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香芸年逾八十，头发花白，身形消瘦，但还算康健。
年轻时的一次车祸夺走她的双腿，此后余生皆在轮椅度过，可无人敢轻视这位姬家的家主，姬氏的董事长。
早在几十年前，她敏锐捕捉到商机，搭上时代的顺风车，成功将公司发展壮大，变为s市的龙头企业之一，可谓是风光无垠，受尽尊崇。
姬庭玉从小在她膝下长大，祖孙情谊深厚。
“听说含芳前两天去找你了？”
用过午餐，姬庭玉推着姬香芸出去晒太阳，对方随口提起。
姬庭玉漫不经心回答：“姑姑想参与智慧养老的项目，所以去了趟我的办公室。”
银杏林的叶子苍翠欲滴，偶尔随风哗哗，伴随蝉鸣一起传来。
路修的宽，阳光几乎没有遮挡地照下来，将地面晒得很烫，皮肤也渐渐有了灼烧感。
姬庭玉稍作调整，撑起遮阳伞。
“她从小就这个性格，争强好胜，好高骛远，野心勃勃，但能力不足，那时我忙于事业，疏于对她的管教，导致她性情愈发喜怒不定，我给过她许多次机会锻炼，可时至今日仍是不成器。”
评价起亲生女儿，姬香芸毫不客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意。
姬庭玉歪了歪伞，免得撞到头，这才慢悠悠地说：“国外那件事，我已经派了律师去继续调解，会给对方一笔不菲的赔偿金。”
姬含芳自年轻时便风流多情，丈夫死后更是愈发猖獗，身边情人无数，走到哪都有人陪在身侧，出过不少事，都被姬家隐秘处理，只是这次丢脸丢到国外，闹得太大，险些被外人探清内情，确实有损姬家形象。
姬香芸闭眼，掌心覆在姬庭玉的手背，轻轻拍了拍，疲倦地放低声音：“你看着处理吧，庭玉，还好有你在。”
姬庭玉弯腰，帮奶奶整理衣领：“幼时奶奶帮我撑起一片天，没让我受到欺负，也该到了我反哺的时候，自然不会让奶奶忧心这些琐事。”
她三岁那年，父母飞机失事，尸骨无存，随后被姬香芸接到老宅养着，在对方的庇护下长大。
大概是隔辈亲，她们关系很好，姬庭玉一直住在老宅，直到两年前工作变得更加忙碌，才搬去离公司更近的别墅住。
即便如此，她也时常回来。
“如果含芳执意要掺和，你就退让一步，给她挂个虚名，自家人闹起来太难看。”姬香芸又提起刚才的话题。
见躲不过去，姬庭玉才点头答应：“好吧，我知道了。”
闻言，姬香芸笑了笑：“不高兴？”
姬庭玉在一旁石凳坐下：“只是觉得麻烦。”
姬含芳惯会兴师动众，不知道进了团队会闹什么幺蛾子。
姬庭玉很看重这个项目，不希望出现任何差池，所以最开始她避重就轻，极力转移话题。
“有时候，麻烦本身也可以利用，转劣为优。”姬香芸意味深长地说，“庭玉，你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学习。”
“不说公事了，再聊下去估计你要烦。”
姬香芸笑眯眯地说问：“我最近听说了点趣事，正好你今天在场，给我解疑答难一下？”
姬庭玉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想起最近消停不少的黄织颂，有了猜测：“奶奶，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你可不要听信谣言。”
“是谣言吗？”姬香芸侧头，“送那么多礼物，我以为你很喜欢那个小姑娘呢。”
“……”
姬庭玉沉默片刻，才有点无奈地解释：“是黄织颂说要砸礼物捧小主播，我不小心送错了人，她以为我留标记，故意给人家限流，对人家而言简直是无妄之灾，我知道后就去给人砸了几次礼物，权当补偿。”
“我也教训黄织颂了，没想到她怎么还来您面前胡言乱语。”
黄织颂算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发小，来过几次，和姬香芸相处很愉快，也跟着喊奶奶，此后便时常来玩，陪老太太散步聊天，打发时间。
姬香芸似乎有点遗憾：“原来是这样。”
姬庭玉：“我看还是给黄织颂安排点活干吧，再继续下去都要把您带坏了。”
说着，边在心中给黄织颂记了一笔。
姬香芸欲言又止，看到孙女的表情后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远在市中心的黄织颂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把手机拿近接着说：“已经签完合同了？”
“对，线下看倒是没见光死，长的很水灵，也挺有礼貌。”
黄织颂翘着二郎腿：“也不看看是谁挖掘的，姬总的眼光你也敢质疑？”
“对了，叫什么名字来着？”
“李攸嘉，z大教育专业的应届生。”
黄织颂挑眉：“好家伙，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早出生几年说不定能在校外美食街跟咱们姬总偶遇呢。”
“人走了？”
“走了，说在外面逛逛再回去，我就没送她。“
黄织颂了解完情况，这才挂断电话，忍不住给姬庭玉发消息。
对方照例没回，黄织颂早已习惯，发完便不再管。
五分钟后，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新消息跳出来。
［回家收拾一下出趟差吧］
［公司不养闲人］
黄织颂满头问号，再发过去消息屏幕出现大大的感叹号。
-
在老宅又待了两个小时，姬庭玉才驱车离开。
她开车很稳，从郊区回到市里，一路没有丝毫不耐。
红绿灯时间变长，走一分钟停三分钟，她忍不住点开邮箱查看，正巧看到智慧养老项目的负责人发来方案，于是认真浏览起来。
走走停停，频繁被喇叭声打断思路，姬庭玉微微蹙眉，终于有点忍不住，在某个路口变道，往相对而言通畅的路驶去。
途径某个路口，她余光一瞥，留意到旁边人行道中央的一抹身影。
女孩正费力地扶起电动车，小腿被鲜血染红，看起来刚才出了场事故，趁着最后几秒绿灯，对方骑车来到这边，在路旁停下车，开始检查伤口。
这里偏离主干道，人流相对较小，姬庭玉本不准备多管闲事，可下一秒女孩捋着长发，抬起了头。
迎着夕阳，姬庭玉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她慢慢踩了刹车，在路旁停下，落着车窗，目光在女孩身上巡视。
和直播间里的模样几乎没有区别，漂亮的杏眼和红润的嘴唇，头发很长，皮肤很白，看起来很乖。
豪车在附近停下，对方显然也注意到，视线挪过来。
“需要我帮你打120吗？”姬庭玉出声问。
女孩摇头：“不用，谢谢。”
看来也没用变声器之类，声音很温柔，听着舒服而宁静。
姬庭玉：“可是你的腿受伤了，确定一个人没问题吗？”
她看了眼女孩的电动车，似乎没什么大问题，但小腿仍在汩汩流血。
“不及时处理的话，会流血到休克吧。”姬庭玉淡淡地说，“这里离最近的医院也要七公里，你骑车过去的话，估计半路就会晕倒。”
女孩面露迟疑：“没关系，我可以待会儿打车。”
“出租车可能不会接你，洗车还要自己贴钱。”
“……”
对方沉默片刻，又说：“我可以坐公交车。”
姬庭玉：“你不会觉得我是坏人吧？”
女孩没说话，和她遥遥对视，此时无声胜有声。
长这么大，难得见义勇为一次，还被误会成坏人，姬庭玉扶额，开始平复情绪。
缓了几秒，她实在忍不住，皮笑肉不笑地问：“你见谁开兰博基尼拐人？”
不料，女孩微微睁大双眼，疑惑而茫然地反问：“咦，原来这是兰博基尼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