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啊,就要走了吗?”
“要不再坐会,我们可以去KTV唱唱歌,反正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是啊是啊,好吧,很高兴遇见你。”
冬屿微笑起身告别。
路梁放在门口等她,逆着光,看见她单薄的身影,她转过头看他,眼睛在升腾的火锅热气中略显模糊。
他有点烦。
为什么明知道他们的关系。
还会问他喜不喜欢这种蠢问题。
等他回神,冬屿已近在眼前,路梁放才发现,女生的脸好小,皮肤细腻光滑。他移开目光,朝她伸出手。
“把手放过来。”他说。
冬屿没有立即,而是端详了他一会,“路,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路梁放:“我看起来很不高兴?”
冬屿点头,“你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见朋友明明是一件很高兴的事。你眼中之前有别的情绪,现在却只剩下冷漠。你高兴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
路梁放一愣,喊了声她的名字。冬屿抬眼。他侧目,淡声询问,“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冬屿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温柔地说:“你不喜欢我的话,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
想象中的恋爱应该是干柴烈火,真正感到的时却像一场很清淡的雨,淋在身上都不太有感觉。
冬屿不解他为何突然这样问,可能是刚才跟男生们聊了点什么。
路梁放沉默,“……”
知道她高中就暗恋他,那么在一起就是最美好的结果,她不需要再等待,也不需要费尽心思去碰他手臂。可以大大方方的接触,有话也可以直接说出口。
所以当时才会问谈不谈恋爱。
橱窗的灯一盏盏熄灭,街边很暗,冬屿久久看着他,汽车嘟嘟声不绝于耳。
路梁放抓着她的手过马路,说:“你还挺聪明。”
对他而言,真没感觉就不会让她靠近小于一米的距离。
冬屿说:“我感觉到你的心情好像好点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话让你不高兴,但你不去想就好了。”
路梁放嗯了一声。
他声音依旧很淡,“你也不用太把我家里人放在眼里,他们平时比较闲,爱给自己找存在感。”
冬屿低下眼,假如自己在家里敢这么说话,席少英已经拿扫帚追着她打了。
别墅的灯还亮着,管家见他们平安回来松了口气,他指着女佣手中拎着的篮子挨个说:“欢迎回家。这里是水,这里是牛奶,这里是薄荷糖……”
冬屿把格子衫脱下,管家走上前接过,路梁放说,有空让她挑几件外套,管家说,好嘞。
躺在床上,冬屿想的都是路梁放在路灯下拉自己的手,毫不避讳他人的目光。
还有……L问她的那个问题。
他当然不知道。
其实自己高中时代就喜欢他了,见过他神情寡淡,对陌生人冷淡又不失分寸,裴佳邈追着他一路,他都没抬眼。伪装10086给他发短信收获两个问号。
这样冷漠的人。不喜欢怎么会问自己谈不谈恋爱。新鲜感上头吗?
冬屿现在要面对的另一个问题,还是来自家里,路梁放妈妈见她软硬不吃,直接给席少英发了短信约见面。现在她家都知道她谈恋爱了,还是跟路梁放。
她看见了席少英给她发来的短信,对路梁放说:“我们也要去。”
还没谈多久,事情就演变到了两方见家长的地步,路梁放妈妈显然不是好说话的,态度是既然他不服从家里的安排,那么家里也不会承认他的感情。
路梁放说:“如果你不想的话,可以不去。”
冬屿说:“不去。我妈会大发雷霆。然后会一辈子不让我进家门。”
两人最终还是去了,地点在一家高档餐厅的包厢,路梁放妈妈特地穿着高档的定制服装,高傲地把包放在饭桌上,一般有钱都买不到。
“虽然我们两家的小孩已经成年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但是我们做家长的还得多为自己孩子的前途考虑,席老师,我敬重你跟你先生,你女儿跟我儿子谈恋爱过家家我也没意见。反正不会结婚,可是根据我们家的安排,我儿子将在高考后出国留学深造,但他似乎为了你的女儿想留在国内,这种自毁前程的行为我想我们两方应该交流一下。”
他妈妈一开口就堵死了他们所有的路,在她的说法中,路梁放就是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因为在国内谈了女朋友就拒绝去国外上学,而冬屿也不拦着,还以此为他爱自己的证据。
路梁放手放在口袋里,当即就冷脸,他正要说什么。
冬屿就拉住他,温温柔柔地开口:“阿姨,你太高看我了。路梁放根本就不会为我留下。他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想法,他的追求不在国外,所以很遗憾,至始至终他都没考虑过你们的那条道路。
他的眼中总是那么冷漠,似乎是童年的阴影没有消散。我跟你说过,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愿意尊重他的所有想法,国内也好国外也好,山高水远,只要是他想走的路,我便只会停留在原地送他一程,然后去追求我自己的,这并不冲突。
你到现在都不想承认他的梦想吗?”
全场寂静,路梁放妈妈捏住碗筷,冬屿心中始终怀有内疚,不敢直视席少英的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路梁放罕见地把目光集中在她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上,神情变化。
他妈妈有着自己的一套思维,完全不接受她的想法,直逼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席少英,“席老师你也听见了,他们年纪小不懂事,很多事只有出社会才能明白,健康的恋爱应该多为对方未来考虑,而不是感情用事。”
席少英放下筷子,双手撑着说:“路妈妈,你想让你儿子出国。我也想让我女儿考公,你知道我在知道我女儿想当记者的时候多生气吗?我就纳闷了,铁饭碗不好吗?可后来我明白了,所谓父母为子女操了一辈子的心,最终还是要学会放手。
就像你儿子跟我女儿不仅谈恋爱还同居,要之前,我肯定逼她分了,但现在我想,世界是属于他们的,人生的路应该是四面八方,而不是只有一条正确的路,我希望她能
有丰富的情感,也能向我证明她的选择没错。”
路梁放妈妈被气极了,淡声说:这么说来,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觉得你女儿跟我儿子合适吗?如果席老师不太清楚明柯集团的产业可以现在上网搜一番,你们学校有栋楼都是我们捐的。”
席少英不愧是当班主任的,气场上就没输过,“合不合适也是我们家说了算,就这么说,我们家拿得出一等功,你们家有吗?”
她语气犀利,路梁放妈妈顿时哑口无言,转头问服务员菜怎么还不上齐。服务员慌忙跑出去催,双方家长的博弈,最后不欢而散。
冬屿跟路梁放回到公馆,在玄关柜换鞋。
管家见他们回来很高兴,指着客厅被白布包裹的一物,“看!榻榻米,是唐少爷送来的,他说原本是买来打游戏用的,但他爸妈只准他坐红木的椅子,就送我们这了。”
他看向冬屿,问,“饭还吃得顺利吗?我猜夫人肯定没有很为难你们。”
“顺利。”
冬屿满脑子都是妈妈当时的话,本以为她知道自己谈恋爱会很生气,没想到妈妈始终都站在自己这边。
她不免鼻尖发酸,回过头对路梁放说:“路,我先回房休息了。你妈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反正高考志愿已经交上去了。再怎么说也没用了。”
路梁放看向她,“回什么房?过来。”
冬屿不明所以,还是走过去试坐榻榻米,不得不说,唐灏送来的榻榻米坐得还挺舒服,她仰头看他,“有什么事吗?”
话音未落,阴影占满她整个视野。
“是猪吗?那个时候帮我说话。跟她有什么好扯的。”
路梁放就近停下,小腿正好抵着冬屿膝盖,他视线下落,情绪没什么起伏。
冬屿认真地说:“那我下次不帮你说话了。你是我男朋友,帮你说话不是很正常。有时候只是忍不住。特别是你妈张口就来。”
“她是这样。”
路梁放伸手,淡淡说:“抱会。”
“嗯。”
他把她身体往这边拉,这样距离就拉近了,冬屿又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试探性地伸手搂住他的腰,心剧烈跳动。
很可惜,第一次拥抱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两人胳膊其实都有点僵硬,像是牵了根木偶线,没有那种拥抱全世界的感觉,或许是没有经验以后就会好,还是说恋人之间的拥抱就是这样,寡然无味。
可是电视上阿甘和珍妮的拥抱又很打动人心。
冬屿在路梁放怀中安静地想,失望过后她又开始接受,生活哪来这么多《阿甘正传》,才刚谈恋爱呢,以后应该就好了。
她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路,我们一起养条小狗好吗?”
这样应该就会慢慢找到感觉。
路梁放说:“我不喜欢狗。”
“猫呢。”
“毛绒绒的我都不喜欢。”他说。
冬屿哦哦了两声。
“那我们去坞山挂同心锁好吗?高中时候,我们班小情侣总爱爬到坞山顶看日出,挂同心锁,听说上顶有座寺庙,寺庙旁卖的酸萝卜可好吃了。鸡爪也不错。”
路梁放问:“灵吗?”
冬屿说:“灵。”
她手还放在他背上,抬头看着他走神。路梁放一无所知。
L,你知道吗?
即便现在跟你在一起的体验感不是很好。
我还是愿意把一切交给时间。
清水放久了总会浑浊。
第72章 我的名字叫红
去坞山的那天清晨,冬屿是自然醒的,原本还在担心下雨,但凌晨三点起床的时候,天空很平静。
不用打车,有专门的司机接送。
她脑子昏昏的,穿着日式校供制服靠在车窗边补觉,长发遮住脸,像个刚从井里爬出的女鬼。
而路梁放坐在后排正中央,双手靠着,神情很淡,手中摸着杯咖啡。
车辆刚好过隧道,昏黄的光线,一阵颠簸过后,冬屿被晃醒了。她迷迷糊糊朝路梁放的方向看过去,“快到了吗?”
车载音乐是《HeatWave》,路梁放伸手把音乐调小了,随口说:“才多久。”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后视镜中的人肩膀低垂了也许,浮光一晃而过。
冬屿双手抓着窗,头靠在手腕上,“不知道为什么,我好想睡觉。你真聪明,带了杯咖啡出来。”
路梁放不说话,把咖啡递给她,他其实没喝几口,看起来就根没开封的一样。
冬屿脸一热,双手接过咖啡,没用吸管,而是把咖啡盖子揭开,直接用杯子喝。她记得路梁放是有洁癖的,刻意避开他用过的习惯。
苦涩侵入口中,她把咖啡还给他。
路梁放盯着被她掀开又按回去的盖子,过了一会才接过,不知道为什么,冬屿感觉他脸上情绪在变化。
还没来得及细想。
司机把车停到路边,“地方到了。少爷是现在下车还是坐会。”
路梁放打开车门,冬屿也打开另一边的车门。凌晨景区有自动购票处,人工窗口还没上班,冬屿打开手机想要扫码,微信弹出一条消息,路梁放已经把入山的二维码发给她了。
她再一次点开路梁放朋友圈还是一条灰色直线。
扫完二维码入山,她往前走了几步,听见后面滴的一声,回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为什么还屏蔽我朋友圈?”
路梁放手插兜里漫不经心回答,“哦,很少用微信,忘记拉出来了。”
冬屿怔了一会,久久盯着他没有说话,手指捏紧,短裙随夜风飘扬。
“所有人都会屏蔽吗?”
“一般都会。不是为了针对谁。”
“这下好了。”他说。
路梁放的朋友圈很简单,定位加风景照,纯照片,没有一个文字,地点涵盖全球,北美、北欧、中亚、南极,给人的感觉就是必须花很多钱才能去的。
坞山的凌晨薄雾冥冥,虫鸟窸窣,上山的路根本看不清,必须要用手机打手电筒。路梁放正准备把手电筒打开,看见微信朋友圈多了很多个红点。
点开才知道,冬屿给每条朋友圈都点了个赞。
他回头就看见她狡黠的目光,在黑暗中特别明亮。
路梁放唇角动了动,“无聊。”
冬屿:“无聊你还特地说一嘴?”
“就说。”
冬屿故意捂着耳朵,拉长了尾音,“我听不见——”
她打着手电筒,踩在爬满青苔的石阶上,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向上爬。沿途正好遇见几个登山者,一半是老人,一半是年轻的学生。学生们背着腰包,结伴前行,争取在日出来的时候登上山顶。
中途有休息亭,冬屿休息了一会,边吃面包边喝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路梁放?你怎么在这?”是个男生。
她总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把矿泉水瓶丢进垃圾桶回头,看见一个寸头男生,同行的还有一群背着书包的男生,有些穿着篮球服配短袖,有的下面穿着黑色阔腿裤。
那群男生看着冬屿和路梁放窃窃私语。
寸头男生跟他们小声说:“高中同学。”
冬屿也想起来了,这是高二在药店遇见的那个男生,他当时腿还摔断了,打着石膏,跟路梁放两个人在那守店。
寸头男生显然没有认出她,问路梁放,“她是你亲戚?”
路梁放回答,“对象。”
冬屿睫毛轻动,缓缓看着他。心中油然生出一种甜甜的感觉,一晃而过,她难以捕捉。
两个字宛若平地惊雷。男生不可思议,“真,真,真的假的?你不要骗我……你,你都谈恋爱了?当时拒绝裴佳邈的时候怎么说的?不是说这辈子都不想谈恋爱……好吧,嫂子长得特别好看,眼光可以啊……”
“忘了。”
路梁放压根不在意,以他的行事准则说:“忘了就是没有。”
对方:“……”
两人继续向山顶爬,快五点的时候终于接近山顶,此刻天边已然生出几缕晨曦,乳白色的一条线,泛着金色的光芒。
寺庙就
在金光附近,沐浴着晨曦。边上有一条栈道,紧挨着断崖。
栈道吊着蟒蛇一样粗壮的铁链,上边缠满红色绸带。听说在这挂同心锁的人最后都会修成正果。
栈道上挂满同心锁,有的锈迹斑斑,有的被风雨侵蚀。
现在多了一把。冬屿亲自挂上去。
同心锁钥匙一人一把,雕刻的文案是这年很火的网络文案:
我选择了你,就不会离开你,这是承诺,也是约定。
甲方:冬屿
乙方:路梁放。
咔嚓一声,锁好。
迎着晨曦,冬屿掩饰不住欣喜,双手合十闭眼似在许愿,她长发在雾中飞扬,脸颊红润。
路梁放站在不远处看着,右手拿着冬屿吃了一半的面包。
冬屿出门是带了制服包的,不过面包袋子开封了放在里面怕被挤出来,就让路梁放手拿着,挂锁的功夫,制服包也暂由路梁放拿着。
爬了这么久山也饿了,路梁放靠在石柱边,毫无道德地把剩下那一半面包也吃了,侧头观看日出。
冬屿回来时看着空荡荡的面包袋都傻眼了。
“我的面包……你不会丢了吧……”
“我吃了。”他随口承认。
面包皮很薄,里面的夹心很软。
是黄油味的,掺杂着些许肉桂。
冬屿低头说了一声,“好吧,你喜欢我下次给你买点。”这个视角只能看见她的发旋和鼻梁,像只被人抢走胡萝卜的小兔子。
特别可爱。
人生头一回,路梁放想让时间定格在此刻,他别开目光,感受着山顶的微风,淡淡嗯了一声。
再过半小时,山上小卖部也开门了。他吃了冬屿口中寺庙边独有的特别好吃的酸萝卜,但这都没半块添加剂面包好吃。
下山的途中他们遇见了裴佳邈。路梁放忘记这谁了,但冬屿忘不了。
裴佳邈扛着裴斌花重金给她买的单反相机,身边依旧跟着很多小姐妹,化着妆,穿着束身衣,露出养的很好的腰腹。
她看了眼冬屿身上的衣服,又看看路梁放手中的制服包,脸色一变,顿时明白了什么。
冬屿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毕竟只是高二萍水相逢的关系,不记得都有可能。
心中默数三二一,她还是抬起胳膊,做了一个想打招呼又不确定要不要的动作。
裴佳邈其实看见了,但是不打算回应,她背对着路梁放和冬屿,举起相机对自己小姐妹道:“就这个动作好,你们往后退一点,那边树枝有点挡住光,要不要用手弄一弄?”
姐妹团不认识冬屿但是认识路梁放,目光呆滞,反应过来后装作什么都看见,配合着裴佳邈。
冬屿伸到一半的手收回,最终还是没有打这个招呼。
她低头看着下山的台阶,等到看不见她们,路梁放随口问,“你高中同学?”
冬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她……不是我高中同学,而是你们学校的。裴佳邈,被你拒绝那个。”
路梁放:“哦。想起来了。你说过。还问我有没有答应她。”
冬屿:“……”
回到公馆已经是七八点左右的样子了,晚上十一点睡,凌晨三点起,睡眠严重不足,她躺在床上补觉,被电话声吵醒。
看了眼手机号码是境外打来的,以为是诈骗电话,把手机静音了没接。
过了一会,她收到一条短信:
我看见了,你的名字挂在学校光荣榜上,全省第一,很优秀的小孩,向你表达真诚的祝愿。
我的学徒要是活着,应该也能取得个不错的成绩,很遗憾,我本该为她的成长感到自豪的。
冬屿,你父亲张大海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希望你今后能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
后面跟着一个骷髅emoji。
足以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冬屿是醒来之后点开手机才看见的,查了下区号是墨西哥。
手机下意识甩出去,似被毒蛇咬了一般,手腕隐隐阵痛。
路梁放听到动静推开门,见她惊魂未定,很快也看见了牧师发来的威胁短信。
他眼中情绪转冷,走过去轻轻把冬屿拉近安抚,这次冬屿情绪终于压制不住,靠路梁放他怀里哭,手指按入他的后背。
这次的拥抱和之前又不同。
不是索然无味的,而是带有依恋的。
冬屿情绪平缓了一点,小声说:“假如我有一天出事,连带着你也失去一切,你会恨我吗?”
路梁放说:“你不会出事。该出事的一直都另有其人。”
冬屿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旧巷树荫下,头戴黑帽子的女生双手插在兜里左右张望,见四周无人,孟初快速奔跑至监控死角。
她低头打字,快速给那个境外号码发信息。
“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但现在学校光荣榜只有她的高考成绩排名。志愿填报什么的我不知道,投档结果还没出。”
“你,你能不能不要伤害我父母……还有你承诺的……是真的吗……”
牧师还没回信。
孟初放下手机,凝视黑漆漆的巷口。
前方是深渊吗?
是吗?
现在后退会好一点吗?
不会。
因为后面也是深渊。
外公一被抓,他们全家都受到排挤,不仅是亲戚,还有左邻右舍。早上一推开门闻到难闻的臭鸡蛋味。
下意识回头。
见门板被人用鲜红色的油漆写:
汉奸,走狗,能不能搬家?身上背了这么多条人命还有脸活下去!!!!
第73章 我的名字叫红
不久后,一件事登上峪平当地头条。
明柯集团向中国禁毒基金会捐款两亿,一些临江公馆内的企业家嗅到风声,紧跟着捐出款项。
这是近年来峪平金额最大的公益捐款,早晚班高峰期,公交车内小电视循环播放,乘客们边刷手机,边张口议论。
“为什么突然就捐款,是这些资本家良心发现了吗?”
“胡说八道什么呢?有本事你捐钱试试……都是为了国家事业,你还想再峪平炸一次吗?”
那人瞬间闭嘴。
几日后举办的新闻晚会,路梁放代表集团出席,闪光灯对准他,在记者问为什么要捐款时。
他摘下耳机,侧眼看了下镜头,淡声说,“为了女朋友。”
话音落,毫无情绪。
灯光照在他肩上,现场呆若木鸡,反应过来后蜂拥上来。保镖张开双臂拦住人群,路梁放一身黑衣低着头,朝着会场外走去。后面的记者看不见他的表情。
冬屿在网上刷到这个纷乱的视频,心中生出别样的情绪。路梁放推开门,助理把他的外套交给管家。
冬屿一直在等他,手靠在墙上,她抬头喊了路梁放的名字。
路梁放抬眼,“嗯?”
还没来得及跟她说捐款的事。
冬屿拉着她衣袖,鼓起勇气说:“我想纹身。”
路梁放一顿。
准备关门的助理都诧异,她是教师子弟,一般都会比较循规蹈矩,现在又突然要纹身。
“想好了吗?”他沉默了良久。
冬屿说想好了。
她想留下一些关于他的回忆。
有钱什么都方便,冬屿都不用去外面的刺青店,就有经验老道刺青师受邀而来。
他虽然是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房子显得十分拘谨,管家去给他倒茶,刺青师放下手中的纹身针,来之前就跟冬屿确认好了要纹的图案。
“准备好了吗?”
他在冬屿手臂上喷了酒精。
“准备好了。”冬屿心情很平静。
路梁放其实是有问过冬屿想纹什么,冬屿神神秘秘地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路梁放没有玩手机,撑着下巴注视着冬屿纹身。刺青师很认真,鼻梁上架着眼镜,眼睛一眨不眨。
冬屿在纹身前洗了个澡,身上有沐浴露的香味。
她手纤细雪白,头发没有完全吹干,脸上用了润肤霜,没完全吸收,像是飘雪在脸颊上融化。
闻到熟悉的香味
,路梁放就知道冬屿多半是又偷偷用自己的洗发水了,他很少这样,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双腿张开,一脸:我抓到了你把柄的表情。
冬屿不管不顾,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毕竟路梁放那时还吃了自己半块面包。
很快纹好了。
只有一个字母:L。
纹在小臂内侧靠近手腕的地方。
路梁放看见后就明白了,问她,“为什么纹在这里。”
冬屿说:“我有一个喜欢的电视剧。女主手臂的这个地方有编号……”
路梁放看向刺青师,伸出一只肌肉紧实的胳膊,说:“在我手的这边,纹个字母D。”
冬屿见状慌忙阻止,“你疯了吗?警察是不能纹身的。别这样……”
他过了一会才说:“哦,我想起来了。”
路梁放目光落在她手臂上的纹身没有移开过,又问:“为什么突然纹身?
冬屿笑着说:“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因为你也给我准备了惊喜,我在电视上看到了。这是我们在一起的证明。”
路梁放神情变化了一下,点开手机相机对着,对冬屿漫不经心地说:“把手伸过来点,我拍个照。”
冬屿开玩笑道:“你想当朋友圈背景吗?”
路梁放说:“想多了。”
“那你要干嘛?”
“拍照。”
绕了一圈又绕回来。冬屿噎住,还是乖乖把手放了过去,路梁放拍完照。刺青师给他们讲纹身后的注意事项。
冬屿说:“我知道了。”
回头看,路梁放懒懒正坐在沙发上,欣赏刚刚拍到的照片。
日光从窗帘间的缝隙溜进来,照在他半边脸上,一如高中在咖啡店窗边看书的那年。
这次,他嗤笑。
虽然一闪而逝,只有几秒,不仔细看根本就注意不到。
但还是有人看见了。
指挥女佣擦玻璃的管家愣在原地,大脑嗡嗡,少爷笑了!!少爷居然笑了!!从小到大他都是冷着脸面对旁人,甚至心情愉悦的次数都少之又少。
恋爱中最难忘的事是什么。牵手还是告白的那一秒?
冬屿想应该都不是,最难忘的是岁月静好。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腕内侧的纹身,回想起刚才一闪而逝的画面,打心底为他高兴。
高考录取结果出来了,很不出意外,冬屿和路梁放都是第一志愿录取。
路梁放怕她的个人信息被牧师的人窃取,特地跟六中打过招呼,不准张贴冬屿的大学录取结果。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就解决掉,六中最后还是张贴了全校录取结果,冬屿的名字没有被抹掉。
路梁放打电话问的时候,对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边泡茶边苦口婆心地劝说:“这个。我们之前打过招呼,可能是做表格的老师忘记了吧。其实也不是太大的事。就放一个多月就搬过去了,成绩又不是没考好贴出来怎么了?我们的目的也不是炫耀,而是让学弟学妹瞻仰瞻仰今年我校风采,参考一下分数线,说不定回去就会认真学习了。”
“这个叫冬屿的学生是你妹妹吗?哎呀呀,她可不得了!这么厉害的高考成绩。我都没想到我们六中居然不仅能出个全市前十,还直接进全省前十了!!真的是为母校争光了,母校也因此骄傲。”
路梁放:“……”
六中甩锅的技术炉火纯青,一会说是实习生的工作失误,一会又说是做表格的老师没注意。
反正就是舍不得冬屿考出来的分数。
六中每年中考招生都需要宣传,若是高考总体成绩太差,家长们就会犹豫要不要让不让孩子来这上放学,很影响志愿填报。
冬屿挂断电话,看着路梁放的神情说:“这下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我们都不知道牧师是通过什么方式掌握我的高考分数。”
牧师一直躲在境外,有一堆马仔为他马首是瞻。这个年纪太过无力,能做的只有降低风险,不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暂时把这件事搁置,冬屿很少出门。
就算出去也是跟路梁放一起,身边跟着保镖。
唐灏带着朋友来路梁放家玩,为了避嫌,朋友中没有崔旭。大多数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有男有女。
有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冬屿,眼中好奇,注意力多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觉得不好意思,比较绅士地移开目光。
其中就有上次在火锅店遇见的女生。
她们再次看见冬屿也特别高兴。
“又见面了?上次你走的这么匆忙,好多话都没来得及说。我看见新闻了!你男友捐款两个亿的事!!”
“帅炸了。你知道他对媒体说什么吗?为女朋友捐的。我有的时候真的会很羡慕你。”
女生笑眯眯的,边说边打开手机,给冬屿看新闻热搜。
#明柯集团继承人的女友身份成谜
#明柯集团继承人的女友是未婚妻吗?
#明柯集团继承人谈过几段感情
冬屿早就看过,再看情绪的起伏不大。她衣袖轻轻掀起,女生自然注意到了她手腕上的纹身。
“新纹的吗?”
“嗯。”
“我也为一个男生纹过,后面分手了。这种傻事再也不做了。感情这种事谁都说不准。”
冬屿问:“你现在的男朋友知道吗?”
“知道。他比我前男友有钱,也比我前任正常多了,果然还是要多谈几个才知道合不合适。说到这,你跟你男朋友在一起还挺不容易的,两个人性格都算很淡,如果我男朋友是这样的性格肯定谈不下去……”
女生说完,后知后觉意识到这话有点不太好,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猜他肯定会为你改变原则。就像我现任对猫毛过敏,我说想养猫,他还是给我弄了一只。
即便是那天他身上起满红疹子,还去医院挂水被他家里人说了。我就说还是不养了吧,其实,我只是想要他一个态度。
后来那只猫送人了。”
女生没注意,冬屿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她垂下眼看了一眼路梁放万年不变的微信背景和朋友圈,找不到一丝谈恋爱的痕迹,压制住的落差感又席卷而来。
或许崔旭说的对,就是有点不太合适。
冬屿去了趟洗手间,把冷水敷在自己脸上慢慢冷静下来,打开自己的朋友圈。
其实她一直都没把路梁放从朋友圈黑名单中拉出来。他没提过,也没在意过,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被黑了。
她靠着洗手池,紧抓着手机,无神地站了很久。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恋爱脑了,明明谈恋爱这种事不是生活的全部。
和路梁放不一样。她朋友圈唯一的一张置顶照片是他拉她手的照片,他肤色比她稍微深一点,手掌骨节分明,路灯光影照在两人手背上,看着很幸福。
文案即是日期:2023.7.25。
崔旭点了个赞,评论:祝你幸福。
像是在嘲笑她的无力。
晚上,冬屿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件事,她打开旁边正在充电的手机,给路梁放发消息,“你睡了吗?我可以来你房间睡吗?”
L:没。这么突然?为什么?
冬山与:没为什么。
L:……
L:行。
意思就是默许了。没有别的话语了。冬屿感觉自己像是送上门的,握紧手机深吸了一口气。
冬山与:我不来了。
L:,
L:怎么又不来了?
路梁放才给她腾了位置,手机又振动了,他看见她发来的消息,文字太过苍白。
冬山与:路梁放,你到底喜欢我吗?
第74章 我的名字叫红
台灯突然断触了一下,寂静中电流的声音很清晰。路梁放手指顿了顿,字打完又删掉,他最终是这么回答的:
不觉得问这种问题很无聊?
“……”
“……”
“……”
“……”
聊天框上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很久。路
梁放才收到她的回话。
“所以,直接说喜欢很难吗?”
“还是,你对我根本就只是图新鲜感。是这样吗?”
冬屿关掉手机,孤单的夜晚,她裹着被子靠在床边发呆,窗外的蓝调忧郁的天,心中又沉又冷。
他说不喜欢毛绒绒的东西。
他说不喜欢牛奶。
明明原则是可以改变的。他却连改变的样子都懒得装一下。
冬屿睡着前没关卧室的灯,等她醒过来照镜子一看脸色有点苍白,发现头顶的灯关了,卧室内是自然光,应该是管家路过时顺手关的。
她开始想,高考后遇见他发生过的一切,喜欢了这么久,连在一起都这么敷衍,男生对待感情是不是都这么随意。
路梁放回复的时候冬屿早就睡了。
L:来我房间,聊聊。
L:你不是要来我房间睡?
L:我对你不图新鲜。
消息被冬屿晾着,压根就不打算回。昨晚她特别不想说话,把微信状态改成了:想哭。
崔旭应该是一直在视奸她的微信。
睡着后没多久也给冬屿发了几条消息。
崔旭:遇见什么事了?
崔旭:我可以帮你解决。是路梁放跟你闹矛盾了吗?你可以不用憋在心里的,我不会告诉别人。真的。
他态度诚恳。
或许是想找个人说话,或许是为了气路梁放。冬屿走了很久的神,拒绝的话打到一半删掉。
冬山与:我们见一面。
从早上到现在,冬屿都没出过卧室,因为不想看见路梁放。
吃了几块面包,她情绪平复下来,洗了把脸,头发扎好,跟管家说自己要出门,管家带有歉意地说他在休假中,会帮她安排好的。冬屿也没太在意。
还以为客厅没人。临出门前却听见路梁放冷淡的声音。
“去哪里?”
冬屿侧头,路梁放抬眼看着她,他眼中的情绪毫无变化,语气听不出挽留的意味。
冬屿背着挎包,答非所问,“出去。”
语气很平静。
路梁放:“……”
她把门关上,坐上早就准备好的车,司机把她送到指定地点打了个电话,冬屿知道打给谁,没有理会。
再次看见冬屿,崔旭情绪明显有些激动,他点好果盘,问冬屿想喝苏打水还是调酒。酒吧内的灯光摇晃,冬屿的神情有点看不清。
“调酒。度数可以稍微高一点。”
她放下挎包,背对着他。崔旭盯着她的手腕看,神情失落。
“发生什么事了?”他轻声问。
“没什么事。就这样。”冬屿故作轻松,却又不可能完全轻松。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明知道她来见谁,路梁放却一条消息都没给她发过。冬屿恹恹不乐。
崔旭无比担忧,“是不是路梁放对你不好?他骂你了吗?还是冷暴力你?”
冬屿捏紧吸管。
其实冷静下来想想,跟他谈恋爱就是一场冷暴力,他从不关心她朋友圈的内容,也不关心她跟哪个异性出去,说在一起特别随意,真的算恋爱吗?
“你说的没错。或许我跟他不合适。路梁放太冷淡了,我在他身上感受不到爱我的痕迹。”
冬屿忍着哭腔翻开手腕,黑色墨水刺出来的“L”清晰可见。红蓝相间的聚光灯在酒吧里又摇又晃。
人潮汹涌,大家都很开心,唯有她眼中闪烁着悲伤。
崔旭脸上只有心疼,“你别难过了。其实这些,都是可以沟通的。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不一样,他也没有经验。你知道吗?冬屿,有很多女生羡慕你跟他谈恋爱。少爷家这么有钱,也一直在保护你。你想想你现在拥有的。”
“我还以为你会劝我们分手。”冬屿说。
崔旭的笑容苍白,“我只想你幸福。”
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冬屿连忙解开锁屏,预料中的信息没有收到,她收到了一条陌生的信息。
陌生号码:冬屿,我手中有你考上国传证据。
附件是一张图片。
冬屿皱眉,酒劲一瞬间清醒。
第六感告诉她。就是这个人把自己的高考信息告诉牧师的。
崔旭以为是路梁放发来的消息,神情黯然。
冬屿借口去洗手间,找了个隔间问对方,你想干什么?
陌生号码很快就回了:十万块钱,我可以告诉牧师你考上了另一个大学。反正他手下文盲很多,根本找不到六中光荣榜在哪,而且你男朋友警惕意识很高,居然动用关系让六中把榜撤了。
冬屿察觉到不对劲,对方似乎对六中很熟,那么调监控就能知道是谁。
陌生号码显然洞察出她的想法:
看来你不知道。六中那块城区正在修电,停电施工了好几天,包括那一个区的监控都没有。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十万块钱,不报警,我相信这对你而言很简单。
冬屿感觉对面那个人很奇怪,心思缜密但又怕被人发现,似乎不是完全依附于牧师,不然也不会拿照片来威胁自己。
好像只是为了钱。
冬屿为了稳住对方,发:好的,我知道了,给我一点时间。
陌生号码:你也别想报警,不然我会直接发图片给牧师。
孟初反复审视短信的内容,确保自己没有露馅。她收起手机,根据指示去找牧师的接头人。自从一年前阿弥和宋家夫妇被逮捕,牧师在峪平这边的势力就受到严重的打击,更别说今年孟德川被抓,牧师直接丢掉了耳目。
也就是为什么牧师一定要报复冬洪实,不惜代价拿他最亲近的人开刀。
“唉,里面的人怎么还没出来,肚子疼死我了。都进去多久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知道啊,我也还在排队,里面的人快点吧。”
隔着一扇门,外面的人在催。
冬屿转头就把短信截图发给裴斌和江华联,拿起挎包走出隔间。
现在正是酒吧的高峰期,一眼望过去全是人头,她不太能找到崔旭的位置,在人堆中左右张望,突然被某个人的胳膊肘撞了一下,往后退几步,人潮和灯光再次变化,她也彻底迷失了方向。
突然啪地一声,玻璃杯碎裂的声音,人群中慌张地“啊”了一声。
冬屿朝着声源望去,是三男一女在争执,围着很多看热闹的人。
“宋娇!为什么要跟他来酒吧?你不是知道他喜欢你。有对象来酒吧点男模,你谈恋爱就是这个态度吗!我才是你男朋友!你好好看看!”
男人眼中装满失意人才有的愤慨,唇色忧郁,一个劲地颤。
女生不当一回事,“哦,我跟他发生什么了吗?喝个酒而已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玻璃心?点男模怎么了?你不是也喜欢看美女?”
男人快要被气笑了,“你猜我为什么大老远过来?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公司出差我请了假还被老板给骂了一顿,但我还是过来了,因为我在乎你,而你!在乎过我吗?”
两人各执一方说辞,吵闹声没停下来过。吵架声中不乏有男二男三跑出来搅浑水,男人气得都能把店砸了。
冬屿看着,呆呆地看着,想到了某个人,她摇摇头,继续去找崔旭的踪迹。
正好,崔旭给她发消息了,很简单的三个字:他来了。
冬屿心中一紧,加快了脚步,远远就瞧见两个少年站在吧台边,灯光太暗,她看不清他们在干嘛。
要是你在意我这一次。
我就会原谅你。
冬屿一眼就认出了哪
个是他,放缓了脚步,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近。
可以不吵架。
但我希望你表现得生气一点。
玻璃杯的反光照射着周围,她逐渐能看清他的脸,双手握紧,视线下垂又看过去。
路梁放站下酒柜边缘,侧着头,神情很冷淡,好像只是过来喊她回家的。而崔旭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看起来很想哭。
冬屿停下脚步。
好的。我都明白了。
“回去。我们谈谈。”路梁放盯着她苍白的脸,说出口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没什么好谈的。”冬屿推门而出。
路梁放被她甩在后面,隔了一扇玻璃门,好一会才推开门喊住她,“你是要走去水沟里吗?坐车回去。”
“我走路。”
冬屿头也不回。
路灯下,冬屿背着挎包往前走,她盯着自己的影子,越走越快,眼睛酸酸的。马路上停靠的大车阴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过了个十字路口。
再过马路。
她终究是忍不住回头,看见路梁放无声地跟了她一路,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不要再跟着我。”冬屿一字一顿。
“你管我。”路梁放说。
“说话还要这么难听吗?”
“……”
路梁放移开目光,没有说话了,沉默在两人间发酵。
冬屿蹲在地上,影子孤单地投射在地砖边,拉得很长很长。
她也不说话,一直低着头,抓着自己的头发,谁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你说句喜欢我。”
她突然说。
细雨落在冬屿头发上,便利店放的歌是《HeatWave》,她觉得有点好笑,高中遇见路梁放时听的就是这首歌,现在闹矛盾也是这首歌。
身后的身影久久盯着她,一声不吭。
路梁放:“……”
“为什么一定要说?”
“你还是不肯说吗?”
“我说。”
“算了。”冬屿打断。
她睁开眼睛盯着自己脚下的影子,瞳仁一直在摇晃,含着水光,在心中默数十秒,始终没有听见想听见的三个字。
这下,彻底是明白了。
第75章 我的名字叫红
马路边喧嚣声呼啸而过,路灯一盏盏亮起,脚边的倒影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
冬屿重复了一遍,“算了——”
她扶着路灯站起,头也没回要过斑马线,蹲久了缘故,小白鞋有些崴脚。看起来容易摔跤。
路梁放想去牵她的手,被冬屿以巧妙的弧度躲开。
绿灯亮起,她朝着斑马线的对面跑,灯牌的霓虹灯在雾蒙蒙的天气中显得十分清晰。
路梁放站在原地望着,人群朝着他身后走,大多夹着公文包神色匆匆,细雨落在路梁放胳膊上,后知后觉的冰冷。
他才意识到。
她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暗中保护她的保镖走出来,着看冬屿消失的方向,等待指示,“少爷——”
路梁放语气烦躁地打断,“这还需要问我吗?”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低头想给冬屿打电话,后知后觉不能打冬屿这个手机号,又给她打微信电话。
冬屿没接。
她情绪平静下来,抬眼望着街边某场拍卖会的广告牌,把扎着的头发散下来。
路梁放的人跟在身后,几次问她要不要坐车回去,她说不用,不想看见他。
那几人悻悻。
裴斌给她发消息,讲的是威胁短信的事:尽量拖延时间,你问他十万块钱能不能转账,或者打到银行卡里。
冬屿按着他的话发。
对方很快就回了:
不行,你拿现金到我指定的地点来。一个人,别想着通知谁。
冬屿:你怎么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对方: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我只想要钱,对你跟牧师之间的恩怨纠葛没半点兴趣。你想你整个大学生活都被破坏吗?
冬屿沉默。
这个手机号的主人,江局帮她查到了,是个服刑人员,现在还没出狱。
她盯着手机号码站了许久,路边汽车的灯光一直在闪烁。
“反侦查意识还挺强。”
这是裴斌的评价。
那人没有放过冬屿,字里行间明显有点急切:你还要多久才能拿钱?不许跟你家里人要,跟你男朋友要。
这个人对自己的情况还挺了解。
冬屿盯着短信面无表情,回答模棱两可:我现在遇见点事,要过一段时间。
那边已经没耐心了:我只给你一周的时间。一周后没收到钱,图片会转给牧师。
孟初威胁完冬屿,开始审视镜子中的自己,面庞苍白,胳膊上很多淤青,这段时间瘦了很多。
牧师说,冬屿男朋友是路梁放,有钱人一件首饰都不止十万。
她一定能拿得出这点钱。
这么想,孟初后悔为什么不多要点钱,毕竟冬屿现在这么幸福不缺爱不缺钱,而自己的人生已经够糟糕了。
她蹲在厕所里,外面的人问她为什么没有出来。那些,都是牧师的马仔,说要带她去无人岛见个很重要的人。
强烈的不安感袭来,孟初假装冲好厕所,推开门,强颜欢笑,“我好了,走吧。”
马仔看出了她的紧张,吐了一大口烟圈说:“你不用太紧张,老大会安顿好你。”
孟初点头只是为了装顺从,马仔笑着拍肩,她闻到难闻的味道,僵硬的身躯爬满鸡皮疙瘩。
几人坐上皮艇,到达无人岛,孟初本以为接头人也是满口黄牙,直到一个青年出现。
路承洲胸口挂着墨镜,目光犀利地审视她,“你跟我堂弟的女朋友是同学?”
呼——
冬屿从梦中惊醒。天空暗黑如墨。
她返回别墅就睡了,路梁放最后有没有回来都不知道。
看微信消息,除了路梁放那几个未接的语音通话就没有别的了,就连裴斌每天给她发的消息都比这个正牌男友多。
或许失望积攒太多只剩下平静。
冬屿把路梁放的对话框从微信置顶中移除,朋友圈的官宣置顶也移除,做完这些,她侧躺在床上刷手机。
网上关于路梁放的话题很多,有家世学习成绩好脸带劲三层buff叠加,向来是舆论的中心点。
L1:你说这继承人的女朋友是谁啊?为她捐款两个亿啊,我工资才三千呢,恋爱脑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L2:求照片,我愿意出钱。
L3:真要喜欢为什么不公开?谈恋爱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劝删,等下资本家的水军来捂嘴了。
L4:赞同,不过我有个白富美同学见过他女朋友,说是长得很好看,像日本女明星。
L5:没有真照片的都是假料。
不过你们无不无聊,自己拿着几块钱工资在这关心人家资本家跟谁谈恋爱,他们这些有钱人无非是看见一个长得好看的美女就爱上了呗,脸都一个样毫无辨识度,可以消消乐了。
L6:怎么说话的?很不尊重人好吗?
L7:急眼什么?你是他女朋友的小号吗?
……
后面的楼层都在吵架。
冬屿不喜欢看乌烟瘴气的评论区,打算退出。
下一秒,整个帖子都被封杀了。有关冬屿的讨论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放下手机,去客厅落地窗看夜景散心,酒吧、街边发生的一幕幕重现在眼前,心绪始终都理不干净。
管家休假回来,正好看见她坐在落地窗前,拘谨地走过去。
“这么晚不睡,需要我给你热一杯睡前牛奶吗?少爷现在不在家,嘱咐我照顾好你。想要什么跟我说就是了。”
原本都在担心在客厅撞见他,没想到他是根本就不在家。
冬屿抬头问:“为什么不在?”
“他说住酒店去了,说你们彼此都需要冷静一下。你想他的话我现在帮你传达……”
管家边说边拿出ipad,可看到冬屿那张没什么情绪的脸,又默默放下。
冬屿双手抱着膝盖,“
……”
跟他谈恋爱真没劲。
管家小心翼翼问:“发生什么了?我这才休了一个假回来就变成这样了。是少爷惹你不高兴了吗?你别跟他一般计较,他就是这个性子……有钱人嘛,从小家里的压力就大,也不怎么支持他的想法,所以少爷对人很冷漠,没什么亲密的人,或许不太懂怎么跟女生谈恋爱……但……”
冬屿摇摇头,打断他,“给我热杯牛奶吧。”
天穹下黑金的高楼大厦巍然屹立,华灯自下而上,一层层闪烁,车辆川流不息,远光灯如电流般飞驰在公路上。
宝格丽酒店坐落在临江公馆西边,此时金碧辉煌,大有喝醉酒的公子哥带着女伴勾肩搭背入住,或者是生日派对需要包场子的。名媛千金们手拉着手,对路上遇见的某些人习以为常,针对特定的人,背地里会翻起白眼。
比如,从游艇派对回来半醉的二公子霍息,暴发户家庭,有三个哥哥两个弟弟四个姐姐,家里正在濒临破产的边缘。
霍息搂着女伴的腰,选择性忽略这些白眼,看见走廊尽头的某人眼前一亮,“路少!你怎么来了?住酒店吗?我请你,你带你女朋友一起来的吗?”
路梁放拿着房卡,本来就心情不好,冷冷地说:“你有事吗?”
看都没看霍息一眼,转身刷卡进了套房。这个房间对正着家,拉开帘就能看见冬屿卧室的窗户。
他不想让冬屿看见他抽烟,出来独自开了个房间,洗完澡出来冷静了些许,路梁放打开窗户,望着冬屿卧室亮着的灯,慢慢点燃烟草。
黑暗中,猩红的光点亮起,烟雾顺着光点蔓延,他站在窗边眺望,手骨沟壑清晰,面容却逐渐模糊。
等到冬屿卧室的灯熄灭。
路梁放才拨打一个人的电话。
“——喂。猪头。”
路梁放抖了抖烟灰,歪着脑袋,似提前构思了很久才不情不愿地说出:“你是怎么哄女朋友的?”
陈常绪:“?”
“……”
“。”
这就是你大半夜打电话招魂的理由?
“——我怎么哄我女朋友的?”陈常绪冷笑,“求我啊我就告诉你。”
路梁放面无表情补充,“你那是前女友。但我不是。只是闹了点矛盾。”
陈常绪:“什么矛盾?”
路梁放:“她一直问我喜不喜欢她。”
陈常绪:“你觉得喜不喜欢这点很明显,不需要说,也没这个必要,所以没回答是吧?”
路梁放:“是。”
“?”
陈常绪:“建议直接分手。”
路梁放:“……”
他说:“你去医院看看脑子行不行?”
陈常绪:“跟你说话浪费生命。”
话说完,两方都沉默了。
但始终没一人挂电话。
过了一会,路梁放掐灭烟,又问了一次,“所以?该怎么哄。”
陈常绪淡声说:“买礼物、道歉。”
“要你真还想谈下去,就有点诚意。还有,这种事以后不要问我了,我也很烦。”
陈常绪又想起前女友了,挂断电话。被救下后他就浑浑噩噩,总是会想前任。
路梁放站了一会,打电话问助理最近有没有国际拍卖会。
助理很快就发来资料,冰岛高奢品牌vivy准备拍卖一条叫“槐雾”的高定项链,又全球顶尖的设计师配合匠人打造,全球独一无二,作为压轴品,起拍价自然很高。
他都以为少爷只是问问。
却听路梁放淡声说:“让人拍下,不惜一切代价。”
“少爷…这……”
前段时间捐款两个亿的事,路家产业下就有很多股东不满了,现在又要拍一条项链,怕是又要闹翻天。特别大家都知道项链是送谁的。
路梁放打断他,“你还有事吗?”
“没,没……我这就去办。”
第76章 我的名字叫红
冬屿披着毯子,等了路梁放很久。他没有回家的迹象。说需要冷静,就像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样。
所以这算冷静还是冷暴力。
有时候她自己都分不清。
给路梁放下完最后的通牒,冬屿抱着枕头回到房间,开始收拾东西,把衣服袜子塞进纸箱里,一扭头,看见了书桌上的相机。
相机里的照片很多是偷拍的,路梁放很多时候都不知道。
这种事情不会再有了。
她一并删除,然后拔出内存卡,丢进垃圾桶。
做完这些,江华联给她打来电话,先是问路梁放知不知道这件事,冬屿一直沉默。
他便明白了,“你们吵架了吗?”
冬屿学着哥哥的姿势靠在阳台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温和地说:“江叔叔,我不想再寄人篱下了。”
“小岛,很抱歉……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
冬屿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慢慢问:“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去外省,隐姓埋名。但是他们还是不会放弃找你。”
“我其实打电话是跟你说威胁短信的事,今天开了个会,上边的意思是让你先答应他,不要打草惊蛇,等到交易的那天,带着我们特制的纸币过去。里面装了微型定位器。你只需要拖时间,剩下的交给我们。”
冬屿说:“好。”
最好的结果是当场控制住对方。就怕被对方察觉自己已经报警了。
她衡量了一下语气,给对方发筹到钱的消息,路梁放没有怀疑,也不知道这件事。对方显然很高兴。
不过情况也似乎并没有因此乐观一点。
陌生号码:两天后交易,我会在交易的前三个小时把地址发给你,确认完当着你的面删除照片。倘若让我发现有别人跟你一起来。
冬屿,我就不会保证你的人生安全了。
对方特地把她的名字打出来提醒。
冬屿并没有被吓到,转而给江华联发了一条短信:保险起见,能不能在我身上也装个微型定位器。
江华联很快就回了:好。晚点会有谈判专家给你打电话,教你怎么跟那人周旋。
冬屿:谢谢,江叔叔。
处理完这件事,路梁放也回消息了。
L:两天后回来行不?岛。我想明白了。
他还是头一回这样称呼她,冬屿鼻尖泛酸,她使劲按着手机,很久才缓过劲回了他两条短信。
冬山与:你思考的结果,原来就是让我继续等你。
冬山与:行吧,我就等你最后一次了。
心情从未像此刻这般宁静。
在这之后,冬屿回望了一眼收拾好的东西,拨打了家里的电话。
最后的办法是去外省亲戚家住,等到大学开学就好了,只不过这样很难见到父母。
当下还有件更棘手的事。
女佣和管家在冬屿收拾东西就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感觉冬屿好像在偷偷忙着什么别的事,给路梁放发消息。路梁放在等拍卖会一锤定音,除了冬屿的消息谁也没注意。
就这样过去两天。
冬屿把谈判专家教的这些熟记于心。路梁放说好的今天回。
她等了一上午没等到。
夜幕降临,天空被渲染成忧郁的深蓝色,冬屿看着手机时间,快到交易前三个小时,路梁放才回来。
自上次在街边闹矛盾,她还是头一回这么认真地打量他。路梁放短发有段时间未剪,长了几寸,有点遮眉,也显得神情中的冷淡更深。
他还是这样,瞳仁淡漠,穿着宽松的黑色上衣,褶皱平正,双手插进口袋里,给人一种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感觉。
两人对视,一时空气沉默。
冬屿问:“这段时间,为什么不回来?”
路梁放沉默地说:“你生气了。”
“然后你就又对我冷处理。是吗?”
冬屿双膝并拢,头发散着,她面容很宁静,语气温温柔柔,没有再看他。
“……”
“对不起。”他说。
客厅只开了小灯,黑暗停滞于大半空间,路梁放走到她身旁、坐下。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项链,银色的链条在灯下闪着光,一看就不凡。
想着冬屿一定会很喜欢。
冬屿余光见项链上雾蓝色的宝石,便知道这项链价格不菲,普通人一年的工资都够不着零头。
“精品店买的,价格还好。你戴着很合适。”
路梁放抬手把她头发拨开,露出雪白的脖颈,冬屿手臂僵直,被他触碰到的地方痒痒的,但是她很乖地坐着,没说一句话。
见她没一点反应,路梁放有种不祥的预感,很快又自我安慰,不过是个小矛盾,很快又过去了。
他勾手正要扣上扣子,冬屿突然按住他的胳膊。昏暗的光线下,她低着头,喊了路梁放的全名,看不清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他只觉得胸腔中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人生中从未像现在这般不安宁。
“分手吗?”
冬屿模仿他当时随意的语气,抬眸,眼中像有一场雨,淋得人很心痛。
路梁放迟钝了很久,没有反应。
她拿走他手里的项链,抬起胳膊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很温柔地告诉他。
“你的喜欢跟这条项链一样廉价。我什么都感受不到。崔旭说的没错,我跟你不合适。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在一起都这么随意。
结果怎么会是好的呢。
啪嗒——项链落在垃圾桶的声音刺痛着路梁放。他想要去抓,但晚了一步,只抓到了冬屿的衣袖,像蝉翼一样脆弱。
路梁放盯着她的侧脸,淡声问:“跟我提分手。你不后悔?”
“路梁放。”
冬屿抽回手打断,看向他,脸庞温和,“我从没在你的口中听到过一句喜欢,为什么要后悔?”
“我原以为恋爱会是干柴烈火。可路梁放,你给我的,到最后都只是一杯寡淡的白水,喝到嘴里又涩又苦。真好呀。你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我吧?”
“难为你这段时间和不喜欢的人谈恋爱,这种感觉一定很痛苦。所以,分手好了。我们不要再遇见了。好吗?”
从始至终,她没有一个字是重的,或许失望积攒太多,剩下的只是平静。
路梁放枕在沙发上的胳膊动了动,最终扭过头“哦”了一声,说好。
他还是不变。
室内风缓缓而过,鬓角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冬屿没有什么情绪地起身,低头看手机里多出的短信,眼见着推开他家的门。
在路梁放家耗费太多时间了,交易时间接近,对方在催她。冬屿离开时,身上只背了个挎包,带着一台手机和一些零钱。
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悲伤。
来到和警方约定的地方取钱,经过排查周边没有什么可疑人员,路家保镖没有跟着,他们是需要出行提前报备的,冬屿离开的突然。
她把微型定位器塞进袖口,提着装满特制钞票的编织袋查看交易地点。
编织袋里本来还有耳返,但为了保险起见,她接近交易地点就摘下放进衣服口袋里,抬头打量眼前废弃的大楼。
这在之前是一个五星级酒店,后面资金链断裂,股东会跑路,酒店就停业至今,走进去能闻到菌斑的味道,冬屿皱眉,步子放缓了一点。
周围杂草丛生,铁皮已经腐烂,穹顶塌陷出一个口子,抬头就能看见无风的夜晚。
冬屿打开手电筒,拍照给对方看。
:我已经到这里了。
废弃酒店外,狙击手准备就绪,特警埋伏在周围,抬着麻醉枪,用老鹰一样的眼睛盯着四周的风吹草动。只等那人露面。
或许能成为找到牧师的关键线索。
日子越久,牧师在他们心中留下的那根血刺就扎得很深,作为犯下数起大型跨国贩毒案和两起爆炸案的罪魁祸首,省公安厅恨不得现在就把他击毙。
怦怦——怦怦——
周围越安静,她的心跳声就越大。
冬屿站在原地等了许久,屏幕才亮了一下。
陌生号码:嗯,很好。我现在给你发真正的交易地点。希望你别耍什么手段。
冬屿心中一紧,现在这个地方原来是假的交易地点,缓慢后退几步,不小心踩到了掉下来的铁片,顿时嗡嗡的声音在寂静空间中传开,抓紧她的心脏。
外面狙击手和特警的神经正紧绷。冬屿却安然无恙的走出来,手中编织袋原封不动。
经验丰富的他们很快就明白了什么。
无论是绑架案还是敲诈勒索,歹徒们似乎都喜欢通过临时更换交易地点和交易时间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新交易地点很偏僻,是一座无人岛,上岛需要泊船。无人岛四面都是海,视野辽阔,谁上岛一望便知。
这大大降低了警方维护冬屿安危的可行性。特别是岛上大概率会有监视器,就等着他们过来自投罗网。
去?还是不去?
众人面临两难的选择。
以牧师的疯狂,要知道冬屿考上哪所大学必定不会让她有所安宁,最恐怖的一点还是,会有很多无辜的学生受到连累。
指挥中心。
江华联站起来,摘下耳机,“该死!”
无人岛的别墅会客厅内。
孟初正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眼中也有了一抹光彩。
等拿到钱,眼前的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她能去国外留学,然后跟家里说是爷爷朋友的安排。唯一遗憾的就是钱要少了,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马仔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拍了一下肩。
孟初连忙收起手机,“怎么了?”
慌忙之下手机没拿稳,顺着胳膊往下滑掉在地上。
马仔露出黄牙,满眼轻蔑,“这么开心吗?真觉得自己平安无事了?中缅边境跟你一样大的小孩多了去了,知道最后结局是什么吗?如果证明不了自己的价值,未来就很精彩了。应该有人跟你说过吧,我们不养废人。”
孟初吞吞吐吐,“我,我知道。”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刚要捡回手机。就要触碰到时,有一只手比她更快一步。
孟初脑子嗡地一声,抬眼看是路承洲。
一段时间的相处,她知道他并非善茬,最痛恨属下有自己的小心思,动不动就暴打别人出气。
怕路承洲看见短信的内容。
孟初不安地缩手。
第77章 我的名字叫红
路承洲捡起手机,低头发现手机已经锁屏了,好似不经意问:“你在跟谁发消息?”
他眼皮耷拉着,按了一下孟初手机边缘的按键。
孟初手机有密码锁。他人无法打开。
这男人性格偏激,染有毒瘾。要是被他发现私自跟冬屿交易,肯定讨不到好处。
孟初注意力转向他腕上的表,故作轻松:“我,我在跟家里报平安……”
还好……手机锁屏了。
每次路承洲出现,孟初都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尽管这是牧师的安排,但她还是很害怕,不敢跟这些人有太多的接触。
路承洲把手机还给她,眼神像是在狩猎,“给你个建议,把我堂弟女朋友约出来怎么样?”
孟初一下就变得紧张,对他说谎,“其实我跟她关系不好……而且……牧师不让我跟她有联系,只,只让我提供一些信息。他说我有别的用。”
路承州失去耐心了,按了按脖子,“他现在能飞到峪平来?我让你约就约。”
“我约不出来,我跟她关系真的不好……她特别讨厌我,我上学的时候跟她有矛盾,还吵过架……”
孟初不蠢,帮路承州约冬屿对她来说没半点好处,她只想要那十万块钱。
路承洲神智明显有些不清醒,冲上去想威胁孟初,但很快被按住,这里有些人只听命于牧师,自然不会让路承洲太过随意。
路承洲冷笑几声,离开了。
孟初心有余悸。
她跑到走廊,确认四周无人解开屏幕。入目的第一条信息便是:“好,我现在过来。但是要慢一点,路上堵车。”
孟初松了一口气,还怕她不来。
城市边缘,街道很少有车辆经过。
冬屿站在人行道边,影子覆盖上墙。她手提着编织袋,红绿灯变换几次她都没有任何动作。
她在等,再过一会,海上就会起雾。
能见度降低,岛上的人就很难察觉有人跟着自己一起来。
耳返中,江华联问她怕不怕。
她故作轻松说不怕,爸爸都不怕。
街边忽明忽暗,身影都快要跟树木融在一起。冬屿望着远方斑驳的色块,想起那个夜晚,路梁放牵手带自己去吃火锅。
尽管感受不到他有多喜欢,手心的触感依旧是真实的。
但可惜。
她骗不了自己感受不到的爱算爱。
耳边声音将她思绪拉回。
“幸好今天有雾,你现在上岛。那个人应该给你安排了船只,我们的快艇会隔一段安全距离跟着你,这样有意外也会及时做出反应。”
海岸边,冬屿根据指示找到船只,虽然有雾,但海面上风平浪静,船夫听闻她要去那座无人岛,脸色微微变化。
冬屿迎着海风,给对方发消息。
——我要上岛了。
黑夜特别干净,繁星点缀其中。
她盯着视野尽头的无人岛,衣裙在风中翻飞,脸色无比平静。
孟初收到消息起身,却被路承洲的手下逮住。男人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个遍,挑眉问:“去哪?”
孟初手扶着墙,下意识说:“去外面走走。”
男人问:“是吗?”
孟初生怕他察觉出什么,点头不说话。男人哈哈大笑,拽住她胳膊扯进隔间。
门砰地关紧,孟初狼狈地摔在地上,一抬眼,看见了路承洲等人。
心中咯噔一声响。
“真以为少爷什么都不知道吗?!这里的监控连你脸上有痣都能看得清,别提你那些聊天记录了。就说你不安分,说谎都不能把舌头捋直,这点小心思能瞒得过谁?”
男人居高临下,夺过孟初的手机。
孟初眼中惊慌闪过,忙伸手去抢夺。她张口咬住男人的胳膊,努力想去删手机短信和照片。手指却被路承洲的皮靴踩住,刺骨痛感袭来。
她咬紧牙关,不想害冬屿。
路承洲冷冷俯视她,张口威胁,“把手机打开还能少受点罪。别以为我没看见短信内容。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心眼,还真喜欢自作聪明。”
不清楚他究竟看见了多少。
孟初沉默地盯着地面,拒绝配合。
路承洲也不急,冷笑几声,招呼几个人强行用她的指纹解开手机锁。
孟初手机很快就被打开。
他看着还未及时删干净的短信内容,幽幽将目光转向她,“看看,你这不就把她约出来了吗?”
笑容令人胆寒。
孟初背脊发凉,悔意蔓延全身。
如今钱不指望能拿到了,只能祈祷冬屿不要出事。
冬屿踏上岛,整片岛屿都笼罩在白雾之中,可见度很低,她怕走错方向迷路,给对方发短信。
陌生号码:你真带了十万块?
冬屿皱眉,给他拍了编织袋内现金的照片。虽是假的,但做得十分逼真,肉眼是看不出来的。
陌生号码:你抬头会看见绿色的指示灯,你跟着指示灯走。
冬屿抬头,果然看见幽绿色的指示灯,从白雾后方的某处灯塔传来,像一盏鬼火。
四周寂静,有很多无人的建筑,脚踩在树枝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冬屿打开手电筒,步子很慢,也不敢有丝毫懈怠,时刻提防着白雾中可能会冲出来的人。
陌生号码:把耳返摘下来丢进海中呢。
冬屿深吸一口气,手指拨开头发把耳返摘下,本以为浓雾加头发遮挡对方就发现不了,没想到对方的监视器厉害到这个程度。
陌生号码又发:不要现在丢。你跟他们说,敢上岛我就弄死你。
冬屿否认:没有人跟着我。
她其实有点奇怪,之前对方的态度是敢报警就会让自己付出代价,可现在明明察觉到了,却没有很生气。
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冬屿把装满十万现金的编织袋放到指定地点。
灯塔下方有一尊天使神像注视着她,它面容虔诚,双眼流泪,在迷雾渲染下流露出淡淡的伤感,让冬屿想起了死去的宋娰。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冬屿没有多看,低头回短信。
按你说的做了。
不是说当面删给我看?
不确定对方有几个人,最保险的方式便是等冬屿交易完安全离开这里,特警便上岛,把他们一网打尽。有定位器,即便他们跑也跑不掉。
只是对方现在的态度耐人寻味。
冬屿唯一和警方保持联络的方式也被切断。
她环顾四周,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实在不行还能跳海,反正不能落在对方手里。
情绪紧绷了半天,对方突然回复。
陌生号码:删了。你可以走了。
冬屿:录屏给我。你之前说当面删。
陌生号码:没有录屏。我说删了就删了。
路承洲望着监控屏幕,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路梁放的人本来就守在无人岛附近监视,看见冬屿出现,他们还以为是看错了,再三确认打电话给路梁放。
听到她的消息后,路梁放脸色终于有了变化。本以为只是普通的一次吵架的,本以为只是闹别扭……她气消了就回来了。
他站起身。
“少爷,你去哪?这么晚了……你不用担心……”
管家的话还没说完,路梁放低眼看手机来电,是路承洲打来的。
嘟嘟嘟——
来电声在昏暗的客厅内显得异常诡诈。
冬屿盯着手机信息,察觉到不对劲。
对方不确认金额,从头到尾也没有出现过,说删就删,没有任何证明。她根本就放不下心。
不过她更放不下心的还是自己,越在无人岛上待久越觉得不安。
先走吧,离开这里。管删没删。
等落网了才是真的一锤定音。
她说服自己,转身跑到码头。只要坐上船,回到岸上就安全了。
海边风冷,浪花击打礁石。
一来一回,冬屿手指被冻得通红,她搓着手,视线被飞扬起来的头发遮挡,白裙勾勒出单薄的身躯。
她一刻也不敢怠慢,船夫就在不远处等待。
可就在这时,冬屿又收到一条短信,就七个字。
准备好遗言了吗?
轰——
冬屿放下手机,大脑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路梁放按下接通键。
路承洲已经迫不及待嘲讽,“堂弟,别来无恙啊,我一直都很失望,为什么我年龄比你大,爷爷看重的是你而不是我。失望太多了,我便明白了,那就是你们都有眼无珠。甚至我都躲到这个地方了。你们还一个两个都不肯放过我,所以,我不会让你好过。”
“说完了?”路梁放反应冷淡,“你还活着就是一件浪费公共资源的事。这不很简单?”
路承洲冷笑,“你觉得我会生气吗?还是以为……我就会放过你的小女友?我给你打这通电话可不是为了吵架,而是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要不猜猜?不过我现在可没多少耐心。所以——”
他顿了顿,“还是直接告诉你吧!”
在发现孟初私联冬屿之后。路承洲就命人在各个码头埋了炸药,以至于冬屿踏上无人岛的那一刻开始,便注定无法走出去。
路承洲按下遥控器,顷刻间,码头爆炸。
火光冲破天际,形成滚滚黑烟。
电话这头被爆炸声侵占,剧烈的冲击波令玻璃震颤,路梁放猛然看向窗外,瞳孔剧颤。被路承洲控制住的孟初听见这声爆炸,眼神惶恐,无力地靠墙跪在地上,留下悔恨的泪。
管家看见路梁放手机突然掉到地上,犹豫着上前去帮他捡起,可一抬头。看见了路梁放极其难看的面容。
他第一次在少爷
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
冰冷、无助、悔恨。还有黑暗中清晰又剧烈的喘息声,比犯病了还严重数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他看见少爷在翻垃圾桶。
他看见少爷找到了一条项链。
他看见少爷紧攥着这条项链,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眼眶泛红。
好像之后就再也不会笑了。
都说悲痛不能一蹴而就,而是可持续性,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渗透进你的生活,直到接受不了。
爆炸发生的瞬间,特警们冲进黑烟中,一无所获。
他们忍着悲痛把岛上的人全部逮捕,举着枪冲进房间。似没想到警方的动作这么快,路承洲刚要翻窗逃跑被当场抓住。而孟初在看见警察的瞬间,跪在地上哭。
消息传开,媒体开始大肆宣扬无人岛上发生的这起爆炸案。
这次在爆炸案中,丧生的是一名女高中生,刚毕业不久,名叫冬屿,长相漂亮,据说是今年的高考状元,本来有大好前程。
具体案件细节警方尚未公布。
镜头前,六中校长和老师提起冬屿就开始流泪,目击者船夫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颤着双唇描述当时的恐怖画面。
案件性质极其恶劣,六中组织了校友自发在海边献菊花。
裴佳邈听说后,组织了一些一中的人也参与其中。
尽管记者每天都蹲守在冬屿家附近。冬屿家里人依旧拒绝媒体采访、一切探视。老人身体不好,一听闻噩耗就住进了医院。
即便这样,他们还是要为死去的女儿办葬礼。
第78章 我的名字叫红
往后几天雾雨蒙蒙。
墓园里,古乐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相比之下,家属的情绪还稳定许多,轻声细语安慰往来吊唁的人。
雨越下越大,人影幢幢,模糊成色块。
有人单独撑着把黑伞,注视着墓碑。等人都走后,路梁放才走到她墓前蹲下,轻轻放下一束花。
那不是白菊花。
而是鲜艳的玫瑰花。
满目黯淡的花海中,它是唯一的色彩。
路梁放撑伞,一直到这场雨停。陈常绪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
想起在一起的时候,冬屿总是在雨天下意识地抬头看他,犹豫一会,才肯把冰凉凉的手递给他。
她的目光温柔,情绪安宁。
路梁放喜欢牵着她的手,觉得这叫爱,殊不知,冬屿的情绪其实是有点失落的。
性格原因,他们之间很少有寻常情侣那般的甜言蜜语,最多的肢体接触只是牵手。
路梁放不会对喜欢的人动手动脚,不符合他的观念,也不会一堆甜言蜜语,觉得这样不会长久。
喜不喜欢这件事,口说了又不算,心说了,才算。他想法是这样,却遗忘了对于女生而言,是需要感受到明确的爱,才会觉得幸福。
这时,路梁放对死亡还没有概念,直到回家,他习惯性地打开灯,把衣服丢在沙发上,扭头看向她房间未关的灯,问今天送来的牛奶热好了没。
管家神情惶恐不安。
路梁放站了一会才意识到什么,哦了一声,走进冬屿的房间,看着冬屿分手前收拾好的东西,默默让管家进来拆箱子。
衣服鞋袜、相机书本,根据记忆把那些东西从箱子中拿出来,放回原位。
只有这样。
他才会有点她还在身边的感觉。
夜深了,路梁放躺在她床上看书,发现她也看《双城记》、《傲慢与偏见》,书桌上有一些新闻书一些报纸还有一些小言。
路梁放听着她mp4里的歌,用报纸遮盖住整张脸,然后慢慢地,从口袋里拿出吵架时想要送给她的项链,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项链太过漂亮,的确不适合男生戴。
可他想以这样的方式多了解她一点。
或许这样,等有朝一日能够逆转时间回到过去,他们就不会吵架。
那么当晚冬屿也不会红着眼睛跑出去,从此彻底消失在海上。
路梁放从警方口中得知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想起冬屿收到勒索短信的那几天,正是他们闹矛盾的时候。
冬屿几次三番让他回来,说谈谈。
说的谈谈不只是他们之间的事,或许还有勒索短信的事。失望太多次,她也失去了跟他沟通的欲望。
只是说:“我就等你最后一次。”
这最后一次,就是分手了。
路梁放强忍住情绪,躺在她床上睡觉。夜里醒过很多次,他抱着她的玩偶睡去、醒来,反反复复很多次,却还是接受不了,这张床上只有一个人的事实。
都说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不合适,一个性格很淡的人怎么能和另一个性格很淡的人在一起?合适的爱情是应该是性格互补,是一冷一热。
没人看好的。
在知道这些的前提下,路梁放还是选择了问她想不想谈恋爱。
真正的爱其实不是性格合不合适,而是明知道不合适却还是想尝试,如果是和她的话结局是否会有所改变呢。
不过,最好的一点是,路梁放的手机是苹果手机,有实况,他还可以在实况中听见她的声音,即便只是很轻很轻的喘息。
冬屿在的时候,路梁放还没对大舅一家赶尽杀绝。
现在路承洲入狱等待审判,他算账还找不到人,直接跟大舅家翻脸,把这些年他们挪用公款买房赌博的证据拿出来,告上法庭。
他们早就嗅到不对劲,连夜收拾东西想要逃往美国,在机场被捕。
此事一度登上了头条,成为继冬屿死亡之后,最热议的话题,无非是猜测路家的股票会不会下跌,别家会不会趁火打劫。
裴佳邈刚从集会上回来,看见裴斌在台灯下写新闻稿,随口问:“你不是跟冬屿关系挺好的?当年学校活动还成她监护人了,这会出事怎么不见你有太大反应。”
裴斌挠挠头,“你懂什么?成年人表达情感的方式跟你们这些小孩又不太一样。她去世的那篇新闻报道都是我写的。”
裴佳邈抱着反复胳膊强调,“我成年了。”
裴斌拗不过她,“好”了半天停下打字的手,突然问她,“你有没有多余的衣服?”
裴佳邈不知爸爸在盘算什么,下意识问:“干嘛?”
裴斌说:“没干嘛,借你堂妹穿一下,她现在不太方便买衣服。”
裴佳邈:“?”
“我哪来的堂妹?”
“过年叫你走亲戚你就跑去跟你那些小姐妹看贺岁片,当然不知道你哪来的堂妹啊!”
裴佳邈切了一声。
路梁放登上冬屿的游戏账号,开了双人模式,他一个人操纵两个游戏手柄,在游戏对局内被公屏开麦嘲讽,下一秒,对方血条就被清零。
“操作总算没那么笨了,下次要瞄准一点,不要总站在我身前,有人来往我这边引就行了。”
路梁放边打边说,光影缓缓在室内移动,沙发上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人。
他的朋友们发现他终于上号了很开心,纷纷拉他组队却发现他已经在队伍之中,过了一会,路梁放才加入队伍,那人自觉把队长转让给他,然后发现路梁放随便把一个人踢出去,又拉了另一个人进来。
队伍中唯一的女号,昵称是:山与。
之前的战绩都惨不忍睹,但最近的都特别高,号上还特地氪了很多金,买了很多漂亮的衣服挂件,有漂亮的对话框,情侣头像。
等待的时候队伍里的所有人都会在队长的家里。
他们看见那个叫山与的女号,跟队长站在一起,做比心的手势。
之后,每个人的右上角都多出一个好友申请,通过以后不久,屏幕就显示家里储存的能量都被这个叫“山与”的偷光了,俏皮地留下一张字条。
路梁放始终跟她形影不离,游戏中他也一直带着她,仿佛冬屿还在身边,陪伴着他,亲密关系也从未解绑过。
他接受的了分手,因为未来的日子还长着,两个青涩的孩子总要摸索一番才能知道如何把不合适变成合适。
可谁能想这一次矛盾酿就永别。
路梁放很少玩微信,一般找人都是直接打电话,只有跟冬屿在一起后才用上微信。后来他知道手机号会关联抖音号,于是通过冬屿的手机号找到了抖音。
冬屿的抖音号就一条视频,有几十万赞,内容是讲自己高中时期暗恋上了异校的一个男生,他特别冷漠,无差别讨厌所有人。
她觉得这下去不行,悄悄接近他
,通过兼职知道了他的手机号,给他发慰问短信被当成了骚扰。觉得自己有点丢人。
可暗恋不就是这样,即便是没有回应依旧选择继续下去。
她写了很多很多他们之间的事,即便是上学时期路梁放都忽略的小细节,枯燥却令人怀恋。
学生时代的感情特别单纯,不是想着会不会跟暗恋对象在一起,而是想着下晚自习能不能遇见。
评论区很多人问,主播主播,最后怎么样了?和L在一起了吗?
冬屿始终都没有回应。
路梁放用大号评论了一条:我是她现男友,最后在一起了。假如她愿意,我们毕业后就结婚。
虽然这条是很久前的视频了,却还有零星几个人观看,路梁放那条评论很快收获了点赞,被顶上去。
很多人在评论区祝福,但也有很多人点进他主页发现他就是路梁放本人,以为是盗视频的,纷纷@他们家公司的官方号。
过了一会,官方号变私密账号。
一切不言而喻。
路梁放的手机又开始被家里打爆,他一个电话也没接。
收拾好冬屿的房间,他准备将乱放的书本塞回书架按顺序排列整齐。
也就是这时,路梁放发现了分手信。字迹娟秀,一看都是她写的。
L,当你看见这封信时,我已经要离开你了。你曾经给我带来快乐,现在又给了我很多泪水,让我开始感到不安,也让我不再幸福。
其实,我可以接受你的性格,这世界上没有谁是完美的,只要让我感受到你喜欢我,我会尝试着让我们的关系更加长久,很可惜,我尝试了很久,还是没能感受到。
那天有个女生跟我聊天,她说她男朋友对狗毛过敏,她想要养狗,她男朋友还是给她弄了一只,为此还去医院挂了吊水。
我才明白有的事情是可以改变的,只是你不会为我改变。你或许还没遇见会为之改变原则的女生。
失望太多了,我就不会再期待了喔。
所以,我要回家了,我想我的爸爸、我的妈妈、我的哥哥了,想我那些——本应该要做的事。
《我的名字叫红》里有一句话:我不想成为一棵树本身,而想成为它的意义。
希望未来的你也如此。
祝好!
窗帘翻动,夏风吹进冬屿的房间,燥热又满怀心事,她的字迹在路梁放脑中逐渐模糊,最后整张纸都是空白的。
很快,高中的教学楼再次热闹起来。
暑假结束了。
第79章 飘
无论如何,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米切尔《飘》
/
夕阳落下,石墙泛着水光。
学生们手挽着手穿过小巷,扭头经过附近商铺,店员正好交班。
这一带靠近居民区,不算很繁华的地带,生活气息浓厚,街边有理发店、五金店、还有一些新开的私人诊所。
只不过现在,这家新开的私人诊所门口热闹非凡。警察接到报警电话赶过来,见一个中年男人拿着把刻刀,抵着个年轻女生的脖子。
“都别过来!都别过来!信不信我弄死她!都别过来!”
“全部后退!不要看!散开散开!我没有开玩笑,我真的会弄死她!”
群众没有散开,反而伸着脖子越来越起劲。私人诊所被乌泱泱的人群围堵,警察们好不容易开出一条道。
“发生什么了?把刀放下!”
被挟持住的女生抬眼,语调冷静,“我是寰宇社的记者沈诗理,接到群众举报,卧底半个月,收集到了他们非法贩卖人体器官的证据……”
“胡说!你胡说!什么非法贩卖器官?你就是没事来找事的!仗着自己有张嘴就开始乱说话,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
男人明显有点慌,生锈的刻刀往上挪了点。警察互相对视一眼,跨过围栏假装要他先冷静下来,然后悄悄靠近,趁其不备夺掉他手里的刀。
围观人群惊呼一声。
女生趁机往男人后膝盖踢了一脚,跑到了安全地带。
警察把男人控制住。
危机刚解除,她面色还有些苍白,从包里拿出相机,确认里面的视频还在,松了口气。
同事许梦颖跑过来,满脸关切,就是她报的警。本来说是接应的,没想到临时发生了变故。
“理理!还好你没事!我都说了不要这么拼,有的是办法揪他们的小尾巴。人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好了好了,我不是没事吗?围观的这么多人,他也不敢真动手,就是吓唬一下。他们多狡猾你又不是不知道。”
警察走过来,许梦颖出示了记者证,女生很快也找到了自己的记者证。
许梦颖指着她脚底下,“理理,你好像掉东西了。”
那是一张学生证,名字是很好听的两个字。许梦颖还没看清照片。
冬屿就从地上捡起来,微微笑着说:“谢谢啊。我晚上请你吃东西,今天辛苦你了。”
许梦颖撇嘴,红着眼睛说:“我有什么好辛苦的!倒是你,总是这样,一点都不叫人省心,要是有一天真出事了怎么办?”
冬屿说:“那我也会死里逃生的。”
无意瞥了眼高中学生证,十年过去,学生时代的记忆对她来说已经很遥远了,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但其实早在收到短信的刹那她就选择了跳海。
危急时刻,船夫朝她抛出了救生圈,把冬屿拉到船上,挽救了她一条命。
江局也将计就计,对外宣布她意外死亡的消息,逃过牧师的追捕。
醒来后,冬屿如愿过上了正常的大学生活,只不过要暂时跟家里撇清关系,这点她家里特别支持。
她对外是沈诗理。
在校成绩特别优异一路保研,毕业后在裴斌的推荐下去了国家通讯社实习,没多久就转正。
许梦颖跟她是一起进社的,也是名校毕业生,这姑娘热情,藏不住话,跟冬屿性格正好互补。
上面领导喜欢让她们搭档。
随着现场秩序恢复,诊所的负责人被警方带走。冬屿跟警方交接完工作,准备和许梦颖一起去吃餐饭,自己做饭太耗费时间,回去还要写新闻稿。
“想吃什么?烤肉还是西餐?”冬屿问。
许梦颖笑着说:“理理,你要不去我家里吃饭吧!正好我男朋友今天过生日,他叫了些朋友来,我俩平时都挺随意的,就打包了一点菜,凑合凑合吃。人多热闹。”
冬屿想了想说:“好。”
两人叫了出租车,从步行街到国金购物中心,附近居民还是不肯散去,围着诊所紧闭的卷帘门前指点,警察见他们又聚在一起很是无奈,目标瞄准站马路中心的吃瓜大爷。
“诶?江北!你还没下班呢!”
那个叫江北的外勤警察侧头,看见禁毒大队的那些人,穿着常服,朝这边招手,看样子是去聚餐。
江北指着围观的群众说:“这不要下班了又接到出警任务,看到没!这个黑心诊所,别看它表面平平无奇,其实还干着贩卖人体器官的活呢。”
“那诊所里的人呢?”
“被拷到所里去了,现在疏散围观群众呢!说起来还是一个记者卧底了半个月发现的,特别年轻漂亮,被人拿刀抵着也丝毫不怕,胆子很大,绝对是你喜欢的类型!”
“又来了。”对方哈哈笑。
江北问:“你们去哪吃饭,带我一个呗!我马上下班了。”
“什么吃饭?陪
我们队长去医院换药呢,他上个月打牧师手底下的窝点被那群吸红眼的弄了一下,你说这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贩毒?明明这么害人害己。”
江北下意识抬头,看见了他们年轻的队长。
男人神情冷淡,眉骨下方有一道很淡的阴影,抬眼与江北对视,情绪几乎是没有的。
看不出这人身上哪里有伤,只能感受到他往人群中一站特别高挺,几乎吸引所有女生的目光。
听说家里特别有钱,名校毕业,履历优秀,圈层里的富少大小姐非常多,偏偏挑了这么危险的警种……
“记者叫什么名字?”路梁放淡声问。
江北回神道:“一个叫许梦颖,一个叫沈诗理。”
“哦,没听过。”
他背过身去,对同伴说:“走了。”
出租车还没到十字路口,遇上了高峰期堵车。
国金购物中心附近很多商铺,杂乱的音响下有时让人听不清耳边声音。冬屿坐在出租车内,双膝并拢看向窗外。
许梦颖特别喜欢找她说话。
“理理,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我叫我男朋友等会打点,或者说你有没有忌口,什么不爱吃香菜之类的。”
“理理,你想喝什么呀!西柚果蔬汁?抹茶星冰乐?还是牛油果蜂蜜酸奶之类的!我喜欢西柚果蔬汁!”
“理理,你理理我嘛!”
冬屿回头想了一会说:“我没什么忌口,只要不是狗肉之类的都行。跟你喝一样的吧,我不喜欢喝奶茶。”
许梦颖说:“巧了嘻嘻,我也不喜欢喝奶茶,喝奶茶容易发胖!”
想到什么,许梦颖试探性地问:“理理……晚上……你会带男朋友这些的吗?要带提前说一声,我们准备好。”
冬屿说:“我没对象。也没谈过对象。就我一个人,是人还不够吗?”
“不不不不,够的够的,我是想人越多越好嘛!平时工作这么忙,偶尔聚在一起放松才好呢!”
许梦颖边说,边调节车内空调。冬屿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在听见车内电台时,笑容顿了片刻。
“怎么了?”许梦颖感知向来敏锐。
她听了会电台说:“你也在关注毒贩窝点被打掉的事吗?不过这篇报道好像不是由我们负责,你也知道涉及这种话题由社里资质高一点的老人弄才稳妥一点。”
冬屿摇下车窗,心不在焉,“嗯。”
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许梦颖家楼下,冬屿和许梦颖买好饮料上楼。
吱呀一声,门推开,男生们早就准备好菜肴,等她们的同时,靠在窗边玩斗地主。
许梦颖一进来,高兴地踮脚拥抱她男朋友,然后介绍冬屿,“这是我同事沈诗理!非常温柔的理理,她干什么都超级厉害喔!”
冬屿温温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人齐了,一屋人坐在饭桌前,开着电视把酒言欢。
许梦颖的男朋友特地给冬屿分了块很大的蛋糕,想让冬屿在工作上多照顾一下她。酒足饭饱之后,三男一女坐在地毯上聊天。
许梦颖拿了几个游戏手柄出来,“都在一起的话——我们来打游戏!好久没玩了好想念。理理,你跟我们一起,不会玩没关系。我保护你。”
是个枪战游戏。
冬屿看见莫名熟悉的登录界面,下意识说:“还是算了吧。”
许梦颖失落地说:“只有六个人才可以组队,你不来我们队伍少一个人,我可以帮你注册游戏账号!”
她男朋友提醒,“新账号至少要过一小时的新手教程……”
冬屿沉默了一会说:“我有游戏账号。”
许梦颖:“你也玩这个游戏吗?”
冬屿面不改色,“很久之前吧。还是高中生的时候。我哥哥玩。是他给我注册的游戏账号。”
有十年没登了。
她还记得账号密码,因为她所有平台的账号密码是一个,如果要手机号验证就麻烦,因为她老手机早停掉了。
索性不要,她很顺利登上来了。
看见自己号里突然多出很多家具,衣柜里也很多时装,冬屿突然就愣了一会。
许梦颖看了眼她屏幕也呆住了,“你……你好多衣服都是绝版的,收号都收不到,怎么怎么弄到的?”
最主要还是,冬屿根本就不像个会玩这种游戏的人。
冬屿仔细思考了一会,回答,“开挂开出来的。”
“不怕封号嘛?”
“封了就不玩了呗。”
医院里路梁放换好药,刚准备回公馆,唐灏问他打不打游戏。
他说不打。
唐灏:“不是在线吗?为什么不打?”
路梁放:“呃…眼瞎就去治。”
唐灏:“哪眼瞎?我视力好着。嫂子的号都在游戏中了,还说不在线。不打就不打。兄弟去酒吧喝酒去了,你路少慢慢玩,不奉陪了哈。”
电话挂断,路梁放先是皱眉躺了会,猛然从椅子上下来,动作幅度太大,腰间新换的绷带渗出黑血,他手指下意识按住,指尖是血。
阵痛感袭来。他浑然不顾,任由血滴在地面上。
“队长!队长!你怎么了!伤口又裂开了……”
第80章 飘
队友目光饱含关切。
路梁放胳膊靠着椅子,侧头看窗外漆黑的天,淡声说:“没事。”
医生闻讯赶来,放下手提箱,拆开他腰间绷带。从清洗伤口到再次换药,路梁放全程眉头都没皱一下。
有种错觉——他们队长心情变好了。
晚间时分,灯光点缀城市夜景,坐在许梦颖家,抬头转向窗,偶尔可以见云层间飞机的机翼闪烁。
“哎呀,又输了。”许梦颖抱着男友的手,侧身看向冬屿,“理理,你要回家了吗?”
退出游戏账号,看了眼右上方的时间。
冬屿温声说:“我得回去写新闻稿了。”
“要不我送你?”许梦颖男朋友起身。
他是一家公司的小职员,有自己的车,经常来接许梦颖下班。
冬屿摆手拒绝,“不用了,我打车回去,路上还想买点东西。不麻烦了。”
“那好,路上注意安全。”
合上木制的门,冬屿手插在兜里下楼梯,一路上的灯驱散黑暗,网约车停在许梦颖小区门口。她上车报了自己的手机号。
非法贩卖人体器官案告一段落,冬屿静下心来,反复观看当时录下来的视频,想着回去要从哪切入写稿子。
视频里的中年男人正在搬运一箱东西,左顾右盼,手机放在箱子上开着免提键,对方催促着他赶紧交货,背景音很杂。男人眯着眼,一直点头哈腰说好的好的。
拍摄这段视频的时候,冬屿躲在角落,背景音很杂,没有太过在意通话内容。
以至于她现在靠窗戴着耳机,将一切细微声音放大再听的时候,发觉了不对劲。跟男人通话那个人的背景里还有旁人在说话。
虽然说的是英文,但冬屿还是听懂了,她猛然按动音量键,把耳机里的声音调到最大,整个世界只剩下对方的声音。
“最近条子查的严,好几个窝点都被端了。牧师老大让我们低调行事,那批冰糖的事先缓缓堆在仓库里,别急着找买家。”
“先搞定这边的生意,风险低,条子不怎么管,现在医院很多需要移植器官的,特别是那群有钱人……”
牧师……
听到这个代号,冬屿当即坐端正,捏紧手指间的相机,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十年了,他们又出现了。
光影掠过她瓷白的面庞,到家附近了,司机转头说了什么冬屿都没听见,过了一会她才反应过来,对他说:“就停到斑马线附近吧。”
“好,美女记得给个五星好评哈。”司机说。
回到家,冬屿把相机里的视频洗出来,整理成一个文档发过去。
原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非法贩卖人体器官案,没想到还关联着贩毒案。她闭眼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给裴斌发了条短信问好。
这些年,裴斌对自己照拂有加,在工作上几乎是师父一样的存在。
虽然两人不在一个新闻社,但她发现什么还是会跟他说,裴斌经验丰富,考虑事情严谨,很会拿主意。
“你写新闻稿不用管这个,专注曝光黑心诊所就是,视频这些你交去警局报案,他们会管这件事。这么多年,总该连根拔起了。”
冬屿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你吃饭了吗?”
“在同事家吃的,她男朋友今天过生日,弄了很多菜。你又在吃泡面?”
“什么
泡面?早就不吃了。对身体不好。我在我女儿这。她今天回来了,还带了一个男朋友,长得挺帅的,就是比我年轻时差一点。你什么时候也谈个?不一定说结婚什么的,就是体验体验人生吧!”
冬屿一愣,手撑在桌边嘟囔道:“不谈。谈恋爱一点都不美好。”
“行吧。尊重你的想法,记得早点睡,我听我朋友说你很拼命,别弄垮身体了。”裴斌说。
冬屿答应着,还是放心不下。第二天上班,许梦颖问她下班后有没有空,冬屿说有点事。许梦颖没再追问,手搅着咖啡,告诉她下星期有个特殊任务。
“快到什么节日了吗?”冬屿随口问。
“这个倒不是。只是做个特殊采访啦,社里想要锻炼锻炼我们,周老带我们去。他人脉特别广,这次采访也是他牵的线。”
冬屿没太上心,低头修改新闻稿,头发垂落在桌面上,椅子晃来晃去。
她问:“你知道采访内容吗?”
许梦颖笑着说:“这个嘛,当然知道呀!周老身边的人透露过一点,就采访一下禁毒大队,找一些吸毒家破人亡的新案例。锻炼我们是真的,但主要还是配合上面做禁毒宣传。”
她的话还没说完,冬屿手一滑,圆珠笔头戳破纸张,留下一道深刻的划痕。
许梦颖放下咖啡杯,忙给她递用水打湿的纸巾,“怎么了理理?是很紧张吗?没关系的,实在不行我上就行。哎我再给你复印一张,这张不要了。”
冬屿盯着地面摇头,似想起了某个人,声音有点沙哑,“我可以不去吗?”
她知道他毕业后就去了那,跟高中时一样,天之骄子,干什么都一帆风顺。
许梦颖有些为难,“这……好像不太行。你这次立了大功,社里特地点了你去,包括周老,对你很感兴趣……”
冬屿心不在焉地说:“我明白了。”
下班后,她带着视频去了趟警局,江北看见她有点惊讶,毕竟那天的事对她还是有印象,听她说完后。
江北咳了两声,指着后面,“哎呀,你还是去找禁毒内勤那边的人报案吧,专业对口,我就是个管醉汉打架的。就在后面、右转!别走错了!”
冬屿往后望了一眼,迅速收回目光,里面都是女警。
她莫名松了口气。
说明来意之后,女警脸色变了下,涉及牧师的一般都是跨国大案,特别他最近又有卷土重来的迹象,外勤那边在绞灭他窝点时吃了好几次亏。
冬屿说:“我原来以为诊所里的人只是买卖交易的中间商,没想到他们还会向贩毒集团供货。那些人太谨慎了,我能知道的东西也有限,不过审讯一下或许可以从他们口中撬出那部分毒贩的躲藏地点。”
女警们点头,“这些我们明白了,如果有空的话,还是麻烦沈记者带我们确认一下诊所的位置,还有他们进行非法交易的仓库。”
冬屿很快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是怀疑诊所在进行人体器官贩卖的同时也存在□□、甚至参与过部分毒品交易。
当时自己只顾着找他们进行非法交易的证据,倒是没有察觉到这方面,现在想想毛骨悚然。
诊所那几个负责人知道事情败露后这么着急,显然还干了别的亏心事。
她温和地说:“我现在就有空。”
女警笑道:“稍等一会。我叫上几个同事跟你一起出外勤。沈记者可以先到那边的桌子上吃点水果,都是新鲜的。”
尽管没看见那个人,冬屿还是越坐越局促,僵硬地说:“我还是去外面等吧!”
跟她一起去的有两名男警和一名女警,江北趴在柜台边,跟其中一名男警挤眉弄眼,男警白了他一眼,不敢直视冬屿。
她太漂亮了,披着白色的大衣,手中拿着相机,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温柔与冷淡并存,眼中的情绪总让人捉摸不透。
推开门,迎着烈阳抬起手臂遮挡,警车早就停在门口等待了。
冬屿坐到副驾驶,才系好安全带。
男警憨笑着问:“你,你就是沈诗理记者吗?”
冬屿嗯了一声。
“久仰大名。我们队长上次还问过你的名字。你真的很厉害,被人用刀挟持还能不怕的,这么黑的一个诊所,你说闯就闯,最后全身而退,可以加个微信吗?”
“干嘛呢干嘛呢。少说两句,出任务来的还没个正形。被队长听到了小心挨骂。”
“队长又不在。”
“我发了位置过去,说不定他就来了。”
冬屿没见过他们口中的队长,但听形容应该是跟自己高中班主任一样的老古董。心想还是别来好了。
又回到那条商业街,诊所的位置贴上了封条,仓库的位置在旧巷子里面,左右两边还有服装市场。
负责人不让兼职的员工靠近,说资质不够,平时打打下手就够了。
冬屿只是知道位置,并没有去查看。现在想想确实遗漏了许多。
她指着偏僻处的卷闸门,两个男警拿着棍子合作把卷闸门撬开,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冬屿打开灯,有种不好的预感,似被什么人盯着,从找仓库的时候就存在了。
她皱着眉头走进去,看见很多他们用来装人体器官的箱子,随着他们深入,警犬突然冲到角落里狂吠。
女警眼睛一亮,“我就说,这些人肯定不老实,你们过来看……”
冬屿还没来得及过来看。
滋滋滋——头顶灯光熄灭,卷闸门轰地一声掉落,在场的人皆是一惊,四周瞬间陷入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冬屿神情一动。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悄悄摘下头发上的金属发卡,攥在手中。
女警呵斥,“什么人!出来!把手举起!蹲在地上!”
“把手举起!出来!”
脚步声窸窸窣窣,黑暗中人没说话,冬屿打开手电筒举起,面前出现一个长得像山羊一样的男人,他锚定了冬屿是最柔弱的,眼一历,抬手要掐住她脖子。
冬屿早有准备,亮出手心里的发卡往他干瘪的手背上用力划出一道口子,紫红色的血液滴落在地,山羊男尖叫着骂了一句,“你这个婊子!就知道坏我们好事。”
他从腰间拿出一把刀,对准冬屿的肩膀刺去。男警刚准备出手,山羊男后背却突然被人踢了一脚,重重跪倒在地。
“队长!队长!你来了!”男警狂喜。
冬屿捏着发卡,顺着来人的方向望去。
男人自黑暗中走出,枪口指着他的后背,声音冷漠,“你这点智商,也怕被别人坏好事吗?”
寂静中,就属他的脚步声最清晰。
警犬咬住山羊男的大腿,发出凄厉的哀嚎。他的声音好熟悉,冬屿差点将手机摔地上,呼吸都急促起来。十年了,就这么措不及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