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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拜金男友41

    苏哲下了车, 道路两旁只有路灯亮着,正泛着朦胧的圈晕,吸引飞虫成群追逐,远远望去像一团雾。

    夜风一吹, 冷意从头顶直达脚底, 他的困意也醒了大半。

    太晚了, 苏哲只留下一个自己亲手提拔的员工, 其他人都被他提前送回酒店。

    “经理。”

    “嗯?”

    苏哲脸上挂着的笑意已经看不见了,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唇角是微微向下的,加上线条深刻的五官,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

    声音也透着些许不耐烦。

    等在旁边的苏家员工见惯了苏哲人前人后的变脸,也不免愣神一下。

    苏哲是苏家后辈中长得最像家主苏寅年的, 行事作风也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苏哲也最受家主青睐。

    又是一个催促的眼神, 员工赶忙交代正事。

    “今天的齐大少爷齐绥川,”员工顿了一下, 没有把话说死:“是否需要……?”

    苏哲漫不经心地点头。

    回酒店之前,他在路灯下点了一支烟,没有抽, 只是任由火星吞噬烟身。

    苏哲没有烟瘾,他抗拒一切成瘾性的东西, 但偶尔他也需要麻痹自己。

    员工在一旁等着,虽然没有等到苏哲的回答,却也没有吭声。

    苏哲捏着烟, 指尖微动,看着烟灰被风吹落。

    齐绥川。

    苏哲再次回想起那张十分熟悉的面孔,又想叹气。

    这叫他怎么办才好。

    一场宴席下来, 苏哲已经确定那个叫齐绥川的年轻人和自己二叔确实有血缘关系。

    长相可以因为偶然而肖似,性格和气质撞不了。

    何况齐绥川的长相和齐峪半分也不像,倒是他的弟弟,活脱脱一个翻版

    二叔的亲生孩子没死。

    这事情可就闹大了。

    二叔看着他们窝里斗,半分不会干涉。如果他知道自己的亲生孩子还活着,可不会是这个反应。

    苏哲几乎能想象到二叔看见齐绥川之后欣喜若狂的模样。

    而且,齐绥川流落在外,要是随随便便被一户普通人家养大,没什么出息也就算了,左右二叔再去培养也要耗费时间。

    可齐绥川命好,硬生生是被齐家收养,还当了这么多年的齐大少爷,能力手腕也挑不出错。

    一回去,不光还在病中二妈能立刻痊愈,二叔也得高兴许久,什么侄子侄女统统扔到脑后。

    苏哲扯了扯嘴角,指尖一痛。发现是烟燃烧的时间太长,烫到了手。

    他呆的时间太长了。

    苏哲拍拍手。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的语气仍然是漫不经心:“二叔派你过来,难道是为了听我的话么?”

    余光瞥见员工难掩惊讶的神情,苏哲嗤笑,把烟蒂扔到对方身上。

    “下次,”他好意提醒:“不需要这么着急。”

    说完,苏哲就自顾自往酒店里走,只留员工一个人站在路灯下发愣。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语气也听不出喜恶,员工心里却“噔”的一下。

    苏经理怎么会知道?

    员工竭力思考,试图想出自己有哪里暴露了真实身份,苏哲的背影却已经消失不见。

    看着空荡荡的道路,员工暗暗咬牙。

    暴露就暴露吧,他得给家主传消息。

    员工的确是苏哲一手提拔的,但他早在进入苏氏之前就收到过家主的恩惠,在对方示意下为苏哲做事。

    苏哲能力不错,但小心思属实是多,这也是家主要他作为心腹呆在苏哲身边的原因。

    但没成想,今天有意外收获。

    员工思考一瞬,拿出备用手机,按下号码,把所见所闻悉数告知对方。

    另一边,苏哲如今无比关心的人也没睡着。

    窗帘拉开,落地窗光洁可鉴,无比清晰地映照出城市的夜景。

    这间公寓的地理位置好,层高又高,窗帘一拉开就能看见落地窗外别样的风景。

    远处是绵延不绝的山脉,在夜晚里笼上一层墨黑,点缀着星星灯火。再往下就是已经陷入睡眠的城市,偶然有灯亮着,大多数是招牌的彩灯,远远望去朦胧成一片调色盘。

    齐绥川站在落地窗前,没有开灯,视线遥遥落在远方。

    他睡不着。

    规律的作息让他早有困意,偏偏此刻神经无比兴奋,让他不能合眼。

    齐绥川低着头,察觉到自己澎湃的心境,微微眯起眼。

    他无法平静,仅仅因为齐鹜的几句话。

    齐绥川冷静地想。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远方,瞥见天幕底部泛着一层紫灰色的蓝。

    齐鹜问他是以什么样的态度、立场和雪枕相处。

    齐绥川觉得自己说不上能言善辩,但也不会讷口无言,却发现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没有思考过,或者说以往在接触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都是轻拿轻放。

    齐绥川闭上眼睛。

    他一开始是觉得,齐鹜回来之后自己不可能以这个身份再生活下去。所以面对着明显是因为“齐大少爷”这个名头来的雪枕,他采取纵容态度。

    雪枕很讨人喜欢,在他面前喜欢表现一些小聪明,却总是出岔子。也不讨人厌,反倒让人觉得怜爱。

    而且雪枕莫名对他有些依赖,也不知道是性格还是什么,总是很黏人。

    齐绥川抱着“以后都不会再遇见”的想法,对雪枕很纵容。加上雪枕无时无刻不需要人照顾,就显得像是有求必应。

    往常,他可不会对一个笨手笨脚的助理好脸色。

    齐绥川觉得自己仅止于此,也没有仔细想过,或者说在逃避问题。

    偏偏齐鹜的话点醒了他。

    他到底把雪枕当成什么了?

    一个不太聪明的助理,一个需要照拂的后辈,还是一个很讨他喜欢,看到就不自觉心软的存在?

    齐绥川一时间竟然也找不出答案。

    一开始他是把雪枕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助理,可后来呢?谁会对助理有求必应?

    当局者迷,但齐鹜是确确实实问住他了。

    齐鹜问他怎么看待雪枕,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齐绥川就无法坦诚地骗过自己。

    他对雪枕……其实……

    话要说出口,齐绥川又犹豫。

    他无比清楚自己接下来的安排,等齐鹜和琦玉磨合完毕,他就会安静地离开齐家。

    齐绥川也承认,尽管琦玉不是好人,他也凭借着“齐家大少爷”的名头获得了太多声誉。

    他也有自己的投资和公司,但要发展起来,到和齐氏差不多的程度也需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

    雪枕会等他吗?

    齐绥川无比清楚雪枕是一个根本就没有定力的人,何况他们还什么关系都没有。

    如果雪枕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恐怕会高高兴兴地转头去找齐鹜。

    毕竟齐鹜是铁板钉钉的齐家人。

    脑海中模拟了一番那样的场景,雪枕欢天喜地地远离自己,用对自己的撒娇语气和齐鹜说之前看错了人,求他原谅自己。

    齐绥川扯了扯嘴角,发现自己竟然不生气。

    对啊,为什么要生气呢?

    雪枕本来就是那样的性格,为什么要对他有要求?

    冷风拂面,齐绥川觉得自己无比清醒。

    他还不太清楚雪枕在自己心中所占的份额,但已经完全接受了雪枕性格中的缺陷。

    甚至还觉得有些可爱。

    齐绥川认为自己没救了。

    他看着落地窗照出的人影,甚至思考了一下,如果他身边的人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会怎样嘲笑他。

    但齐绥川从不后悔。

    他要把齐氏物归原主,也不代表就是放弃。

    齐绥川还是有几分自信的,不光是这十几年来顺风顺水的生活,还有对自己能力的肯定。

    谁规定雪枕一定要选齐家人?

    齐家是唐贾的选择,不代表就是雪枕最后的选择。

    齐鹜又是那样一个很容易被冲昏头脑的人,刚刚在他面前都问出那样失礼的问题,又怎么会保持冷静呢,只会把人越推越远。

    齐绥川擅长蛰伏,也乐意于看见齐鹜的失败。

    想到这里,齐绥川只觉得心境开阔许多。

    连远处蓝灰色的天幕都抹上淡淡的粉,一轮红日从山脉间隙间缓缓升起。

    天竟然亮了。

    ***

    雪枕一觉睡到天亮。

    他顶着一头睡乱的卷毛,迷迷瞪瞪地坐起身,盯着窗帘底部透进来的光发呆。

    几点了?

    遮光窗帘十分敬业地起作用,房间里光线朦胧,排风扇轰隆隆运作着。

    鹅绒被裹在身上,温度适宜,床垫又软得很,十分好睡。

    雪枕拼尽全力才坐起来。

    他睡前囫囵把飘窗上的遮光帘拉上,定了闹钟,匆匆洗漱过后就把自己塞进被子里,感觉自己简直困到了极点。

    睡了一觉也还是,感觉整个人都很不清醒。像被放在水池里疯狂旋转的一块小毛巾,脑子里乱糟糟的。

    适应了一会光线,雪枕深吸一口气,翻身下床。

    他光脚踩在地板上,所幸这里一直有人打扫,木地板上没有一丝灰尘。

    声控窗帘“哗”地一下打开,灿烂阳光从外面照进来。

    正好是上午十点。

    看见这个时间,雪枕愣了一下,思考自己是不是迟到了。

    继而他又想起来,昨晚齐绥川又跟他说今天放假休息。

    一场会面下来雪枕就记得放假了。

    雪枕开了水龙头,开始洗漱。

    水流哗啦啦地流淌,雪枕掬了一捧冷水洒在脸上,感觉自己真的醒了。

    他抬头,和镜子里满脸水珠的人对上视线,成功从对方眼底找出一丝迷茫。

    这是哪?

    我怎么在这?

    雪枕用了十几秒反应,想起来自己是在齐绥川的一间公寓里。

    昨天……

    这个问题雪枕废了一点功夫,才想起来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来龙去脉。

    慈善晚宴结束,齐绥川说要送他回去,但他生怕自己错过什么剧情,硬是要跟着。

    结束时间又太晚,他困得不行,也没记住后面他们聊了什么。

    然后……

    雪枕擦干净湿漉漉的额发,鼓着腮帮想了想。

    然后齐绥川开车带他来这边,齐鹜也要跟着来。

    等等!

    雪枕忽然瞪大眼睛,齐鹜!

    他怎么记得齐鹜好像还问了他什么问题?

    “886!”

    雪枕关掉水龙头,语气严肃,把886喊出来:“昨天晚上,齐鹜是不是问了我问题?”

    886从昨天晚上一直蜷缩在系统空间战战兢兢,闻言终于能出来。

    顶着宿主质问的眼神,886弱弱道:“昨天晚上龙傲天有问宿主和男二是什么关系……”

    雪枕:……

    龙傲天的心思炮灰是不懂的。

    雪枕深吸一口气:“我回答什么了?”

    886摇头:“宿主回避了这个问题。”

    雪枕暂且松了口气。

    他重新开了水龙头,问:“那他什么反应?”

    一边问,雪枕开始刷牙,含糊不清地吐泡沫。

    886依旧老实回答:“没等龙傲天说话,宿主就进房间了,但是男二也在。”

    “男二好像还和龙傲天说了一会儿话。”

    雪枕停下刷牙的动作。

    他们聊了什么?

    好奇心忽然涌上来,雪枕吐掉泡沫,匆匆结束洗漱。

    他找到知道被自己踢到哪里的拖鞋,走到门口听了一会儿动静,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却没看见人影。

    咦?

    雪枕和886同时顿住。

    齐鹜和齐绥川人呢?

    雪枕探头探脑,正犹豫着要不要喊两声,发现房间门口有一个大袋子。

    袋子上面印了logo,里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盒子。

    他有些疑惑地把盒子拆开,发现是一套衣服。

    设计简约,裁剪利落,有点像雪枕平时的穿衣风格。

    衣服好像还是熨烫过的,叠得整整齐齐。

    从尺码看像是给他的。

    雪枕感觉是齐绥川准备的。

    但这人不在,好像是去上班,临走前还把事情都吩咐好了。

    真是个……热爱上班的人。

    齐鹜也是,雪枕在几个房间来回穿梭,愣是一个人也没看见。

    雪枕试探性地发了个消息问齐绥川。

    “我醒啦。”

    他记得自己炮灰的人设,对于一觉睡到这个时间一点羞愧也没有。

    “你已经在公司了吗?”

    雪枕发完消息,也没打算得到齐绥川的回复。把手机随便丢在一边,换衣服去了。

    昨晚他洗澡的时候其实就把衣服换下来了,扔进洗衣机里搅了十几分钟然后烘干,凑合凑合也能穿。

    没想到还有新的。

    换完衣服,雪枕又醒神醒了几分钟。

    公寓里没有其他人,他就像一缕游魂一样晃来晃去,最后“啪叽”一下黏在沙发上。

    这两天连轴转让他非常疲惫,恨不得一睡睡一天。

    雪枕暂时不想思考龙傲天和男二的事情。

    他戳了戳系统:“886。”

    886也钻出来:“宿主,怎么了?”

    雪枕想说他觉得这个世界的龙傲天变异了。

    明明应该专注于事业,怎么中途变成这样?

    雪枕还记得龙傲天质问自己时那种奇怪的表情。

    但话到嘴边,雪枕又咽了下去。

    算了算了,睡觉吧。

    886正等着宿主的吩咐,却只听见自己的宿主叹了口气:“算了,我想睡觉。”

    然后它就看见雪枕毫无顾忌地趴在沙发上入睡,把自己摊成一块饼,眼睛闭上。

    886:……?

    “宿主?”

    雪枕一副睡着了的样子,哼哼唧唧两句,估计也没听清它到底说了什么。

    没有实体的886飘啊飘,不死心地晃来晃去,看见自己的宿主并没有要睁眼的意思,只好放弃。

    宿主太爱睡觉也不好,一旦困了,叫都叫不起来。

    雪枕的耳边一开始还能听见886絮絮叨叨的声音,烦得他微微拧起眉,后来就听不见了。

    周遭世界终于清静下来,雪枕舒展眉头,打算在沙发上睡到地老天荒。

    然而没过多长时间,他又感觉好像有人在喊自己。

    雪枕还以为是886,困得糊涂了,把脸一歪埋进沙发里。

    他整个人蜷缩起来:“我好困啊不要吵了……”

    雪枕如愿以偿得到了安静。

    但没安生多久,他又感觉好像有什么人在摸自己的脑袋。

    力气不大,更像是在给他梳理乱掉的头发,睡梦中的雪枕还是感觉自己被打扰到了。

    886!

    雪枕睡得糊涂了,竟然也没思考“为什么886突然有实体”这个问题,一阵恼火。

    怎么还在吵他呀!

    雪枕恶从胆边生,伸出手“啪”一声打向正在摸自己的“886”。

    脑袋上的触感消失了。

    咦……?

    掌心触碰到了有些粗糙的布料,雪枕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劲。

    好像不是886。

    不对,886也没有实体啊。

    意识到这个,原本困倦的雪枕感觉自己忽然清醒了。

    很显然,他抓到的是一个人。

    那么到底是谁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呢?

    第42章 拜金男友42

    不会吧?

    雪枕的心中冒出一个答案, 但又不太确定。

    他的手指有些无所适从地抓了抓,然后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缩回去,整个人又恢复了方才蜷缩在沙发上睡觉的姿势。

    头顶的碎发不听话地翘着,一晃一晃, 也不知道是随着主人动还是被风吹的。

    脑袋毛茸茸的, 散落在软枕上, 只露出小半张白生生的侧脸。

    上衣可能是大了, 松松垮垮的搭在肩上, 下摆遮到腿根往下一指。

    齐绥川收回了目光。

    又直又细,被深灰色的沙发一衬,白得晃眼。

    趴在那里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很乖。

    但齐绥川知道雪枕可没那么乖。

    他伸出手,抚平了裤腿上的褶皱, 余光又落在雪枕微微攥起来的手上。

    看来是醒了。

    “不饿?”齐绥川把手中的纸袋放在小茶几上:“起来吃早饭。”

    一觉睡到这个时间,还起来换了衣服, 竟然也不饿吗?

    话说完,他看见沙发上趴着装睡的人动了动。

    听见有些熟悉的声线, 雪枕努力很久,说服自己接受事实,乖乖爬起来。

    “你、你没有去上班啊, ”他顺势在沙发上趴坐下,手搭在膝盖上像个小学生一样正襟危坐, 声音小小的,听起来很心虚:“我还以为……”

    “不是说了放假?”

    齐绥川在他对面坐下,语气平淡, 打开包装好的纸袋:“我不是那种为了上班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他把还热着的三明治和热饮拿出来,依次在茶几上摆好,看向沙发上还有些茫然的雪枕, 顿了顿:“过来吃饭。”

    雪枕“哦”了一声,也走过去。

    然而一动,他就发现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雪枕尴尬地顿在原地,并了并腿。

    他以为公寓里已经没人在了,所以就没有把裤子穿上,哪知道齐绥川并没有那么敬业。

    这就不太好了。

    齐绥川衣着整齐,而他就穿了件上衣,蛮奇怪的。

    雪枕伸手拽了拽上衣,试图减轻自己的不自在。

    然而对面的齐绥川像是什么也没注意到似的,神色自然。

    “吃饭。”

    他重复了一遍,指节扣了扣茶几,打开电脑把耳机戴上。

    如果他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雪枕这样想,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在齐绥川对面坐下。

    齐绥川给他带的早餐是芝士煎蛋三明治,还有一杯燕麦奶。

    齐绥川没说话,大概是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优良传统。

    大概也是因为今天不上班,所以穿的是休闲装,款式设计和雪枕身上的差不多,大概是一起买的。

    他没穿西装,也没做发型,黑色短发难得服帖地落下。

    看起来年龄感就没那么重。

    只不过宽松的衣服仍然能被他穿出肩宽腰窄的感觉,肌肉线条明显。跟雪枕一比,简直是大人和小孩的区别。

    雪枕忽然有一种“噢原来他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感觉。

    也对,这个世界的男二和龙傲天其实同龄。

    只不过因为男二跳级了几次,龙傲天又休学,所以两个人才不是同一年级。

    仔细算起来也就比雪枕大了两三岁。

    雪枕往他那边瞥了一眼,发现他手上拿着的是一杯咖啡,好像还和谁在开会议,蓝牙耳机亮着,正在念着什么。

    那就更尴尬了。

    熬了同样的夜,齐绥川早早醒来工作,还抽空买了早餐,他一觉睡到现在还有些迷迷瞪瞪。

    不过既然齐绥川没说话,他也不好意思开口,捂着嘴巴表示自己不会吵到对方。

    为了避免尴尬,雪枕悄咪咪打开手机,假装自己也有事做。

    然后他就看见齐绥川几十分钟前的消息。

    “在买早餐。”

    配了一张柜台的图:“想吃什么?”

    刚好是他回复完之后去换衣服的时间。

    大概是等了几分钟还没有回复,齐绥川自行下单,还给他发了张照片。

    那个时候雪枕正躺在沙发上睡得人事不知。

    是他大意了。

    如果能抽空看一下消息,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尴尬境地。

    雪枕又悄咪咪收起手机,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收起来之前,雪枕抽空看了看没回复的消息。

    大部分来自程誓和齐鹜,也有唐贾发来的。

    雪枕扶额。

    齐鹜大致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不在,因为齐峪忽然说有急事找他,早早喊他过去。

    他还为昨天冲动之下的举动道歉,说自己冒犯到他了。

    雪枕很大方地选择原谅。

    至于程誓……

    雪枕捂了捂脸。

    他现在看见这个人名都有些不自在。

    自从在齐氏实习之后第一次拒绝程誓的邀请,雪枕已经越来越熟练了。

    程誓的消息倒是比以前收敛,没有一发发几十条。

    先是问他昨晚在哪,是不是又和齐绥川呆在一起,又问他现在有没有空,说有事想和他讲。

    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想到程誓那张神色吊儿郎当的俊脸,雪枕心中就有淡淡的心虚。

    大概是因为他要做任务,不得不离程誓远点吧……

    不好意思了。

    雪枕含糊了一下,表示自己才看见消息。

    至于有没有空,再说吧。

    唐贾的消息很简洁,就一条,问他昨晚没回公寓是去哪了。

    雪枕思索了一下,给他透了口风,表示自己在齐绥川这里。

    这个NPC应该会懂他的言下之意。

    雪枕低头啃三明治,睫毛垂着,余光时不时观察旁边的齐绥川。

    他若有所思。

    现在算是在和男二暧昧么?

    雪枕揣摩了一下“绯闻男友”这个词。

    想要达到这个程度,现在恐怕还不行。

    毕竟齐绥川连请来打扫的阿姨都是钟点工,整个公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里位置好环境安静,也不像是能被发现的样子。

    雪枕咬着吸管。

    要是这个世界是娱乐圈设定就好了,他随随便便在记者面前晃一圈都能传出绯闻,也不用费这么多心思。

    那他在齐峪他们面前晃一圈,是不是也能得到相同的效果?

    可要选什么时机呢?

    雪枕有些苦恼地思索。

    大概是雪枕的眼神太过热切,齐绥川的视线从屏幕偏离,余光扫了扫他的方向。

    也不知道雪枕到底在想什么,眼睛亮得惊人。早饭也不好好吃,动作慢吞吞的。

    看着就满肚子坏水,半点没有被抓包的自觉。

    但雪枕看起来无比放松。

    不同于满心思绪的齐绥川,也不同于钻牛角尖的齐鹜,雪枕说睡觉就是实打实的睡觉。

    齐绥川莫名其妙想到自己小时候,齐峪对他的要求是每日早起上课读书。

    如果让雪枕过这种生活,每天都会可怜兮兮地掉眼泪吧。

    耳机里的报告声忽然有些吵。

    齐绥川揉了揉眉心,一夜没睡,早上又起来连轴转,生理机能也在提醒着他疲惫。

    更别说今天早上的报告数据频频出错,主讲人一会道一个歉,听得让人心烦。

    在往常,齐绥川还能忍耐。

    毕竟整栋大楼里都是行色匆匆的员工,节奏快到令人发指,就是他也找不出片刻空闲。回到常去的住所,也只是囫囵休息一晚,第二天继续工作。

    偏偏齐绥川现在在不常呆的公寓,里面没有半点和工作有关的摆件。

    干净得几乎透明的落地窗,往外望去能俯瞰整座城市,从连绵的山脉到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车流与人群几不可见,缩小得像一粒灰尘。

    连耳机里一本正经的讨论声也成了背景音。

    自然不能牵动他的情绪。

    与之相反,齐绥川一别过头,就能看见雪枕瓷白漂亮的脸,也不知道在叽叽咕咕嘟囔什么,略长的卷发垂落下,显得脸盘更小。

    昨晚困成那样,现在倒是好多了,精神奕奕。

    他支着手,捧起下巴,专心致志地看屏幕,表情和姿势都很放松。偶尔和自己对上视线,也甜甜一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雪枕的存在,原本装潢标准得像样板间,没什么生活气息的公寓里,竟然看着也顺眼了许多。

    电流滋滋滋的杂音拉长,盖过主管们的讨论声。

    齐绥川忽地拧紧眉头。

    “报告暂停。”

    屏幕那边尚且紧张地进行例行会议的主管经理们忽然听见顶头上司的声音,却是让他们中止会议:“资料打回去重做,等我明天亲自检查。”?

    因为头一回单独做报告,战战兢兢,出了不少错的新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齐总在说什么?明天再处理?

    这还是他们熟悉的那个工作狂上司吗?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负责的张助理先反应过来,也想跟齐绥川再确认一下,却发现电脑屏幕里齐绥川的头像位置灰掉。

    他下线了。

    张助理更摸不着头脑,但他一向秉持着“上司不会出错,自有安排”的想法,恭恭敬敬地照做了。

    他宣布会议明天再开,还有没搞清楚情况的。

    负责在今天报告的新人员工吓得一下子摔了文件夹,一脸惊惶:“不会吧,我的报告已经糟糕到这种程度了吗?我是不是要被辞退了?!”

    张助理一脸无语地看着胡说八道的他:“你在想什么东西?”

    看着新人越说越离谱,张助理忍不住了,推回文件夹:“数据报错了也敢交上来,现在还不快去重做?!”

    员工被点醒,忙不迭点头,匆匆离开会议室,完善报告去了。

    大门又关上。

    会议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讨论。

    “真稀奇,”大概也是顶头上司不在,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忍不住出声讨论:“小齐总也请假不在。”

    连会议都中断了。

    有人耳朵尖,想得更多。

    “开会的时候,小齐总身边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他的语气有点怪:“你们听没听见?”

    张助理皱眉,打断他们的讨论:“胡说什么呢。”

    这话没人跟着点头了。

    小齐总那边开的声音小,也没开视频,刚才又有人在做报告,动静不太明显。

    但刚开始的时候,小齐总好像的确说了句“吃饭”。

    肯定是对别人说,毕竟他们还听见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嗯嗯”,声音的主人听起来很年轻,判断不出男女。

    这可有些耐人寻味了。

    在公司也就算了,现在小齐总在家里呆着。这种对话出现,不正好能说明他们的上司正和人呆在一起。

    他们的工作狂上司不一直是孤家寡人么?

    这个点吃午餐还有些早了,只能是起迟了的早餐。

    能跟小齐总一起吃早餐,出现在他的住所里,还很年轻……

    结合这几点,本来绷着脸不高兴听他们讨论小齐总隐私的张助理脸也疼了一下。

    他的脑海中瞬间就有了一个人选。

    不过张助理为人十分敬业,顶着众人探究的目光,依旧冷着脸:“散会散会!”

    “别乱想了!”

    众人也知道这不是什么能胡乱讨论的事,纷纷点头然后离开。

    张助理自己则收拾好会议室,忧心忡忡地前往自己的办公室。

    BOSS是给自己放假了,他还不能,得完成上司交给自己的任务。

    到了办公室,其他几个同事也正在工位上忙,打电话的打电话,写资料的写资料。

    张助理环顾四周,不出意料地看见一个空位。

    唐雪枕的位置。

    这个新来的、空降的助理同事非常讨他们的上司欢心,去哪都要带着。

    张助理若有所思。

    小齐总一直单身,有什么宴会参加,要么带身边的助理去,要么陪陈夫人一起。

    昨天本来也不应该例外,但是小齐总点名要新来的助理跟着。

    从助理的角度来看,唐雪枕当然不合格。

    一来年纪轻,还没毕业,没有任何工作经验。二来他怎么看都是个被娇惯坏了的小少爷,被塞进来纯属是走后门。

    张助理本来以为小齐总会拒绝塞人到自己身边,毕竟到了齐绥川这个位置已经不需要看其他人脸色了。

    但小齐总答应了,还真把人带在身边。

    自然也不是对他们这些属下的态度。

    不像是助理,倒像是……

    作为一个合格的助理,张助理当然是没有意见。

    但工作之余,他也难免升起一些八卦的心思。就像其他部门的同事有事没事就会凑到一起聊一些管理层人员的八卦,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张助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轮到他自己……张助理看看还不清楚情况的同事们,难得叹了口气。

    别人听不出来,猜不到刚才和小齐总呆在一起的人是谁,他知道。

    一开始张助理心里就有点猜测,以他对小齐总的了解,但他没想到会发生得这么快。

    有八卦不能说的感觉真难受。

    张助理也体会了一把心痒难耐。

    “老张?”

    张助理反应过来,发现同事带着个文件夹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回神了!”

    张助理:……

    “怎么了?”他咳了咳,推了下眼镜,故作严肃:“发生什么事了?”

    同事把文件塞他怀里,表示:“齐总和二少爷在楼上,正要和苏经理商谈。”

    张助理眼珠一转,也回过味来。

    苏家派出代表,要和齐氏合作投资一份高新技术的投资运用。

    但此前,一直是小齐总,齐绥川在负责这类名目的投资。

    张助理一瞬间想了很多。

    他们当然是为小齐总做事,毕竟是小齐总一手提拔并培养,他们对齐总的忠诚度其实没那么高。

    尤其是齐总还带了个“二少爷”回来,据说一直流落在外。

    有点心思的人都对“流落在外”这个说法表示怀疑。

    张助理是小齐总的人,自然向着小齐总,对齐鹜这个有很大可能性和BOSS抢资源抢财产的二少爷没什么好感。

    但显然,齐总对二少爷很满意,正把他带在身边培养。

    “我拿过去。”

    这些想法只在张助理脑海里存在一瞬,很快就压过去:“你回去吧。”

    同事摊开手,回自己位置上了。

    张助理在走廊上和眼熟的同事打完招呼,走进电梯间准备上楼。

    电梯门正要关闭的时候,电梯门忽然被按开。

    一个高大的人影进来,姿态散漫。

    “程先生?”

    张助理有些惊讶,透过镜片和一脸漠然的年轻男人对上视线。

    “是你。”

    程誓眯着眼,想起来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是齐绥川的助理。

    但没看见齐绥川。

    “他人呢?”程誓意有所指。

    张助理反应过来,挂上官方笑容:“小齐总今天告假,没来公司,您有事情可以等明天再找。”

    “哦。”

    程誓也不是真想知道齐绥川在哪,啧叹一声。

    齐绥川不在,雪枕也不在。

    想到不久前发来的消息,程誓闹心得很。

    不过。

    他看了看一本正经的张助理,又想到齐绥川新冒出来的“弟弟”。

    程誓扯出一个玩味的笑。

    另一边,雪枕对自己的名声被害毫无知觉。

    他“欸”了一声,看着齐绥川退出会议。

    不开会了么?

    雪枕眨眨眼。

    “结束了吗?”他觉得自己现在可以说话了,巴巴地凑过去:“那你等会要出门么?”

    出门就好了,他也想跟着。最好还能碰见什么人,然后再来一波绯闻。

    “嗯。”

    齐绥川点头,把电脑推到一边:“出去见个合作方。”

    对上雪枕充满希冀的眼神,他勾了勾唇角:“你也想去?”

    雪枕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他当然想去!

    不管齐绥川到底是要去见什么人,露露脸总是好的。

    齐绥川答应。

    “可以,等会就出发……”他忽地顿了一下,从上到下扫了一眼雪枕,把雪枕看得缩了缩:“但是你得把衣服穿好。”

    齐绥川的语气如常,雪枕却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扯了扯自己的上衣下摆。

    差点把这事忘了!

    第43章 拜金男友43

    雪枕支支吾吾地站起来, 光裸的膝盖并拢起来,不太自在地扯了扯下摆。

    “我去换个衣服。”

    他尴尬地说了一句,跑进房间。

    雪枕的背影有些慌张,看得齐绥川轻笑了一下。

    来得快去得快, 头顶上的一撮呆毛都跟着翘来翘去, 自己却不知道。

    他也找出车钥匙, 打算自己开车过去。

    公司的事, 去不去无所谓。

    一开始去齐氏的时候, 齐绥川就培养了一批自己的亲信,多为新人和进齐氏不久,根基不深有潜力的员工。

    齐绥川当然培养了自己的班底。

    齐峪留给他的人,大多在齐氏久矣。一来更听齐峪的话, 保不齐会坏他的事。二来呆久了,有自己的想法, 总有些节外生枝。

    此外,齐氏的元老在公司多年, 被齐峪敲打过一批,留下来一批,也有些自己的心思。

    齐峪有意放纵, 齐绥川估计着是想牵制自己,先按兵不动。

    至于现在, 就更没有拔除的必要。

    齐绥川决定权把主导权交给自己的“弟弟”。

    于情于理,齐氏都是齐鹜的。齐鹜决定怎么处理齐氏里的老人和齐峪的人,是他的事。

    不管齐鹜最后和齐峪关系如何, 他们才是亲生父子。

    齐绥川沉吟。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齐鹜那双肖似齐峪的眼睛,黝黑的,透不出半点情绪。

    外人看着齐氏新找回来的二少爷沉默阴郁, 和父兄不像。但齐绥川知道,齐鹜的性格和齐峪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只是齐峪老谋深算,颇为圆滑,已经懂得伪装自己,齐鹜却不懂。

    齐绥川认为齐鹜和齐峪的“父子情深”也维持不了多久。

    齐鹜看着就不是听话的人,一旦他有自己的想法,必然会和齐峪产生矛盾。

    到时候,就看是齐峪能操控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还是齐鹜能应付他的父亲。

    不过,这一切和齐绥川的计划无关。

    他正思索,听见雪枕的房间里传来水声。

    听着动静,齐绥川微微别过头,视线落在落地窗旁不断拂动的纱帘上。灿烂的光线铺洒进来,地板上映下斑驳的碎影。

    差点忘了,齐鹜和雪枕的关系。

    齐绥川陷入沉思。

    他的眉头微微拧起来,显露出方才没有的为难。

    雪枕比齐鹜和齐峪难处理,至少是对现在的齐绥川而言。

    齐绥川承认自己在犹豫。

    犹豫是软弱的,他一直这么认为,以前的他从不会有这种情绪。

    但现在……齐绥川垂眼,深深感觉自己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开门前,雪枕盯着镜子仔仔细细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确保每个小卷都十分完美。

    他也没忘了整理自己的衣服,理好不存在的褶皱,最后照了下镜子,推门。

    刚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我好了。”

    雪枕走到齐绥川面前,坦然自若:“现在出发吗?”

    后者正侧着脸望向落地窗的方向,手腕支着,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闻言,齐绥川回过头。

    雪枕这次是整齐了,穿着他给挑的衣服,尺寸略大些,人却显得很精神。略长的黑发,卷卷的看起来很蓬松。

    揉起来手感应该很好。

    齐绥川脑海里莫名其妙出现这个想法。

    看着和毛绒玩具一样软乎乎的,如果上手摸一摸,估计触感也差不多。

    沙发上就摆着两个动物玩偶,是装修的时候家具人员送的,据说是当年很时兴的限量版玩偶。

    齐绥川之前并不在意,毕竟他不常来这里。

    这些玩偶和家具都会定期清洁,由家政人员打理,因此就算他不曾给过眼神也总是干干净净的。

    手感应该差不多。

    棉花填充得满满当当,表皮带着一点短促的绒毛,磨蹭着掌心,像柔软的碎发,带来难以言喻的痒意。

    齐绥川不动声色,指尖却动了两下。

    有些发痒。

    让他有种想揉捏什么的冲动。

    也不知道如果真的触碰到,是不是想象中那般柔软。

    “嗯,现在出发。”

    然而冲动只是冲动,齐绥川还是敛去心底思绪,回答雪枕的问题。

    他站起来,拧开门示意雪枕跟在他身后:“走吧。”

    雪枕乖乖跟上。

    齐绥川说要去见一个什么合伙人,应该也不是什么正式的会面,不然带他一起干什么?

    雪枕有清晰的职业定位。

    如果有什么重要会议是他可以旁听参加的,那一定不是什么重要会议。

    而且齐绥川的穿着也比平时闲适。

    因而雪枕轻轻松松跟上他,还不忘和唐贾报备自己的行程。

    至于龙傲天……

    估计现在还在搞事业。

    雪枕选择不去打扰走剧情的齐鹜。

    走到地库,雪枕跟着齐绥川后面一起上了车。

    “半个小时。”

    齐绥川看了看时间,转向雪枕:“两三个人,你没见过……但也不用紧张。”

    雪枕回以眨巴眨巴的眼神。

    齐绥川好像是轻笑了一下,不过在雪枕察觉之前,就岔开话题。

    “算是我的朋友,”他解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一起投资过项目。”

    雪枕点点头。

    能从齐绥川口中得出“算是朋友”的评价,应该就是真的朋友了。

    “嗯嗯。”

    齐绥川便不再开口。

    车厢里很安静,他注重安全,车开得很平稳。

    雪枕坐在副驾驶,歪着头看窗外擦身而过的车流与人群,车内气氛竟然莫名和谐。

    谁能想到今天早上他还在暗戳戳想男二是不是又去工作,会不会觉得他懒散。

    想到这里,雪枕抿了抿唇,捂了捂下巴,不想让男二看见他唇角的笑。

    不上班真是太好了!

    ***

    这一天的早些时候,齐氏公司。

    电梯里,齐鹜盯着狭路相逢的程誓,眉头不悦地拧起来。

    对面的程誓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衬衫领口扯开,领带不知道哪里去了,西装外套挂在臂弯。站姿也懒懒散散,斜斜支着,仍然能看出优越的身量和体格。

    挡在他面前,存在感极强。

    表情也是,程誓的下巴高高昂着,眼睑掀起又垂下,打量他,眼神有些嘲弄。唇角又微微勾起,扯出一个说不上礼貌也说不上恶劣的笑。

    是齐鹜见惯了的,虚假的笑容。

    “啊,”程誓果然开口,唇角弧度变深:“这么巧?”

    齐鹜表情更冷。

    “借过。”

    电梯铃“叮”一声,齐鹜按的楼层到了,可程誓还结结实实地挡在他面前,充当一堵讨人厌的墙。

    齐鹜眯起眼睛。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欸。”

    齐鹜佯作绕开,程誓又错开脚步,挡住他:“这么急啊,老熟人见面,不跟我聊一聊?”

    齐鹜冷眼看程誓,后者依旧笑嘻嘻的,浑然不觉他的冷漠似的:“还是觉得我现在不配和你说话了?”

    程誓的话音没什么起伏,内容却足够尖锐。

    齐鹜顿住。

    程誓开门见山,要是他顾左右而言他,反而显得刻意。

    齐鹜的余光扫了扫电梯间里的显示屏。

    电梯已经在这一层停留好几分钟,他知道每天齐氏乘坐电梯上上下下的员工很多,也不好再和程誓多纠缠。

    齐鹜表情冷下来,站在原地别过头:“你想说什么?”

    这无疑是个接受洽谈的信号,程誓见状,唇角终于扯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走。”

    他昂了昂下巴,大步往电梯外走:“你早这样,省不少功夫。”

    程誓语调依旧,还是那种吊儿郎当、懒懒散散的长音,往常听见,齐鹜往往有些不自在,现在却大为不同。

    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转而回顾人生前半部分堪称贫乏的二十几年,也显得不过尔尔。

    避开来来往往的员工,程誓和齐鹜来到这一层尽头的会客室。

    程誓对齐氏布局的了解比齐鹜还多点,他熟练地打开新风系统又反锁上门。

    转头,齐鹜一脸冷淡地站在一旁。

    程誓挑了挑眉,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开门见山:“怎么他也不跟你在一起了?”

    齐鹜脸色不太好看。

    程誓口中的“他”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和你有什么关系?”

    齐鹜不愿卷入这种古怪氛围,冷冷打断程誓:“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对面的程誓嗤笑一声。

    齐鹜这么不给面子,他干脆也坦白:“当然是来笑你。”

    他的语气坦诚得可怕,好像今天不是他主动来找齐鹜一般。

    齐鹜:……

    他扯了扯唇角。

    程大少爷还是那样,像当初和雪枕呆在一起的时候,从不给任何人面子。

    大概是齐鹜的脸色不太好看,他看见对面的程誓又笑了笑,毫不遮掩眼底的嘲弄。

    齐鹜忍不住反驳对方:“难道他就要你了吗?”

    话音未落,程誓唇角的笑也落了下来。

    房间里本来还算轻松的氛围驱散。

    走动声和对话声被关在门外,似近非近,只有束束光线钻透玻璃弥散在空气中,微尘仿佛都凝结住。

    程誓收敛满不在意的神色,抬了抬眼。

    对面的齐鹜一双黝黑的狭长眼睛不耐烦地眯起来,表情冷漠,比起平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说过去的齐鹜尚且有顾虑,能按耐住几分,现在则是半点不遮掩对他的不喜。

    想到几天前听见的消息,程誓砸了咂舌。

    也怪不得,一般人要是乍一经历这样大的身份转变,怕是晚上做梦都能笑醒。

    不过齐鹜也不是一般人。

    程誓思忖一番,硬是从他冷漠的表情里看出几分气急败坏。

    很显然,经历了身份转变的齐鹜,也没有得到想要的。

    程誓心中便有几分幸灾乐祸。

    他来,一开始是想找到齐鹜咨询一下,互通有无,哪料到对方如此态度。

    程誓本来就膈应齐绥川,这一下还碰见个疑似齐绥川“弟弟”的人,更来劲。

    因而刚出口的话便拐了个弯。

    程誓的声音欠欠的:“本来还想看看你和他能走到哪一步,没想到他还是更喜欢齐绥川那个家伙。”

    再一次听见别人对自己和齐绥川的比较,齐鹜脑门险些崩出青筋。

    他冷眼看程誓,瞥见对方眼底的戏谑,翻涌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程誓在看他笑话。

    齐鹜怎么可能让对方如愿,那不是更让人发笑。况且,程誓来找他,也是带着目的来的。

    程誓有所求,主动权就在他这里。

    齐鹜沉下心神。

    “如果你只想说这个,我们今天的谈话可以结束了。”

    他背对着窗台,一束光线透过擦得锃亮的落地窗落在他发间,眼睫被照亮,泛着金子般的色泽,瞳色却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黑。

    齐鹜站起来。

    他作势要走,老神在在坐在办公椅上的程誓终于深吸一口气,露出点不情不愿的坦白。

    “好吧,”程誓也站起来,耸耸肩:“我今天来是想和你合作。”

    “ 你也不喜欢你的‘大哥’吧?”

    程誓直直看着齐鹜,打量的目光从头顶落到脚底:“正巧,我也不喜欢他。”

    齐鹜不言,看着程誓步步紧逼。

    “你和他看着也不像是什么感情很好的兄弟,不如……”

    程誓微微昂起下巴,语气兴奋:“我们一起扳倒他吧!”

    闻言,齐鹜深深拧起眉。

    第44章 拜金男友44

    窗外车流挤挤。

    雪枕微侧过脸, 发现齐绥川在往市区外开。

    这是要往哪去?

    大概是发觉他的视线,等红灯的间隙,齐绥川朝雪枕的方向看了一眼。

    “怎么了?”

    雪枕想了想,顺口问了一句。

    “等会去见的朋友在郊区开了一家露营基地, 在那里忙。”闻言, 齐绥川和他解释:“风景还可以, 顺便去散散心。”

    雪枕点点头。

    散心好啊, 不用上班。

    不过齐绥川和他口中的“朋友”关系看起来很不错。

    又是告假一天, 又是自行驱车前往。

    比起跟着男二一起去工作,雪枕更喜欢这种场合。

    露营基地!

    雪枕整个人陷在副驾驶上,开始搜索齐绥川说的地方。

    也巧,地图里郊区只显示了一家露营基地, 新开不久。俯瞰图上看着占地面积不小,下拉还能看见设施和举办活动的详情图。

    非常合格的独家基地, 风景不错,游乐设施也很多。

    比上班有意思多了。

    这才是打开任务世界的正确方式!

    雪枕专心致志, 那边,齐绥川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

    到底是年纪还小,出来一趟高兴得像是要春游。

    放在一旁的工作机屏幕亮起, 齐绥川瞥了一眼,发现是苏哲发来的消息。

    负责和苏哲对接的是齐峪的人, 但这人自从接风宴后就不间断地给他发消息,顾左右而言他,不知道要表达什么。

    齐绥川有些好奇, 但既然对方藏着掖着不想说,他也自然不会主动探究。

    这次,是苏哲问他下午在不在办公室。

    答案当然是否定。

    齐绥川查了一下明后天的工作安排, 给苏哲挤出来一个时间段。

    毕竟来者是客,苏哲和他也没有明面上的矛盾。

    公事公办地发完信息,苏哲那边显示了好几分钟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齐绥川晒笑。

    这人对他的态度奇怪,说亲热也算不上,说公式化也不是,肉眼可见地纠结,齐绥川也拿捏不准他的想法。

    世界上奇怪的人太多了。

    对方不愿表露,齐绥川自然不会深究。

    他把工作机放回去,注意力转向方向盘,余光偶尔瞄一眼副驾驶上的雪枕,看他嘀嘀咕咕地纠结接下来去哪逛。

    屏幕又亮了亮,联系人发来信息,很快因为无人理会而暗下去。

    另一边。

    苏哲紧张地按下发送键,顶着面前人如炬的目光,感觉指尖过电似的微微抽搐。

    齐绥川不会拒绝他的会面请求吧?

    恒温的办公室里,老板椅舒适柔软,苏哲却如坐针毡。

    对面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再次追问:“他答应了吗?”

    他甚至不顾形象地往前俯身,整个人恨不得钻到苏哲的手机屏幕前,按在办公桌上的手背青筋浮现。

    颇为失态。

    苏哲眼角抽搐,硬是向后仰了一下,避开对方迫不及待的视线。

    他摊开手,无辜地摇了摇头:“没同意。”

    苏哲手掌翻转,把齐绥川回复的消息给对方看。

    后者连忙把手机接过去。

    左看右看,屏幕上只有冷冰冰的一行字。

    “抱歉,不太方便。”

    他的脸上立刻流露出焦躁神情。

    苏哲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沮丧。

    看着面前人坐立难安,他也叹了口气,拍拍对方的肩膀:“急什么,他就在这,还能跑了不成?”

    男人不置可否。

    他是苏总的特助,收到苏哲发来的信息,连夜千里迢迢赶过来,只为了见到齐绥川。

    这件事事关重大,苏哲及时传回消息,也只通知了苏寅年一人,不敢惊扰身体不好的伯母。

    苏寅年立刻派出信得过的特助。

    “只能等,”特助沉声:“总归他不可能不见我们。”

    苏哲附和般点头。

    他又大致交代了几句齐家目前的情况,虽然特助自己也能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了解到,但他亲眼见过,能说出个中一二。

    特助听了倒是有些高兴。

    齐家认亲的事,他在隔壁市也听说了。当时只觉得齐家像个草台班子,现在一想对他们反而有利。

    一来,如果齐绥川真的和苏家有血缘关系,被齐家误打误撞领养,想想应该也没受过什么苦。

    二来,齐绥川清楚自己不是亲生,齐家又找回亲生孩子,愿意和他们离开的概率大大增加。

    特助把手中的资料看了又看,满意得不得了。

    齐绥川的资质无疑是万里挑一的,也颇有几分苏总年轻时候果断的气度,苏总见了肯定也要心生欢喜。

    而且,苏家能给他提供的资源更多,平台更高,齐绥川没有不跟他们离开的理由。

    苏哲倒是忧心忡忡。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扯了扯嘴角,神情有些为难:“他不是轻易被左右的人。”

    特助不同意:“苏家还能薄待他不成?”

    苏哲微微侧过脸,在特助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有些微妙的表情。

    苏家当然不可能亏待后辈,就算是最不受宠的子侄,出了苏家的大门也是能横着走的。

    齐绥川在A市有自己的投资和事业,真的愿意放下在这里的一切,转而去苏家这个深宅老院和一群杀红了眼的争抢?

    苏寅年肯定会替他扫平道路,但,苏哲不觉得齐绥川贪图苏家的东西。

    本身并不缺乏,又怎么能以此被引诱呢?

    而且。

    苏哲眉头一挑,又想到个关键人物。

    唐雪枕。

    尽管只见了一次,苏哲对他却印象深刻。

    他是明眼人,自然能看出齐鹜和齐绥川之间那点门道,也能看出来是为了谁。

    苏哲不了解唐雪枕,但这种事可不是一走了之就能结束的。

    听着特助信心满满对接下来行程进行安排,苏哲默不作声。

    齐绥川出现,苏家其他人肯定要远远排在后面。这时候如果他出来提出异议,指不定要被解读成什么意思。

    苏哲没有当出头鸟的愚蠢想法。

    “嗯。”

    听着特助的提议,他只点头:“我会尽我所能。”

    苏总派来的特助果然露出满意神情,和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苏哲嘴角弧度变深。

    特助想邀功,他当然不会阻拦。

    不仅不会,还能心甘情愿为对方提供便利。

    不过到时候,要是特助冒冒失失,试图从齐绥川身边人入手,得罪了谁,他就爱莫能助了。

    齐绥川的车抵达露营地的时候,正好是十一点半。

    他顺着停车场方向牌的指引,找了空位停下车,又给朋友发了信息。

    车身停顿一下,副驾驶的雪枕也懒懒睁开眼。

    路上有些堵车,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半个小时的路程硬是多花了二十来分钟。

    齐绥川开车稳当,雪枕听着窗外忽远忽近的鸣笛声,早上未散尽的困意翻涌上来。

    雪枕本来强忍着不想睡,毕竟他在齐绥川面前已经立了一个懒散的形象,趴在沙发上都能睡着。

    但驾驶座上的男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忽然来了一句:“还要一会,你现在可以休息。”

    齐绥川都这么说了,雪枕就闭上眼睛。

    现在……雪枕下了车,先伸手挡住有些刺眼的阳光,眯着眼向远方的人群望了望。

    还挺热闹。

    “他来了。”

    视线上方忽然落下一片阴影,雪枕回头看,发现是齐绥川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黑伞,给他遮阳。

    齐绥川比他高不少,撑着伞走有些不便。此时阳光又正盛,他就倾斜伞柄,肩膀也微微倾斜,靠向雪枕的方向,另一只手落在他瘦削的肩膀上。

    几乎是把人搂在怀里的姿势。

    雪枕对此一无所知,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好热呀。”

    齐绥川在旁边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雪枕怕热,大太阳底下一站着,就有些后悔跟着齐绥川一起出来。

    早知道在车上等了。

    他抿抿唇,视线落在不远处一群嬉戏打闹的年轻人身上,看着他们毫不在意地顶着烈阳,心有余悸。

    齐绥川说的朋友还没来。

    其实也没等多长时间,只是雪枕热得有些不耐烦,随手把有些长的额发撩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水亮的眼睛。

    大概是不高兴,鼻尖微微皱起,腮边熏粉,显得更白了。

    齐绥川默不作声。

    雪枕皮肤很白,一旦染上其他颜色,就很明显。

    尤其是颈侧。

    雪枕今天穿的是他给的休闲装,领口有些大了,一偏头就能看见优美的锁骨线条,延伸到衣领里。

    再往下就不能看了。

    齐绥川错开视线。

    他比人家高,现在靠得又近,一不小心就会看见些不该看见的。

    不礼貌。

    齐绥川自认为道德水平处于一个较高的水平,当然干不出来那种事。

    总得两厢情愿。

    “终于来了!”

    又走了几分钟,雪枕终于看见人,对方朝着齐绥川招手,估计就是他说的“朋友”了。

    “不好意思,现在才过来。”

    来人看上去比齐绥川大几岁,个高,五官端正。皮肤有些黑,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白得晃眼。

    他热情得很,野牛一样莽莽撞撞地冲过来,和齐绥川打招呼之前先用拳头狠狠砸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小子,还知道带人过来!”

    大概他和齐绥川关系真的很好,有他们独特的打招呼方式,雪枕都听见非常清晰的“咔吧”一声。同时,齐绥川无言,揽着他往后退了一步。

    “少来。”

    问候完老朋友,来人的视线又落在雪枕身上。

    四目相对,雪枕慢慢眨了下眼。

    他笑得很明显么?

    雪枕立刻抿唇,不想引起注意,对面的视线在他和齐绥川身上逡巡一番,眉毛一挑,开始了热情洋溢的自我介绍。

    “你好啊,我叫卢潭,是齐绥川的好朋友。”

    卢潭笑眯眯地加重“好朋友”三个字。

    他笑得实在热情,雪枕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自我介绍:“我叫唐雪枕。”

    卢潭继续笑,好像在等他说出下一句话。

    雪枕意识到这人是想知道他和齐绥川的关系。

    看起来浓眉大眼的,怎么那么八卦呢?

    “嗯……”雪枕想了想:“我是齐总的助理。”

    卢潭眼睛眯了眯,唇角的笑容更加明显。

    好在齐绥川打断了卢潭的八卦。

    “好了,先进去吧。”

    齐绥川依旧撑着伞,另一只手稳稳搭在雪枕肩膀上,伞檐隔住日光,也隔住卢潭八卦的视线。

    卢潭讪讪。

    “行——”

    卢潭笑了笑,开了个玩笑:“难得齐总大驾光临,肯定要好好招待——”

    齐绥川不咸不淡地回应。

    雪枕听着卢潭插科打诨,偶尔掺杂一句什么项目的进度,齐绥川应声,唯独对他的打趣没有回应。

    不多久,雪枕看见了露营地的大门。

    营地占地面积很大,视野中一片油油的绿草地,建筑都是独栋,颇有些田园风情。后边还有一块围起来的、宽阔的水库,零星几个人影在垂钓。

    已经是饭点,草地上支起的烧烤架早已冒出滚滚香气,随着风飘散四处。

    “我安排了一桌菜。”

    卢潭兴致冲冲,带他们走进一间屋子:“来得正好,我前段时间酿的酒挖出来了,正好给你们尝尝……”

    他笑眯眯地看雪枕:“果酒,度数不高,能喝么?”

    雪枕点头。

    他的酒量尚可,喝几杯没事。

    卢潭笑:“爽快!”

    几人落座。

    菜还没上完,卢潭就急匆匆端了几瓶酒,瓶身上沾着冰块,冒出森森寒气。

    不知道是用什么水果酿的,酒液是淡淡的粉色,晶莹剔透,在瓶中轻轻晃动,像流淌的银河。

    “嘭”

    卢潭拔掉瓶塞,往杯子里倒酒:“荔枝酒酿,味道很不错喔。”

    杯子也是专门冰过的,雪枕轻轻碰了碰杯身,感到指尖一冷。

    酒液晃荡,闻起来还有种淡淡的甜香,没有酒精的刺鼻气味。

    看起来很好喝。

    卢潭要给齐绥川也来一杯,齐绥川却不太赞同:“我开车来的。”

    卢潭手一挥:“怕什么,到时候我找人开车送你们回去?”

    “再说了,不是来休假么?”他笑:“齐总急着回去工作不成?”

    齐绥川顿了一下。

    倒也不是。

    他算不上彻头彻尾的工作狂,尤其是这段时间,他决定给齐鹜留出熟悉齐氏的余地。

    卢潭见他不再拒绝,从善如流地给他倒了一杯。

    酒菜备齐。

    没什么名贵的菜,但菜品都是营地种的养的,鱼是现捞的,胜在新鲜。

    卢潭还说这菜是他做的,和雪枕很是仔细地分享了一番心得。

    还是个大厨。

    雪枕夹起一筷子鱼肉,发现味道确实不错。

    齐绥川秉承沉默是金,他的朋友却不是。

    卢潭十分健谈,对齐绥川带过来的小“助理”又很好奇,眼珠一转就是找雪枕搭话。

    他的问题又是些介绍露营地趣事,讲解菜品,偶尔穿插一句问题,雪枕便不好跳过,老老实实回答了。

    卢潭也是聪明人,点到为止,不会问出格的问题。

    雪枕把卢潭的声音当成背景音,专心吃饭。

    刚才进来的时候他还没注意,原来里面的装修也别具一格。看得出来摆件和家具都是仔细挑选过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照进来,弥散的光斑不偏不倚落在雪枕脚边。

    窗外是一望无边的草地,三层楼以上的建筑物都少见,更没有拥挤的车流和人群。

    度假休闲的好地方……

    雪枕有些出神,不自觉就喝下大半杯荔枝冰酒,又想再来一杯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按了一下。

    “嗯?”

    他回头,看见齐绥川看着他,语气有些不太赞成:“少喝点。”

    齐绥川面前的酒倒是一点没动。

    雪枕脸颊微微发红。

    酒液流经喉管,开始发烫,唇齿间还残留着浅淡果香,热意却翻涌上来。

    他不错眼地盯着齐绥川,眼珠因为水汽显得湿漉漉的。

    看起来有些委屈。

    雪枕也确实有些委屈。

    这个男二好凶啊。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那点情绪被放大,让雪枕感觉心里酸酸的。

    齐绥川为什么不让他喝?

    齐绥川没能等到回答。

    他从雪枕眼底读出一丝委屈,那双漆黑的眼睛因为湿润而更加透亮,倒映着他的影子。

    视线稍稍往下,饱满的唇瓣也因为浸润了酒液而显得更粉,微微张开,显得有些茫然。

    齐绥川忽地感觉指尖有些发烫。

    那是雪枕腕上的温度,透过肤肉传递过来,让他有些发痒。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太妥当。

    齐绥川不动声色地松开手,指尖却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攥紧了。

    卢潭看热闹不嫌事大,对齐绥川“嗐”了一声:“下班了你还管那么多,人家想喝就喝呗。”

    说罢,他热情地把酒瓶往雪枕那里推了推。

    雪枕歪头思考了一下,很给面子地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卢潭仔细看了一眼雪枕,确认他只是脸颊微微泛红而不是因为酒精不耐受。

    他见的人多了,酒品不好还一个劲要喝的人不少,喝一点就大吵大闹。

    今天倒是不太一样,看着酒量不如何,有些醉意了却只迷迷瞪瞪地发愣。

    呆呆的,倒是有点可爱。

    更让卢潭感兴趣的,是齐绥川劝了一下失败后竟然就此作罢。

    这可不太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卢潭冷眼旁观,发觉齐绥川虽然未开口,视线却时不时落在雪枕身上。手腕落在他身侧,防止他不小心打翻什么,还要被抓着酒杯的人嘀嘀咕咕。

    显然,他的好朋友拿自己的“小助理”没办法,只能纵容。

    真有趣啊。

    卢潭本来就对雪枕很感兴趣,因为齐绥川身边的助理来回就那几个熟悉面孔,今天忽然多出来一位,看着又不太符合齐氏的精英风范。

    卢潭的表情微妙起来。

    他无意八卦,只是一直独来独往仿佛入定老僧一般的朋友身边多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助理,很难不让人多想。

    只是卢潭也很难想象齐绥川这样独断专行的人也会和粉色泡泡同框。

    光是想想,他有些悚然。

    雪枕用力摇摇头。

    没有卢潭的念叨,他怎么也觉得脑袋有些晕?

    怎么回事?

    雪枕用力眨眨眼,试图让视线范围变得清晰,哪成想连桌子都开始晃晃悠悠。

    他盯着对面墙上的彩窗,光线似乎也旋转起来。

    “醉了?”

    不知道是谁伸过来一只手,扶助他的肩膀,低低在他耳边说。

    雪枕忽地有点委屈。

    他不太能抓住那只手,软绵绵地往人身上靠。

    同时,他仰起下巴,对着不知道是谁的人说:“有点晕。”

    然后雪枕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45章 拜金男友45

    齐绥川眼疾手快地捞住雪枕。

    他的本意是扶雪枕一把, 哪料到他醉到趴都趴不住,软绵绵地倒下去。

    齐绥川只好充当人型支架,任劳任怨地把人捞起来。

    齐绥川知道雪枕酒量不如何,酒品尚可。

    喝醉了晕乎乎的, 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一个劲往人怀里钻, 被按住就不动了。只是脑袋乱蹭, 一头小卷毛乱糟糟的。

    也好, 给他省力气。

    哪料到不等几分钟,齐绥川就改变了想法。

    齐绥川好心,某个小醉鬼被扶起来还不太乐意,指尖在他肩膀上乱抓, 似乎在寻找着力点。

    他今天穿的是常服,衣服面料柔软, 没一下就皱了,不太能见人。

    齐绥川拧起眉头。

    脸长得很乖, 还挺闹腾。

    齐绥川腾出一只胳膊把雪枕不安分的手按住。

    哪料到小醉鬼不买账,手脚并用地扭,小腿不安分地踢来踢去。

    不知道是嫌他身上硬, 还是哪里不舒服,雪枕对他表露出了十分的抗拒。

    “不要你……”

    小醉鬼嘀嘀咕咕, 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拿手拍他,拍得邦邦响。

    喝醉的人不会收力, 尽管雪枕那点力气在齐绥川那边算不上什么,这种不配合的姿态也让他有些狼狈。

    齐绥川额角青筋崩出青筋。

    他又气又笑,人生的前二十几年齐绥川向来得心应手, 哪曾有过这样不体面的场景。

    尤其是旁边还有人在。

    齐绥川偏过头,目光锁定在一旁的卢潭身上。

    经历了这么一遭,他看老朋友的眼神有些不太友善。

    倒酒的时候这人会来事,说得天花乱坠,现在哑火了,在旁边看戏似的坐着。

    本来齐绥川带雪枕来这里的用意是放松,但人一到,看见卢潭隐晦的八卦神情,就有些后悔。

    卢潭人不错,可惜就是太爱八卦。

    尤其是齐绥川身边之前从没有出现过工作以外的人。

    齐绥川几乎都能从卢潭的眼神里看出揶揄意味。

    大概是“你也有今天”。

    好在这人尚且知道社交礼仪,忍住了当面问出不太礼貌的问题,只是旁敲侧击。

    雪枕傻乎乎的,什么也没听出来,光顾着喝他说的“糖水”了。

    多说无益。

    醉也醉了,当然要找个地方休息。

    齐绥川不担心这个,卢潭这里空房间多的是。不管是淡季旺季,总会给朋友们留出两三件空房。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卢潭。

    卢潭会意:“后面有空房间,你来之前收拾过了,东西都是早上换的,全新的。”

    齐绥川盯着他,还是没说话。

    二人对视一眼,卢潭从好友漆黑的眼睛里看见警告意味。

    好吧,齐绥川还是那个齐绥川,无情的工作机器。

    卢潭按耐住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什么都不会往外说。

    齐绥川终于满意带着人先离开。

    卢潭留下来收拾残局,在门口站着看到齐绥川的背影消失不见,出了口长气。

    他今天可算是见识到齐绥川的另一面了,要知道,这人活到现在过得清心寡欲,卢潭哪能知道齐绥川私底下还有这样一副面孔。

    神情如常,还是那种冻死人不偿命的冷脸,偏偏做着完全不符合性格的事。主动把人扶起来,为了不让人不小心磕碰到,还得把人按在怀里。

    齐绥川半搂着他,几乎交颈,下颌擦过柔软蓬松的发顶,态度透着不需明说的熟稔与暧昧。

    卢潭不觉得齐绥川是热心的人,况且还挨了几下,也只是露出有些无语的表情,转而攥住他的手。

    想到这里,卢潭不由得钦佩起雪枕来。

    和齐绥川那种人型制冷机亲密相处可不容易。

    想到这位好友的光荣事迹,卢潭有些牙酸地咂舌。

    思忖片刻,他又好笑地摇摇头。

    罢了罢了。

    别人的事可轮不到他来管。

    原本卢潭还从旁人那里听来几句齐绥川“弟弟”的事,正想着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计划着饭桌上打探一番。

    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担心的好友半点没表露出不自在,反而在和“助理”相处的时候和平日里不大像。

    卢潭虽不知道齐氏内部风云如何变幻,但看齐绥川的样子,估摸着也不是大事。

    他笑笑,不忘给露营地负责收拾客房的家政打个招呼,下午不用去预留的房间。

    齐绥川把雪枕带到了卢潭给他留的客房。

    房间空间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一应家具俱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织物晾晒过的清新气味。

    他把雪枕放到角落支着的床上。

    一碰到柔软的被子,还闭着眼的人就拧了拧眉头,寻找更舒服的睡姿似的在被面上蹭了蹭,哼唧几声,钻进被褥里。

    床单被子是灰色的,蓬松柔软,一压一个坑。雪枕整个人陷在被子里,只露出白皙的脸颊,腮肉压出一点,因为醉意而微微泛红。

    睡着了倒是很乖。

    齐绥川转了转手腕。

    刚才他是抱着雪枕回来的。

    路上雪枕有些闹腾,齐绥川担心把他摔了,就把人打横捞起来抱着。

    雪枕不重,但齐绥川又要找路又要应付他胡乱抓的爪子,着实有些费劲。

    上衣已经皱巴巴得不能看了,一直整齐利落的额发也散落在额头,稍稍遮住眉际。

    齐绥川往日总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精英做派,气质成熟得与年龄不太相符。这一通折腾下来,倒是能看出来其实他也才二十出头。

    也就是这里没有齐氏的员工,要不然看见他这副样子,肯定会大吃一惊。

    齐绥川晒笑,视线落在床上。

    罪魁祸首睡得很熟。

    酒精催眠,又正是午后,周遭只有此起彼伏的蝉声和淙淙流水声。

    齐绥川在床头坐着看了好一会,雪枕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反倒是看着雪枕睡梦中感觉空调打得有些低,卷着被子团吧团吧滚到齐绥川旁边,不动了。

    脑袋撞到他的膝盖,雪枕也只是皱皱眉头,把脸扭过去,只当他是硬的枕头。

    齐绥川伸手,理了理他额角的碎发。

    年轻真好,倒头就睡。

    齐绥川看雪枕跟看齐家那些几岁十几岁的侄子侄女没什么区别。

    他小时候就和同龄人不同,懂事很早,又在齐氏基层开始摸爬滚打,心境早已老成。

    雪枕这个年龄,又是一团孩子气,在他眼里看来和小孩差不多。

    只不过雪枕好像也真把他当成唐贾一流的长辈了。

    不拘小节,在他面前丝毫没有表露出过羞赧意味,也没有一点相处时候的忌讳。

    齐绥川唇角的淡淡笑意散去。

    这可说不上什么好事。

    雪枕不怕他,齐绥川当然高兴,但不代表他希望自己在雪枕心中是毫无吸引力的长辈形象。

    他只是心境持成,不是真的迈入中年。

    齐绥川忽然感觉膝盖一沉。

    他低头,发现原来是雪枕不知道怎么回事把他当枕头枕了。

    大概又是嫌他裤子面料粗糙,齐绥川看着雪枕不舒服地扭来扭去,睫毛一颤一颤,看着像是要醒了。

    齐绥川眉头一挑。

    他伸手,赶在雪枕完全睁开眼之前捞了一个软枕垫在腿上,伸手托着他的下巴,让他隔着软枕枕在自己膝盖上。

    又黑又密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般扑朔,最终还是慢慢睁开,眼珠蒙着一层水汽。

    齐绥川一看,就知道这小醉鬼还没醒透。

    因为对方不仅没有坐起身,还望他怀里钻了钻,蓬松的发顶揉得乱糟糟的,在他身上蹭。

    下一秒,小醉鬼还伸出手,把他当成了人型抱枕,哼哼唧唧地搂住他的腰。

    齐绥川:……

    他眼睁睁看着雪枕把脸埋进他腰间。

    小醉鬼的睡相糟糕得很,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唇瓣翕动,轻轻啃了啃面前的东西。

    齐绥川一僵。

    上衣面料透气有弹性,并不厚,当然阻隔不了某个醉鬼的使坏。

    他只感觉衣料濡湿,软热的唇瓣隔着薄薄一层贴在他腰腹,慢刀子磨人似的来回啃咬。

    疼当然是不疼的。

    齐绥川的耐性很好,只是那种若有似无的痒意是他未曾感受过的,现下软刀一般划过他的神经,让他控制不住地整个人紧绷起来,掌心也微微用力。

    腰间还有一双柔软温热的手,纤细的指尖交错,大剌剌地搂住他,两相对比,感官更受刺激。

    “唔……”

    不知道是不是被忽然硬起来的触感硌到,睡梦中的人小声哼了一下,委屈地仰起下巴,露出水意弥漫的眼睛。

    他还枕在齐绥川腿上,雪白的腮肉微微鼓起来,看起来柔软又乖巧。

    齐绥川:……

    好吧,看起来像是他的错。

    齐绥川纠结了一秒,空出来一只手轻轻拍拍雪枕的后背。

    他没这样哄过人,手法有些生疏,但被哄的人没醒透,囫囵之间竟也安静下来。

    齐绥川犹豫着继续哄睡。

    “疼……”

    齐绥川看见雪枕的唇瓣微张,好像在说什么,听不太清,便弯下腰,耳朵凑上去。

    然后他就听见雪枕晕乎乎地喊痛。

    齐绥川和半梦半醒的小醉鬼对视半分钟。

    他意识到自己用的力气好像有些大了,不适合哄人睡觉。

    看着雪枕连鼻尖都微微皱起来,齐绥川难得生出几分羞愧。

    是他手笨。

    齐绥川便尝试着放轻力气,终于在雪枕被拍醒之前找找到了合适的力道。

    雪枕便又意识朦胧。

    但他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断断续续的。

    齐绥川存了心思,凑近听,发现雪枕是在小声说“讨厌……”

    齐绥川:。

    这就开始被讨厌了么?

    他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像是有羽毛拨动湖水,荡漾出来细不可见的微波。

    真奇怪。

    齐绥川清楚地明白雪枕还醉着,喝醉的人说话不可信,但他心底还是有些在意。

    小没良心的。

    人还躺在他腿上,倒是讨厌起他来了。

    齐绥川思忖片刻,指尖落在雪枕脸颊,在他哼哼唧唧表达不满的时候,大拇指食指合拢,用力捏了捏。

    软肉被挤压变形,让雪枕看起来更好欺负了。

    齐绥川顺从心意,又捏了几下。

    指尖如同陷入一团牛奶布丁,颤巍巍地软。

    雪枕:“……唔唔唔?”

    眼见着他要睁开眼,齐绥川终于停下作恶的手。

    手感不错。

    他低头看看指尖,残留着软腻的触感,又安抚似的拍拍雪枕的后背。

    紧接着,安静的房间里就响起一句不高不低的问话。

    “讨厌我?”

    雪枕还没清醒,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望向说话的人,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问题没有得到回答,齐绥川并不计较,指尖调换方向,轻轻捏着怀中人雪白的后颈,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我是谁?”

    他的语气平静,与往常无异,只是眼底更暗上几分,晦涩浓郁得让人看不懂。

    被问的人迷茫地眨眨眼。

    雪枕还不太能理解他的话。

    齐绥川意识到这个,但他的确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不厌其烦地重复,指尖停留在雪枕的后颈,有一搭没一搭。

    雪枕也正如被捏住命运后颈皮的猫,含含糊糊地回答齐绥川。

    “你是……”

    带着醉意的声音听起来很委屈,吐字含糊,听起来黏黏腻腻的:“齐绥川……”

    大概是真让他不舒服了,怀里人扭了扭,试图逃离作乱的手。

    齐绥川松开手。

    但他的问题没有停止,隔着仅有的一小段距离,他的掌心触及雪枕温热均匀的吐息,像在抚摸什么皮毛柔软的小动物。

    “讨厌我么?”

    齐绥川声音并不大,足够雪枕听见,并不破坏房间里的安静氛围。

    蜷缩在他腿上的人仰起脸,两颊泛着桃粉,呆呆地,好像还在反应。

    齐绥川并不催促。

    等雪枕迟钝地摇摇头,他便趁胜追击:“那喜欢么?”

    齐绥川娓娓道来,使出比在生意场上更十足的耐心,对待怀中人像对待幼鸟初生的翅膀一般轻柔,生怕惊扰了哪一片细软的羽毛似的。

    雪枕有些茫然。

    他不太能听懂问他的人说了什么,但这人实在执着,不许他借着醉意沉沉入睡,用一个问题无限制地逼他清醒。

    雪枕尝试着扭头,不愿去思考话里的含义,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对方困在怀里,目之所及只有灰色被褥。

    他好像变得很小很小,小到足够蜷缩在别人掌心,怎么也躲不开。

    一番尝试,雪枕终于理解了现下自己的处境。

    “……”

    反抗无果,雪枕只好把脸扭回来,不情不愿地回答问题。

    “喜欢……”

    齐绥川终于听见答案,满意地笑了。

    他盯着那双朦胧潮湿的眼睛,揉捏后颈的动作变为轻柔的安抚,毫不吝啬地给予为温情。

    很快,怀中人又沉沉睡去。

    被当了这么久的枕头,齐绥川并不疲倦,而是微微笑着收拢揉乱的被褥。

    连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好几次也没有在意。

    “嗯……?”

    这里是哪?

    雪枕有些迷茫地睁开眼睛。

    视线一开始有些模糊,四周都是朦胧的白让他一时间有些不太能判断自己到底身处何地。

    还有,枕头底下温热结实的触感。

    这到底是哪儿?

    还没有完全醒来,雪枕有些掉线。他迷迷糊糊地直起身,还七零八落地裹着被子。

    一角还在身上,另一角已经掉地上了。

    正好和齐绥川对上视线。

    也不不能说正好,因为他刚刚就正在对方的大腿上,毫无顾忌地裹着被子来滚去。

    雪枕后知后觉地尴尬,后者神情淡淡,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

    好像他现在不是在充当人形枕头,而是在办公室里处理公务。

    雪枕:……

    谁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睡相有那么糟糕吗?

    雪枕不敢相信。

    但现在不管他是他主动,还是齐绥川故意,这副场景都有些尴尬。

    他明明是跟着齐绥川一起见他的朋友的,怎么喝了几口酒就醉了,还在人家这里睡得舒舒服服。

    雪枕左看右看,感觉这个房间的布置很符合齐绥川的偏好。

    又看看坐在床位长腿被迫屈起,显得有些窘迫的齐绥川。

    再想想卢潭是齐绥川的朋友,今天是带他过来谈合作的。

    雪枕得出一个结论。

    他抿着唇,对坐在床位的男人赧然一笑。

    不好意思啊,把你的床睡了。

    但齐绥川听不见雪枕的心音,神色如常,平静地看着他。

    对上齐绥川那双幽黑的眼睛,雪枕裹着被子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雪枕还有些愣,就听见齐绥川若无其事地开口。

    他摇摇头。

    酒的度数不高,只是他多喝了几杯,头脑有些发晕。

    睡了一会就没什么感觉了。

    “你睡了二十分钟左右。”

    齐绥川看了眼时间,露出不太赞同的表情:“不应该让卢潭多嘴的。”

    雪枕又望被子里缩了缩。

    其实也怪不了别人,只是他自己想喝而已。

    齐绥川站起来,把早已冷成合适温度的水杯端过来。

    “喝点水。”

    雪枕迷迷瞪瞪地接过来,险些撒到被子上。

    他后知后觉地庆幸,然后就听见一旁的齐绥川道:“你母亲来电话了。”

    雪枕一惊,水溅到地板上。

    第46章 拜金男友46

    他的母亲?

    雪枕顿了一下, 终于想起来齐绥川指的是“唐雪枕”的母亲。

    这个角色的戏份比唐贾还少,后者也只不过是电话里偶然出现的剧情工具人。

    “我看看……”

    雪枕伸手去够自己的手机,还不忘攥着果然看见了几通未接电话。

    他扭头,看见齐绥川依旧坐在床尾, 神色如常,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雪枕:……

    他也把头扭过去了。

    兀自尴尬一会, 雪枕就感觉齐绥川站了起来:“里面有盥洗室。”

    他这才发现这个房间是个很大的套间, 自带洗漱间, 外面好像还是个不小的公共客厅。

    齐绥川去外边坐着,也方便雪枕洗漱。

    很懂社交距离。

    他选择性忽略了自己睡着时候的事。

    雪枕拧开水龙头,心想如果这个男二不走剧情就好了,他还挺喜欢他的。

    当然只是一点点。

    洗漱完, 雪枕感觉自己完全清醒。

    他正琢磨怎么给李娜娜发信息,对方的语音条轰炸就发了过来。

    雪枕挨个点开, 终于明白对方的意图。

    李娜娜在询问他有关齐鹜的事。

    外界对齐氏大小动向十分关心,尤其是这件事一经公之于众就引起轩然大波。

    本来应该是独子, 唯一的继承人的齐绥川忽然多了个弟弟。

    不明就里的人好奇这个齐鹜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前二十多年半点消息都没有,知道些门道的已经在揣度齐峪的心思。

    一山不容二虎, 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

    齐绥川平素作风强硬,行事果断, 就算半路冒出来的“弟弟”是一母同胞,也断然不会把到手的权力拱手让人。

    况且齐鹜被领回家没几天,就在齐峪的安排下和齐氏诸多元老见面, 接触权力核心。

    他不光样貌肖似齐峪,行事作风更像。短短几天,齐鹜的名字就传遍了整个齐氏。

    还有些人, 尤其是和雪枕同一批来齐氏实习的学生,更是认出了这个被认回齐家的幸运儿正是他们熟悉的同班同学。

    雪枕眼角一抽。

    齐鹜一进齐氏的时候就有人因为他和齐总肖似的长相而吃惊,消息早传遍了。

    但这也不是他们讨论的重点。

    重点在于,他们都知道有一个叫唐雪枕的人和齐鹜关系亲密。

    而那个和齐鹜关系亲密的人,现在正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安排在齐绥川身边当贴身助理。

    很显然他的资历并不足以支撑他在没毕业的情况下成为齐绥川精英助理的一员。

    口耳相传的消息是传播最迅速的。

    有关顶头上司,议论的时候总有些发怵。但越禁忌的东西越能激起好奇,越好奇,知道的人越多。

    再加上齐绥川从没有闹过绯闻,清心寡欲地找不出一点花边新闻。

    两拨人一通气,就品出点不一样的意思了。

    先是和弟弟在一块,弟弟被认回去之前又和哥哥走在一块。

    两个人没有关系也就罢了,偏偏又是亲兄弟。

    雪枕看完李娜娜的消息,大概知道她为什么现在要联系自己了。

    唐贾那里非常委婉地叮嘱了他,最好不要掺合齐绥川和齐鹜的矛盾。

    李娜娜更直白。

    “小宝,”她的声音懒洋洋的,背景音里还有麻将胡牌的声音:“我最近听了齐家那两兄弟的事。”

    李娜娜的音色低哑,带着点漫不经心,估计是和她的小姐妹在牌局里泡了一夜。

    她语出惊人。

    “你爸的意思是选老大更稳妥,毕竟小的认回来的时间不长。”

    雪枕并不惊讶,唐贾一向对齐绥川印象很好。

    但李娜娜下一条消息就让他嘴角抽搐。

    “但要我看,”她话锋一转:“干嘛要做选择题呢?”

    “两个人都喜欢你,不是更好么?”

    听着李娜娜银铃般清脆的笑声,雪枕沉默了。

    怪不得剧情里的他是拜金炮灰,原来渊源在这。

    但雪枕也承认,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毕竟,他只是个炮灰嘛。

    雪枕斟酌片刻,给李娜娜回复了消息,表示自己明白她的意思。

    然后他擦了擦手,走到外边和齐绥川表示自己好了。

    “嗯。”

    齐绥川神色淡淡:“下午公司没什么事,不用去。”

    雪枕点头。

    “这两天可以在卢潭这玩,”齐绥川补充:“他说农庄那里有一窝小兔子刚出生,你想去看看么?”

    雪枕讶然抬头。

    他吃惊的点并不在于齐绥川主动提起兔子不兔子的,而是他这几天都没有去齐氏的打算。

    雪枕对齐鹜和齐绥川争权夺利的剧情不熟悉,但在齐鹜熟悉齐氏运作的时候,齐绥川总该在齐氏露面吧?

    惊疑之间,齐绥川已经站了起来:“走吧,卢潭给我看了照片,它们被照顾得很好。你要是想,可以抱一只回去养。”

    雪枕只好跟在他后面。

    他望着齐绥川的背影,试图从那高大挺拔的影子中窥探出什么,但努力无果。

    就这么默认齐总给齐鹜放权吗?

    出于微薄的手足之情,还是已经自信到觉得不管那两个人做什么都没办法影响自己在齐氏的地位?

    雪枕揣着好奇,一直到看到齐绥川口中“刚出生的小兔子”。

    六只毛色各异的小兔子挤挤挨挨地在窝里乱动,皮毛柔软光滑,体型圆润,看着被照顾得很好。

    应该有几个月大了,并不怕人。大兔子不知所踪,留下食盆里的新鲜草料被小兔子拱得乱七八糟。

    兔子们叽叽叫着。

    “侏儒兔吗?”

    雪枕蹲下来,指尖轻轻拂过一只胆子最大,见到人就把毛茸茸的小脑袋探出窝的小兔子。

    这只小兔子的皮毛是奶油色的,三瓣嘴和下巴上有一圈软白的毛毛,爪子也是白色的,看起来非常好捏。

    它胆子大得很,不同于同窝的兄弟姐妹,竟然支起身子,用小脑袋蹭了蹭雪枕的手指。

    这只兔子看着机灵得很,圆脸,黝黑明亮的圆眼睛,整只兔就像是个蓬松的棉花糖。

    雪枕心念一动。

    他尝试性地收拢指尖,见小兔子没有抗拒的意思,小心翼翼把兔子抱在怀里。

    小兔子胆子很大地在雪枕手上嗅来嗅去,爪子扒着他,探头探脑。

    湿润的呼吸落在雪枕指腹。

    “可爱吧?”

    卢潭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笑。

    “它爸妈是我捡漏捡来的,”卢潭解释:“本来没打算养兔子,但繁育它们的兔舍倒闭了,没人接手,我就带回来养了。”

    见雪枕看着很喜欢怀里抱的小兔子,卢潭又说:“怎么样?仅此一窝,比齐家大少爷还珍惜,错过没有了哦。”

    齐绥川在旁边,语气平静:“好好说话。”

    雪枕眨了眨眼。

    “开玩笑的。”

    卢潭换上正经表情:“它爸妈绝育了,要不然每年生上一窝我可养不起。”

    雪枕想象了一下草地上全是兔子的场景,仿佛棉花糖占领卢潭的露营地,唇角弯了一下。

    确实,以兔子的繁衍速度,不加以控制,整座露营地将变成兔子的天下。

    卢潭一边说,一边伸手过来搓了搓小兔子的脑袋。

    兔子虽小,脾气是很有一些的,当即不满地哼唧起来,拿脑袋顶他。

    雪枕安抚性地揉揉小兔子的爪子。

    “你想养吗?”

    卢潭看着小兔子依偎在雪枕怀里乖巧又听话的模样,有些牙酸:“正好这一窝在找领养,要不你把手上这只带回去吧?”

    他没开玩笑。

    小兔子们很活泼,而卢潭也不能完全保证这些兔子不会在露营地遇到危险,毕竟这里太大了,来往人员复杂。

    一开始卢潭路过捡走没人要的两只兔子的时候觉得也就两只,有什么养不了的。哪料到他犯了养兔子里最大的问题——

    混养了。

    于是两只兔子以平方的速度增加,直到几个月后卢潭才流下悔恨的泪水,决心要给兔子们找领养。

    他目光灼灼,盯着不远处一脸无害仿佛和怀里兔子属于同一个物种的唐雪枕。

    卢潭当然发动了周边的朋友,但他身边的人不是养了猫就是养了狗,不太方便和兔子一起混养。

    要么就是像齐绥川一般,家里能喘气的只有他自个儿。

    如今来了这么一个和兔子相处很好的,卢潭当然不愿放过。

    雪枕有些尴尬。

    卢潭眼神灼灼,仿佛要把他盯穿,怀里的小兔子也十分不见外地扒拉他的手,用毛茸茸软乎乎的爪子。

    不养未免有种“摸都摸了你竟然不打算带我走”的负罪感。

    但……

    雪枕垂下眼睑,错开卢潭的视线。

    如果他真的是小世界里一个无所事事的炮灰,养一只小兔子又怎么样呢。偏偏他不属于这里,只是为了任务,不久后就会下线。

    任务完成后NPC的动向便不会被系统记录,自然也不会出现在剧情里。

    “唐雪枕”这个拜金炮灰,在被龙傲天打脸之后就在剧情里销声匿迹。

    雪枕走后,“唐雪枕”也自然会淡出主要角色的视线。

    大概是……雪枕想了想,在哪个无人知道的角落等死了吧。

    小世界当然不会给一个失败者眼神。

    那他肯定是养不了兔子的。

    小兔子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很轻地叫了两声。

    这样软乎乎、无害的小东西,他怎么能照顾好呢?

    雪枕遗憾地摇摇头。

    这时,齐绥川忽地插话。

    “想养么?”

    雪枕回头,揣着怀里的兔子和齐绥川对上视线。

    “你要是想的话,可以放我那养。”不顾好友惊诧的眼神,齐绥川继续:“随时可以过来看。”

    相当于雪枕给小兔子找到了一个长期且靠谱的饭票,甚至不用每天铲屎,想到了就过去看一眼,摸两把。

    雪枕还没表态,卢潭却叹息着表示自己记忆里不近人情的朋友真的变了,过腻了家里只有一个活物的日子。

    然而,雪枕拒绝了。

    “不,我想……”怀里兔子扒拉着他的手腕,却被他轻轻捏住,送回了温暖柔软的窝:“算了吧,我照顾不好。”

    从卢潭的视角看,唐雪枕的面孔依旧白净漂亮,却好像在一瞬间沾染上难以言喻的、说不出口的愁绪。但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秒他就笑了起来。

    “肯定有比我更合适的。”

    雪枕抿唇:“我就算了吧。”

    卢潭抽空看了齐绥川一眼,见他微微蹙眉,心想难道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梦吗,只好找补:“哈哈哈,没事啊,反正我养一只是养养一窝也是养——”

    齐绥川没理会卢潭的尬笑。

    他拧起眉头,有些拿不准雪枕的意思。

    不喜欢小兔子吗?

    还是觉得他提出来的建议有些突兀,并不适合?

    齐绥川深谙点到为止的道理,不肯冒进,只好作罢。

    以后再说吧。

    齐绥川这样想,毕竟他还有很长的休息时间。

    他的便宜“弟弟”齐鹜正忙于听从的齐峪的教导,哪怕他天资聪颖,偌大的齐氏也需要一段时间上手。

    齐绥川不怕他想取代自己的位置,只担心他没有能耐。

    有人操心齐氏,他当然乐得清闲。

    齐绥川能看出雪枕对刚才那只小兔子挺喜欢,不知道为什么拒绝了卢潭的请求。

    以后也是能养的。

    齐绥川的注意力便没有在这只小兔子身上停留。

    他本身对这种柔软无害的小动物没有感觉,却私心觉得雪枕揣着一只小兔子的样子很可爱。

    看起来就像他自己就是一只皮毛柔软的兔子似的。

    第47章 拜金男友47

    一晃两天过去。

    露营地的活动丰富, 晚上竟然还有篝火晚会。中午吃了一顿现烤的新鲜羊肉,休息一会后卢潭带他们来了布置好的私人影院里。

    雪枕硬是没感觉到时间过去得这么快,一回神才发现都好几天了。

    不对。

    他转头看齐绥川,对方竟然也是放松的神态。支着手腕, 指尖点在扶手上, 侧脸落下投影仪画面拉长的阴影, 显得眉眼愈发深邃。

    不是吧。

    雪枕不用问系统都知道龙傲天去了哪。

    齐鹜在公司里如鱼得水, 齐绥川就在这里度假?

    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地位被撼动吗?

    雪枕不得而知, 只好悄悄观察齐绥川。

    可能是雪枕的眼神灼热,齐绥川偏过头:“嗯?”

    房间里的灯早就关了,只有面前幕布上的画面闪动。他看不清齐绥川的表情,只好用力摇摇头。

    “我是在想, ”雪枕:“你不去公司吗?”

    齐绥川没有错过雪枕眼底的好奇与惊讶。

    光线不好,他只能通过明明灭灭的电影光判断雪枕的心情。

    睫毛眨着, 浓密而纤长,瞳色黑润, 愈发显得懵懂无辜。

    在担心他和齐鹜的事?

    齐绥川记得雪枕知道齐鹜身份后的惊讶。

    他也知道雪枕和齐鹜之前关系不错,还一起组队来实习。

    但硬要说关系特别好也没到那个程度,毕竟面前这位是个没心没肺的, 心里装不下那些。

    齐绥川唇角却微微上扬。

    他当然知道唐贾的想法,也知道雪枕为何而来。

    但齐绥川仍然觉得可爱。

    迷迷瞪瞪的, 有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难道不可爱么?

    “就当是年假吧。”

    他微笑,回答雪枕的问题。

    雪枕看电影的间隙, 偷偷观察齐绥川两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这个男二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挂上神秘的微笑。

    干什么呢……?

    雪枕再三确认,齐绥川唇角的确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有些头皮发麻。

    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雪枕心里百转千回, 要不是齐绥川还在,他都想召唤886出来问问了。

    好在电影半个小时结束。

    这一结束,齐绥川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不是他做了什么,而是一通电话忽地打了过来。

    雪枕看不见是谁打来的,但齐绥川看见之后眉头一皱,眼底有些惊诧。

    他也跟着好奇起来。

    齐绥川倒也没避着他,铃声响了几秒就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年轻的男声。

    “小齐总,”说话的人似乎有些着急,强按捺下:“您前两天说的有空,现在作数了么?”

    雪枕隐隐约约觉得音色有些耳熟。

    下一秒,齐绥川就解答了雪枕的疑惑。

    “苏先生,”他的声线平稳,完全不受电话那边人多影响:“我想我的秘书已经协商好时间。”

    “这星期属于我的休假。”

    齐绥川音色有些冷。

    是公事公办的态度,雪枕也从他那句“苏先生”里想起来对面是谁。

    这不是那次,齐绥川、齐鹜都在的,欢迎苏家代理人的接风宴。

    苏哲。

    “小齐总!”

    雪枕只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短促的扬声,继而压低。

    不知道对面的苏哲又说了什么,齐绥川眉头一皱,气压有些低。

    雪枕在旁边默不作声。

    “好。”

    齐绥川思忖片刻,终究是点头:“一个半小时后,齐氏见面。”

    苏哲:“好的。”

    齐绥川转头,带着些许歉意:“休假好像要提早结束了。”

    雪枕摇摇头。

    其实他也有些腻味,工作的时候谈不上完全放松,度假再好不如等他退出任务世界再犒劳自己。

    再说了,剧情也需要进展。

    雪枕不知道苏哲和齐绥川说了什么,但看这人态度恳切,也不知道是在打什么主意。

    大概是想和齐绥川合作吧。

    龙傲天升级前的敌人当然不止男二一个。

    齐绥川是,这个莫名其妙跳出来的苏哲当然也可能是。

    如果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苏哲和齐绥川合作也无可厚非。

    想到这里,雪枕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那我要跟着一起去吗?”

    齐绥川沉思片刻。

    “你想的话,”他表示:“但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雪枕肯定是要跟着去的。

    不说做任务,近距离吃瓜也是必要的。

    他在心底默默给齐鹜道歉。

    龙傲天啊龙傲天,雪枕心想,这可怪不得他,哪个龙傲天没有人敌人联手对付的低谷呢。

    告别了絮絮叨叨的卢潭,雪枕跟着齐绥川踏上返程。

    路上齐绥川又接了几通电话,声音雪枕都挺熟悉,无非是他的助理之类的。

    齐绥川嘴上跟他说休假,其实也在和公司的助理联系,安排工作。毕竟他基本算是接替了齐总所有的职务,忽然间想放开手,也是需要时间的。

    雪枕听着听着,又琢磨出点不对劲来。

    这个男二的表现……不太对吧?

    雪枕悄悄观察齐绥川的脸色,发现比平常还轻描淡写。

    好像他既不关心苏哲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当面谈,也不在意齐氏的运转情况,齐鹜和齐峪动了什么手脚。

    真奇怪。

    按照常理,龙傲天强势袭来,男二应该如坐针毡立刻行动呀,怎么会是齐绥川这副满不在乎的态度?

    雪枕觉得这个男二有点ooc了。

    ooc的齐绥川并不知道雪枕在心底怎么想他,只是停好车,给助理打电话让他布置一下会客室。

    “苏先生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了,”张助理却说:“还带着一位老先生。”

    老先生?

    齐绥川微微皱眉。

    电话里苏哲说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必须和他当面谈,但又不肯透露口风,态度迫切到如果他不愿意来那苏哲就要带人去找他的程度。

    尽管不知道对方为何如此,出于礼貌,齐绥川还是答应了。

    雪枕想了想,当时跟着苏哲一起出席的似乎没有年纪大的。

    他看向齐绥川,后者也是一副不了解内情的模样。

    雪枕觉得今天肯定有重要剧情。

    他打起精神,跟在齐绥川后面,假装自己也是精英助理的一员。

    电梯门打开。

    走过一小段走廊,就到了齐绥川平时用来会客的办公室。

    张助理早就安排好一切,齐绥川率先进门,雪枕跟在后面。

    苏哲坐在座位上,坐姿规矩,但一见到人进来眼睛瞬间亮了。

    旁边还有人,一个好像是苏哲带过来的助理,另一个有些年纪,约莫五六十岁。

    头发有些花白,但衣装整齐,精神奕奕。不同于上了年纪的人的浑浊,眼睛尤其有神。

    那人的目光先落在齐绥川身上,眼睛微微眯起,细细打量起他,从头到脚,扫描一般。眼神有些难以自制的震惊,更多的是莫名的惊喜。

    甚至连双手都微微颤抖,呼吸粗重起来。

    “您来了……”

    雪枕有些莫名其妙,多看了他两眼。

    齐绥川当然也是,但他神色如常,对着面前这个面孔完全陌生的老人微微颔首,算是问好。

    然后他走到苏哲对面坐下,让雪枕到他身边。

    “小齐总。”

    苏哲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带过来的人表现得有些奇怪,连忙找补:“今天我来,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关重要的事。”

    齐绥川端起面前的茶杯,淡淡点头,示意苏哲继续往下说。

    他性子冷淡,合作伙伴都知道,只有在相对熟悉的人面前会多说几句,但也仅限于此。

    面对陌生人,更是难以接近,自带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眼睑垂下,侧脸轮廓利落而冷漠。

    雪枕眼睁睁看着对面的老人手抖得更厉害了。

    雪枕:……

    他真的好奇这是在走什么剧情了。

    苏哲简直坐立难安。

    齐绥川不发话,苏寅年派过来的管家又一个劲给他使眼色。

    他叫苦不迭。

    齐绥川本来和他就只有一面之缘,偏偏是他被派来A市,又碰见认亲这种狗血淋头的戏码。

    苏哲觉得自己前二十几年的人生从来没有如此尴尬境地。

    齐绥川不配合,正常,毕竟人家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和他也不熟。

    但苏寅年的管家苏哲也左右不了。

    熟悉管家是苏寅年派来的,在苏家待的时间比苏哲活的日子都长,此次又是带着任务前来,更不可能听他的了。

    这就更了不得了。

    管家是苏寅年身边的旧人,对家主的一切命令深信不疑,忠心耿耿。

    尤其是在齐绥川的长相和言谈举止间细枝末节的小动作和苏寅年如此相似的情况下。

    苏哲不能断定二人的血缘关系,但管家在苏寅年身边多年,一打眼,就看出来了。

    苏哲眼睁睁看着管家嘴唇蠕动着,像是下一刻就要大声把所有话说出来。

    “咳咳。”

    他连忙咳嗽几声,提醒管家不要太过激动。

    苏哲最担心这种情况。

    齐绥川显然和他叔的性格相似,最讨厌被安排被左右,况且现在在他眼里苏家的人完全是陌生人。

    威逼不可能,利诱的可能性越很小。

    管家一意孤行只会引起齐绥川对苏家的反感。

    “其实是属于私事,本不该贸然打扰……”

    盯着齐绥川起疑的眼神,苏哲硬着头皮解释:“涉及到您和二少爷的……身世。”

    雪枕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不是吧,这么直白么?

    他看向齐绥川,见他脸色沉下来,紧盯苏哲。

    会客厅内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始作俑者苏哲尴尬地笑了两声。

    可惜没人买他的帐,苏哲只好老老实实交代:“您对齐总忽然带回来的弟弟不好奇吗?”

    “嘭。”

    齐绥川把茶杯放下,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声音不大,但在宽敞空旷的会客室格外清晰。

    “你想说什么?”

    齐绥川对苏哲失去耐心,直白道:“苏先生没必要说谜语。”

    苏哲脸上又青又白。

    饶是如此,他还是阻拦了管家开口。

    “好吧,”苏哲歉然:“我为我刚才不理智的发言道歉。”

    “我只是想说,”他叹了口气:“如果您幼时有流落在外的经历或者对身世产生怀疑的,我这里可能有答案。”

    苏哲拿出准备好的东西,递交给齐绥川。

    齐绥川沉默一瞬,把文件夹接过来。

    文件夹里只有几张照片。

    没有什么白纸黑字的鉴定报告,苏家虽然势大,却没有到神通广大的地步,能隔空取到齐绥川的DNA样本。

    但几张照片也足够了。

    雪枕错开视线,也看见照片上的画面。

    几张合照和一张单人照,从风格来看能看出照片已经有些年头,但依旧很清晰。

    尤其是照片上的人。

    “这是……谁?”

    雪枕有些惊讶。

    照片有些泛黄,上面的人看起来约莫二三十岁,应该是年轻时候照的。

    是个年轻男人,身材高大样貌英俊,眉眼深邃立体,神态却十分严肃,哪怕面对着镜头也没有露出笑脸。

    合照里也有这个人,年龄跨度大到十几岁,气质越来越稳重。

    但这不是重点。

    雪枕看看照片又看看齐绥川。

    怎么长得这么像?

    要不是齐绥川年纪摆在这里,雪枕几乎以为照片上的人是他了,

    “就是这样。”

    见齐绥川罕见地沉默,苏哲长舒一口气:“相信看了照片小齐总也有疑问,照片上的人是我叔叔,也就是苏家现在的家主苏寅年,这位是他身边的管家。”

    齐绥川的眉心一跳。

    他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但苏哲神情认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那位上了年纪的管家更是眼泪盈眶,一张话梅似的老脸皱起来。

    “你们没有直接证据。”

    沉默片刻,齐绥川把文件夹推回去,语气比刚才更冷静:“不是吗?”

    管家用一种欣喜又怀念的眼神看他,语气亲切:“您不必这样想,家主和夫人只有一个孩子,十几年前走丢之后夫人痛不欲生,家主也没有再生育的打算,转而开始培养旁系的孩子。”

    “我在苏家待了几十年,第一眼就认出您了。”

    “您一定是家主的亲生骨肉啊!”

    他言辞恳切,配上那张称得上老泪纵横的脸和颤抖的双手,可信度十分高。

    苏哲也附和:“叔叔没有其他孩子。”

    雪枕还没从男二另有身世的震惊中走出来,就听见齐绥川平静到近乎无情的声音。

    “所以呢?”

    他的目光扫过眼泪横流的老管家,又掠过一脸沉默的苏哲,最后落在面前的茶杯上。

    齐绥川指节轻敲桌面,不急不缓,语气轻描淡写:“这就是你们说的重要的事?”

    第48章 拜金男友48

    “什么意思?”

    同一时刻, 齐鹜放下手中的文件,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的程誓,眉头深深皱起:“你从哪找来的?”

    程誓翘着二郎腿,手腕一转, 大剌剌地摊开手:“如你所见。”

    齐鹜神色不定。

    他又打开那沓资料, 哗啦啦地来回翻看, 眼神冷凝得如临大敌。

    是一宗旧档案。

    封存时间在十几年之前, 地址是某个偏僻乡村的福利院。

    有些……熟悉。

    齐鹜眼底翻涌, 指节用力,险些把纸揉皱。

    “你可小心点。”

    程誓“欸”了一声,直起身:“就这一份啊,揉了没别的了。”

    齐鹜收敛了神色:“我知道。”

    他收拢手掌, 仔仔细细又看起来。

    程誓也不搭话,目光瞥向远处。

    许久, 程誓忍不住开口要催的时候,齐鹜终于开口。

    “我明白了。”

    他的声音有点嘶哑, 眼眶周围也有一圈青灰,大概是这段时间以来都没有休息好。

    但齐鹜的眼神却比以前更亮。

    往常,他并不爱展示自己, 身上总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忧郁,沉默浓重。

    齐鹜拼命学习, 打工,尽全力做到最好,有记忆以来的十几年时光一直都是紧绷的。

    学校以他的成绩为荣, 开高价请他去他们私立的学校,唯一的要求就是保持优异到苛刻的成绩。

    按理说,这些钱足够齐鹜宽裕地度过学生生涯了。

    可那些钱不够。

    福利院的孩子里, 手脚齐整,没有缺陷的孩子早早被领养走了,剩下的大多数是有先天疾病的。

    家里条件不好,狠狠心直接扔在福利院门口。

    二十几年前十几年前没人管这些,他们便留在福利院,饿不死冻不着。

    治疗费需要很多钱。

    如果齐鹜能狠下心,只顾自己,当然不需要那么累。

    反正他们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呢?

    但可能齐鹜天生就带了那么一点软弱,明明知道治疗也是保守治疗,并不治本,也不愿意对苏姨说出“带他们回去吧”这种话。

    如果他只是个天资平平、愚钝无能的人就罢了,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到了时候稍稍哭两声,就算是有情有义了。

    偏偏,偏偏!

    偏偏齐鹜早慧,同龄小孩还在口水鼻涕到处流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的处境和苏姨抚养他们的艰难之处,更知道福利院其他孩子就是个无底洞。

    也偏偏他有能耐。

    齐鹜吃了很多苦,也赚到了足够维持福利院孩子们日常治疗的钱。

    在苏姨眼里,他是品学兼优,能帮自己分担的好孩子。在老师眼里,他是头脑聪慧,不需要教导的好学生。在老板眼里,他是机灵顺从,能为他赚来额外资费的好员工。

    但是没有人关心他在想什么。

    齐鹜也曾思考过“为什么偏偏是我”这类问题,最后得出个结论。

    都是命。

    命运让他成了孤儿,又给他过人的天赋和出众的品貌,大概是来考验他的。

    齐鹜并不露怯。

    但现在……

    如果并非命运的捉弄,而是人为的祸事呢?

    齐鹜面沉如水。

    这段时间以来他跟在齐峪后面,已经融会贯通很些与人交往的道理。

    不能暴露自己心里的想法。

    商场上混迹的都是人精,三言两语就能摸清人的底细。

    而齐鹜有些近乎莽撞的坦诚,一碰壁,才懊恼起来自己完全暴露了。

    齐峪提点他,不咸不淡。齐鹜便懂得了,明白以他现在的身份,应该摆出一副什么样的姿态。

    不能冲动。

    齐鹜现学现用,收拾好情绪,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在一旁看戏似的程誓,语气平静:“不知道程少爷是什么意思?”

    他平静的态度让程誓挑眉。

    这么冷静?

    程誓唇角扯出一个笑,不算惊讶。

    如果齐鹜是个控制不住情绪的蠢货,他也不会找他合作。

    不过确实可怜。

    程誓不动声色,看齐鹜的眼神里多了点微不可察的怜悯。

    齐家显然只有一个亲生孩子,那就是齐鹜,只不过很小的时候因为绑架走丢,流落在外,而齐家领了一个孩子回来。

    程誓猜测,齐峪肯定知道齐绥川并不是亲生。

    他不清楚绑架到底是什么情况,但结合齐峪的冷酷,估计就是他拒绝满足绑匪开出的条件,然后绑匪狗急跳墙要撕票。

    一来二去,不知道怎么回事,齐鹜竟然活了下来,还被送去了福利院。

    但他就没有更好的运气了,因为齐峪领了齐绥川回去。

    不知道是出于不打算继续找还是养谁都随便的心态,齐家放弃寻找。

    知道自己是孤儿和知道自己被放弃且找了代替品可不一样。

    程誓咂舌。

    他家庭美满幸福,当然不懂齐鹜的心情。不过这人确实成长很多,如今也能八风不动。

    “我能有什么想法。”

    程誓懒洋洋地往后一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大剌剌地摊开双手:“你可别误会了,我只是单纯不喜欢齐绥川而已。”

    他唇角一勾,扯出个不咸不淡的笑:“你不应该是世界上最讨厌他的人么?”

    “真实身份被占。”

    “靠近你的人也离你远去。”

    “像丧家之犬。”

    程誓说着拱火的话,揣度着齐鹜的神情:“看得连我也同情你了。”

    齐鹜并不理会程誓的火上浇油。

    他嘴上说着可怜,其实脸上很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齐鹜扯了扯嘴角。

    “我像丧家之犬?”

    他冷笑:“那你呢?”

    齐鹜毫不犹豫地点破程誓的心思:“程大少爷要是一点不在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笑起来,指节轻叩桌面,带着点谈判意味:“要说被抛弃,第一个被扔掉的,不是你么?”

    齐鹜昂首,让程誓清晰地看见他眼底的的嘲讽。

    程誓唇角的笑瞬间冷下来。

    四目相对,会客厅的气氛一下子冷住,宛如坠入冰窖。

    良久,程誓嗤笑一声。

    他向后仰去,下颌绷出一个冷漠的弧度,唇角微微向下。

    得益于知名模特的母亲,程誓五官比一般人深邃许多,同时也显得有些凶。

    他脸上总是挂着吊儿郎当的笑,但他没有表情的时候,唇角弧度是向下的。

    显得格外……冷酷。

    程誓继承了母亲的蓝眼睛,平时色调总是偏灰,凝重深沉。此刻在午后近乎刺目的日光下,呈现出原本的蓝。

    那并不是如同大海般包容温和的颜色,而是冰冷的、大型捕猎者一般无机质的蓝。

    齐鹜敢肯定程誓没有在雪枕面前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他晒笑,心道其实这里有人比他更心急如焚。

    齐鹜遮掩出来的平静也多了几分。

    “但你还漏了一点。”

    他抬头,目光灼灼:“既然大哥不是齐家的孩子,总该有亲生父母。”

    程誓闻言一挑眉。

    齐鹜自顾自:“前些天,苏家来人,要和齐总商议合作。”

    程誓听着他话里称呼的“齐总”,心想齐家果然是个半点亲情都没有的地方。

    不过转念一想,齐鹜到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说出“大哥”两个字,按耐的功夫也很到家。

    “那个人叫苏哲,本来没什么可奇怪的,但他看见大哥的时候,就有些奇怪,好像看见了什么熟悉的人。”

    程誓感到莫名其妙。

    苏家势大,但手还伸不到他们这。

    倏然,他想到些什么:“你是说……”

    关键时刻程誓有点卡壳,他平素爱玩乐,对A市各家大事小事了如指掌,但苏家他鞭长莫及。

    齐鹜补充:“我偶然了解到,苏家现在的家主年近五十,也曾有过一个孩子。”

    程誓眯起眼。

    苏家的密辛,他当然不知道。他只知道苏家人多得很,斗兽场一般杂乱无章,虎视眈眈等着发号指令。

    齐鹜能偷偷摸摸查到这种消息,可见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我那天看苏哲慌慌张张,又注意到他联系本家人,又把陌生面孔带到齐氏。”

    程誓听着听着心下诧异。

    这个苏哲,怎么也不可能是那样毫无防备的人,就这样被齐鹜抓包?

    齐鹜觑见程誓神色,淡淡一笑:“我和一个搞黑客的学长认识,有点合作,知道他们交流了什么还是没问题的。”

    程誓:……

    还能这样?

    他扯了扯嘴角,心底却在暗骂会咬人的狗不叫。

    怪不得,原来是用了监听技术,要不然怎么知道苏哲那里有什么动静。

    但程誓琢磨出点不对劲。

    告诉他干什么?

    齐鹜没必要告诉他自己用了什么方法,毕竟两个人的合作关系无比脆弱。

    所以他现在是……程誓挑眉,在敲打他?

    明晃晃告诉自己他的能耐?

    程誓心底冷笑:“然后呢?”

    “当然也得益于大哥并不想见苏哲,让他跑了几次空,不得不把在齐氏蹲守。”

    “结合能查到的资料,结果大差不差了。”

    齐鹜补充。

    “哦。”

    程誓整理好情绪,又懒怠地笑起来:“苏家可比齐家强,看来你这个大哥是很有些运气在身上的。”

    齐鹜却摇摇头。

    “他可不见得愿意跟着回去。”

    他想到记录里那些古怪的只言片语,眉峰皱起,察觉到了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程誓又好奇,这次齐鹜却没有解答。

    他挑了挑眉,心想这人和齐绥川虽然不是亲生,神神叨叨的程度却不分伯仲。

    一会大发慈悲般透露消息,一会推翻自己的话……

    但齐鹜点到为止,程誓自然也不会追问,另起话题:“唐家在抛售股份。”

    齐鹜当然知道程誓说的是哪个唐家。

    “藏着掖着的,”程誓淡淡:“让他手下去做的,下属公司的资产。”

    齐鹜一听也懂了。

    若是前段时间,他肯定不懂程誓的暗示,毕竟明面下地东西他没资格看见。

    但在齐峪的精心“教导”下,齐鹜已经融会贯通,甚至青出于蓝了。

    唐家有钱,在A市却算不上入流的人家,早年间发迹的手段不太干净。

    摆在明面上,当然要清清白白的。唐贾运作几十年,费尽心思想攀上这个攀上那个,总算上岸。

    可他终归会老,亲生儿子又是个不成器的,不如养条狗来得踏实。

    俗话说想退出了就是要死了,唐贾也是同理。他手腕激进,年轻时候没少得罪过人。

    所以他才那么急着重新寻求帮助,甚至把刚成年不久的养子推出来,让他四处攀附。

    想到这里,齐鹜心底就生出一股强烈的嫉妒与不甘。

    这次收拾情绪用了点时间,好在程誓又换了个话题。

    他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要是按你说的,齐绥川不留在齐家,也不想回苏家,唐家会不会觉得自己下错注了呢?”

    齐鹜抬头看程誓。

    第49章 拜金男友49

    雪枕再一次看向齐绥川。

    “你是不是……有点难过?”

    思来想去, 他决定践行自己的炮灰人设,大胆开口问。

    问完,雪枕心中有些惴惴,不时瞥去视线。

    昨天齐绥川非常直白地拒绝了苏哲他们的提议, 表示自己对认祖归宗没有兴趣, 礼貌地请他们离开。

    苏哲脸色又青又白, 最终也只好叹气, 道别后带着心有不甘的管家退出会客室。

    雪枕觉得好像有什么有违常理的地方。

    譬如说, 如果按照苏哲所讲,男二的真实身份是任务世界设定里同样分量极重的家族,为什么他不肯认回去呢?

    雪枕不错眼地盯着齐绥川。

    同样的,这个剧情节点走得是不是有些突兀?

    找到许久未归的亲生孩子, 竟然不值得亲自来一趟么?

    雪枕不知道答案。

    任务世界的主线围绕着龙傲天男主,男二男三都是龙傲天升级流的垫脚石, 当然也不会详尽介绍他们。

    于是乎,雪枕也很惊讶。

    他觉得齐绥川的惊讶程度甚至还比不上他, 好像早就知道似的。

    “这倒没有。”

    齐绥川看着他若有所思的表情,倒是笑了笑:“为什么难过?”

    “因为发现了自己不是齐家人么?”

    雪枕眨了眨眼,没接话。

    齐绥川继续:“这件事本身于我就没有意义。”

    他只解释了这么一句, 雪枕并不懂他的意思,但他只是个拜金炮灰, 注意力可不在男二的想法身上。

    齐绥川看见雪枕眼珠转了转,莹润而漆黑的杏眼里光华流转,紧接着眼睑半垂, 卷翘而浓密的睫毛遮着,显得古灵精怪。

    他便知道雪枕心里又在嘀嘀咕咕他了。

    齐绥川眼底终于多了点真心实意的笑意。

    他故意问:“在担心我?”

    齐绥川稍微停顿:“怕我到最后满盘皆输?”

    最后几个字他一字一顿,俨然有些质问的意味。

    齐绥川当然知道雪枕靠近他的目的。

    往常也有, 但齐绥川从未放在心里,他真正在意或者信任的人很少。

    但人哪有不失手的时候,譬如现下,齐绥川意识到自己很在意面前人的想法。

    不管他自己如何,外界评价他总落脚于社会身份,并狭隘地完全归因于此。

    别人看他,往往脱不开他“齐家大少爷”的身份,无心了解他本身。

    齐绥川对此没什么感觉,但现在又有所不同。

    雪枕是怎么看他的呢?

    如果今日是齐鹜带着人赶来,当众揭发他的假身份,而不是一个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苏家,信誓旦旦要他认祖归宗?

    换句话说,倘若他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呢?

    齐绥川眼底墨色翻涌。

    理智告诉他无需用假设折磨自己,但情绪告诉他,他想要得到答案。

    齐绥川感到迫切。

    雪枕觉得男二好像在要求他表忠心。

    不怪他,升级流小说是这样的。

    但,他又不是真的小跟班,为什么要这样要求一个炮灰呢?

    出乎齐绥川所料,雪枕慢慢摇头。

    “我才不担心。”

    他微微昂起下巴,小脸白生生的:“你这么厉害,肯定早就安排好了。”

    雪枕眼睛亮亮的,看着无比真诚。

    齐绥川和他对视,忽而笑起来。

    这就是雪枕给他的答案。

    他对他竟然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齐绥川知情识趣,点到为止。

    答案并没有那么重要。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雪枕很有些小脾气。

    “上午还有一场会。”

    齐绥川简要:“股东大会,齐峪用来正式引荐齐鹜的,估计会很无聊,你想去么?”

    雪枕想了想:“去。”

    炮灰当然要走在吃瓜第一线。

    齐绥川要回办公室休整,雪枕跟着,在电梯间里,门一开,竟然进来一个陌生面孔。

    头发花白,精神烁烁,仔细一瞧眉眼间还有点和齐鹜相似的地方。

    他身后跟着人,秘书打扮,一个劲地低头,进来之后好像就在玩木头人游戏,一言不发。

    “二叔。”

    齐绥川冲对方打招呼,雪枕才反应过来这个人不是长得像齐鹜,而是像齐峪。

    二叔也笑起来。

    “这么巧。”

    他神态宽和,摆出一副长辈的关心做派:“这几天看见绥川你可不容易。”

    齐绥川:“哪里。”

    雪枕觉得这二叔也很有心思。

    这不就是在暗戳戳给齐绥川上眼药么?

    好在对方先出电梯,没有和齐绥川闲谈的意思。

    等人走了,电梯再上升,齐绥川开口:“二叔年轻时候很有想法,可惜一个也没做成。”

    那就是一直在被兄弟打压的意思。

    雪枕受教。

    ***

    “你的话可是真的?”

    齐家二叔齐肃点了根烟,对着电话那头:“就算是真的,同我这个闲人说了,又有什么作用呢?”

    秘书察觉到语气里的不寻常,耳朵敏锐地动了一下。

    电话那头滔滔不绝。

    齐肃只笑,打断他:“既然你知道这么多,怎么会不知如今我在齐氏的处境?”

    “想和我合作?我看,是想害我吧。”

    不知道电话那边又说了什么,齐肃嗤笑一声,果断挂了电话。

    “走。”

    他看也没看秘书,大步走向会议室。

    秘书不敢耽搁,低着头跟着进去。

    他是秘书,当然不敢置喙上司的决定。

    从他到齐肃身边任职,就知道自己在这家公司没什么升迁的余地了,毕竟直属上司在公司里也处于一个半死不活的状态。

    秘书倒是没什么意见,进来就养老在他眼里是好事。

    他也曾试图了解这位直属上司,做秘书的看不懂上司心思可不好。但秘书多方打听,也只了解到皮毛。

    大概是他的直属上司在和兄弟的争权夺利中败落,党羽被剪除,再也蹦跶不起来,只能在齐氏领闲职。

    这十几年齐肃表现得也十分老实。

    但偶尔还是能瞥见几分愤恨与不甘。

    秘书觉得这种生活没什么不好的,不用费心思打工躺着就能拿钱,说痛苦完全是无病呻吟。

    不过人各有志,可能这种生活对于他的上司来说反而是煎熬吧。

    秘书只想让齐肃跟着他一起老老实实的。

    现在……

    他抬起头,常年不在线的直觉告诉他,他这个上司又开始有小心思了。

    秘书面上仍然是木然神情,背后却打起精神。

    他领了两份工资,一份在齐肃这里混吃等死,一份则是替人注意直属上司的动向。

    钱不好赚呐!

    ***

    一个星期后,例会。

    齐绥川看了一眼亮起来的屏幕。

    “有异动。”

    发信人是未知,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没有动,任由屏幕暗下去。

    齐鹜在介绍项目。

    他融入齐氏的速度比齐绥川想得要快得多,齐峪并没有让他从基层做起,而是空降管理层。

    齐鹜也未曾让齐峪失望。

    他聪慧、用功,迅速弥补了十几年来缺席的不足,如同鱼游入水中。

    齐峪对他也多加称赞,毫不吝啬地在众人面前表示出欣喜。

    齐鹜也没有自大,反而十分谦逊,没有身份乍然转变的沾沾自喜。

    “基于对同期数据的研究,我们对这个企划案十分有信心……”

    齐绥川随着人群鼓掌。

    转头,发现雪枕也兴致勃勃地鼓掌。

    齐绥川哑然失笑。

    齐氏内部自分派系,他培养了不少心腹,齐峪也在各部门留下可信的人。

    剩下的常年保持中立,不肯介入任何一方的斗争,明哲保身。

    对他们而言,变数最大的就是齐鹜的出现。

    齐绥川严苛,雷厉风行,打压元老的手段比齐峪更残酷。早就有人对他不满,暗中蛰伏着打算给他使绊子。

    现在冒出来个齐鹜,据说是流落在外的二少爷,颇有和齐绥川分庭抗礼的意思。

    他们不在乎这个齐鹜到底是从哪来的,也不关心他是不是婚生子,只知道齐绥川的地位被撼动了。

    现在也正是他们表支持的时候。

    放眼望去,众人的心思几乎都写在脸上。

    对齐鹜的项目表现得平平无奇的,无非是齐绥川的亲信和打定主意的中立党。

    支持的,基本都是齐峪身边的人,揣度着上司心意。剩下的,就是和齐绥川不和,一心想拉他下马的。

    但不管支持还是反对,都表现得很含蓄。

    齐绥川看着雪枕的表情一会变一下。

    在座的人里面,大概也只有他这么不吝啬地把想法写在脸上了。

    雪枕百无聊赖。

    会议室里气氛严肃,他也不认识几个人,只好盯着在发言的齐鹜。怕被察觉到热切的视线,时不时别过脸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龙傲天很显然变了。

    尤其是气质。往常齐鹜性格内敛,举手投足之间有超乎年纪的稳重。

    雪枕在他面前叽里咕噜说了好长一通话,指使他干这干那,他也只是沉默着应下,逆来顺受。

    现在……雪枕盯着齐鹜刀凿斧刻般深邃立体的侧脸,思考了一下。

    他肯定是不敢对龙傲天呼来喝去了。

    大概是雪枕的眼神停留太久,顷刻,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就望了过来。

    雪枕猝不及防和齐鹜对视。

    后者眼神平静,像无波无澜的深潭,将所有潮涌深深掩藏。

    会议室还有人在发言,列举了冗长的数据和结论,有些吵杂。

    直到雪枕不太自在地垂下眼,齐鹜才收回视线。

    好吧,是有些尴尬。

    雪枕觉得龙傲天那个眼神带着点莫名的委屈。

    就像流浪了很久的狗狗,突然被人投喂,战战兢兢以为自己要有家了,却发现投喂自己的人没有要带自己回去的意思。

    一声不吭把它丢下。

    尽管雪枕任务世界经历得多了,天性没心没肺,看见这样的眼神,心下还是一颤。

    齐鹜看起来很难过。

    也是,毕竟他是任务世界的主人公。

    这一切在雪枕眼里是既定的剧情,他是很快下线的炮灰,齐鹜是注定要打败所有人的龙傲天,他们的交集不过是主线剧情发生前的一个小小分支。

    雪枕的任务是引出龙傲天和男二的矛盾。

    剧情走完了,他当然要离齐鹜远一点,心虚什么?

    想到这里,雪枕又昂了昂下巴,装出一副很认真听的样子。

    为了装得像一点,他还大剌剌地从齐绥川那里拿了几张记录纸。

    齐绥川也任由他翻。

    齐鹜:……

    他不动声色的功夫修炼得还不到家,此刻逼自己挪开视线有些狼狈。

    齐鹜深呼吸。

    他忽然想到程誓,这人对他冷嘲热讽,不知道假如他现在也在这里,不知道作何反应。

    想到有个人比自己更抓心挠肺,齐鹜冷静下来,低头看自己准备的企划案。

    几天前齐峪给了他一个项目和半成品的企划案。

    齐鹜知道他这位“父亲”是想考察他,看看他是否有比得上齐绥川的潜力。

    齐鹜很用心地去准备了。

    尤其是齐峪还和他说,齐绥川也给出了一份企划案,并划拨了人给他帮忙。

    那些人是齐峪的心腹,很有能耐,竟然也勤勤恳恳地协助他。

    齐鹜拿不准齐峪是否偏向自己。

    说偏向,自然是有的,但齐鹜能感觉出齐峪对他的情感其实很淡薄。

    十几年未见,纵使是亲生父子也显得有些生疏,何况齐峪从来不是一个重感情的人。

    齐鹜并不在意。

    他已经二十多岁了,不是哭喊着要爸爸妈妈的年纪了。

    齐鹜更关心的是,齐峪是怎么看待自己和齐绥川的。

    齐绥川和齐鹜也不亲切,齐鹜在齐家住了这几天,明显能感觉出这个大宅子里的压抑和冷漠。

    他的母亲也就算了,看见他总是掉眼泪,絮絮叨叨拉着他说话,让齐鹜心底有些许慰藉。

    至于齐峪,还是大家长做派,独断专行。

    齐鹜觉得他在齐绥川面前也是。

    情感上不考量,齐峪就只会比较他们的能力了。

    齐鹜自觉不输他人,但他毕竟落下这么多年,在对公司事务的熟悉方面有先天不足。

    但齐绥川和齐峪的关系很僵。

    齐鹜何等聪慧,几乎是不费工夫就猜出了齐峪的想法。

    加上追查到的秘辛,他更懂齐峪的打算了。

    齐绥川那边,不知道怎么回事,对这个项目似乎并不上心。

    反而和秘书在休闲度假。

    齐鹜冷着脸在心底补充。

    他本来对齐绥川没什么意见,不过是命运的阴差阳错而已。

    但看着雪枕在齐绥川身边熟稔的小动作和神态,他的心又不平静起来。

    这一切,本该是属于他才对。

    齐鹜指节攥紧,甚至隐隐发白。

    雪枕假装在记录。

    他也不知道台上的人讲到哪了,但是看看周围的人时不时写写划划,非常投入。

    于是他就从齐绥川那里拿了纸和笔装装样子。

    其他人离得远看不见,以为他听得认真,齐绥川一抬眼,却看见雪枕兴致冲冲地在纸上画猪头。

    几个圈一画,再加上表情,颇具童趣的猪头跃然纸上。

    齐绥川:………

    是他高估了。

    没过多久,发言结束,轮到齐绥川的团队讲解方案。

    这件事早被他安排下去,分配任务,并不像齐鹜那样亲自上台。

    齐绥川没有和齐鹜竞争的意思。

    他志不在此,何况那本就是齐鹜的东西。

    下属对齐绥川点头,他颔首,示意对方开始。

    然而,下属还没开口,会议室的门就轰然打开。

    “诸位,且暂停一会吧。”

    有人毫不客气地推门而入。

    这声动静吸引了众人,眉头皱起来,纷纷往门外望去。

    雪枕也往外看,发现进来打断的竟然是方才电梯间里见到的齐家二叔。

    他立刻扭头看齐绥川。

    齐肃满面含笑,身后还跟了人,不过不是上次雪枕见到的秘书。

    “打扰了,但这件事让我不得不贸然前来。”

    他拍拍手,身后的人立刻走上去,挤开位置,向众人展示自己手上的东西。

    有人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阻拦,但看清内容之后,会议室四处传来惊讶的吸气声。

    环顾四周,齐肃只笑。

    要说齐家里谁和齐绥川矛盾最深,大概就是他了。

    齐峪动手的时候还会顾忌他们的兄弟情分,齐绥川不会。

    齐肃只是有点试探性的小动作,紧接着就被狠狠打压,几番陷入狼狈境地。

    他恨齐峪,更多的是技不如人的心服口服。可齐绥川作为他的小辈,凭什么这样?

    现在,齐肃觉得自己完全是被戏耍了。

    齐绥川根本就不是齐家人!

    思及此处,齐肃环顾四周,鹰隼一般的目光略过没理清楚情况的众人。

    他对上齐绥川的眼睛。

    那双眼眸一如往常平静,像前几次他毫不犹豫地剪除他的势力。齐肃眼角抽搐,心底不可遏止地升起一股怒火。

    到这时候了他还游刃有余!

    齐肃从齐绥川眼底看出一丝置身事外的嘲讽。

    好像能猜出他要做什么。

    齐肃恼羞成怒,索性不再看他。

    他冷眼环视四周,大声宣布:“齐绥川,并不是齐家的亲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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