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则佳人不曾外出,他没有结识的机会;二则打架当天夜里,他从花楼归家,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歹人劫持到暗巷里揍了个鼻青脸肿,无法出门见人。
是以吴庸只能无奈乖乖待在家里好些时日。
好不容易脸上身上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吴庸一早便差人盯着徐家的动静,这日沈清池前脚出门上了马车,后脚便有人告诉了吴庸。
只不过今日流觞谷踏青的人实在太多,众目睽睽之下吴庸不敢有太大动作。
好不容易看到佳人落了单,还只身一人往山林深处行去,吴庸顿觉天赐良机,立马带着人悄悄跟了过来。
不过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进山之后别说尾随了,连沈清池的影子都没摸到。
眼看着找了许久都没有见到人,吴庸本来已经打算回去了,却没想到一个转弯,佳人就这么水灵灵地站在了面前。
深山老林,人迹罕至,大美人身边还附赠了一个小美人,吴庸心中狂喜,无数旖旎画面止不住在脑中盘旋。
沈清池看着堵在前面一脸不怀好意的几人,蹙眉道:“烦请诸位让一下路。”
佳人甫一开口,吴庸的心立即酥了一半,已经脑补出一会儿办起事来,婉转承欢的声音由这把清冷的嗓子喊出,该是多么的销魂蚀骨。
“美人这么着急下山做什么?”吴庸咽了口唾沫,给身边跟着的随从使了个眼色,便一脸急不可耐地朝沈清池扑去,“不如先让哥哥来疼……嗷……疼,疼,疼……”
扑上来的吴庸,还没来得及碰到沈清池的衣角,便猛地跪坐在地,紧紧夹着腿,双手捂着命根子痛苦地哀号起来。
一起围上来,打算帮自家公子摁住人的随从们一时愣在当场,显然没料到面前这纤细的美人这么轻易便伤了自家公子。
吴庸一边嚎一边气急败坏地喊:“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给我把人抓住!”
“好你个小娘皮,敢伤我!待会儿有你哭的!”
徐念娇眼看着五六个膘肥体壮的大汉朝着她和沈清池围了过来,尽管心里怕得要死,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往前一步挡在了沈清池面前,颤抖地喊道:“放了我姐姐!有……有什么就冲着我来!”
沈清池看着面前单薄的背影,意外地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个平日里骄纵跋扈还跟自己不对付的妹妹,竟然能做出这种舍己为人的壮举。
眼看着徐念娇死死地闭上眼,一双被包成白面馒头的手胡乱朝冲上来地人舞去,沈清池叹了口气,抓过她的肩膀将人一把拉到身后。
徐念娇只觉自己被一股大力拽得后退几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再睁开眼时就见到刚才还凶神恶煞生龙活虎的几个壮汉,眨眼间就躺了一地。
“他……他们这是怎么了?”她震惊地看向沈清池,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脸恍然道,“是你给他们下药了对不对?”
徐念娇没有得到沈清池的回应,但是她知道自己可能猜错了。
因为她看到沈清池身如鬼魅般几个起落便迅速挡在了溜出去好一段距离的吴庸。
“走什么?”
话音落,随着“咔嚓”一声让人牙酸的脆响,沈清池轻而易举地便单手掰断了吴庸的胳膊。
沈清池神色不变,仿佛刚刚掰断的不是人胳膊,而只是一截挡路的树枝。
她淡漠地睨着面前因疼痛而五官扭曲的人,冷冷开口:“不是喜欢哭吗?怎么不哭?”
说着就要再次出手。
“三姐姐!”
徐念娇大喊一声,成功止住了沈清池的动作后,飞快地跑到两人旁边。
她拉了拉沈清池的衣袖,凑在她耳边小声道:“我们快走吧,闹大了我们家得罪不起的。”
沈清池转眸,看着徐念娇有片刻的恍惚。
是了,徐家只是一介商贾,她方才哪来得底气要废了面前这个一看就非富即贵的纨绔……
吴庸隐约听到徐念娇的话,终于在疼痛中找回了一丝清明,颤声道:“没……没错,我叔父可是此地知州!你这贱人胆敢伤我,我要你们全家……”
“全家什么?”吴庸的话被一道戏谑中又暗含威严的清朗声音打断,“吴知州自己都不敢说这种话,你这个侄子,倒是比他还要威风啊。”
沈清池神色微顿,循着声音望去,便见李锦那张俊美到近乎昳丽的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闲庭信步般走了过来。
若不是左胳膊还装模作样的吊着,端的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李锦走近了,在沈清池旁边站定,然后微微倾身,拿折扇重重拍了拍吴庸的脸,淡声道:“劝你少打徐家的主意,否则……谁全家遭殃就不好说了。”
明明李锦是笑着的,可吴庸对上那双眼,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真是邪了门了,这张十三只不过是恒王妃的一个娘家侄子,他叔父可是掌着一州实权的地方长官,真要论起来,在自己的地盘上,理应是对方被自己拿捏才是。
可吴庸就是觉得,对方有这个本事说到做到。
况且,吴庸虽然狠话放得爽快,但他也很清楚,他那死脑筋叔父只是因为愚孝才对自己这个祖母的宝贝疙瘩,吴家下一代唯一男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如果自己真因为胡作非为被人打废了,叔父肯定也不会替他报复回去的。
眼看着沈清池似乎没了再继续动手的意思,吴庸瞅准了机会立马开溜。
走远了,还不忘回过头来色厉内荏地放了句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结果脚下一个不稳,摔倒后在山路上滚出去七八米远,伤上加伤。
徐怀知姗姗来迟时,看到的就是鼻青脸肿一身狼狈的吴庸被同样脸上姹紫嫣红的随从们搀扶走远的场景。
他震惊地看向李锦:“你……你打的?”
他怎么不知,张兄还有如此好的身手。
“当然不是!是三姐姐!”
还不等李锦回答,徐念娇不仅亮着眼睛替他否定了,还兴奋地边比画边道:“三姐姐就这么唰唰几下,就将那几个大汉撂倒,又嗖嗖几下,追上吴庸,然后咔嚓一声,掰断了他的胳膊。”
“咳!”
沈清池轻咳一声打断了徐念娇声情并茂的表演,问徐怀知:“我方才手重,折了那人的胳膊,不会给家里惹祸吧?”
徐怀知摆摆手:“应当不至于,吴知州也算是个明事理的好官,只是家里就吴庸这么一个独苗,吴老夫人护得紧,才宠成那样。”
说完他又关切地问道:“你们没事吧?”
见沈清池摇头,徐怀知打量一眼双手包成粽子但生龙活虎的徐念娇,松了口气:“那就好,母亲那边该是等急了,我们快些回去,其余的边走边说。”
沈清池答声:“好。”与徐怀知一左一右扶着徐念娇下山,经过李锦时不曾分一个眼神过去。
自觉方才装了一波大的李锦……
直到沈清池走出几步远后回眸,蹙眉对他说了句:“还不走?”
李锦才神色一动,重新扬起笑,跟了上去。
徐念娇虽然有惊无险地被找了回来,但温氏到底是失了兴致,匆匆结束这次踏青游玩,带着徐家一众人早早回了府。
给儿女们借机相看适龄对象一事,自然也就没了下文。
对此沈清池乐见其成,林淑华暗中松了口气,倒是温氏十分过意不去。
回去后温氏不但带着女儿和一大堆东西,去三房郑重地谢了沈清池对徐念娇的救命之恩。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帮沈清池寻一个如意郎君,让林淑华安心等着自己的好消息。
一趟花朝节出游回来,大房和三房就打成了一片。
家和万事兴,老太爷徐昂和老夫人白氏对此自然是十分满意的,对沈清池这个孙女更加看重和宠爱。
就连由沈清池来做药铺掌柜一事,之前一直不同意的徐昂也在了解了那日事情的始末后,松了口。
但不患寡而患不均,三房风头渐盛,这个家里有人却高兴不起来。
日暮西沉,二房略显昏暗的屋子里。
“没用的东西!”
宋氏在第三次嫌弃茶水太烫后,一把将茶杯摔到徐念柔身上。
“母亲息怒!”
徐念柔忍着疼,保持着惯常的怯弱迅速跪下,垂首安静的听着宋氏的怒骂。
等宋氏将怒气撒的差不多了,徐念柔才小声道:“其实……其实三姐姐也未必如她表现得那般好。”
宋氏细长的眉毛蹙起,扬着下巴看向徐念柔:“你都知道些什么?”
徐念柔抿了抿唇,将自己那晚看到的和在沈清池房中的发现和盘托出。
倒不是她想帮宋氏,而是她心有不甘。
凭什么她从小在府里伏低做小,讨好嫡母,忍受着被徐念娇的欺负才得以换来一星半点的好日子。
三房那个在蛮荒之地长大的老姑娘,竟然回来没多久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宠爱。
不但徐念娇在一开始的针对后,完全转变了态度。
那位身份贵重的张公子,更是从始至终都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看都不曾看自己一眼。
好在老天眷顾,竟然让她发现了沈清池这么大的把柄,如果这件事被捅了出去,她倒要看看她以后还怎么在家里抬得起头来。
徐念柔眼底划过一丝怨毒,恨恨地想,这可怪不得我,都是你品行不端自找的!
“你可看清楚了?”
宋氏强忍着嘴角上扬的冲动,神情中透着几分兴奋与期待,再次向徐念柔确认。
徐念柔点了点头:“清清楚楚,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女儿也不敢轻易向母亲提起这件事。”
宋氏的眉头轻挑,细长的眉毛微微翘起,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冷笑:“哼!我就说,那乡下来的野丫头果然上不得台面。”
看着宋氏那一脸尖酸刻薄的模样,徐念柔努力克制住心中涌起的厌恶,恭维道:“还是母亲有眼光,不像女儿,竟然还以为她是个好的,巴巴的凑上去结交。”
而后她微微低了头,神色中显出几分不安:“只是,现在可如何是好,都是自家姐妹,她做出这种事,万一传将出去岂不是坏了大家的名声。我……我要不要去将此事告诉祖母?”
看着徐念柔一副没有主见的模样,宋氏发出一声嗤笑:“告诉老夫人?你有证据吗?”
“我亲眼所见……”
“你说看见就看见了?”宋氏不耐烦地打断她,“行了,你下去吧,此事我自有主张。”
“是,母亲。”
徐念柔恭恭敬敬退下,转过身时眼中闪过一抹得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