方叙白没有任何回应,依旧陷在深度的昏迷中。
斯莱瑟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方叙白的脸颊。
烫得惊人。
怎么会这样?
斯莱瑟慌了。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猎杀、吞噬比自己体型大几倍的高阶污染物,他的毒液可以瞬间麻痹最凶猛的怪物,他的鳞片可以抵挡最锋利的攻击。
可是……面对妈妈的“生病”,他却束手无策。
他甚至不知道妈妈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会突然发烧?为什么体温会高到这种地步?为什么生命力会流逝得这么快?
无数个问题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焦躁不安。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蛇尾,想用自己的冰凉体温给妈妈降温。
冰凉的鳞片紧紧地贴着方叙白滚烫的皮肤,带来一丝短暂的清凉。
但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方叙白的体温依旧在升高,生命力依旧在流逝。
斯莱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蛇尾无意识地收紧、放松,收紧、放松,却又怕弄疼方叙白,始终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就在这时,他敏锐地感觉到,公寓周围的空气变得异常起来。
无数双贪婪的眼睛,正在黑暗中注视着这里。
是那些低等级的污染物。
它们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被某种东西吸引,开始聚集在公寓周围,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和嘶吼声。
斯莱瑟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危险,竖瞳里闪烁着杀意。
这些低等的渣滓!
居然敢觊觎他的妈妈!
他正想松开方叙白,出去把那些污染物全部撕碎,却突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香味很淡,却异常诱人,带着一种纯净的、温暖的、让所有生物都本能地想要靠近的气息。
斯莱瑟愣了一下,随即惊恐地发现,这股香味……竟然是从方叙白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的!
妈妈的身体……在散发着吸引污染物的香味?
是因为妈妈的生命力在流逝,所以才会散发出这种类似“腐肉”的、吸引掠食者的气息吗?
不!妈妈才不是腐肉!
斯莱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痛又怒。
他必须做点什么!
必须救妈妈!
去找有治愈能力的污染物?
不行!
那些家伙虽然有治愈能力,但本身也是高阶污染物,对妈妈的气息只会更加贪婪。把妈妈带到它们面前,无异于羊入虎口。
那……怎么办?
斯莱瑟的目光在房间里焦急地扫视着,竖瞳因为极度的焦虑而微微放大。
人类聚集地!
那里有医生!有专门治疗人类疾病的“医生”!
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虽然他很不喜欢那些脆弱的、虚伪的人类,但现在,只有他们可能救妈妈!
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抱起方叙白强行突围时——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
公寓的墙壁被硬生生撞开了一个大洞!
无数只形态扭曲的低等污染物,像闻到腐肉的蛆虫般从洞口疯狂涌入!
它们发出兴奋贪婪的嘶吼,眼珠死死锁定在床上散发着致命诱惑香味的源头。
“找死!!!”
斯莱瑟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猩红杀意!
他非但没有松开缠绕着方叙白的蛇尾,反而猛地收紧,将他更紧密地、保护性地圈在自己胸膛,左臂如铁箍般死死护住方叙白的头颈和后心,将他整个上半身牢牢护在自己怀里。
同时,他那条暗红色的、覆盖着坚硬鳞片的巨大蛇尾悍然扬起!
“咻——啪!!!”
空气中爆开刺耳的破空声!
蛇尾如同一条活过来的恐怖钢鞭,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横扫!
冲在最前面的甲壳状污染物首当其冲!
“咔嚓!噗嗤——!”
甲壳在蛇尾的暴力抽击下如脆弱的蛋壳,瞬间碎裂!
肢体残渣如烟花般炸开,溅满了墙壁和地板!
蛇尾的攻势毫不停歇。
“砰!!!”
这一次是砸向地面!
强大的冲击波将地面震得龟裂开来,数只贴地爬行的污染物被当场震成肉泥!
鞭打!横扫!砸击!绞杀!
粘稠的污血、破碎的内脏和令人作呕的粘液如雨点落下,将卧室瞬间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
然而,污染物的数量实在太多,源源不断,悍不畏死!
一只长着锋利骨刺的节肢类趁着斯莱瑟蛇尾扫向左侧的空档,猛地从右侧扑来。
斯莱瑟瞳孔骤缩!他不能躲!一旦躲闪,怀里的妈妈就会暴露在攻击之下!
“噗嗤!”
一声闷响!
骨刺狠狠扎进了斯莱瑟的右臂!墨绿色的鲜血瞬间飙射而出!
斯莱瑟闷哼一声,剧痛让他身体一晃,但护着方叙白的左臂纹丝不动!
他眼中戾气更盛!
“滚!!!”
蛇尾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向上撩起!
“咔嚓!”
那偷袭的污染物连同它致命的骨刺一起,被蛇尾自下而上绞断!
又一团腐蚀性粘液从天花板滴落,直射方叙白!
斯莱瑟想也不想,抱着方叙白猛地一个旋身!
“嗤啦——!”
腐蚀液大部分落在了他后背上,瞬间将衣物和皮肤灼烧得焦黑冒烟!
钻心的剧痛让他咬紧了牙关,蛇尾愤怒地向上猛抽,将天花板那个破洞连同上面藏匿的污染物一同砸塌。
“吼!!!”
斯莱瑟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与暴怒的、近乎野兽的咆哮!
他不能再耗下去了!妈妈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
竖瞳锁定公寓被撞破的墙壁大洞!
就是现在!
他猛地收拢蛇尾,将怀里的方叙白缠得更紧,几乎与自己融为一体!
“轰——!”
蛇尾硬生生砸开一条血肉通道!
下一秒,斯莱瑟抱着方叙白,如离弦利箭,从血肉通道中电射而出!直接冲出了公寓。
速度!前所未有的速度!
……
不知道跑了多久,斯莱瑟终于看到了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那是一片由高楼大厦组成的建筑群。
和污染区的废墟不同,这里的高楼虽然也有些陈旧,布满了弹孔划痕,但大部分都保持着完整的形态。
这里就是人类的安全区。
斯莱瑟松了一口气,抱着方叙白,踉跄着冲向最近的一栋标着“医疗中心”字样的建筑。
他在门口停下,迅速将自己的蛇尾收了起来,恢复成完全的人类形态,只是身上的伤口,以及不断渗出的墨绿色粘液,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他深吸一口气,撞开了医疗中心的大门。
大厅里很安静,只有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中年医生正在整理药品。
听到巨响,医生猛地抬头,看到了门口的斯莱瑟。
当他看到斯莱瑟满身狰狞的伤口、破烂的衣物、以及那明显异于人类的墨绿色血液后,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眼神里充满了深入骨髓的厌恶。
“污染区来的怪物?”医生的语气是明显的质问,仿佛在看一团移动的垃圾。
斯莱瑟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杀意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
怪物?
这个卑微的蝼蚁,竟敢……!
真想用蛇尾将他绞成肉酱,尝尝他血液是不是也如此肮脏!
医生似乎被那瞬间爆发的、如同实质的冰冷杀意所慑,浑身汗毛倒竖,脸色刷地变得惨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斯莱瑟强行压下几乎沸腾的杀念,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威胁性的嘶鸣。
现在不是时候!救妈妈要紧!
他抱着方叙白,快步冲到医生面前,将怀里的人往前一递。
“救他!快!”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
医生的目光从斯莱瑟身上移开,落在方叙白烧得通红、气若游丝、毫无生气的脸上,职业的本能瞬间压过了恐惧!
“我的天!”医生失声惊呼,脸色剧变!
他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斯莱瑟,小心翼翼地接过方叙白。
“你怎么搞的?!人都只剩一口气了才送过来?!”医生对着斯莱瑟厉声咆哮,“你想害死他吗?!快!准备抢救室!肾上腺素!强效降温!快啊!!”
他一边抱着方叙白冲向里间,一边对着闻声赶来的护士大吼。
斯莱瑟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站稳身形,看着医生和护士们将方叙白推进了抢救室,大门“砰”地一声紧紧关上,亮起了刺眼的红灯。
他僵立在原地,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墨绿色的血液还在渗出,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滩刺眼的污渍。
但他对这些毫无感觉。
竖瞳因极度的恐惧而微颤,刚才面对医生的暴戾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的祈求。
斯莱瑟被彻底隔绝在外。
走廊里,只有他的呼吸声在耳边轰鸣。
时间仿佛凝固了。
……
消毒水的气味扎进方叙白的鼻腔。
他费力地睁开眼,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冷汗,视线里一片模糊的白。
天花板的灯管在晃,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和耳边那些挥之不去的、细碎的幻听重叠在一起,像无数只虫子在爬。
“嘶……”他想撑着坐起来,却被浑身的酸痛按回床上。
骨头缝像是塞满了,每动一下都疼得钻心,喉咙更是干得像要裂开,咽口唾沫都带着铁锈味。
这里是……哪里?
零碎的画面在脑海里撞来撞去。
斯莱瑟兴奋地展示小蛇的脸,额头突然炸开的剧痛,幻听里疯狂叫嚣的“母亲”,还有……一片冰凉的、滑腻的缠绕感。
像浸在冰水里,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的安稳。
方叙白眨了眨眼,视线渐渐清晰。
白色的墙壁,挂着输液袋的金属架,床头柜上放着半杯温水……这里是医疗中心!
他猛地想起昏迷前的事,斯莱瑟说低污染区有会开花的植物,然后他就晕过去了。
那之后呢?
好像有谁在抱着他跑,风声灌满耳朵,还有……污染物尖锐的嘶吼,以及某种重物砸碎骨头的闷响。
是斯莱瑟。
这个念头跳出来时,方叙白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病房,最后落在床尾。
一条暗红色的蛇尾搭在床沿,鳞片翻卷着,像被硬生生剥开过,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肌理。墨绿色的血痂凝固在鳞片缝隙里,有些地方还在渗着新鲜的、粘稠的汁液,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绿的污渍。
方叙白的呼吸骤然停住。
他顺着蛇尾往上看,斯莱瑟正趴在旁边的小桌上睡着。
红色的短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几缕被汗水濡湿,粘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
他的右臂缠着厚厚的纱布,渗出的绿血已经把纱布染透了大半,后背的衣服破了个大洞,焦黑的皮肤上还能看到腐蚀的痕迹,像被强酸泼过。
他就那样趴着,头歪在胳膊上,眉头紧紧皱着,连睡梦中都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嘴唇干裂起皮,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起伏。
方叙白的喉咙突然发紧。
是为了救他吗?
那些污染物……斯莱瑟是抱着他从那么多污染物里冲出来的?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又酸又胀。
他想起自己之前对斯莱瑟的警惕,突然觉得脸上发烫。
或许……他真的误会了。
斯莱瑟虽然奇怪,虽然看他的眼神总让人心头发毛,但在他最危险的时候,是这条半蛇人拼了命把他救出来的。
之前冰凉的缠绕感,大概是斯莱瑟在用自己的体温给他降温吧?
方叙白看着斯莱瑟后背那片焦黑的皮肤,手指发颤。
他想伸手碰碰那片伤口,又怕惊醒他,手伸到半空又僵住,最后只能轻轻蜷回被子里。
病房里很静,只有输液管滴答滴答的声音。
趴在桌上的人突然动了一下。
方叙白立刻屏住呼吸。
斯莱瑟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被惊醒的猫。
他没有立刻抬头,先是僵硬地动了动脖子,大概是趴得太久,肌肉都麻了。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红色的瞳孔在昏暗中先是一片茫然,几秒后,才聚焦在病床上的方叙白脸上。
那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点燃了两簇火焰。
但下一秒,某种极其危险的、带着攻击性的光芒从眼底闪过,那是被惊扰的掠食者的本能反应。
斯莱瑟的身体甚至绷紧了,右手下意识地攥成拳,尾尖也猛地翘起,带起一阵风。
方叙白被那瞬间的杀气吓得心脏漏跳一拍,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就在这时,斯莱瑟像是突然惊醒,瞳孔里的凶光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猛地站起来,动作太急,带得椅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右臂的伤口大概被牵扯到了,他疼得嘶了一声,脸色更白了。
“你醒了?!”他的声音又哑又急,带着点破音,几步冲到病床边,“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语速太快,像机关枪一样,眼睛死死盯着方叙白,里面翻涌着太多情绪。
狂喜、后怕、紧张,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像只怕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
方叙白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好多了,谢谢。”
“谢什么啊。”斯莱瑟立刻摆手,脸上挤出一个灿烂的笑,但因为脸色太苍白,那笑容看起来有点虚弱,“我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
想到方叙白的抗拒,斯莱瑟立刻加上一句:“毕竟我跟诺卡斯是同事……”
他不情不愿补上这句话。
他说着,视线落在方叙白的输液管上,又瞟了瞟床头柜的水杯,手忙脚乱地想去倒水,结果刚迈出一步,尾巴尖不小心勾到了椅子腿,差点绊倒。
“小心点!”方叙白连忙提醒。
斯莱瑟踉跄着站稳,回头冲他傻笑:“没事没事,老毛病了,尾巴有时候不听使唤。”
他倒了杯水,又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纸包,“对了,给你带了这个。”
纸包里是几块压碎的贵妃酥,大概是跑的时候被挤坏了,碎渣掉了一地。
“在医疗中心门口买的,想着你醒了可能想吃点甜的。”斯莱瑟把纸包往床头柜上放,动作里带着点不好意思,“有点碎了……”
方叙白看着那些碎渣,心里又是一暖。
不过他有和斯莱瑟说过吗?没有吧?
不不不,应该是他记错了,应该说过的。
“没关系,谢谢你。”他拿起一块相对完整的,放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散开,眼眶忽然有点发热。
在这个鬼地方,除了诺卡斯,居然还有人会这样惦记他。
斯莱瑟看着他吃,眼睛亮得惊人,嘴角的笑容都快咧到耳根了,尾巴尖在身后轻轻晃着,像得到奖励的小狗。
方叙白被他这副样子逗得差点笑出来,之前的紧张感也散了不少。
他指了指斯莱瑟的胳膊:“你的伤……”
“哦,这个啊。”斯莱瑟像是才想起自己的伤,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小意思,我们蛇族恢复力强,过两天就好了。”
他说着,故意动了动胳膊,结果牵动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别乱动!”方叙白皱起眉,“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说要好好休息。”斯莱瑟低下头,声音有点含糊,像是在掩饰什么,“其实真的不严重,你看——”
他想扯开纱布给方叙白看,被方叙白按住了手。
“别拆!”方叙白的手碰到他的皮肤,才发现他的手凉得像冰,“好好养着,不然会感染的。”
斯莱瑟的身体僵了一下,低头看着方叙白按在自己手背上的手,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狂喜,随即又被他掩饰成温顺的样子:“听你的。”
他的声音放得很软,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撒娇。
方叙白连忙收回手,端起水杯喝了口。
他总觉得斯莱瑟这眼神有点不对劲,但看着对方胳膊上渗血的纱布,那点疑虑又被压了下去。
毕竟是救了自己的人,就算奇怪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个……”方叙白斟酌着开口,“之前在公寓,谢谢你。”
斯莱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脸上的笑容淡了点,语气却更温柔了:“跟你说了不用谢啊。你是……诺卡斯的……朋友,我肯定不能让你出事。”
他说着,忽然“嘶”了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了后背。
“怎么了?”方叙白立刻问。
“没事,就是后背有点疼。”斯莱瑟皱着眉,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可能是刚才跑太快,扯到伤口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都开始发抖。
方叙白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更愧疚了:“要不你再去躺会儿?”
“不用。”斯莱瑟摇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想在这儿陪着你。”
他顿了顿,像是鼓足勇气似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就是……有点累,能不能让我靠一会儿?”
方叙白愣住了。
斯莱瑟指了指他的腿,尾巴尖紧张地卷了起来:“就一小会儿,我不动,保证不碰到你的伤口。”
他的表情看起来可怜兮兮的,红色的头发耷拉着,像只被雨淋了的狐狸。
方叙白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又想起那条血肉模糊的尾巴,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犹豫。
他确实累坏了,大概是真的撑不住了。
而且……他是蛇啊。蛇不都喜欢这个地方蜷着吗?
“……好吧。”方叙白移开视线,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就一会儿。”
“谢谢!”斯莱瑟眼睛瞬间亮了,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病床,动作轻得像猫,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把头枕在了方叙白的腿上。
头发蹭过方叙白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斯莱瑟动作放得很轻,枕在腿上并不难受,只是这种近距离的接触……
更让他不自在的是,斯莱瑟那条受伤的蛇尾,不知何时又缠了上来,轻轻地、一圈一圈地绕在他的腰上。
冰凉的鳞片贴着皮肤,带着一丝滑腻的触感,和昏迷前感觉到的一模一样。
但这次没有恐惧,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你尾巴……”方叙白想说别缠这么紧,却被斯莱瑟打断了。
“这样舒服点。”斯莱瑟的声音闷闷的,从他腿间传出来,带着点鼻音,“伤口疼,这样能好受点。”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蛇都这样,喜欢缠点东西,有安全感。”
方叙白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是啊,他是蛇。怎么能用人类的标准去要求一条蛇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