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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宋燃犀为了拍《罪爱》这部电影,把白天的兼职都推得差不多了,每天都呆在片场里,没空看手机,知道外面的消息总比别人晚个一两天。


    这部电影的导演名叫许弋,是个刚毕业的学传媒的大学生。他身兼导演、剪辑和后勤,头发棕棕的,是个天然卷,还戴着一副高度数的黑框眼镜,学生气十足。这部电影拍了整整六个月,因为没有钱,大多时候他都穷得付不起演员们的工资,都是宋燃犀帮着他垫付的。


    所以宋燃犀演部电影非但没有工资,还要自己倒贴。


    宋燃犀曾经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许弋非要拍部文艺片而不是商业片,连制片都拉不来,先别说院线会不会给他排片,就说要是真排上了,除了还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少男少女,到底有谁会为了这部电影买票进电影院。


    许弋伸出一只手竖在宋燃犀的眼前晃了晃,然后嗤笑着他的肤浅和无知:“我们这部电影不是为了拿到什么级别的票房,而是为了拿金棕榈奖。”


    这个年轻的男孩亢奋得看起来实在有些像精神失常,指着宋燃犀说:“你,会是今年戛纳的最佳男演员。”他踮着脚转了个圈,然后指向远处正在化妆的女人,笑着说:“莉莉姐会是最佳女演员。”


    他跳舞似的转回到宋燃犀面前,卷着剧本骄傲地拍拍胸膛:“而我,会是戛纳的最佳导演,最佳编剧。”


    宋燃犀无言以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推开他:“受不了自恋狂了。”


    许弋被推得踉跄了几步,推了推眼镜,看着宋燃犀走向女演员交谈戏份的细节时,为这人的口是心非笑了。


    毫无疑问,宋燃犀是个合格的、甚至可以说是优秀的演员。他在选角时就表现出了惊人的演技,气质、神态,无一不和许弋剧本的男主角相吻合。


    宋燃犀在最后签下合同的时候,粗鲁地揪住许弋的衣领,勾着唇角压低声音道:“许导才应该去演戏,虚张声势,其实口袋里没几个钱,你骗人家给你打工,就不怕被告穿底裤啊?”


    “那我就是为艺术献身,何其荣幸。”许弋神棍似的晃了晃脑袋,他戳戳宋燃犀的心口,“你来,你当然也与有荣焉。”


    “有病,”宋燃犀冷笑了一下,“我来是因为你剧本写得有两把刷子,到时候你被告了我也是受害者,赔十年你也得赔给我,横竖我也不吃亏。”


    “呵呵。”许弋皮笑肉不笑。


    两人就这样心怀鬼胎地每天在片场里持续一起工作十个小时,莫名其妙地成为了知己损友。


    而如今,也终于到了最后一段戏。


    剧本里,陆小河在准备吃晚饭前,和父亲产生了争吵。这次的争吵尤为激烈,因为他的父亲刚喝完酒。


    酒精让愤怒被无限放大,这个男人在陆小河连连的顶嘴下,终于忍不住狠狠地扇了陆小河一巴掌。陆小河被过大的力度打得脑袋猛地偏过去,他在转过头的一瞬间眼冒金星,感到滚烫的血如同虫,流过他的皮肤。


    陆小河的身体摇摇晃晃,在持续的耳鸣中踉跄着站直,手撑在旁边的木桌上。当他摇摇脑袋,只能在旁边的玻璃窗上看到自己的身影……以及远处惊愕、害怕的女人——那是他的继母。


    一时,他竟有些茫然。


    在转过头,目光越过高大的父亲,落在她身上时,陆小河迟缓地看清了她眼中的恐惧和痛苦。他的手在桌上颤抖着摸索,终于摸到了一把水果刀。


    他将在短短几秒内,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将这把刀利落地、不带任何犹疑地送进父亲的身体,完成弑父的仪式。


    这个段落在两人的几句争吵之后将会进入完全无声的对手戏,宋燃犀需要用微表情展现出“陆小河”这个角色心理活动的变化,摇晃的模糊的廉价镜头将间或地模仿他的视线,这也是许弋最看重的一段分镜。


    “真打,别留力,总不能让我多挨几个巴掌吧。”宋燃犀面对着饰演陆小河父亲的男人笑着说,对方有些不敢,将求救的目光落在许弋身上。


    许弋则坐在远处,拿起大喇叭,敲了敲自己屁股下的小板凳后对着他们喊:“打,狠狠地打他,打完我们就能早点收工啦。”


    宋燃犀毫不留情地转头骂他说:“许弋给我闭嘴。”


    演员们短暂的协商之后,摄影机终于被按下。


    宋燃犀听到“父亲”的声音,只是敷衍地回应着。他穿着有些发黄的高中校服,裤脚处露出一节脚踝。


    这个家庭并不算富裕,只能算是中产。因为父亲长期酗酒,收入并不稳定,继母只能做些粗糙的针线活补贴家用。


    老式的居民楼还原了上个世纪的质感,潮湿的空气与踩过去会吱呀作响的木质地板,无不昭示着他们的困境。但继母仍然在他放学回到家前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对父亲的反感和对继母的怜惜、隐约的爱恋,都将分别作为砝码安置在陆小河心中的天平上。


    一句语气稍硬的问话就会成为导火索。


    “你为什么又去打架,你他妈知道我为了让你读书付出了多少吗?”父亲的语气很冷。


    “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每天都在喝酒。”他冷漠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只是将书包轻轻挂在了椅背上。


    “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态度,你吃我的穿我的,你还记得我是你的老子吗?!”男人被他的神情激怒,往前两步拔高了声音,面对着他唾沫飞溅。


    “陆小河”扯了扯嘴角,眼底露出一丝讽意、厌恶以及一览无余的失望。


    “看看你这副样子,你妈死了你就也这副死样……”


    “闭嘴,闭嘴!”陆小河的眼睛红了,他仿佛一瞬间被激怒,如同炸毛的猫,全身的毛都竖起,“你凭什么这么说,她快死的时候你在哪,你只知道抱着你的酒瓶,如果不是你,她就不会……”


    啪————!


    仿佛情绪到达了顶点,男人毫不犹豫地甩了一巴掌过去,他涨红了脸,少年愤怒的声音也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一时间,这里只剩下了男人拉风箱似的沉重的呼吸。


    在这短短的几秒内,摄像机给予了宋燃犀放大的单独的特写。


    他的瞳孔甚至微微颤抖,唇角始终紧紧地抿着,恐惧、不敢置信、憎恨、愤怒,复杂的情绪交杂着在他的面孔上演。


    镜头是轻微摇晃着的,和他勉强扶住餐桌站起的动作相呼应。“陆小河”一只手试探着抹过人中,蹭着上面的血,脸上火辣辣的痛感使他抽搐般几次动着头和脖子,眼眶几乎要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然而当他勉强地抬起头时,他的目光缓缓聚焦,看清的人却是男人身后震惊、害怕得肩膀发颤的继母。


    “陆小河”的眼睛眨得极慢,仿佛要确定她并不是幻觉,温暖的橘黄色的灯光笼在她的身上,在他模糊的视线里,美好得不真实。


    但他很快就看清:她的表情其实是恐惧的、痛苦的。


    撑在桌上的右手开始颤抖,手臂的青筋甚至因为肌肉过于紧绷而浮现,动作狂乱得仿佛此刻过快的心跳,当手指触碰到冰凉的刀具时,“陆小河”毫不犹豫地握在手里,并将它猛地插进眼前人的心口。


    他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几近淡漠、冷酷,只有眼神一闪而逝的痛苦展现出他此时此刻内心的绝望和崩溃。


    “父亲”惊愕得睁大了眼睛,他张开了嘴唇,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咔咔声,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在抽出那把刀时,他只有笔直地倒向“陆小河”。


    如同一座山倒下,“父亲”的尸体沉重地压过来,“陆小河”被压在身下,他精疲力竭似的倒在了地板上,胸口的位置被鲜红滚烫的血染红。


    炫目的灯光如同光点,闪在他的眼前,他只是出神般睁着眼睛,一切都摇摇晃晃,如同水面上的月亮。


    继母哭着跑向了他,将他身上“父亲”的尸体推开,她伏在他的身上,止不住地哭泣。


    “陆小河”听到哭声,眷恋般将目光落在了眼前人的身上。


    她俯下了身,苍白的脸庞上只有鲜红的口红,如同刚刚在吃着“陆小河”的血肉。


    月光穿过窗,无声地照亮他们的身影,仿若探照灯照过杀人现场里仅剩的幸存者。


    月色、长发、双手。


    宋燃犀在这一秒里想到了尧新雪。


    他想起黑羊四进二那一晚,他们坐在破旧出租房的窗台上作简单的庆祝。


    那时候,尧新雪整个人仿佛和漫长的黑夜相融,然而由于他那温柔的神情以及宋燃犀下意识的信任,他更像是黑夜里唯一的一轮月亮。


    许弋在剧本里曾经写过一句话,后来又被删改。


    女人原本应该这样低哑地对着她年少的情人说:我在这一分钟里永远爱你。


    在众目睽睽下,宋燃犀此刻却无声地流下了眼泪。他没有回应女人的举止,只是安静地哭着。


    这是电影的幕终,却没有人喊咔,所有人都在此时都保持了静默,被眼前的一幕强烈地震撼着。


    原本的剧本并没有安排陆小河的流泪,这里是宋燃犀的即兴发挥,却完成了角色的升华。


    许弋很久之后才喊了“咔”,零散的几个工作人员也在这时不约而同鼓起了掌。


    宋燃犀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他先是机械而谦虚地说谢谢,然后才走向许弋,接过许弋递过来的纸巾和手机,随意地抹了抹脸上的血。


    许弋似笑非笑地问他:“刚刚想起谁了?一下就掉眼泪了。”


    “滚,那是你爹我的演技。”宋燃犀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对了,你刚刚的手机震了一下,好像是条特别关注的消息。”许弋没再追问,只是提醒道。


    宋燃犀没看手机,只是“哦”了一声。


    啊,他成功了。宋燃犀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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