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70

    第61章 我的名字叫红

    老伯完成自己的任务就消失,他们再次回到黑暗中。

    唐灏问:“所以我们现在干嘛,去找渡化鬼新娘的道具?根据我玩剧本杀的经验这类道具大概率是和将军的定情信物。”

    “猜都能猜到,将军后面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只喜欢孟嫁仙,因内疚自杀,那孟嫁仙得知后殉情了,gameover了,又是一个既要又要的烂熟故事。多少年前的套路了。”

    男生们显然很赞同唐灏的推断,寻找孟嫁仙死亡的真相还不如直接去寻找他们的定情信物。

    中控室传来指令,“欢迎来到古楼,请各位玩家根据npc的提示前往孟嫁仙生前的房间。”

    “注意,请玩家们分开寻找,若进入特殊房间会触发npc,也可能会获得关键道具。”

    话音落,古楼红灯笼亮起,走出几位着鹅黄嫩绿对襟衫的丫鬟,手执长明灯,眼睛是纽扣做的,耷拉着脑袋,好像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男生们咋舌。

    “我去!这么多间房,哪间是孟嫁仙的?”

    “只有我在意哪间是特殊房间吗?”

    “根据我玩恐怖游戏的经验,走廊里会上演追逐战,真的不能一起走吗?我有心脏病。”

    中控室给的答案还是不能。

    路梁放上到二楼,一阵阴风袭来。

    他随意推开一扇门,里面是空的,外面隐约传来尖叫声,听得出唐灏运气不好被npc吓了个半死。

    这间房显然也不简单,床边柜子一个劲抖动,发出奇怪的声音,路梁放面无表情地盯着,待npc从柜子里爬出,他抬手就把鬼头按回去。

    npc:???

    柜子上放着一本小册子,路梁放打开,内容为追求逼真还是手写体,和之前女生的字迹一模一样。

    小册子属于孟嫁仙,记录了她与傅刑微的相识相知。

    春风拂面的季节,他凯旋时策马惊风,惊鸿一瞥,孟嫁仙正巧在小窗跟丫鬟说笑。未婚夫刚从赌楼出来看着她巧笑嫣然就来气,说她抛头露面未免太不知廉耻,孟嫁仙自然与之争辩。

    眼看未婚夫要动起手,傅刑微出现了,灯笼的光染亮他身上的甲胄,孟嫁仙望着样貌英俊的少年人,心头的花枝已悄然开放。

    她目中掩饰不住的担忧,“此人生性跋扈,在镇上作威作福惯了,恐日后会报复于你,公子定要小心!”

    傅刑微低声说:“别怕。他要敢来。我就不会让他走着出去。”

    孟嫁仙先是诧异,眼中很快翻涌起泪花,傅刑微发现了,这对适龄的少年少女很快就坠入爱河,这是孟嫁仙最怀念的一段时光。

    或许会想,故事在这就HE了。有情人朝朝暮暮,长相厮守。

    可孟嫁仙很快就发觉傅刑微的不同。他眼中总是有痛苦、有担忧、还有不甘。

    ……

    傅郎说,他发现我们的世界是一本书。文字赋予我们生命,我们也被文字束缚,只能走向既定的结局,书的创作者早就为我们安排好了人生轨迹。

    傅郎说,在这本书中,他草根逆袭娶公主,最后当上的镇国大将军,人生一路顺风顺水。公主他见过,是个好姑娘,但谈不上喜欢。

    真正的爱情,是把不可能的一件事变成可能,例如他突破文字的桎梏爱我,还有超越创作者的设定自己选择一个长相守的人。假如他有一天喜欢上别人,那不是他。

    我不太相信,觉得只是薄情郎的一番说辞,他却问我要了一个承诺,假如创造我们的人要阻止我们在一起,我们一起对抗。

    我说好。

    事情确如他所说。

    我们树下定情以后一共经历了三十次火灾、十九次刺杀、九次暴乱、四次瘟疫。

    每次我将死都能看见一个穿着奇怪服饰的男人坐在发光盒子前写字。

    【南域暴乱,孟嫁仙死在流民之中。】

    【城中酒楼大火,孟嫁仙为救小儿香消玉殒,傅刑微大悲。】

    【孟嫁仙携女眷看皮影戏,被掉下来的牌匾砸死。】

    ……

    我们的创作者太恨我了,即便我与傅郎一次又一次改变结局,还是逃不开他为我施加囚笼。

    就这样努力很多年,突然变得风平浪静,正当我抱着傅郎喜极而泣时——

    他被夺舍了。

    最后面五个字毛骨悚然,路梁放带出去,让被npc追了一路的唐灏等人看,唐灏直接傻眼了。

    “????你是说,故事的主人公自己长出血肉相爱,作者看不下去把男主夺舍了?”

    “好像是这样……因为作者喜欢公主,男主不爱公主。”

    唐灏:“…………”

    他一下子便明白了。

    “那我们鬼新娘怎么办?谁来渡化她,我快被她和她的闺蜜们吓死了,躲房子里追了我一路。中控能不能给个提示,太难了,根本想不出来怎么渡化。”

    中控室的徐克灯,“自己想。没头绪就多看看线索。”

    某个男生灵机一动,“哦哦,我想到办法了,孟嫁仙上辈子的遗憾无非是没跟傅刑微在一起,所以化鬼后年复一年寻情郎,寻不到就杀人,但傅刑微的转世现在不是在我们这吗?”

    唐灏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让少爷跟鬼新娘结婚……”

    路梁放:“?”

    道理是这样。男生不说话了。

    因为抽到傅刑微转世的是路梁放。

    唐灏举手问:“能换人吗?就是我们和他换个身份去,应该不影响吧,主要我们少爷这人脾气有点差,怕他不小心殴打npc。”

    路梁放:“?”

    徐克灯幸灾乐祸,“有规定说不能。进来前你们的身份就已经告知过npc,不同的身份触发的剧情也不太一样。不能殴打我们的工作人员哦。”

    路梁放走出去,唐灏等人被锁在房门里面想看热闹都看不成,他在对讲机的指示下来到空荡荡的街道。

    灯光突然熄灭,唢呐声还有人的叹息声此起彼伏。

    鬼新娘端坐在花轿中,窗帘飘荡,红盖头摇曳,纸童子的虚影在白雾中时隐藏时现,路梁放站原地始终没有动弹。

    【傅郎,是你吗?】

    轿中的人轻声呼唤。

    这次的台词不是故意尖着嗓子喊出来,而是以很平常的语调,接近人日常交流的声音。

    若开始还被蒙在雾里,那现在就明确了。

    【傅郎,是你吗?】

    冬屿怕路梁放没听见,又念了遍台词。

    路梁放沉默地望着她的方向,没有任何回应,冬屿从花轿中走下来,突然闪现至他身边。

    光线也是够暗,她才敢壮着胆子近距离端详他的脸,路梁放眼皮垂着,黑眸中没什么情绪,胳膊也自然下放。

    冬屿低头注视他的手,缓缓地,伸出自己的那一只手贴上。

    小臂内侧轻轻挨到的瞬间。

    她一方面惶恐不安,一方面又暗自窃喜,一种从内心升腾而出的喜悦迅速将她的理智占领。

    路梁放的体温不是很冷,但也不算热。感受过一回就不敢再感受了。冬屿怕被路梁放骂,迅速收回手藏入袖间。

    【傅郎,我等了你很多年。真的是你吗?我是仙儿。】

    暗恋L这么久,情到深处也只敢猜他体温是偏冷还是偏热。

    冬

    屿借着职务之便靠近他,如此小心翼翼,路梁放不躲,也没什么反应。他盯着她的红盖头沉思。

    【你愿意为我下地狱吗?】

    路梁放说:“不愿意。自己下。”

    【傅郎如此薄情,仙儿会很难过。】

    “谁在意。”他说。

    冬屿硬着头皮,“傅郎——”

    话还没说完,路梁放忽然掐断连接中控室的对讲机,按住冬屿抬起的手。

    在冬屿大脑空白的时候。他微扬起下巴,垂眼俯视她,瞳仁深黑。

    “你是还想在我面前演吗?”

    “冬屿。”

    名字一出,冬屿浑身僵住。

    花轿边寂静无声,心跳声清晰,喘息声也清晰,她掀开盖头抬起双目,不知是心跳快还是羞涩快。

    路梁放是何时发现的,是声音吗?好像也只能是声音了。

    “我是来兼职的。”

    冬屿实话实说。

    路梁放开门见山,“渡化的办法是什么?”

    兴许是懒得再在这个无聊的游戏上浪费时间,路梁放语调很淡,直接把中控室对讲机关机了,冬屿也听出了他的意图,内心不免落寞。

    “直接说就没意思了,这是个解密恐怖游戏。”

    “无聊。”

    “那你还玩。”

    “本来就不是我要玩。”

    冬屿可不管这些,认真说:”本来不是你玩,但现在是你玩了。我要让你有体验感一点。看你们被吓住我会很有成就感。”

    “我只体验到了你的蠢。”

    “那能跟我们店长打个五星好评吗?”

    “不能。”他无差别攻击,“你们店长也蠢。”

    冬屿愣了一会,很快缓过神来,“所以——你就想结束了吗?我还以为我很吓人。”

    路梁放:“唐灏确实觉得你吓人。渡化的方法是什么?”

    冬屿见他这般神情就知道无法改变,指着孟嫁仙的闺房,说:“找到她小时候放的风筝。把纸风筝连线烧了,烧出的灰轻轻点在我眉心上,前提你们还要抓得住我。后面有追逐战的,很多npc一起的,算是值回你的票钱。”

    路梁放淡声说:“行。”

    冬屿注视着他。“……”

    第62章 我的名字叫红

    路梁放畅通无阻,不一会就找到那个风筝,随着火焰燃烧,风筝顷刻在众人眼前化为飞灰。

    古楼内的音效开始改变,从阴森化为孩童时玩耍的嬉笑声。

    原来能渡化鬼新娘的一直不是什么定情信物,而是她小时候玩的那个风筝。

    唐灏愣了一会,说:“所以我们现在只要找到鬼新娘本人就通关了吧?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中控室给了肯定的答复。

    不过最终关卡显然没这么简单,他们一得到香灰,四周墙壁便发出血色的光,npc一齐出动,唐灏毫无防备,胳膊被鬼抓住,边跑边跳,“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追我——你们谁去渡化鬼新娘啊啊啊啊——”

    路梁放相对冷静,接连推开几间房去寻找冬屿的踪迹。

    总有npc不太长眼,张牙舞爪想去恐吓他,还没碰上就被他无情推开。npc好像也愣住了。

    徐克灯看着监控疑惑,“怎么方才冬屿抓他手臂的时候就没反应?”

    早听说路梁放不喜欢被陌生人碰,故意选这个主题也是因为《鬼新娘》有npc亲密接触玩家的地方。

    那时中控室虽听不见声音,但还是能看见发生了什么,陌生男女靠的这么近,这位少爷却毫无反应,甚至腰背往后倾斜,让她更好抓一点。

    连徐克灯还以为他改头换面了。

    不会这两人认识所以不介意吧?

    他大脑瞬间空白,这人形监控最近住自己家,能遇上路梁放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何况两人当时好像还说了几句话,随后路梁放就知道了渡化鬼新娘的办法。

    念头一经加深,这位徐少爷平生头一回坐立不安。

    路梁放已经走到走廊尽头,像是高三那年从广播站推门而出,这些年对他表示过爱慕的女生很多,能给他留下些许印象的也只有那几张纸条和短信。

    纸条不留姓名。只有他的缩写。

    LLF,你应该是一场梦。

    新年快乐,LLF。

    下一个季节,希望还能看见你。

    ……

    可还真的是——滴水不漏。

    路梁放看破某人的心事,突然就明白了慈善晚会那晚,冬屿在杂物间里突然弹的那首《红尘客栈》。

    他把手放在门栓上,内心有点烦躁,久久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冬屿听见门口的动静很紧张,怕是路梁放又怕不是,L似乎很不喜欢这里的一切。

    吱呀一声,门推开了。

    她膝盖并拢,视野内出现一对又长又直的腿,微微怔神,这是她暗恋了很久的人。

    路梁放走过来,低头望着戴着鬼面具的她,光线太暗,俩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依稀看清轮廓。

    寂静黑暗中,他抬起手,轻轻把香灰点在冬屿额头,问中控室,“算任务完成了吗?”

    中控室没有回答,室内光束的变化已经回答了他。

    这个动作像是在摸头。

    冬屿怔怔坐在原地,额头的触感似乎隔着面具传递到了眉心。酸涩感涌上心头,她悄悄在哭。

    高考结束的那一周,她以为时间能让她逐渐忘记一个人,最后却发现时间只能加深对那个人的思念。

    她曾经试过,写一封情书,想悄悄塞进他的书桌,可那封情书最终还是压在自己堆积成山的课本中没有解封。

    亲爱的L,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都说暗恋是青春期才存在的情愫,为什么高中都结束了还是会这么喜欢你。

    你或许不认识我,忘记我了,但我还是喜欢你。喜欢你这个人,喜欢你的名字,也喜欢你名字的含义,希望你好,希望你每天开心,希望你住在光荣榜上,永远骄傲放肆。

    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记得是高二的那个秋天吧,我转学来到了这,对上学的路都不熟,第一次遇见你,我记得你那天跟你朋友过马路,你朋友买了包烟问你抽不抽,你说不抽,穿着一中的校服,像是电影里冷酷的富二代少爷,或许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开始注意你,总是梦见你。在梦里,你的面容很模糊,我却很期待下次能在梦中看见你。那些时光你甚至都不认识我,我却开始期待每一天的放学,对了,我们都不在一个学校,也不在一个班,我又总是期待,你能突然出现在我的放学路上,即便看一眼也好,这样的感觉好奇妙,我无法忘却,后面我知道了你的名字,你叫路梁放,是我们市的全市第一,偶尔从朋友口中听见你,我会感觉到快乐,记得高二运动会那几天,我在校外咖啡店兼职,你总是会坐在窗边看书,我端咖啡的时候发现你看的是《双城记》,于是我也买了一本,多奇妙呀,我替我们班同学扫公共区的时候,不小心弄断了扫帚,你正好出现,丢了把扫帚出来,让我心跳的很快,我记得那天天气特别好,人群也特别热闹,你还因为没吃早餐跟朋友溜去小卖部买,回来的时候被你们班主任逮到训斥了一顿,我觉得你罚站的时候好呆,偷偷看了许久,或许这就是书中常说的依依不舍的感觉吧。我第一次鼓起勇气跟你写纸条,想了很久,最终想到了顾城的一句诗,你像是一场梦,结局不是很好,你大概率觉得被我骚扰了,对不起,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L,我太想让你察觉到我的存在了。你知道在你第一次去我家补课我有多高兴吗,若之前我们之间的阻碍是距离,现在应该就简单了吧,可你总是冷淡地拒绝我,有意保持距离,我难过的想,我们之间的阻碍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距离,而是缘分,我们之间的交集太少,你也像个木头,我特别讨厌你,我也特别喜欢你,人怎么能这样矛盾呢?或许是因为我爱而不得就气急败坏了吧,幸好你不知道。你还记得我们学校组织的那次活动吗,我第一次看见你拿枪,特别帅,原来家境优越的少爷是这样,几乎什么都会,我想想,我会的好像只有读书和跟我哥斗嘴,我妈还总觉得我不省心,所以在喜欢上你之后我想着自己也要变好,变成一个特别优秀的人这样

    你应该就能注意到我,我开始买卷子写题,我同桌都被我成绩进步的速度吓一跳,那些时候她们问我是怎么提高成绩的,我说写题,告诉他们买什么试卷,可只有自己知道成绩提高的秘密是你,成绩越突飞猛进就越遗憾,遗憾我的青春明明算不上无聊,却总有一团阴阴的云,它飘荡在我头顶,看不见你的时候就会下雨。L,你知道吗,我总是会伪装成中国移动给你发祝福短信,总是会假装去找朋友其实是为了去你们学校看你一眼,一中和六中明明不远,我总觉路途遥遥,他们都说我长得很漂亮,我却总是怀疑自己不够漂亮,不然你为什么都注意不到我,我高三快高考的时候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而这个时候的冬屿和第一次遇见你时候的冬屿已经不一样啦,她是爸妈口中很优秀的孩子,也是班主任眼中的能为学校争光的好学生,假如我没意识到自己还是喜欢你,或许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了,暗恋呢,太苦了也太美好了,我舍不得,所以我在高中最后一年在广播站为你点了一首歌,叫《红尘客栈》,是我最喜欢的歌,我耳机听的时候总觉歌曲太短,结束时又发现高中过去了,青春真的太仓促了,我还没机会弥补遗憾,有时我会想假如我在某个瞬间勇敢点结局是不是不一样,我之前听说过有个女生喜欢你直接向你表白了,虽然不知道结局是什么,但我还是羡慕她的勇气,或许你会喜欢勇敢一点的女生,明媚一点的女生,这样很你冰冷的性格就互补了,那段时间我沉迷写题。因为害怕会从朋友口中听见你们的事,什么你送她回家教她写题,这对暗恋你的女生来说是莫大的残忍,所以我选择用刷题来麻痹自己,在高考冲刺的时候获得了一段充实的时光,我的班主任为我感到很欣慰,只有我有点难过,L,高中结束了,放学后我们也不能遇见了,我还是不知道你喜欢怎样的女生,不过应该不是像我一样雾蒙蒙的。不然我尝试了这么多次为什么总是无缘。

    我不后悔喜欢你,我觉得这本身就是一种美好又难忘的体验,所以谢谢你,让我的青春有了这么珍贵的回忆。L,夏天要结束了,我也该释怀了,遇见你是在冬天,最想跑到你们学校去看你的时候也是在冬天,真希望下一个季节还能遇见你。愿那时,我不再是冬天雾蒙蒙的雨。

    ……

    她眼眶通红,鼻尖和嗓子都堵得慌,不敢乱动,生怕被路梁放察觉。路梁放成功渡化了鬼新娘,推开一扇门就是密室外。

    站在门口他却突然停住了,好似察觉到什么,默默站了一会。

    “…………”

    路梁放淡声说:“明天可以不用来了,现在没有兼职的必要,缺什么跟我说。徐倩舒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吗?”

    黑暗中没有回应,冬屿仿佛消失了一般,只是他能感受到周围的空气很湿,沉默一会便推门出去。

    唐灏等人早就等在外面,对刚才的遭遇还心有余悸。

    冬屿摘下鬼面具,从暗门里走出正好与徐克灯打了个照面,徐克灯看她泛红的眼睛吓了一跳,虽然他一直把冬屿当人形监控想赶走,但毕竟冬屿又是无辜的。

    “谁欺负你了?”徐克灯拦下她。

    后面的那段时间他在跟朋友视频聊天,都没太关注监控,不过不影响他甩锅到路梁放身上,这堆男生之中攻击力最强的就是这位少爷了,之前不推开她或许就是酝酿了这么一个大招。

    徐克灯这下子想明白了。

    见冬屿始终不说话,他去找路梁放讨要说法了,他这人神经是神经,有时还是分得清是非挺护短的,尤其对女孩。

    第63章 我的名字叫红

    男生们靠着沙发缓神,几杯冰水过后,很快就忘记刚才受到的惊吓。徐克灯找过来,正好看见他们推搡着去中控室看被npc追赶的回放录像。

    当事人看见自己被追的画面很想死,可转而看同伴被吓得五官乱飞的画面又很开心。

    唐灏指着屏幕中的路梁放,“啧啧啧,看见鬼就跑,没骨气,看看少爷,可没你们这么胆小。”

    监控画面中,路梁放单独做任务。

    鬼新娘伴着阴乐从花轿飞出,雾中银铃悦耳,她顷刻就到了路梁放眼前,双手交叠,盖头轻掀。

    围观的人屏住呼吸,谁都知道路梁放不喜欢被人挨,特别是陌生人,那鬼新娘竟然要抬手碰他手臂!!

    正当几人要继续看下去时,路梁放按了切换键,画面瞬间跳转,他们什么都没看见,不禁抬起眼面面相觑。

    徐克灯正好杀进来,质问他是不是殴打npc了,不然怎么冬屿一摘下来面具就哭。

    路梁放还没有反应。他朋友就自动把监控中没看到的部分跟npc小妹妹的反应联系在一起。

    “少,少爷,你你你不会,真的……”

    他们也误以为路梁放下意识殴打npc了,“要不要去道个歉。我替你?”

    要他本人去是不可能。

    路梁放:“……”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打她了?”

    他目光冰冷,淡漠地说。

    徐克灯的确没有证据,因为最后那个场面所在的屋子监控恰好坏掉了,只能通过对讲机交流。

    “你不打她?为什么她会哭?那——你骂她了?你肯定也骂她了。”徐克灯笃定。

    “嗯,骂了。”

    路梁放装都懒得装,抬起下巴冷声说:“所以我现在也可以骂你。”

    徐克灯:“?”

    他我行我素,一个都不搭理,推门走出去。

    冬屿刚下班,肩上挎着包,手背处黏着细腻的薄汗。她不经意望见他,慌忙低下头。

    路梁放才到前台就停下,对她的出现没什么反应。

    前台有杯牛奶,小哥登记好打电话来预约的客人就瞅见了,问穿僵尸服的同事这牛奶是谁的。

    僵尸服只换了衣服没化妆,抱着个清朝红帽,想了一会说:“是冬屿的吧,我看她一天一杯挺爱喝的,她刚才换衣服还在这里坐了一会,不过她现在好像走了吧。”

    路梁放手搭在前台,不知在想什么,僵尸服说完,从盆栽边的微波炉里拿出热好的面包。

    “没吃饭吗?”

    “打游戏去了。”

    闲聊声有一搭没一搭,僵尸服咬着面包声音含糊不清,或许是路梁放太惹眼了,他还多留意了一下。

    冬屿走门口发现天空下雨了,人在伤心的时候天公都不作美。

    她没带伞,打电话给徐倩舒,接她的人还要等会,鬼屋外有供客人休息的椅子。

    冬屿刚转头,便看见路梁放的身影,这下两人是避无可避,她生怕被路梁放发现哭过,扭过头去。

    以为会被L忽略。

    路梁放却插着兜走过来,肆意放下她落在店里的牛奶,像是厌倦了被猜疑,“你哭这么久,我下手很重?”

    冬屿一怔,慌忙说:“不是,我只是想我爸妈了。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们。”

    路梁放神情没什么变化,冬屿猜测,应该是徐克灯误会路梁放在渡化时下了重手。

    她补充,“你那时候拍我头不重的。”

    谁知路梁放压根都不在意这个,单刀直入,“你高中在六中读?”

    两者之间跳转太快,冬屿一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还是点点头,“补课的时候你应该见过我穿校服。”

    “穿你身上有点蠢不想看。”

    路梁放说话十分无情,然后继续问,“你在六中上学,为什么会喜欢一中的?”

    冬屿怔住,脸颊不自觉发烫,“你,你怎么知道?”

    “你手机壁纸。上次送你去医院的时候看见了。”

    冬屿沉默,“……”

    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能看出

    一中校服也认不出是谁。

    她看向雨幕,声音很温柔,“可能是我有病吧。”

    换路梁放沉默了,“所以你才对崔旭提不起兴趣?”

    这很显而易见了。

    冬屿说:“我曾经也尝试过迎合崔旭,然后发现失败了,我说过,我有喜欢的人。崔旭还是不死心,就像我对我喜欢的那个人一样不死心。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是很难死心的。”

    “……”

    雨声突然变得安静,街道的灯光映在发湿的玻璃门上,少年的身高明显比她高了一个头,无言了许久。

    “他哪好?”

    声音听不出情绪,似被雨糊了一样。

    冬屿仰脸看向他,鬓边的发丝贴住脸颊,微红的眼眶又泛上了水光。她认真地说:“路少爷,我喜欢他不是因为他哪好,而是因为他哪都好。”

    路梁放打断:“你给我闭嘴。很吵。”

    冬屿不明所以,“?”

    是你自己要问的。

    接她的车来了,冬屿抱着牛奶坐在副驾驶,她发现牛奶是热的很奇怪,下意识想是不是路梁放帮她热的,不过很快冬屿就打消念头,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那就应该是同事热面包的时候顺便帮她放进去了。

    冬屿回到家,有菲佣放热水弄浴盐球让她先洗个澡,泡完热水果然浑身舒服很多,上班带来的不开心都减轻了不少。

    她打开吹风机吹头发,外面大雨有减轻的趋势,也就是这时候,冬屿看见自己手机里多了一条好友申请。

    【你们店长说我殴打npc,能看见就通过一下?】

    看得出对方被不厌其烦骚扰过,申请信息都写的很不客气。

    冬屿看出了是路梁放,抓手机的手颤抖。

    她有想过很多次去加他联系方式,通过朋友推荐、通过Q.Q空间,尘封在记忆里的情书又浮现至脑海,那些耗费感情写下的文字,比起眼泪,更多的遗憾。

    冬屿检查完自己的朋友圈没什么大碍,给他备注一个L,通过了申请。

    冬山与:给你带来麻烦了,我会跟我们店长说的。你需要我做什么?

    L:多劝你们店长打狂犬疫苗。

    冬山与:好的。

    微信号应该是徐克灯给他的,让路梁放来道歉,没想到阴差阳错让她的暗恋得到了回应。

    是的,一个微信号冬屿就特别满足了。

    她反复翻看路梁放朋友圈,发现自己被他朋友圈屏蔽了,什么也看不见,心底有点失落,手上也不忘把路梁放拉进自己的朋友圈黑名单。

    几次刷新他朋友圈的那条灰色横线,还是没有变化。

    冬屿放弃了。

    L:我已经跟徐倩舒说了,你以后都不用去她儿子那里。她自己也有私心,但摆在明面上就没意思了。

    冬山与:你误会了其实徐姨是个好人,我只是想买相机又不想白吃白喝。我爸跟我说……

    L:你被他儿子传染了吗?

    冬山与:传染什么。

    L:蠢,笨,白痴。

    冬山与:好吧,那就听你的。

    路梁放没有再回消息。

    徐克灯把这段时间的钱给她,顺便听冬屿解释后发现是个大乌龙,态度立马180度大转变,从边嫌弃边爱护变成了纯嫌弃。她不来了他还乐开花了,反正他也长期住在外面不回家,眼不见心不烦。

    这些钱正好够买个二手相机,冬屿拿到相机后非常开心,对着花园里的花草树木一顿狂拍,这段时间又赶上高考出分。

    正在度假的高考学子们再次紧张起来,各大学校已经给家里打电话推销志愿报考,夏日炎炎,省里正准备举办新闻发布会发布本科类分数线,网上铺天盖地都是选专业的教程,志愿填报准则。以前是学校大于专业,现在是专业大于学校。

    冬屿坐在电脑前给家里打视频电话,爸爸推着轮椅走来走去,席少英正在修理把外婆老花镜涂成黑色当墨镜的弟弟,冬崇衍跟他的黄毛兄弟站阳台抽烟,妈妈显然对他这个不着调的朋友很有意见,脸色不太友善,时刻都想赶他走。

    下午两点是查分的时候,家家户户的路由器都闪着光,全家人要么围着电脑要么围着手机,等待着最后几秒的降临。

    指针转动,整点了。

    鼠标点进去,网站卡崩溃了,班级群学校群开始以每99+的速度刷屏。

    冬屿退出去再点,网站还是卡的。孟初已经查到分数了,冬屿看见她在空间里发了一个融化的表情,家庭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她复读的压力更大,冬屿不禁回想起转学第一天那个狡黠的女孩,当时孟初怕她融入不了班级,很热情地介绍周围的同学。

    如今物是人非。

    她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复杂的情绪,想自己应该还是恨她的,要不是孟初外公,爸爸就不会失去双腿,自己也不会被牧师悬赏。这是青春给她上的最后一刻。

    网站还是卡着,冬屿退了几次。只看见姓名没看见分数排名,全是星号。还以为是网站BUG了。

    直到席少英激动的快要晕过去冬屿才反应过来。

    她的分数被屏蔽了。

    全省前十名。

    不负三年的努力。

    她放下鼠标,高兴地也没思考太多,直接拍照发给喜欢的男生,很快得到了一模一样的照片,路梁放的表现就淡定许多,好像在说:就这?没见过世面吗。

    冬山与:你好厉害。

    L:你才知道。猪。

    冬山与:为什么要骂我?

    L:因为我讨厌你。

    冬山与:讨厌我为什么不把我拉黑。

    L:哦。

    跟他说话能把人气死。天生就不是能卖保险的料。

    第64章 我的名字叫红

    她很想回家,很想爸妈,最近的风平浪静给了她一种侥幸心理,离开伞外面其实没有雨。兼职的时出去也无事发生。

    出成绩以后有一次返校。她回到十班,教室内熙熙攘攘,都在说注意分寸别问分数,然后晚上要不要全班一起聚个餐。

    “冬屿,你去吗?”

    田萱婷看见她了,扶着眼镜问。

    按江局的安排,冬屿的吃喝住行都要在徐倩舒的管控之下,她不确定能不能去,先是问:“你看见孟初了吗?”

    田萱婷一愣,“孟初啊,她复读去了,要我跟你说声对不起。这辈子她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冬屿沉默了会,“……”

    她抱着一堆大学宣传单,望着旁边空荡荡的座位,或许是最体面的结果了。

    “所以你去吗?”田萱婷问,“就晚上的聚餐。”

    “可以,但要打电话问问。”冬屿回答。

    冬屿拨通徐倩舒的电话,徐倩舒最近正为某些事焦头烂额,听裴斌说,因为她在美国的情人想来看徐克灯,正好被徐家人撞上传入了老人耳中。

    “哦,没关系,小岛你多注意安全,我最近有点忙,有时候可能不回家……你有事找管家就行……”

    徐倩舒话没说完就挂断电话,听着匆匆忙忙。

    冬屿放下手机,温和地说:“同意了。”

    田萱婷说:“太好了!”

    七八月是毕业季,高三的教学楼很快就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冬屿对六中的回忆其实不多,高中的大多数时间都在刷题,唯一难忘的人还不在六中。

    她走三步,看几眼手机。微信画面一直停留在和路梁放上次的对话框。

    加上他微信后总期待着他能发点什么,就像放学后总是期待遇见他。L现在应该也从一中教学楼走出来了吧。

    冬屿又看了几眼手机,还是空空如也,内心未免有点失落。

    “对了,冬屿,你跟L在一起了吗?”田萱婷在路上问。

    冬屿回过神,“我没听清。”

    田萱婷又问了一遍。

    冬屿故作轻松地说:“没,我觉得不可能在一起了。喜欢其实重

    要的是感受而不是一定要在一起。”

    她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番话,眼中藏着很淡的忧郁。

    看她这幅模样,田萱婷明白再问就是冒犯,尴尬地笑了一会,开始问她想吃什么菜。

    晚上有羊排有螺蛳还有酸萝卜炒牛肉,男生们搬来一箱啤酒,冬屿让道的时候,看了眼手机,微信最不好的一点就是显示不了在线状态。

    她把路梁放的头像看了一遍又一遍。他还是没主动发消息。

    冬屿按耐不住,编辑了一条:聚餐的地方空调好冷,等会都不知道怎么回去。你们也有聚餐吗?

    她检查了一遍每个字都没多余的意思,照片拍好也修剪好了,就是没有按下发送键。

    周城突然拍她肩,“喝酒吗?”

    冬屿被惊到,差点就手滑按下发送键,她下意识关上手机,周城只当冬屿同意了,往她杯子里倒满啤酒。

    她说:“我不喝酒……”

    “没事。这度数不高。你看田萱婷都喝了几杯了,你就试试吧,不要紧。我看你心不在焉的,这菜应该还好吧?”

    “嗯。”

    冬屿两眼盯着杯中的小麦色的啤酒,打开手机又看微信对话框。L的头像好似永远镶嵌在了她的手机屏幕上,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她很郁闷,把杯中的啤酒喝了,一杯不够又加了几杯,田萱婷见她眼神有点游离,拦住给她倒酒的男生,“不要了不要了,够了,她等会还要回家呢。”

    男生说:“哎呀,没什么的。打车回去就行了,好不容易大家都聚在一起,偶尔一次偶尔一次。”

    冬屿趴在桌上,下巴靠在手背边,酒精越上头,她就越想L。

    好讨厌你,不给我发消息。

    好讨厌你,不会突然出现。

    好讨厌你,不在我喝酒的时候阻止我。

    好讨厌你,跟我不会在一起的你。

    也好讨厌自己,说好了要好好生活,还是会想你。

    吃完饭后,大家开始唱歌,冬屿按捺不住给路梁放发消息。

    她在包厢内拍了个视频发给路梁放说我们这很吵闹。视频里是男女合唱,灯光纷乱,他们边喝酒边唱,镜头很摇晃,看得出冬屿坐在角落。

    L:?

    冬山与:我不小心喝了点酒,看东西有点重影。

    L:这个点在外面?

    冬山与:嗯,今天出分返校,我们班弄了个同学聚会。我同桌就问我去不去,我都跟徐姨说过了。

    L:,

    她感觉自己像在报备,因为喜欢一个人总是控制不住给对方分享日常,同时也很想知道对方现在在干什么。

    L:徐倩舒就让你去了?

    冬山与:她忙。可能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同学聚会而已。

    L:呃,她不是忙,是有病。

    能感受到他的无语。

    冬屿脑子晕晕的,还没想仔细想路梁放怎么突然骂徐倩舒,酒杯又被倒满了,班上男生女生喝上头,巴不得剩下的人一起上头。

    她又连续喝了几杯酒,胃跟火烧一样,出去时扶着墙,街道一片死寂,大部分同学还都留在包厢里唱歌,冬屿算是走得早的。

    冬山与:没事,我现在就回去了。晚上喝酒喝的有点困,只想在床上睡一觉。

    不过今晚上我很开心,是住进公馆后最开心的一天了。

    路梁放没有再回消息。

    她停在黑暗的小巷前,握着手机走神,要是有你在就更开心了。

    人喝了酒后总是变得感性,冬屿垂下睫毛,盯着路梁放的微信头像,她不想隔着屏幕跟他聊天,只想他现在出现,她想他了,真的很想很想。

    冬屿去小程序给自己叫了车,不一会一辆车停在她眼前,来的这么快,她下意识抬眼,眼中的重影只增不减,在认出这是一辆面包车后下意识往后退,后颈出了一身冷汗。

    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吧?

    她刚要转身跑,却发觉身后是死胡同,面包车打开,几个刀疤大汉伸出粗壮的胳膊把她抓上去,她来不及喊救命嘴巴就被胶带封死,手机摔在椅子下面。

    “哈哈哈哈哈,赏金来了。我就说她今天肯定要返校的,只要找机会跟着就行。就一个小女生,能有什么手段?”

    “有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枉我们兄弟几个蹲守了几个月,终于找到机会了。”

    “好好开车,我去联系牧师,他现在遇到点麻烦。你先把这小女生手脚控制住,多缠几卷胶带。”

    寒风刺入脖颈,冬屿清醒了很多,她逐渐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被绑架了,手腕脚腕都被胶带绑在一起,动弹不得。白皙的胳膊沾上面包车内的尘土。

    他们把她丢到地上,任由她随着惯性作用撞上车门,面包车老旧,车牌都是假的,刹车声很尖锐。

    偏偏是今天……

    她一颗跌入谷底,不应该存有侥幸,想把自己送给牧师的人从来都只多不少,还有路梁放……要是听到消息了肯定会骂她。

    不对,或许都不会骂,因为他根本不在意。

    歹徒们在跟什么人打电话,冬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试图挣脱胶带但依靠体力只会落得个体力不支的下场,双手靠近椅子旁的棱角割胶带。

    “冯哥,路承洲刚刚给你打电话了。他要开高价买这个小女生。据说有私人恩怨。”

    “他?当我是傻子吗?卖给牧师不是更赚钱!!”

    “主要是麻烦,现在进出城查身份证查的这么严,我们本来就是在逃份子,还带上一个小女生只怕……而且听说牧师现在还在墨西哥,一时赶不过来。路承洲家里也很有钱。”

    刀疤壮汉咬牙,“你先去问问他开什么价,不一定要卖给他,能给牧师就给牧师。”

    另一个壮汉说:“行,就怕那小子双头吃,把我们卖给条子,把那个小女生卖给牧师。”

    隔了一段时间,冬屿再次听见路承洲的名字,双手握紧。

    壮汉发现她试图用棱角割开胶带,揪着她的头发狠狠按在椅子上,“安分些,看你是个小孩就不为难你。”

    冬屿的手机现在控制在壮汉手中,屏幕没有熄,一直是在路梁放的聊天框,壮汉看见名字是L,还是唯一的置顶,以为是冬屿的男朋友。聊天记录也正好对应上向男朋友报备行踪。

    扫了眼被控制住的冬屿,怕露馅,壮汉用手机给路梁放补充了这么一条消息——

    宝宝,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现在安全到家了,我好困先睡觉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模的用词和说话语气都很符合年轻人的习惯,他觉得自己天衣无缝,只要冬屿亲密的人不起疑风险就小很多。

    L:?

    L:你是吃错药了吗?

    壮汉看着路梁放回的消息皱眉,却没太多想。另一边路承洲给他们报了个很慷慨的价码。

    路梁放退出对话框,盯着屋外漆黑夜色神情冰冷,迅速拨通了一个电话,声音毫无情绪,“准备几架直升机,查她的定位,徐倩舒应该让她安装过定位软件,然后报警跟警方那边沟通,注意路承洲的动向。”

    第65章 我的名字叫红

    夜间的华灯照在写字楼,裴斌才把新闻稿件交上去,站办公室的小阳台上吃泡面。

    他的手机响了,一接通对面说:“斌,你关注的那个小孩儿好像被绑了。你知道她别的什么消息吗?”

    泡面泡到一半,裴斌把叉子插在上面,拨通冬屿哥哥的电话,冬崇衍正跟朋友在走廊上抽烟呢,听清内容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你说什么?”

    他一字一顿。

    裴斌说:“去找你妹不?”

    冬崇衍看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干什么?我妹跟你非亲非故。”

    裴斌揭开泡面盖,面朝着满城的灯光吃了几口,囔囔道:“好歹救过我。回救一次没什么大不了,我经常这样。这小孩也算看着长大,你妹跟我关系挺好的,经常说话,她想当记者,我劝她也不听,你说她为什么不跟我女儿一样当模特呢,搞不懂,要真喜欢当记者,以后干脆叫我老师得了。我还能举荐她。”

    冬崇衍掐灭烟,冷笑道:“叽叽喳喳的,说什么鬼话呢。我妹只跟我熟。”

    裴斌说:“我去接你?”

    冬崇衍刚要回答,卧室的门就被席少英打开,她抱着双手怒气冲冲喊冬崇衍大名,“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这个阳台抽烟,烟味对你外公外婆身体不好,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冬崇衍应付似地

    点头,反应过来又摇头,穿上衣服拿起钥匙说:“我要出去一趟……”

    “出去?哪都不准去!”席少英看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来气,“又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去喝酒。”

    她把门反锁,冬崇衍对此很头疼,裴斌在电话另一头点评,“你妈还是不变。建议你翻窗。”

    冬崇衍是不可能把冬屿被绑架的事告知父母的,回怼他,“你跟我妈熟吗?少沾亲带故的,我妈都不认识你。”

    “你妹高中时期经常被你妈关禁闭,我当然知道。她之前也是翻窗,我还知道你们家在一楼,我还在下面接应她呢……”

    “切。”

    边境一辆迷彩卡车停在丛林间,牧师戴着黑色礼帽下车,若不是后面跟着一群架枪的亡命之徒,还以为是参加什么盛会。

    这些年他们的毒品生意顺风顺水,只有两次受到很严重的打击,一次是工厂爆炸,另一次就是一年前他们为了打通产业链跟金三角的人沟通,地址隐秘本来平安无事,谁知被一群误入的高中生搅黄。

    牧师面无表情地抬高帽檐,猫着腰走过树丛,土坑中绑着一些男人,他们灰头土脸,都是后续被揪出来的条子。

    马仔见牧师来了低头哈腰。牧师捏着张照片,睨着土坑中的人。

    那是一张黑白照,很多年前拍的,那时他还年轻,和一个中国女孩站在教堂前,背后是煤矿厂滚滚的黑烟,女孩编着那时流行的发辫,眼中有光,而他微微低头看她,目光温和。

    这是宋娰,他培养的学徒。

    牧师本不该在那留下任何照片,但那时宋娰抬着脸,目光期待又崇拜,“唐先生,我们可以合张影吗?等将来有一天你去了美国,我还可以看看你照片。”

    这张照片后来一人一张,宋娰手中的那张现在挂在中国的公安部网络,他的面部特征彻底暴露。

    牧师眼中闪过冷意,望着土坑中挣扎着卧底,用打火机点燃照片,丢进去。

    好好睡一觉吧。

    小娰。

    学徒确认死亡,孟德川被警方抓捕的消息很快传到这边。

    能利用的变少了,牧师突然想起孟德川还有个孙女,眼中幽光闪烁,“把他们处理掉。”

    “你能处理得掉我们,但处理不掉千千万万甘愿为正义牺牲的人。你害人害己,毫无人性,有多少家庭因你家破人亡?又有多少人受你蛊惑走上歧路。畜生都不如,迟早会为你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牧师回头抬枪,一声枪响后,说话的男人倒在血泊中。

    灯塔闪烁几下。透过车窗看,天穹是深蓝色,冬屿判断自己的位置在海湾边,依稀能听见海鸥的叫声。

    这段仓促的时间,她想到了很多。

    有关儿时父母哥哥的回忆,还有童年的那个摇椅,一直在吱吱呀呀地响。爸爸躺在上面,问她,想成为怎样一个人。

    她说健康。

    童年的家长和老师似乎总是致力于让孩子们从财富、健康、爱、自由中四选一。

    爸爸问:“为什么?”

    她笑着回答:“可以不被爱。但我不想让我爱的人产生负担。人,来到这个世间不容易,我健康地出生,也想健康地长大,这样或许就能陪你们久点,我想一直跟家人在一起。”

    爸爸怔然看向她,“小岛,你好不一样。”

    比起清醒果敢,她更愿意情感细腻丰富又不失温柔。

    跟家人在一起长久。

    去尝试接触不可能的人。

    还有,打破眼前的困境。

    冬屿深呼吸让大脑从酒精的麻痹中挣脱开,旁边的壮汉为提防她触碰车内尖锐的物品,专门在棱角处铺了块毯子。

    她想起口袋里还有公交卡,双手缠了胶带无法触碰,想着能不能抖出来,谁知低头就看见了别在衣服上的发卡。

    不需要的时候,女生总习惯把发卡夹在衬衫下端,这样方便夹刘海。没想到两次都能派上用场。

    这个发卡,是L后面给她的。

    前面撬门的时候断过一次,他发现这细节后赔了个一模一样的。

    有时候太讨厌他的冷漠。

    有时候又喜欢他的细心。

    冬屿用手腕摩擦衣服下端,发卡很快掉在座位上,趁几个壮汉不注意,她双手抓起发卡藏在手心割胶带。

    面包车驶上高架桥,身边壮汉因为价格的事跟路承洲吵了起来,他们显然想要更多的钱,拿到定金但是不交人,讹诈完路承洲再把冬屿交给牧师。

    冬屿不给他们机会,胶带还有一点就彻底割开了,她没有下一步动作,重新把胶带断口处黏上,这样只要一用劲胶带就会断裂。

    高架桥根本就没有绿化带给冬屿跳车,这个车速要么不跳,要么跳进海里,而她摔入海中的一瞬间极有可能眩晕。

    跳?还是不跳?

    “诶,冯哥,你说这个路承洲上当了没?我怎么没看见他往我们卡里转钱,还是被他猜出我们想要两头吃了。”

    冯哥穿着老头背心,食指夹着点燃不久的香烟。他转动方向盘,看了眼后视镜,“别废话了。有人在跟踪我们……你看能不能租到船,实在不行带着这死妮子上岛躲一会。”

    “是条子吗?这么快?”壮汉看向冬屿的表情恶狠狠。

    “条子的机车不长这样,他们也不戴这种头盔。鬼知道是谁,他妈一直甩不掉,老子油门都快踩到底了。”

    他往窗外丢了一个烟头,顺便做了个鄙视的手势。

    一踩油门,面包车开到最大码,横冲直撞,高架桥上的车辆慌忙逃避,窗外景象模糊成了斑驳色块。

    冬屿正在寻找最佳时机,只要面包车一靠近高架桥边缘她就跳车进海。

    虽然不太确定能不能游回岸边,也总比落在毒贩手中好。

    她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莫名想起了他。

    那怎么可能呢……

    冬屿微微失落,但旋即视线锁定窗外深蓝色块,她顷刻挣脱胶带,踹了身边壮汉一脚,手指抓着发卡打开面包车门。

    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

    “不好,这死妮子要跑!!!!”

    “不是要你看好?她怎么弄开的,你他妈在干什么!没有她我们哪来的钱,条子现在四处抓我们。”

    “鬼知道,我明明把她绑得死死的,我去她不要命了吗,这么高的车速也敢跳车!”

    夜晚的空气很湿漉。

    开门跳车的瞬间,她脸上绒毛感受到了久违的冷雨,身上衬衫在空中飘荡,呼啸的风自她胳膊肘下端穿过。

    高架桥上车辆稀少,雨水渲染黑漆漆的天空。

    各种各样的画面都在放慢。冬屿想,坠落的速度很快的。

    下一秒应该就是大海了。

    一辆机车突然飞驰入她的视野内。

    他戴着黑色头盔,肩颈如刀,轮胎飞溅出水花,巨大的引擎声入侵着冬屿的每一寸感官。

    她明明看不见他的眼睛,却能感受到他神情中的焦躁。

    雨水打在他肩膀上,桥上路灯朦胧纷乱,充斥着身后歹徒愤怒的声音。

    路梁放从容朝她伸出一只手,淡声说,“谁让你跳车了?猪。”

    他看着她掌中带血的发卡,声音稍微放缓,“警匪片看多了是吧。”

    冬屿下意识握住他手臂,路梁放将她带到机车后座,直升机的灯光照下来,面包车上的咒骂上只多不少,颇有种同归于尽的意味。

    若是跳海,最大的一种可能其实是在接触水面的瞬间受到剧烈冲击,大脑彻底眩晕失去意识。很多跳桥自杀的人便是这样,根本就不会有挣扎自救的机会。

    除非运气特别好。

    若不是在绝境,谁会想赌这么小概率的运气?

    冬屿不敢搂他腰,免得他骂人,手指轻微捏住路梁放肩上衣褶,声音哽塞,“你就不能说话好听点吗?”

    路梁放淡声,“不能。再吵把你从车上丢下去。”

    第66章 我的名字叫红

    面包车上两人眼看煮熟的鸭子要飞了,打转方向盘,朝着冬屿这边撞去。

    路梁放猛然一个加速,轮胎在路面留下两道深刻的胎痕。

    冬屿外套已然湿透。惯性作用让她下意识抓紧路梁放后腰的衣服,路梁放身体有一瞬间僵直,随之而来的是柠檬的清香。

    刺啦——面包车急刹,疯了一样追在他们的后面。

    仅凭抓衣服迟早会飞出去。

    冬屿犹豫会,最终还是选择抱住他的腰,很有分寸感的那种搂抱。

    路梁放脖子以上都被头盔遮住,无从得知他脸上的神情,冬屿怕他分心,回头盯着面包车的动向,出声提醒,“它转向追过来了——想要——”

    “知道。别吵了。”他声音冷静。

    路梁放外套飘飞,又是几个完美压弯甩开身后追踪,她快要看不清他的背影,雨水一滴滴落在脸上,睫毛眼眶都是湿的。

    《红尘客栈》的旋律充斥在脑海中,冬屿感觉像是在逃亡。

    危险又疯狂。

    高架桥上在惊心动魄的追逐,面包车内的人意识到路梁放太过狡猾,打开车窗,朝路梁放后背用力投出一瓶未开封过的矿泉水。

    男人咒骂,“我去全家!”

    “少爷小心!!!!”直升机上的人大惊,用高瓦力探照灯扰乱面包车的视线。

    冬屿脱下身上外套展开,接住砸来的矿泉水瓶,也因一瞬间的松手,身子向旁边倾斜。

    她下意识回抱住路梁放的腰,整个额头和脸颊都受惯性贴住他的背,这次是很用力的,粗鲁的。

    冬屿睁开眼,睫毛下垂。

    “我说,你抱够了没。”

    路梁放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他头盔的内置镜片是黑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冬屿下意识松手,“不好意思,你要是——”

    话还没说完,面包车又阴魂不散冲出,车轮发出尖锐的叫声。冬屿皱眉。

    它这会学聪明了,准备把他们都挤下高架桥,保持着一个平均的车速压机车变道,地面擦出火星,机车越靠近边缘,钢铁护栏给划出白色长痕。

    路梁放松手,“我说跳就跳。”

    冬屿说:“好。”

    这个高度比起之前好了太多,况且直升机已经降下梯子接应,运气好都不用坠海,警车封锁住高架桥的出口,他们插翅难飞。

    歹徒被逼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想拉两个垫背的,就在面包车要撞上机车的瞬间。

    旁边突然飞出一辆小轿车,往面包车末端排气管冲。

    谁都始料未及,只听轰地一声,面包车滑到前端,一连撞烂好几个消防水桶,歹徒卡在驾驶座上,胳膊腿上都是血,车门被撞到变形。

    是谁?冬屿抬眼看这辆小轿车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冬崇衍摇下车窗确认冬屿平安无事后,对着面包车内的人竖了个中指,无比嚣张,“哎呦,想撞我妹?你要死啊你。”

    副驾驶的裴斌看着自己这差点翘上天的引擎盖,气炸了,“喂,你神经了吗?!什么都不管就直接撞上去,这他妈是我的车!我的车!才维修完没多久!!你当玩卡丁车呢。”

    冬崇衍一脸流氓,“行了行了,什么卡丁车,这是提醒你该换新车了,都破成这个样子了撞两下没什么大不了。”

    裴斌边骂边推门下车,蹲在引擎盖前给保险公司打电话。

    冬屿看见哥哥很是激动,从机车上跳下来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冬崇衍穿着大衣,手插着兜很帅气,他目光落在路梁放的身上,似在审视。

    路梁放摘下头盔,扫了眼冬屿的背影,脸上神情没什么变化。他靠在车旁,腿自然放着,保镖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把他围的水泄不通。

    警方很快将面包车内的歹徒给控制住。

    冬屿在雨中回头,正好与路梁放眼神对上,瞳孔微微扩张。路梁放也不躲不避,黑眸盯着她,很坦然。

    “男朋友?”冬崇衍得出了结论。

    冬屿一慌,“不是。你不要乱说话。”

    “哦,那就是暧昧对象。”

    “不是,你闭嘴……”

    “不闭嘴,这有什么的,你哥当时那一撞帅不帅?我本来抽烟抽的好好的,是这个死记者硬是拉着我来,翻窗出来的,咱妈还不知道……”

    冬屿说:“你再抽烟就得肺癌了。”

    冬崇衍说:“得就得,少嫉妒你哥潇洒,跟我说怎么回事。你住的地方不是很安全吗?这些劫匪是从哪里来的?”

    人在伞下待久了,会产生外面根本没有雨的错觉。

    冬屿知道自己本不该在同学聚会上喝酒,更不该去那个聚会。只是两年高中生活早让她对班上同学产生了感情,唯一一次的聚会不想缺席,冬屿最后确实没错过,人一生中最重要的瞬间就那几个,她得到了珍贵的感受,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一直都很公平。

    做完笔录,冬屿还去医院检查了一下没什么大碍,之后是和路梁放一起回临江公馆的,徐倩舒听说她出事了一直在外等待,看上去很焦急。

    公务车停在门口,徐倩舒踩着高跟鞋迎上前,“小岛——”

    车门打开,她率先对上的是路梁放那双冷漠的眼睛,很奇怪,路梁放明明是小辈,压迫感却不输他爷爷那代,或许是因他从小就开始接受的精英教育有关。

    徐倩舒脸上挂起公务式的假笑,“路小少爷,你也跟我们小岛一起来了?上次跟你爷爷聊的很开心,希望下次晚会也能遇见……”

    “徐倩舒。”路梁放念她大名打断她。

    单刀直入,“你觉得自己尽到责任了吗?”

    徐倩舒诧异于路梁放帮冬屿出头,毕竟在她眼中两人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笑容僵硬,“不知道你说的是哪方面的责任?我觉得人有七情六欲很正常。她参加个同学聚会而已,毕业以后大家各奔东西不会再见,人生中一些珍贵的时刻是你无论多少钱都买不到的。所以错的不应该是她,也不是我,而是对她下手的人。”

    路梁放不冷不热,“我没跟你扯这些。”

    “我说的责任是你既然放她去,可以安排人手保护她,为什么我没看见一个。还是你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保镖都去保护你的旧情人去了?这样的话,你可以不让她去的。”

    徐倩舒被戳中痛点,声音发冷,“如果路少知道该怎么做,你可以直接把她接走,我不会有异议,也乐的轻松,毕竟我家不是开安保公司的,这只是接我家一个亲戚的委托。我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能帮到这个地步问心无愧。”

    路梁放不予理会,侧头对冬屿说:“让她一个人问心无愧。你应该知道我家的路怎么走。”

    徐倩舒:“?”

    冬屿人都懵了,“知道,但我又住你家吗?”

    路梁放给了她另一个选择,“哦,你也可以睡大街。”

    寥寥几句话就能推测出他们之间不像表面这么简单。徐倩舒敏锐捕捉到了一个“又”,之前就没见过路梁放让女孩住在自己家,更没见过他亲自骑车救人,听说还很危险。

    冬屿上次住路梁放家还是因为被他堂哥推下去,她借此争取的,但这次不一样,是路梁放直接让她住。

    冬屿怔了一会,望着路梁放。

    难道他……

    她也希望是自己多想了,这样就不会陷得更深,可他的态度现在就摆在眼前,冬屿无法忽略。

    “徐姨对我照顾有加,只是有自己的事要忙,或许不会对我太尽心尽力,”冬屿看向徐倩舒,“其实我能理解,但我得为我自己的安全考虑,不想再让父母担心了。”

    徐倩舒沉默。

    冬屿已经有了打算,又对路梁放说:“住你家吗?其实说实话,我还挺喜欢你家的,房间

    大。牛奶很好喝,管家叔叔对我也很好。但,你不是讨厌我吗?”

    路梁放夸她,神情寡淡,“记性真好。我是讨厌你。”

    “为什么还让我住你家?”

    “因为我讨厌你。听明白了吗?”

    “你能不能不讨厌我?”

    “不能。”

    “那我能知道你讨厌我哪里吗?”

    “你看起来蛮蠢,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哪里都看着讨厌。”

    冬屿:“……”

    跟江华联沟通了一会,她还是换了住址,就连江局都没想到,路梁放会出面,不过有路家在,之后谁找冬屿麻烦都得掂量一下。

    这些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在临江公馆传开,很多人都对冬屿留有印象,包括路家的长辈。

    早餐面包太干了,冬屿想去冰箱拿牛奶配着喝,拉开冰箱门发现空空如也,据管家说路梁放因为不喜欢喝牛奶卡里的钱用完了就没有续订。

    她想以水代替牛奶,然后在客厅看见一个男生坐在路梁放家沙发上。是来找路梁放的。

    管家小声提醒,最好离这个人远一点,虽然是少爷的朋友,但在圈子里一直是凶名远扬。

    冬屿好奇地问,“路梁放对他是什么看法?”

    管家沉默片刻,小声说:“少爷说他是一头猪。”

    冬屿:“……”

    确实很符合性格。

    冬屿从来都没见过陈常绪,无论是在一中还是六中。他神情淡漠,桀骜张扬,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野性。

    陈常绪也在打量她,开口喂了一声,“你是眼瞎了吗?”

    第67章 我的名字叫红

    还以为他是觉得自己有意被忽略。

    冬屿在原地站了会,声音温柔又清淡。“有事可以找路梁放,我又不认识你。”

    陈常绪靠着枕头抽烟,扫了眼她身上的居家睡裙,“认不认识都没太大影响,劝你赶紧跟他分。路梁放这辈子就应该一个人过。”

    冬屿摆手说:“你误会了。我跟他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只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回不了家。暂时借住在他家……”

    陈常绪打断:“那你猜我为什么过来?”

    冬屿不知道。

    陈常绪掐灭烟,抬起眼皮冷笑,“当我想看见他?这不是他的好事传遍了,他家长辈让老子过来打听。”

    有些人能玩在一起不是没理由的。

    冬屿愣住。

    按照陈常绪的意思,算是默认了自己跟路梁放关系非同一般。

    其实是应该高兴的。

    但又挺失落,因为她知道这不是真的。

    管家匆匆忙忙赶来,不知道陈常绪跟冬屿说了什么,找了个理由把冬屿带走。

    “路梁放什么时候回来?”冬屿问。

    管家回答,“在找他叔叔的麻烦,午饭之前,我把你的思念传达给他了。放心,他很快就会回信。”

    冬屿:“……”

    “我没有思念他。我只是问问。因为他朋友一直在等他。”

    她试图为自己辩解。

    管家低头看了眼iPad面板,“少爷回消息了,他让你少自作多情。”

    冬屿:“你跟他说,我没想他。”

    没想,就是不想。

    “好。”

    管家滴滴答答一阵打字声后,他对冬屿说:“少爷说,他马上就回来了。让你离陈少远一点。”

    其实原话是:离那头猪远一点。

    上次路家投标,请了香港很有名的风水大师,不仅能算事业还能帮算私事。

    陈常绪听说了,就让路梁放帮忙让大师算算,他跟前女友什么时候能复合,或者他前女友有没有背着他谈新男朋友。路梁放说有,还说下辈子。

    陈常绪就把路梁放想当警察的事抖得全世界皆知。本来路家都不知道这回事,听说后直接气了个半死。

    少爷就把对他的口头称呼从“陈常绪”改成“猪”了。

    冬屿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的事,看出管家的担忧,“没事,其实他朋友刚刚也没跟我说什么。就是误会了一点事……然后……”

    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在原地站了一会。门口突然就进了一个人,他手扶着门框,低首影子投下,正好把冬屿整个人笼罩在里面。

    “误会什么?”语调冷淡。

    冬屿听见他熟悉的声音。

    是路梁放回来了。

    管家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居然这么快!我们少爷就是办事效率高,陈少已经等你很久了。”

    路梁放淡声:“别理他。让他自己滚。”

    管家很为难,“嗯,这个,陈少也让少爷滚。”

    冬屿:“…………”

    这两个人。

    路梁放不搭理,转过头,视线淡淡停留在冬屿身上问:“你刚刚说,误会什么?”

    他往她的方向走,又问了一遍。

    冬屿后退几步,连忙说:“没什么。就是可能看我穿居家睡衣又出现在你家,误会有男女关系,本来他听说过一点最近的事……其实……我也搞不懂你们圈的事情……”

    路梁放听后没有很大反应,“哦,他管得倒挺宽。”

    看他径直要回房间换衣服。

    冬屿似想到什么,喊住路梁放说:“对了,他还说你这辈子就该一个人过。”

    路梁放:“…………”

    沉默许久,他微微侧过头,手插进衣兜里,光影将他的面部一分为二,冬屿一时分辨不出路梁放是怎样的神情。

    路梁放淡声说:“他说这话的时候也不觉得丢脸?”

    冬屿顿住,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L这是什么意思?

    是他有谈恋爱的打算?还是……他有联姻的打算。

    冬屿无从得知,鼓起勇气喊住他,“路…”

    路梁放回头。

    冬屿别过眼,“所以你,是不打算一个人过?你以后会有女朋友,住在你家,和你一起养小狗。然后,其实你说一声,我可以随时搬走的,这本来就不是你的职责。”

    路梁放:“……”

    “我讨厌狗。鬼爱养。”

    他大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但对于以后会不会一个人过,他目光意味深长,没有正面回答,“还有事吗?”

    冬屿愣了一会,指着装水的玻璃杯还有空荡荡的冰箱说:“有。我想订牛奶。可能需要在门口装一个新奶箱。”

    “不订。我讨厌牛奶。”

    冬屿发现路梁放这人什么都讨厌,挺无语,“那你有喜欢的东西吗?”

    “有。”

    冬屿:“什么?”

    路梁放言简意赅,“在全是人的地方找猪。”

    “……”冬屿沉默良久,“你能少骂人吗?”

    “不能。”他说。

    路梁放去客厅了,不知道跟陈常绪聊了什么,客厅的烟味就没散过。

    管家说应该是陈常绪前女友的事,让冬屿早点休息,男生之间嫌弃归嫌弃,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特别是陈常绪太爱他前女友,极其容易做出一些极端的举动。

    冬屿点头,很有礼貌地回避,躺在床上还忘不掉白天与L的对话。

    第二天,她发现门口装了个新奶箱。是送奶工很早就上门装的,旧的拆掉了,她去问管家,对方却神神秘秘让她找路梁放。

    冬屿好不容易才在游戏房找到路梁放,声音拘谨,“是给我装的吗?”

    路梁放没抬头,“不是。”

    冬屿:“你给你自己装的?你不是不爱喝牛奶?”

    路梁放淡然说:“为什么要我喝?牛奶放冰箱会自己消失。”

    冬屿:“……”

    猜猜看牛奶为什么会消失?他明明是知晓的,但还是绕了这么一大圈。

    她心怦怦直跳,试探性地说:“路梁放,所以这就是你给我装的。是吗?”

    路梁放按住游戏手柄的手指停顿,抬起眼,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想多了呢。你想喝就直说。”

    “…………”冬屿弄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不喝。”

    路梁放懒懒说:“那就拆了呗。”

    他刚要打电话。

    冬屿:“?”

    “别别别。我喝就是了。”

    这绝

    对不是平白无故,路梁放从不会做多余的事,从他口中得知答案的瞬间,冬屿隐约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卡在喉间的苦涩淡去些。

    真好。

    高中两年暗恋,没有任何回应。有时候都在犹豫,该不该坚持下去。

    这的确不是一件付出就应该要得到回报的事。

    只是她需要一个暗示。

    结局不会是窒息的暗示。

    冬屿久久地望着他,站在原地。

    路梁放注意到冬屿没走,朝她勾手,“你会玩游戏吗?”

    “不会。”

    冬屿盯着他手中的枪战游戏,突然又改口,“我哥哥会,我其实也会一点。”

    “看看。”路梁放把游戏手柄交给她。

    冬屿:“,”

    哈哈哈。真的假的。

    本着不要在喜欢的男生面前丢脸的原则,她还是硬着头皮接过手柄,屏幕上是模拟真人枪战对局,匪徒从房顶跳下来,她下意识扫射。

    砰砰砰——

    十发子弹过后冬屿沉默了。

    描边。

    怎么能说没有天赋呢?

    她下意识看向路梁放,为自己辩解,“刚有点网卡了,我手感有点不太好。”

    又是一轮描边过后。

    冬屿说:“队友不是正常人。”

    然后又描边了。她就是打不准。匪徒总是跟螳螂一样跳来跳去。

    路梁放淡声问:“网又卡了吗?”

    冬屿承认是自己菜,“不好意思……”

    她刚想放下手柄,路梁放突然抬起她的胳膊,手指搭在她胳膊肘下方,冬屿一怔,心底窜出的甜味几乎让她晕过去。

    “你——”她轻声说。

    “闭嘴。笨成这样。”他声音冷淡。

    路梁放发丝松散,瞄准匪徒的眉心,按住开枪键,那几个跳来一起去的匪徒被一枪毙命,冬屿望着血泊中的npc尸体,很遗憾的想,要是躺在这地上的是牧师就好了。

    她由衷地说:“你好厉害。”

    “你夸人只会这一句?”

    “那你想听什么?”

    “我不想听你说话。”

    他这才把手放下来,仿佛刚才只是很无心的一个举动。路梁放很讨厌别人碰他,可现在是他主动。

    冬屿低眉掩饰住眼底的窃喜,大着胆子问:“高二裴佳邈向你表白的时候,你答应了吗?”

    路梁放:“?”

    “这是谁?”

    “一个女生。很漂亮。在你们学校很有名。”

    路梁放:“忘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个游戏手柄,重开了一把游戏。冬屿拿到手柄,犹豫一会,“别,我不玩,我很菜…………看着你打就行……我怕我不当人的时候被你骂。”

    路梁放:“哦,骂你什么?”

    冬屿:“猪。”

    “所以你玩不玩?”

    冬屿还是抑制不住冲动,小声说:“玩。”

    她注册完账号,被拉进了一个队伍,大家都开着麦,冬屿很快就听出是富少圈子的。

    “哟,唐灏,怎么又跑到少爷家玩游戏了,你老爹不是让你去考雅思,背几个单词了?”

    他们显然把她认成了别人。

    路梁放没打开他俩的麦,几人叽叽喳喳游戏也开始了。冬屿操作很不熟练,虽比起之前能打中几个了,但大多数都是描边大师。

    她被打死了几次,比分拉开差距。

    “我去!绝美伪人!唐灏你回家吧!”

    “你是互演队的吗?这操作像人吗?就站在那给人家打啊?”

    “这地图不是唐人街吧?唐灏你是号主上线了吗?绝美啊绝美,你被夺舍了吗?”

    冬屿坑他们毫无内疚,坑路梁放就有点不太好意思。她看了眼路梁放,觉得自己还是不适合这个游戏,刚要关掉手柄挂机。

    路梁放几颗子弹瞬间把比分拉回来,突然开麦冷冷道:“都闲着没事干?是闭嘴还是想被抽。”

    有个人在麦里说:“嗯……就是……我刚刚发消息问唐灏,他说他昨晚熬了个通宵,才起床,谁打游戏了……”

    男生们集体沉默。

    那现在跟他们玩游戏的那个人是?

    第68章 我的名字叫红

    游戏画面出现诡异的静止,冬屿听着路梁放的话,心中躁动难止。

    L喊她打游戏,又会护着她。

    一些事情是不是已经开始改变了?

    她走了很久的神,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蒙面歹徒打死了都不知道。

    这天晚上冬屿做了个梦。

    梦见在路梁放家的客厅,阳光刺眼,她拿着刚热好的牛奶走过去,把窗帘一拉。

    回过头路梁放靠在棕色沙发上,他从浴室出来没多久,胳膊挂着毛巾,头发还在滴水。

    冬屿望着,唇畔不免有些干。

    少年抬眼,淡声说:“谁让你动窗帘的?”

    冬屿说:“不好意思。”

    她又把窗帘合上,路梁放视线却没从她身上挪开,指节按在沙发枕头边缘,不知不觉留下了水渍。

    他眼瞳很黑。

    冬屿不敢久看,缓缓低下头。

    “过来。”路梁放叫了她的名字。

    冬屿才不想听他的,故作矜持,“有事吗?”

    她假装靠在窗户边喝牛奶,一只手按着另一只手。

    路梁放:“没事。你过来。”

    冬屿:“……”

    她虽然一头雾水,还是放下玻璃杯走过去,刚靠近就闻到了他身上木质清香,有点像是泡在冰水里的柑橘。

    桌上放着游戏手柄,她以为路梁放要喊自己打游戏,才伸出手,就被他按住。冬屿愣住,缓慢扭过头,就撞见路梁放脸上那种叫人摸不着头脑的神情。

    他换了个姿势,眯眼启唇说:“来,坐我腿上。”

    梦中窗帘飘动,路梁放发尾的水滴落在大腿裤子上,他眉目和样貌看着有点厌世,却不失少年人独有的意气。

    冬屿就这样看着,站在原地,脸颊倏然一红。

    路梁放见她久久没有动静,又说:“没听见吗?”

    冬屿慢吞吞过来,每走一步心都跳的很快。

    光影摇晃,路梁放伸出手,猛然把她往自己这边一拽,冬屿心神不宁,坐在他腿上,低头看着他的脸,长发下垂。

    视线下移,路梁放的另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腰上。她有点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抓着他胳膊上边,“路梁放,你——”

    “哦?我,怎么了。”路梁放淡然盯着她,鼻梁上边残留着水痕。

    “你不是喜欢我?装中国移动给我发短信?当npc的时候故意碰我手臂,还……”

    冬屿矢口否认,“我没有。我不喜欢你。”

    “那就电话号码报一下,别跟我说电话停机了。”他说。

    一秒,两秒。

    冬屿沉默一会,看向他,“那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

    路梁放回答的很快,冬屿神情一怔,这少爷还挺喜欢逗她玩,玩着她头发,补充了一句,“不用问喜不喜欢,这种事不是靠耳朵听来的,我更喜欢言传身教。”???

    冬屿一头雾水。这是要干嘛?

    她很快就知道了。

    路梁放抬手扣住她后脑勺下压,面容逐渐放大,冬屿心中隐隐浮现一个猜测,很配合地没有挣扎,低低喘着气,目光中留有绵绵情愫。

    假的,那就假的吧……

    就在唇畔快要碰到的时候。

    梦醒了。

    冬屿懵懵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卧室内打扫卫生的女佣吓一跳,还以为是扫地声音太大把她吵醒,连声道歉。

    她自床上坐起来后就一直没说话,从盯着天花板到盯着自己的床铺,呼吸声很重,女佣以为她是做噩梦或者发烧感冒了,连忙请来了管家。

    管家显然很有经验,问她梦见什么了。冬屿摇摇头,“没什么。”

    幻想不是一次两次了,和现实不符,难免会形成心理落差。

    管家思考了会,“要不我叫少爷来看看?”

    冬屿摆手说:“不用,不用……”

    “少爷一段时间也做噩梦,我们特地

    配备了心理医生,别觉得不好意思,就当在自己家。都不会介意,你有没有发现少爷对你挺特殊的?”管家说。

    冬屿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她喃喃说:“在我眼中合情合理又没有越界的行为,原来在你们眼中……是特殊吗。”

    管家说:“少爷如果不对异性特殊,他是不可能会把你带回家,就比如你被他堂哥推下楼的那次,他会直接拒绝你住进来到底,也可能把你丢出去。少爷一直有很严重的洁癖,这是底线,所以我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最后会让你住进来。”

    冬屿说:“或许是怕我推着轮椅到处乱跑被媒体知道,给他们家带来不好影响。”

    管家说:“董事长和夫人有套房子,他爷爷那也有套房子,完全可以让你去那边,安保更好,也盯你盯得更严。”

    冬屿这回是搞明白了,为什么从没在路梁放家看见他父母。原来这些有钱人是一人一套房子。还是这么贵的地段。难怪徐倩舒对路家忌惮三分。

    她装作木讷,“嗯。可能是他人好吧。”

    管家愣了一会,“你是第一个说少爷人好的。这里的人大多都喜欢巴结他,倾慕他,却都避讳他冷淡的性格,也就陈少和唐少跟他关系好一点。陈少还很少来峪平。”

    冬屿说:“有人讨厌他,就自然有人爱他,他就是他,不需要为谁改变,如果他不好的话,是不会为我装奶箱的。”

    路梁放正好从楼上下来,准备叫管家,在冬屿门口便听见了这么一番话。

    他扶着栏杆,靠墙站了许久,罕见没有下一步动作。

    风轻轻吹开小木门,里面的人自然发现了他。

    也许是忘不掉梦的内容,冬屿目光心虚。路梁放视线落在她身上,看她一直赖在床上,不冷不热说:“你是要在床上盖房子了吗?”

    管家听着他说话,满头大汗,“少爷,她是做噩梦了,我去给她倒杯热水。”

    路梁放抱着手,随口说:“哦,梦见什么了?”

    正主就在眼前,神态和动作细节都无比生动。冬屿低下头,揪紧身上的被子。

    梦见什么了?

    梦见什么了。

    “没什么……”

    路梁放见她这个反应,随便猜了一个,“梦见我骂你了?”

    冬屿:“没……”

    他抬眼,脸上毫无波澜,“换身衣服,带你去见人。”

    “谁?”

    “你家人。”

    冬屿呆呆望着他,“这……可以吗?”

    这些日子她只能在手机里见到父母,而且江华联对此管控的很严,不仅把控时间,还让他们聊完之后删记录。也只有前段时间,冬屿短暂地见了一下哥哥。

    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的办法,冬屿还要去上大学,也要有正常的社交。

    路梁放给了她一个白痴的眼神,“为什么不可以?都安排好了。你去就行了。跟着有保镖。”

    冬屿想起管家刚才的话,她久久凝视路梁放,很真诚地对他说:“谢谢你。”

    “在别人眼中,你或许有万般不好,但是只有你会让我去见我的家人。所以在我这,你永远都会好。”

    这是我喜欢你万分之一的理由。

    路梁放没有再看她,淡淡道:“就你成天叽叽喳喳的。去就行了,爱说这么多废话。”

    换好衣服,冬屿带着早上送来的牛奶上车,黑车驶离临江公馆,去了个很隐蔽的庄园。庄园靠山,有河流有花田,无人会把它跟路梁放联想在一起。

    路家家大业大房产多,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处,冬屿看见席少英和冬洪实的一瞬间就红了眼眶,爸爸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肩膀,冬屿鼻尖发酸,“我想你们了,看见我高考成绩了吗?我还没想好该报哪个大学。”

    冬洪实温柔地说:“报你喜欢的就是了,无论你做什么,爸爸都会支持你。”

    席少英比起他要现实很多,她认真地对冬屿叮嘱,“小岛,我只是你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你以后的生活不是靠梦想就能吃饭的。你会体验生老病死,也会有窘迫的岁月,稳定的工作条件会为你带来很多助力。妈,一直都不是想打压你什么的,只想你过上更好的生活。”

    比起冬洪实,她对路梁放防备心很重,虽然路梁放这人对师长之类的一向很礼貌,不是像会做出出格事的人,但他们毕竟是孤男寡女同处一个屋檐下,做父母的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冬屿看出了她的担忧,“妈,你说的这些我都考虑过,你或许不知道,我努力学习其实不止是为一个分数、一个排名,而是为了能让自己更有底气地追求自己的事业。是这份坚持造就了我的学业,所以现在该我选择它了。”

    席少英看了她一会,慢慢说:“愿你今后不会后悔。就算后悔其实也没事,教师和警察的退休工资都很高,够你花的了。”

    弟弟也跌跌撞撞跑过来,对冬屿说:“姐姐我跟你讲,我长大后也要变成爸爸一样的人,不会让那些坏蛋欺负你!”

    爸妈都在,还有哥哥弟弟,外公外婆。冬屿的爷爷奶奶很早就去世了,正是因为她爷爷奶奶是被毒品害死的,她爸才选择入警校。

    跟父母依依不舍告别后,天上下起了小雨,接他们回去的车路过市区,两边街道很热闹,冬屿趴在窗户边,还在回想刚才与家人见面的场景,她手中抓着一张全家福,也是路梁放让人拍的。

    你说他坏,说他爱骂人,说他冷漠。说他千万不好。有时却又特别有礼貌,很细心。不然也不会安排的这么滴水不漏。

    之前在徐倩舒家,徐倩舒也没考虑这些方方面面。

    冬屿望着窗外的雨景,脑海中总是浮现昨晚上做的那个梦,一时不敢直视路梁放,更不敢跟他说话。

    车辆突然停下。窗外是车水马龙。

    冬屿侧过眼,路梁放看出她总是在走神,淡声说:“把你牛奶拿好,下去走走。”

    第69章 我的名字叫红

    街道灯光在雨中闪烁,视野湿漉,她下车看见飞鸟在灯罩上抖翅膀,斑马线绿灯亮起,行人路过她身边。

    路梁放从车上拿了一把伞,冬屿回头,他抬眼盯着她,手指按在伞柄,唰地一声,伞撑开,弹开的雨落在她睫毛上。

    冬屿眨眨眼。

    路梁放叫了她的名字,说:“过来。”

    和梦中一样的场景。

    冬屿站在原地不动,路过孩童的衣袖擦过她的衣角,她看见霓虹灯在闪烁,广告牌上是模特艳丽的红唇。

    路梁放撑伞看着她。

    没有雨伞的遮挡,她衣袖湿了一块,明知道这边有伞,却还是很避讳。

    自从做了那个“噩梦”后,冬屿就一直躲着他。路梁放淡然走过来,“你是干了什么亏心事吗?”

    冬屿下意识摇头说:“没有……”

    神情已经出卖了她。

    眨眼间,伞笼罩在她头顶,冬屿抬起眼,路梁放神情很寡淡,像是被冰块封住一般。

    她问:“去哪?到处都在下雨。”

    路梁放说:“随便。”

    冬屿:“……”

    感情这人是一时兴起。

    她指着街道尽头的商场,“去那吗?”

    想不出他能感兴趣的地方,想了半天,能让有钱人感兴趣的东西应该就是消费了。

    绿灯变红,两人一直在人行道口子那没有过去,绿灯的阴影洒在冬屿肩上。

    路梁放握着伞柄,突然低头,“喂。”

    冬屿不明所以,转头看向路梁放,疑惑地嗯了一声。还是说他都不想去,只想在大街上走来走去?

    他罕见地没有移开目光,视线落在她身上,“谈恋爱吗?”

    语气平淡地好像在问雨什么时候停。

    冬屿浑身僵住,脑子嗡地一声。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在不真实的感受中,天是青色的,雨是雾蒙蒙的。汽车的舷窗上闪烁着城市灯光,刺的眼睛有点痛。

    她垂下眼,“你大冒险输了吗?”

    路梁放侧头看雨,“我不玩这么无聊的东西。”

    她大脑飞速旋转。

    不谈。

    不谈。

    不谈。

    不谈。

    不谈。

    不要。

    不要。

    应该是大冒险。

    说谈就输了。

    可冬屿还是看着他说出一个字,“谈。”

    我宁愿再输一次。

    路梁放嗯了一声,冬屿问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他说忘了。冬屿又问他怎么就这么确定不会被拒绝。路梁放说他这辈子就没被拒绝过。

    于是她学着电视剧里的那样,伸手抓着路梁放的胳膊。路梁放低头看了一眼,两人一起过马路,冬屿还沉浸在终于和暗恋多年的人在一起的喜悦中。

    两人在一起的消息很快就被人知道,临江公馆富二代们的消息一直都很灵通,最先坐不住的是崔旭。

    冬屿收到了崔旭几条消息。

    崔旭:我听唐灏说你跟少爷在一起了?你快告诉我这是在恶作剧。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

    崔旭:怎么这么突然?你也没跟我说过,说句真心话,路梁放根本就不适合你,他性子冷淡,你性子也冷淡,感情中更需要的是双方互补,我更希望你幸福。

    崔旭:冬屿……冬屿……

    他姿态放得很低,看样子是真被刺激到了,给冬屿发了条语音,几乎半条都是在喊冬屿的名字,带着也许哭腔。

    冬山与:如果你把我当朋友的话,应该为我的选择开心,而不是说我男朋友不好。

    从高中到现在,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他。

    一句话就断送了人的念想,让对方认清他们之间的关系最多只是朋友。别无其他。他伤心,他难过,他如失了魂一般。

    很久,崔旭才发了条消息。

    内容是:祝你幸福。

    或许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带冬屿去参加唐灏的生日宴会。不然,也不会在高中毕业以后再见到路梁放。

    冬屿关掉手机,看向一旁看志愿填报表的路梁放,“你不好奇我在聊什么吗?”

    “聊什么?”路梁放没有抬眼。

    “崔旭。”

    冬屿说出这个名字,路梁放没什么反应,她继续说:“他找我了。跟我说了一大堆你不好的话,但是我说回去了。我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了。路,我一直觉得你很好。”

    路梁放:“哦。”

    还以为他会不高兴,吃醋之类的,冬屿见他没太大反应,有点失望。路梁放问她,“你报了哪所大学?”

    冬屿回答他,“国传大学,新闻类专业是第一。你呢?”

    他淡声说:“国安大学。挺好的。”

    好消息,是一所城市。

    冬屿心中欢喜,反复确认,“你家里不会再阻拦了吗?”

    路梁放沉默了一会,“会。所以给你打电话你不要搭理。”

    “他们怎么知道我电话?”

    路梁放说:“有的是手段。”

    冬屿没太放在心上,看了会路梁放的高考志愿,而后登上网站把高考志愿再确认了一遍,截图发给爸妈,顺便给裴斌也发了一份。

    裴斌不可置信,发了一长串消息轰炸她,你高考志愿不要瞎报,谁教你这么报的把最好的全写上,几乎没有保底的,滑档了怎么办?破罐子破摔了吗!不是,填国传你分数够吗?我当年都没考上。

    高考离他太远,每年的分数线都在变化,他还不清楚冬屿的在校成绩,以为她跟她哥一样不学无术,或者学习成绩很一般,在刻板印象中,学霸几乎都是带着厚重的眼镜,留着乱糟糟的头发,一看成绩就很少,几乎很少看见她这样五官这么精致,肌肤洁白,长发柔而软。

    直到冬屿甩出全省排名的那一刹那,他沉默了,“不是,这个分数学什么新闻?这东西没有前途,一分钱也没有,领导还都是老古板钱少事多,出去采访还容易遇见超雄家属,听我的你换个专业换个王牌大学……行不?”

    冬屿说,“不行。”

    裴斌见木已成舟,干脆也不劝了,直接抛出橄榄枝,“那你毕业后来我们社呗,国家控股的,也算是国有产业,来吃公家饭,我们还跟公安厅有合作,就是有点危险,不太适合女生,你妈要知道多危险会气炸的,假如我女儿要学新闻,我都直接打断她腿。”

    冬屿说:“我想想。”

    那边裴斌边吃泡面边跟人聊天。裴佳邈走进来,他连忙擦擦嘴巴,回头抓了把头发显得自己不是那么邋遢。

    裴佳邈依旧打扮的漂漂亮亮,小公主一样骄傲,裴斌对这个唯一的女儿情感很深,什么都依着她,她要买什么都买,即便她喜欢的东西都很贵,她从小到大就没受到过什么委屈。

    唯一一次是高二那年,裴佳邈一跑回家就哭了,裴斌还以为她是受人欺负了,泡面都不吃了,跑到她学校去问还被裴佳邈知道后非常生气,冷战了一个星期,最后的结果也是发生什么一点都问不出来。她那些个小姐妹嘴一个比一个严实。

    裴佳邈把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声音清淡又悦耳,“爸,我志愿填报好了,没什么问题我就提交了。”

    裴斌伸长脖子,“给我看看什么专业。表演吗?我记得你长大后想当模特的,要我说还不如选个方便点的专业去考公务员,现在的模特都要关系背景够硬才能混的好一点。我见过的太多太多了。”

    说着,看到屏幕的瞬间裴斌却愣住了。

    裴佳邈指着屏幕,缓慢念出来,“微电子科学与工程。我要报这个专业,我也要当模特,已经有工作室找我合作了。”

    裴斌闻言,“佳佳不愧是老子亲生的!这么有出息,跟你妈简直一个样。”

    裴佳邈接着给他破了盆冷水,“对了说起我妈,她前几天打电话要我搬过去跟她住,你别送,她说不想看见你,现在谈了新男朋友怕对方介意。”

    裴斌:“……”

    滚滚滚。

    高考成绩出来五天后,大多数学生的志愿都填报好了。孟初坐在去复读学校的火车上昏昏欲睡,车厢内装满吵闹声,大爷大妈把火车当成了菜市场。甚至对面的中年男人脱掉鞋袜把脚放在孟初椅子旁边,孟初瞪过去,男人嬉皮笑脸,脚从凳子上放下来没过一会,他又把脚放了回去。

    孟初何曾这般窝囊过。她忍着眼泪,扭头看着窗外极速逝去的风景。这一切都从爷爷被抓开始变坏,父母的工作也受到了影响,复读的学费也很贵。

    她带着钱接到一个骗子的电话说把学费打到某张卡上,学费被骗光了,家里只能去借钱让她去上学。

    恨吗?该恨的都恨过了,现在只有失魂落魄,她像个火车上的幽灵,垂着头用空洞的眼神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这时,手机响了。

    她以为是警察追回骗子的钱款了,慌忙拿出手机一看,却看见一个境外电话,国家显示是在墨西哥。

    心中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她挂断电话,谁知却收到了一条短信,内容很简单:小姑娘,只有我能帮你。我清楚你的困境。

    远在墨西哥的牧师眼瞳幽暗,刚又把逃跑的人质腿脚打断,手指上沾满血,屏幕一片鲜红模糊。

    来电电话又显示了。

    这会孟初手指颤抖,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冬屿把手机放在耳边,接听电话,以为是送牛奶的叔叔换电话号码了,一接通才知道是路梁放妈妈的电话。

    对方的目的很简单,开的价格也慷慨,“我知道你是席老师的女儿,讲真的我也很意外,废话也不多说了,你可以劝小路出国吗?如果他改变主意,路家也会安排你的未来,跟他一起出国留学。当然,钱是我们出。这方面你不用担心。”

    冬屿抓着屏幕的手指一顿。

    第70章 我的名字叫红

    她一个人在房间,忘记开灯了,路梁放妈妈似乎笃定了冬屿不会拒绝。电话里头的背景音杂乱。

    黑暗中,冬屿说:“我尊重他的选择。”

    对面声调僵住,“什么?”

    冬屿认真说:“我尊重他的选择,我不会帮你,抱歉了。”

    “你妈知道你谈恋爱吗?”

    冬屿:“……”

    和路梁放在一起的事,她没跟父母说,妈妈只想她读书,不想她谈恋爱,即便现在已经年满十八岁了,席少英还是会生气。

    更别说她现在还住在路梁放家。

    沉默一会,她问:“还有事吗?”

    “要么你不尊重小路的选择,要么你不尊重你妈,选一个。我还有你妈的电话。我知道你是教师子弟。”

    冬屿说:“都不选。”

    她猛然挂断电话,心里生出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她下床穿上鞋子开灯,走出去问管家,“路梁放在房间吗?”

    管家笑着说:“少爷在吹头,你看起来有心事,要我给你热杯牛奶吗?”

    冬屿摇头,推开路梁放卧室的门,路梁放坐在床的边缘,听到动静,他手指啪嗒关掉吹风机,刚吹完的头发看起来很凌乱。

    “怎么了?”路梁放问。

    冬屿看向他,“你妈给我打电话了。我不知道。不小心接了。”

    路梁放沉默了一会,手抓着头发,“没关系。她要是威胁你跟我说。”

    “她说要把我们的事告诉我妈。除非我能说服你顺从你家里的安排。”

    “但我说我尊重你的所有选择。”

    她一口气说完。路梁放愣住。

    他放下吹风机,慢悠悠打量她。

    不安的感觉在冬屿心中蔓延,没想到这么快,才刚和路梁放谈没多久就要被捅到父母那去。

    暗恋的时候想象过许久美好的场景都没发生,她得面对席少英,还有路梁放家人,这么现实的问题。

    路梁放抓着她手臂,把她拉到眼前,问:“你害怕吗?”

    冬屿抬起眼,牵强地笑:“有点。”

    “那你后悔吗?”

    “不后悔。”

    “为什么不后悔?”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不会为我的选择后悔。路,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冬屿的手指紧抓着他手背,能感受到他脉搏起伏不定。

    昏暗的光线下,路梁放神情未知,他盯着她的脸说:“你妈要是怪你,你就把我推出去,说是我逼迫你的。他们都不会拿我怎么样。”

    这次换冬屿愣住。

    他又问:“饿了吗?”

    冬屿点头。

    “带你跟我朋友去吃个饭。”

    “陈?”

    “不是。这头猪回去了。”

    路梁放毫无波澜地说,理了理头发,回头看了冬屿一眼,“你穿件外套。外面有点冷。地方不是很远。我们走路过去。”

    冬屿放开他的手。路梁放先下去等,他外面随便套了件格子衫外套,靠在路灯边缘,胳膊很直,腿也很长。

    等了一会,冬屿下来,风轻抚过路灯,刚好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她停下脚步,心里很紧张,毕竟这是头一回以这样的身份去见他朋友们。

    路梁放目光落在她肩膀,见她还是那件衣服,露出的胳膊很白,像藕节一样。

    他淡声说:“不是说要穿件外套?”

    冬屿回答:“外套都洗掉了。我没带多少衣服过来。我感觉也还行,不是特别冷,我们吃什么?”

    “是火锅店。”路梁放说。

    冬屿闻言,莫名想起路梁放在自己家补课的那年,家里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她从冰箱里拿出火锅底料,把速冻丸子和红薯粉放进去就是简易的火锅。外面的火锅也不是吃不起,而是舍不得。

    他或许已经没有印象了。

    路梁放见她在走神,脚步放慢了一点,“想你家的火锅吗?”

    冬屿一怔,“你还记得。”

    “不记得。但看你这样就想起来了,还问过我吃不吃。”

    “这是待客之道。”

    “所有客人来你家都会这样吗?”

    冬屿沉默了。是只有路梁放会,因为这是自己暗恋的男生。L或许不知道,她其实从那时就喜欢他了。

    她嘴上还是回答,“会这样。让客人饿肚子不太好。虽然简陋但还挺好吃的。”

    路梁放说:“没吃过。有机会试试。”

    冬屿开玩笑,“少爷也看得上这些?”

    “你干脆说一千块钱卖给我好了。”

    “一千块买不到,一万块卖给你。你愿意买吗?”

    “不愿意。”

    “为什么?”

    “我不是猪。”

    他低眼注意到冬屿被冻得通红的手指,她怕是只顾着跟他说话了,没注意到自己双手失去知觉,见路梁放这么看着自己,冬屿才反应过来。

    她弱弱地说:“好像是有点冷。”

    话还没说完,肩膀被拍了一下,她愣住,听见路梁放那淡淡的语气,“笨成这样。”

    他脱下格子衫递给她,里面也是件短袖,手伸的很直,“你先穿着。离目的地也不远了。”

    冬屿脸一红,点点头。

    她接过他的外套,指尖捏紧,突然就想到一个问题,“你会丢掉吗?”

    “丢掉什么?”

    “你不是有洁癖?不接受别人碰你东西,穿过你的衣服你会丢掉。之前我穿你衣服的时候是这样……”

    路梁放顿住,回头看着她冻得发白的脸,“不接受的是别人,不是你。若不明白,再多穿几次就问不出这么傻的话。”

    格子衫衣袖遮不住她的手,路梁放让她把手伸过来,用掌心的温度帮她捂着。

    冬屿最开始还犹豫,直至真真切切感受到路梁放的手,她才明白,原来和喜欢的人谈恋爱是这种感觉。

    像糖,像天上的云朵,也像一场梦。

    她总是缓不过神,迟钝一会,昏黄的灯光照在路梁放伸出的手臂上。街道很冷清,影子黏在一起。电线杆上缠着的线是黑色的。

    这一次,他没有再像高中那样从不回头。

    上了天桥,拐了几个弯就是火锅店,他们是提前预定好了包厢,服务员笑吟吟领着他们去。

    里面楼道宽敞,还没推开就闻到了花椒翻腾的香气,冬屿跟在路梁放身边,还没打量完包厢里面的人,就看他们齐齐转头。

    “嫂子来了!长这么漂亮!在六中一定也很受欢迎。”

    “长这么好看都可以去当女明星了。快坐快坐。很可惜陈少不来。”

    “又是因为他前女友的事呗。别管他了,路少来就行。你看人家的手都牵着呢!小情侣恩恩爱爱的,少爷都开窍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原来上次跟我们一起打游戏的是嫂子啊,误会误会,嫂子打游戏比我新手时期厉害多了。”

    冬屿被他这么一说,注意到路梁放手还牵着她的手,脸颊发烫。路梁放侧过头,这时候才松开。

    他问他喝酒吗。

    有前车之鉴,冬屿摇头。

    路梁放让服务员拿了瓶酸奶,冬屿注意到桌上不仅是男生,还有一些女生,大概率是对象或者朋友之间的关系。女生们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她。

    菜很快就上齐了,冬屿吃辣不是很行,手攥着餐巾纸一把鼻涕一把泪。

    她喝完杯中酸奶,很快就缓过来,抬头就看见对桌的男生给自己的对象夹菜。眼神温柔。

    她下意识看向路梁放。

    路梁放还不明白,他正在跟人聊天,冬屿看了一会他才注意到。

    “怎么了?”

    火锅店太吵,他怕听不清她说话,头往下低了些。

    冬屿嘴唇动了动,心中突然酸酸的。

    很想。

    但又感觉主动争取来的就变味了。

    她垂眼用纸擦擦嘴角,笑道:“没怎么。我吃饱了,你也要吃得开心,我先去跟她们聊一会天。”

    路梁放说好。

    女生们都去外面聊天了,男生们都留在包厢里。路梁放饭量不大,很快也吃好了,注视着冬屿离开的方向。

    有人问:“路少怎么突然开窍了?老实说我们当时听到传闻还挺震惊的,突然就在一起

    了,没一点征兆。嫂子长得挺好看的,她追的你吗?”

    路梁放注意力转过来,胳膊放在桌上,很久都没说话,那人自知说错话了,尴尬地笑了几声正想转移话题。

    他却突然出声,“没有谁追谁,只是不想让她等太久。这个结果也是她喜欢的。”

    “等太久?”

    路梁放手中转了转酒杯,掀开眼皮,声音中听不出情绪,“她从高中开始手机壁纸就是我。”

    “所以你喜欢她吗?”

    “……”

    “……”

    包厢寂静,这话挺像高空走钢丝的,稍有不慎就要炸。

    路梁放有点不耐烦了,“再废话就滚出去呢。”

    方才还在试探的人顿时不敢吱声,恨陈常绪又跑回去管他前女友的事,要不然只有他不会被路梁放镇住。

    冬屿不知道包厢发生的一切,跟女生们坐在外面吃零食聊天,刚才男朋友给夹菜的那个女生手抵着下巴,端详着冬屿,神情有些新奇。

    “你身边有保镖诶。我看出来了。你男朋友对你很重视。你们谁先喜欢谁的?”

    冬屿很诚实,“我先喜欢他的。”

    “很正常,我也是先喜欢我男朋友的,我男朋友知道后感动的都快要哭了,骑车带我去看日出跟我表的白。你们是怎样?”

    冬屿神情有点僵,小声说:“就这样,在雨天的大街上,他突然问我谈不谈恋爱。我说谈。就这样了……”

    看女生的表情,似乎期待听见的并不是这个答案。包厢的门突然打开,冬屿回头,看路梁放走到自己身边,心情好像不太好。

    “我们先回去。”

    冬屿愣住,“哦好。”
图片
新书推荐: 平平无奇npc(女尊) 万人嫌与虫母融合之后 娑婆外传:盂兰古卷 大佬的小哑巴爱人 大夫,别摸我腹肌 万人迷光环对反派失效了 堂堂耽美文女炮灰 世子妃今天和离了吗 漂亮鲛人被捡后躺平任宠 春水夜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