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屿抱着毛绒小熊,推门跑出去,楼道内空荡荡,只有从窗户吹进来的风蹭过眼角很湿润。两耳都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她看见地面空无一物,窗外也是,按住楼道的扶手,对着下面轻唤,“路梁放——”
声控灯亮起。
没有回应。
冬屿抱着毛绒小熊回家,躺在床上抚摸小熊的头,她背部有一半裸露在空气中,漆黑的卧室只剩下手机屏幕的亮光。
想要打电话给谁说点什么,却发现此刻身边空无一人。许梦颖啊,有很多事她都不知道。
她忘记关客厅的灯,简单洗了个澡就上床睡觉,明天还要上班,日子总要回到正轨。
睡太早就不知道,有人“盯”着她家窗户的方向,在楼下守了很久。
路梁放摸着另一只毛绒熊,每个动作都很僵硬。
他问:“她家的灯关了吗?”
管家说:“没有。”
又问:“她家的灯关了吗?”
管家说:“没有。”
继续问:“她家的灯——”
管家说了慌:“关了。”
终究是于心不忍,欺骗了眼睛看不见的少爷。管家深深看了眼冬屿家的窗户,正准备把他推回去。路梁放把小熊放在腿上,淡声说:“再守一会。”
有什么意义呢?
反正看不见距离,就当她在眼前好了。
再晚点的时候下雨了,这会回去也麻烦,管家给把他推到屋檐下,查看附近的五星级酒店,路梁放听见下楼的声音,问是不是冬屿下来了?
管家看了一眼说不是,是一位老奶奶带着撕掉的讣告下来。讣告上的是他的儿子,确诊癌症之后就自杀身亡。
吊唁的地方就在冬屿小区,简单地搭了几个棚子,丧事刚办完,棚子还来不及拆。
老奶奶走在雨中,背脊嶙峋,雨越下越大,管家有点欲言又止,看见老奶奶弯下腰,把讣告丢进垃圾桶,身上衣物已然被雨淋湿。
他正要询问路梁放的意见,听见有什么东西栽倒在地,扭头看过去,看见老奶奶呆呆坐在地上,嘴唇颤抖地指着某个方向,路人不敢立即搀扶,只是给她打伞,然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塌陷一半的水沟里,断了半截的手指和碎骨头卡在那。
不知是从哪冲过来的,即便雨水在上边打转儿,迟迟也冲不走。
打伞的人吓了一跳,慌忙拨打报警电话。
路梁放听见动静,问:“怎么?”
管家说:“没怎么。少爷还是快点回酒店吧,明天我们还要去做检查,夫人请了国外最好的眼科专业来会诊。今晚上好好休息,冬小姐已经睡了。”
说完,管家双手按着轮椅,匆匆把路梁放带走,路梁放朝着断指的方向听了一会,皱起眉。
大雨中,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在冬屿家楼下窃窃私语,警察很快就来了,红蓝警灯渲染了雨夜。
冬屿抱着小熊陷入梦乡,对外界的一切没有任何感知。
空旷的巷子里,有人光着身子在雨中奔跑。
男人右掌发黑,胳膊满是瘀血,五根手指被硬生生切掉,口中的牙也没了好几颗,之前受过不同程度的殴打。断指被雨水冲进了下水道。
身后的人看他笑话,讨论着要不要等会用小刀把他的背心划烂挂在篮球架上。
男人咬着牙,默默忍受着一切。
毒贩们的恶言恶语却像是一张塑料膜,罩得他喘不过气来,“去你全家的狗东西,怎么天使老大死了,你还能活着回来?这傻逼是不是跟条子串通好了!!!还是说你他妈是条子!是你卖的吗?说话!你是不是条子的人!!!”
他们吸红了眼,行为残暴,即便他再三解释只是凑巧,还是被按在地上殴打,不给丝毫解释的机会。
他开始后悔。
他其实之前是有家庭的。
自从染上毒品之后家破人亡,父母重病去世,妻子带着年幼的孩子改嫁。
他的学历不高,又不想进厂,于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前不久条子突然就找到了他们交易的地点,不给任何反应的机会。即便点燃整个房子威慑条子,天使还是被当场击毙。
这意味着侥幸活下来的人也不好过。
特别是这几年,原先的集团老大莫名失踪,牧师上位洗牌,他之前就跟天使的关系不错,总是交流一些中华文化。现在天使死了……不知道那位是怎样的想法……
男人实在跑不动,跌倒在地上,身后的人跑过来,把他拖进箱子里,浇上汽油,他慌了,挣扎着往外跑。
边跑边说:“我
他妈不是条子!!!要我说多少遍!都他妈眼瞎吗?不会看我手机吗?!我不是条子的人都滚开!”
他用力一推,跌跌撞撞往外跑,被他推到的人也怒了,指着他嘴里骂了些什么,抄起锤子追过来。
男人慌乱之下被翘起来的石块绊倒,身后的人追过来,举起锤子就要敲他身上。男人抬起胳膊谩骂,预想之中的痛感没有传来。
那几名毒贩放下锤子,好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人,垂头恭恭敬敬地喊,“老大。”
“老大您过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我们在教训条子的人,肯定是他把天使老大卖了。”
男人下意识反驳,“胡说!我他妈不是条子的人!”
抬头一看,脸色瞬间惨白无力。
来人穿黑色西装,领口系着深蓝色领带,边上别着个银色别针,像是某种花。根本不敢多看。
他头顶上的黑帽子歪斜,给人的感觉彬彬有礼,可底下的眼睛很黑,像是从地狱里挖出来的。
男人当即就跪在地上,冷汗侵入双唇间的缝隙。
是牧师!
时隔多年,他又出现了。
牧师扫了他一眼,“找间屋子绑起来用火烧,看说不说。”
“好!”
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想跑,却被牧师身后的人用胳膊肘抡到地上,彻底丧失了希望。
燃烧的火焰。
人的尖叫。
不堪入目的暴力。
冬屿的梦很杂乱,像是儿时的记忆在逐渐复苏。梦中的自己蜷缩在角落里,看着毒贩进来一批一批带走旁边的人,她捏着脖子上的哨子,似是在寻找谁。
然后,闹钟响了,今天是星期一,冬屿手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子,没有哨子,只有一条项链。槐雾的触感实在是让人无法忽视价格昂贵。
她洗漱一番就去上班,路过家楼下时,发现那里拉了警戒线,多看了几眼,打车顺路买了两个肉包。
还没进社里,就遇上许梦颖了。
许梦颖哭丧着脸,边喝豆浆边说:“理理,太难了。我发誓我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根本弄不到路队的资料。你要不直接去问他同事?他同事应该知道。”
冬屿摇摇头,“不问。谁在意他怎么样。”
许梦颖一脸真的假的,走到她身前似想起什么,回头问:“对了,理理,你是不是住在红湖湾?我记得你好像就是住在那。”
“怎么了?”冬屿不解。
“看来你还不知道。就是你们小区的排水沟里发现了一些人体组织,就是手指和人的碎牙齿……感觉感觉有点可怕吧,你要不要暂时搬出去住。”
冬屿顿时明白了家楼下为什么会有警戒线,摇摇头,“不一定是在我们小区发生的,可能是冲到我们小区来的,昨晚上的雨下这么大,城市排水系统都是连在一块的。”
许梦颖若有所思,“好像……也对哦!听说别的小区也有人发现手指,现在都在查这件事,热度一晚上就起来了,我昨晚上接到电话,上边要我们去警局那边蹲消息,争取蹲到一手结果。”
冬屿看了看手机,果然发现了未接来电,只是她昨晚睡得太死,没有听到。
她手插在兜里,对此没有太大兴趣,懒懒地说:“蹲结果蹲结果……等会被当成无良媒体赶出来,上次就说我们吃人血馒头,为了新闻不择手段,影响他们查案。”
许梦颖耸耸肩,“我也不想去。要不怕被扣工资,爱是谁的手指就谁的手指。”
冬屿听着她古灵精怪的语气笑了,“好了好了,我们去就行了,看那边进度能不能公开吧。”
许梦颖说:“其实可以叫路队帮忙……毕竟他肯定会有认识的人,可惜路队……”
她观察冬屿的神情,果然不出意料地僵直了一下,补充道:“算了算了。”
提起路梁放。
冬屿低着头有点心乱,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等到社门口她还是停下脚步,“真的弄不到资料了吗?或者退一步,他在哪间病房能不能弄到?”
“这个……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那个精英男,他人脉广,医疗行业的朋友多,其实你也可以直接去医院问的。还是说怕被路队察觉。”
“才不是。”冬屿扭头。
那天路梁放说了这么难听的话。自己怎么可能还会放在明面问?
若被他本人知道了……
许梦颖抱着她胳膊说:“好啦好啦,我帮你试试。肯定不会让路队发现的!等我弄到病房号发给你。你等着就好啦!”
冬屿点点头,握紧了肩上的单肩包带。
这次许梦颖没有让她失望,真的弄到了路梁放所在的病房号。
他因为身份特殊,那医院也是他们家开的,一个人一间,药物和配备的医生都是全国数一数二的。
或许有钱人,是这样。
“怎么样?可费了我一番功夫,那个精英男又想请你吃饭但被我拒绝了,说你工作太忙,夸我一下呗!”许梦颖邀功。
冬屿想了想,温柔地说:“下班后我请你吃东西。”
第92章 飘
许梦颖最终没有让冬屿请吃饭,只是说先欠着,让她干自己想干的。
冬屿下班后直奔医院,找到顶楼病房,这里的病人非富即贵,随处可见巡逻的保安。
她被拦下,摘下口罩,化了淡妆的缘故,保安多看了一眼,在检查身上没携带管制刀具就让过了。
快速找到路梁放所在的病房,冬屿缓慢推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神色微动。
许梦颖应该问没错。
路梁放是住在这间病房。
她看见病床边上有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毛绒小熊,下意识走过去,缓缓伸出手来抚摸,感觉到小熊里似乎也有颗心脏在跳。
小熊的下面有一些医学资料。
冬屿看见他的诊断报告单,手指颤抖。
姓名:路梁放
性别:男
年龄:29岁
主述:双眼视力下降,几乎完全丧失。
体征检查:双眼角膜浑浊,结膜充血,角膜缘受外物损伤,干细胞衰竭,病变可能性较大。
那就是眼睛瞎了。
冬屿想起小学课上讲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上天会把黑暗带给路梁放,一个这么好的人。
她心疼之余,眼眶湿润。这就是他九死一生后躲着自己的理由吗?
在开什么玩笑!
这时,门口传来轮椅的声音,管家正在跟路梁放谈论刚才专家会诊的事,察觉到病房内有人,管家皱着眉头推开门,看见冬屿的瞬间,语无伦次。
路梁放猛然抬头问:“谁?”
管家摇摇头没有说,默默松开手,退到了病房外。冬屿放下他的诊断报告书,缓缓走到他面前。
看着那个曾经遥不可及的少年变成眼前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她悄然红了眼眶,蹲到他身前,伸出手去碰他。
路梁放察觉到了,本能地想把她控制住,可肌肤贴近的瞬间,熟悉柠檬香扑面而来,他愣在原地。
冬屿手指触碰到他的手,指腹擦着他的指节划入缝隙,轻轻按着他的手背,与他十指相扣。
她没有说自己是谁。
也没说一个字。
只是默默打开手机账号,找到了高考后发的那篇长文,念给路梁放听。
@用户××x1386541
小L,高考结束了。
我的暗恋也该结束了。
或许你都记不住我的姓名,但是我一直能记得你。第一次遇见你是我转校的第一天,我哥哥带我去买牛奶,你朋友进来买东西,当时我看见你在人群中,跟什么人说话。
好奇怪,之后放学就总是偶遇你。
穿着校服,手放进口袋,总是会有朋友跟你一起走。
渐渐的渐渐的,有了感觉。
我开始好奇,你是怎样一个人。
暗恋过,会鼓起勇气
给你写字条,去你学校看你,假装自己是移动公司给你发短信,在你补课时偷偷通过门缝看你。
青春是本太仓促的书,回顾我的青春其实有没有你都很精彩,只是我还是会遗憾……会遗憾……
我最大的遗憾是你了,L。
假如我以后变成一个无所不知的人。
我一定要研究明白。
两个异校的人,要怎样才能在一起。
……
高中时暗恋他的人是冬屿。
长大后找过来的人也是冬屿。
即便是看到他这样,她丝毫没有嫌弃。
反倒低头抓紧他的手,语调很温柔,“路梁放,你现在懂了吗?想我幸福就不要说那些难听的话。我喜欢你很久了……”
“不要以为你现在是个瞎子,我就会被吓跑。我最讨厌的,只是你的逃避,那时是,现在也是。就不能关心一下我的想法吗?”
她话说到一半,路梁放握紧她的手,胳膊上青筋凸起。
她还喜欢他。
男人纱布下两只眼,红了。
声音从未这样哑过,按着她头顶的发丝,“小岛,我很有可能永久性失明,没必要。”
冬屿靠着他的轮椅,罕见地抬头望他,“是你就行。你是不是瞎子我都要。别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了好不好。听得真的很难受。”
路梁放怔住,手指抚过她的脸颊,低声说:“我恨,你这么好,为什么高中就看不见你?”
冬屿哭着,也是笑着说:“因为你当时瞎,现在不瞎。知不知道你问我谈不谈恋爱的时候,我有多幸福。路梁放,你是我第一个暗恋的男生,也是我的初恋。我真的期待了很久……”
路梁放俯身,抱着她的肩膀不做声,他温热的气息扑洒在耳朵边上,呼吸一闷一沉,冬屿情绪逐渐平静下来,任由他抱着,眼睛还是泛红。
“评论区。”路梁放突然说。
他让冬屿点开评论区,冬屿照着做,原来后台信息太多,这个抖音号的密码也忘记了,根本就没看过评论区。
现在看才发现,最高赞是:主播主播,最后怎么样了?和L在一起了吗?
下面的回复是:
我是她现男友,最后在一起了。假如她愿意,我们就毕业后就结婚。
回复人姓名:路梁放。
时间是十年前。
暗恋到此刻,终于看见了回应。
冬屿一怔。
埋到他肩上,不一会就弄湿他的衬衣,她带着哭腔说:“你能不能不骗我?”
路梁放说:“好。一辈子。”
管家站在外面,偷偷瞄着里面的动静,做了个鼓掌的动作,脸上神情欣慰。少爷病案保密工作做的何其滴水不漏,若非旁人泄露,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具体消息。
他最后看了一眼久便离开,去给路梁放拿新开的药。上午全球各地眼科专家齐聚一堂诊断,说只要路梁放的治疗条件好,配合方案,还是有痊愈的可能。
终于能看见亮光了。管家仰头看雾蒙蒙的云层,其间在不断渗光,扫尽心里一切阴霾。
远方会所被笼罩在阴影中,灯光迷离,装饰堂皇,某一层不对外会客,有很多扇欧风复古门,牧师摘下黑帽子交给马仔,听着属下的汇报。
他打断,“你是说,事情的起因是,一个叫沈诗理的记者查到了你们的诊所,发现一批货,然后顺着摸上门,不小心被条子发现天使的藏身地了?”
马仔低着头毕恭毕敬,“是……是这样……要不是那婊子多事,天使老大或许都不会死……她一个记者不好好去报道谁家的猫丢了装什么正义?还有那群条子,真他妈不在意自己父母了……上次那个逃出来的,我们浇汽油用火点了,他还是不认自己是条子的人。”
牧师目光毫无波澜,从抽屉中拿出茶叶,侧头慢悠悠地说:“没人提醒你?我最不喜欢别人跟我话结巴。”
马仔脸色煞白,“对……对不起老大,我知道错了。”
牧师用镊子夹出茶叶,最后把胳膊托着的外套丢到地毯上,看着马仔跟狗一样捡,他勾勾手,马仔蹭地站起身。
牧师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中是他跟一个中国小女孩,女孩留着厚重的齐刘海,眼睛很大,双手捧着一些书籍,正是宋娰。拍摄的时候,是学徒最敬仰他的时候。
牧师漫不经心,“你喜欢海-洛因吗?”
马仔:“喜欢,最好纯度高一点。海-洛因将身处地狱的我们带到天堂。不过,这照片上的小姑娘长得真好看,看来老大很喜欢这边的风土人情。”
牧师虽然是华人,但从小在美国长大,父母都是黑户,长期游离在墨西哥边境黑色产业,当过雇佣兵,也参与过反恐,后面拿到户口,认识了天使,才被带着走上这行入道。他化学天赋很高,甚至早期就在国际上拿奖。
不过外来种族总是会对故土有所依恋,牧师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待在中国,在集团内就是中国地区贩毒产业的负责人,现在直接成了老大。
牧师笑着说:“哦,纯度100%如何?”
马仔出了一身汗,一时不知任何回应。只见牧师拿起桌上的茶刀挖出宋娰的脸,继续说:“学徒不听老师的话,自甘堕入地狱,我们为她惋惜。”
“天使不听牧师的话低调行事,给这边的警察抓住小尾巴,付出了生命代价,我们也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你懂了吗?”
马仔疯狂点头,“有几个条子我们知道,经常抛头露面,击毙天使的那个条子是个年轻人,我给您看照片。”
牧师一看见路梁放的照片和资料,刚倒满的茶浇在地上,嘲讽道:“是他吗?呵呵,长大了啊。”
马仔附和,“还有那个婊子记者,我们会弄到家庭照片电话号,有老大在,一个都逃不掉。都要为天使的死付出代价。”
牧师轻描淡写让他滚,马仔低着脑袋出去,牧师看着路梁放的照片,突然想到些什么,吩咐手底下的人,“他不是有个女朋友吗?就那个把卧底的女儿,他女朋友的坟挖了看看。我不信真死了。这边的公安厅很有手段,比国外的麻烦多了。”
“是。”
冬屿还不知道潜在的危机,她下班后就来看路梁放,顺便推着他的轮椅到下边散步,其实他腿早就好了,只是眼睛还看不见,还不如坐在轮椅上。
当然。等过段时间情况稳定下来,就可以去家里养伤了。
路梁放腿上放着两只毛绒小熊,左右两只凑一对看起来很恩爱。
冬屿问:“你那天是不是跟着我?看我没打中就偷偷打了放在我家门口。”
“没有。”
“说谎。”
“没有。不知道哪来的。”
“……”
路梁放见她不说话了,才改口,“就是我打的。二十发全中,菜就多练。”
冬屿学着他的语气说:“不练。你就是小猪。眼睛看不见还跟踪我,命都不要了。”
路梁放淡声说。
“要命。”
“要小熊。”
“也要你。”
第93章 飘
冬屿闻言,推轮椅的手一顿。
她别过头问:“那小船呢?你不要了?最近怎么都没看见你家狗。”
路梁放说:“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它。看着它对着人流口水比较烦。”
冬屿继续,“那你还养?”
路梁放举起小熊,有意挡住冬屿的视线,冷着脸说:“喜欢你。”
脸颊边感受到毛绒绒的触感,他手指碰到她鼻梁。
冬屿闭了眼,脸颊一红,“再挡我眼等下你从楼梯上飞出去……”
路梁放“哦”了一声,淡淡说:“摔呗。”
他直接从轮椅上站起来,凭感觉找到了冬屿的手。冬屿低头看着他的手背,柔声说:“你不用轮椅了吗?”
路梁放说:“没瘸。用腿走走。”
冬屿不紧不慢提了个建议,“那你带着我走。我看不见。”
路梁
放:“?”
他沉默一会,“你瞎还是我瞎。”
冬屿:“你。”
路梁放问:“摔了怎么办?”
冬屿学着他的语气,说:“摔呗。”
路梁放没说什么,牵着冬屿往外走。冬屿被突然带着,差点没站稳,“你——”
她瞥了眼不远处的楼梯,“你小心点。”
路梁放说:“不小心。”
这次换冬屿问:“摔了怎么办?”
路梁放回头,淡声说:“殉情。”
“这个词汇一点都不美好。”
“好,那我死你活。”
冬屿说:“自私。”
路梁放说:“看起来你很喜欢我呢。”
他牵着她走,医院里的人都看见瞎子拉着一个漂亮的女孩走,两人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走在阳光下,一直到夕阳落山,她眉眼的温柔浸透了这段安宁时光。
路梁放问:“要走了吗?”
冬屿点头:“明天再见。你什么时候能出院?我来接你回家。”
路梁放:“医生说下周。”
冬屿:“眼睛呢?”
“未知。”
路梁放摩挲着冬屿的手腕,不情不愿地放开。
冬屿:“书上说,未知就是无限可能。”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往花坛边的阴影走。
男人似是想到什么,突然喊了冬屿的名字,冬屿回头,身后的路梁放在原地一动不动,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长。
他说:“以后都不要分手了行不?”
冬屿摇摇头,“你对我不好怎么办?”
路梁放说:“不会。”
冬屿转头一声不吭,快步离开了医院。有时她其实是个比较现实的人。承诺不出就不会承诺。
路梁放追上来,冬屿在发现他离开医院吓住了,“路梁放,你赶紧回去……”
路梁放一动不动,“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曾去坞山挂过同心锁,后来分手,你把锁解开丢下了山。但我找回来了——”
冬屿愣住。
他继续说:“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找了很久,把锁挂了回去。我想你哭着把锁丢下山应该也是这个心情吧。”
路灯逐渐亮起,冬屿的身影在霓虹灯中显得特别梦幻,只是这些路梁放都看不到,他抬头告诉她。
“我不想分手。因为破镜重圆很难。兜兜转转十年是你,明白该珍惜的人也是你,小岛,以后都不要分手了行不?”
路梁放又重复了最后一句。
冬屿强忍情绪说:“好。我答应你。”
他说:“不会再冷暴你了。”
“嗯。”
他说:“不会再赌气了。”
“嗯。”
“还有,之前是我该——”
冬屿静静听着,“还有吗?”
他说还有。
“假如回到高中,希望是我先注意到你。”
还有。
“我也觉得你妈很凶,高中补课时跟你处熟点就好了,或许还能聊点别的。”
还有。
“那首《红尘客栈》很好听,分离的这些年,我烂熟于耳。”
还有。
“我爱你。”
“不是因为你喜欢我。”
冬屿怔住,两行浅浅的泪从眼眶滑落,她握紧挎包带,站在集市喧闹处,路梁放的声音很清晰。
树叶沙沙飘落,她年少的暗恋随风释然,不是因为结局BE。
而是因为如今已经拥有。
她说:“我暗恋你。”
“不是因为见色起意。”
喜欢就是一种感觉,某个瞬间感觉上来了就会脸红,是对方随口一句话、一个动作,让时间放慢。亦或是某天清晨,有个男生提着扫帚去扫公共区,你正好上楼,四目相撞,阳光恰好,回神时心惊肉跳。
路梁放手插进兜里,嗯了一声,他说:“你暗恋我其实还是挺正常的。”
冬屿:“……………”
一周后,路梁放出院了,不仅冬屿来,他的好兄弟唐灏也提前来了,问起陈常绪,唐灏问他为什么把陈少拉黑了。
路梁放冷酷说了一个字,“该。”
“巧了,陈少也说了和你一模一样的字,还说你就是嫉妒。”
路梁放:“你俩都滚呢。”
唐灏这时还没在病房内看见冬屿,瞥见路梁放病床边上不符合常规的毛绒小熊有点奇怪,这明显是一对的。
直到冬屿推门,两人四目相对。她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会在这看见唐灏。
唐灏神情呆滞,人都傻了:“?”
“不是,少爷,你找替身……?这……这……不太符合……算了……”
唐灏目光始终没从冬屿身上移开,真的太像了!要是路梁放初恋还活着,便是这个模样。
路梁放:“……”
“你还能不能滚。”
唐灏随即便出去了。
在他眼中路梁放又是招魂又找替身,已经陷入疯魔状态,不想留下来当炮灰。
只剩两人的时候。
路梁放对冬屿说:“他不知道。别理他,你就说你是沈诗理,牧师现在还没落网。”
冬屿点头,“我还没傻到这种地步。而且唐灏的性格便是那种爱乱说话的。”
她看向他,路梁放眼睛上纱布已经拆掉了,听医生说他可以看清一些东西,不过视力还没完全恢复,视野内还是会有光圈,需要好好休息。
“你现在回家吗?”
“太远了。我打算明天就回去上班,这几天住酒店吧,方便。”
冬屿诧异,“明天就打算上班?”
“嗯,不出外勤,处理一些后续收尾工作而已,影响不大,你放心。”
冬屿沉默一会,“要不你住我家吧。我家离你们那好像挺近的,地铁一会就到了。”
路梁放意外,“好。”
他对冬屿家的路熟悉,但对冬屿家里面不熟悉,因为冬屿从没把他放进去过。
他去办好出院手续,专车司机把他们送到小区门口。冬屿小区门口停着很多媒体车,一堆不知道是什么报社的记者逮着附近居民询问,保安拦也拦不住,很是头痛。
冬屿解释,“那里水沟之前有人发现了断指,不知是从哪冲到我们这边来的,最近闹的比较大。发现断指的老奶奶算是我邻居,被吓住院了。她家挺可怜的,亲儿子刚死不久就撞了这档子事。也不知道断指主人找到了没有。”
路梁放多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有记者闻着味找过来,拿起相机和话筒怼着他们问:“你们是住在里面的居民吗?”
路梁放皱眉,冬屿用手掌挡脸,被路梁放拉到身后,他应付媒体很熟悉,就冷漠的三个字,“别来烦。”
反而把那记者的好胜心勾起来了,追着询问:“看反应,先生是知道什么内幕吗?放心,我们是正规的新闻媒体,现在是现场直播……”
冬屿亮出记者证,看见上边的字后对方脸色大变,这是一个大社,还属于官媒,连忙把直播切掉向他们道歉。
一男一女头也不回走了,摄影师小声嘟囔道:“装什么装。”
坐电梯上楼,用钥匙打开门锁,冬屿家一如既往整洁,客厅沙发下垫着白色毯子。
路梁放扫了两眼,把手中日常用品的袋子放下,拿出那两个毛绒小熊,问冬屿放在哪,冬屿说床头柜。
外面突然下雨。
她关上窗户,拉起薄纱窗帘,走进厨房开火煮面,路梁放坐客厅研究电视,她问他吃什么,他说随便,点外卖也行。最终是冬屿把清水面分了他一份。
“不伴酱吗?”
“没买。”
“我
有。”
路梁放拿出蟹黄酱,挖了一大勺放进冬屿碗里,冬屿愣了一会,看看碗里又看看他,“你这蟹黄酱……”比面都要多了。
路梁放说:“进口的,吃就行了,只能订不能现货直售。他们会根据订单打捞新鲜的蟹,特殊工序保鲜。”
这些有钱人……
冬屿不是第一天见识了。
两人坐在客厅吃面,电视机是开着的,报道的正好是本市个别小区发现断指案,听说DNA鉴定结果出来了,是个在逃人员,参与过多起绑架案、贩毒案、非法走私案。
冬屿贩毒两个字的时候不免停下动作,多看了新闻两眼,“你说……这人会不会跟天使他们有关?”
“应该有,我在档案见过他,就是天使手底下的人。只不过那时行动太有针对性,难免有漏网之鱼。”
路梁放看了眼电视上的大头照。
冬屿哦了一声,“那应该就是小喽喽了,掀不起什么风浪。你晚上睡哪?”
她突然问他。
路梁放说:“这应该我问你。”
冬屿绞尽脑汁,“我就一张床,你要不睡沙发吧……”
路梁放:“我可是病号。”
“不行我睡沙发吧……”
路梁放:“这是你家,你的床。”
冬屿这会是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顿了顿,“不是……你不会想让我们睡一张床吧?”
路梁放黑色的瞳仁盯着她,淡声说:“那又如何。不都复合了?”
第94章 飘
说的这么理所应当。
还刻意把水杯往冬屿的方向推了推,手指碰到她肌肤。冬屿敏感地缩回胳膊,与路梁放的眼睛撞上,拒绝的话吞入腹中。
L看起来就X冷淡。
其实睡一张床也没什么。
嗯。
嗯。
好吧。
还是有点害羞。
冬屿转身去收拾自己的碗筷,故作淡定,“行。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身后传来男人懒懒的声音。
“先洗。等会借用一下你家浴室。”
冬屿没有回头,咬着皮筋把头发盘起,淡声说:“可以。记得A水费。”
随着她抬胳膊的动作,上衣微掀,露出女孩紧致的腰线。路梁放跟随她话语抬头,便看见冬屿背对着自己。
她背脊线条像蝴蝶骨一样柔弱,衬衣下是黑色运动短裤,两腿又白又长。
男人猛然移开目光,“微信通过一下。”
手机一直放在衣娄中,冬屿经提醒才记起新微信没加他,打了个OK的手势,扎好头发后随手通过了,抱着篓子进去洗澡。
浴室门关上。
她不敢当着路梁放的面看他微信。
悄悄打开水龙头,水淋在身上的时候,冬屿才从衣娄里拿出手机,解开密码锁,点开路梁放的朋友圈。
置顶是一张图片,他们高考后的牵手照,曾经也是冬屿的朋友圈置顶。
图片中两只手稚嫩,十指相扣,光线很暗,拍得也比较模糊,但能看出男方的手是比女孩大一圈。
文案:2023.7.25我高中暗恋她
冬屿手指一颤,手机差点滑落至地面上,明明被暗恋的人是他,他却告诉所有认识的,被暗恋的是她。
路梁放身边是不缺女孩喜欢的,只是性格原因,都是被追,而不是自己主动挽回什么、或者说为谁费心。
第一次真切喜欢过的是冬屿。
后面为之打破的原则的还是她。
明知不合适还是想尝试一下。
他的朋友圈背景是一条视频,也是分手前,冬屿和路梁放去公园散步的场景。
镜头很摇晃,一半都是黑影,只能依稀看清一条铺满落叶的小径,两道年轻的影子在小径上摇摇晃晃,岁月安静又漫长。
“看镜头。”视频中男生声音沉稳。
冬屿:“我在吃糖葫芦,等会——”
“现在。”
“等会。”
“现在。”
“好吧。”
冬屿抬起脸,对镜头温柔笑了一下。还用手挪了下镜头,展示只剩一颗的糖葫芦,温声说:“是他给我买的。”
男生轻轻嗯了一声。
就到视频的尽头了。
冬屿继续翻他的朋友圈,他的日常还是各国定位和纯风景照,不掺杂感情状态,微信名字L,头像全黑,看起来很酷很高冷,不想跟人聊天。
但微信地区是冰岛。
签名是小岛。
不一定要像电视剧里那样爱的死去活来,朋友圈刷屏的恋爱日常,谁看了谁烦。
他也有好好生活,有好好上班,日常是这个,但能让冬屿感受到,自己是被在乎的一方。
冬屿在浴室待了很久才洗完澡,推门出来,就看见路梁放打碎她两个盘子,正在用扫帚清扫,表情上是一脸:额它们自己是烂掉的。
她没跟他计较,先回到卧室,让路梁放洗完澡之后记得把电视关了。路梁放也快也洗完澡,头发随便擦了会就敲门。
冬屿坐在床上擦身体乳,回头扫了一眼,“穿上衣……”
路梁放:“睡觉穿什么上衣?”
冬屿:“?”
之前不是这样的。
她温和地说:“不想穿上衣就去厨房找个麻袋。”
路梁放:“……”
他不情不愿穿了上衣,淡声问:“现在睡觉吗?”
冬屿提醒,“你还没关电视机。”
路梁放:“等会关。”
冬屿:“?”
“那现在干嘛?”
毛巾丢到地毯上,发出唰地一声轻响,冬屿屈膝坐在床上,视线慢慢收移开,看向路梁放,男人没有说话。
他靠近床前,揽着她的腰,冬屿下意识往后躲。
男人按着她后脑勺,黑眸打脸她微红的脸颊,“是不是觉得我X冷淡?”
冬屿:“?”
这——
只是想想,没说出来过吧。
她用手推开他,面不改色,“去关电视机。你水费还没A给我。赖账吗?路队。”
似是不想再看见她装傻,路梁放抬起她下巴,俯身吻了下去。
冬屿撑着被子浑身发软,她也没想到,梦中才会出现的情形现在就发生了,对象还是他。
身体控制权好似被夺走,被迫迎合着,他放在她腰上的手屈紧,冬屿虽感觉到轻微的疼痛,却不敢乱动。
“还让我A水费吗?”
男人松口,忽然凑在她耳边说。
冬屿避开他目光,反手推他的脸,“意思是赖账?”
她有点怕被他吻,潮湿的声音一时有些颤。
路梁放嗯了一声,揽着她腰线的手又紧了,“有本事就惩罚我。”
他明白她性格,就是吃准她看起来清冷圣洁,其实单纯到摸脸就会害羞。
冬屿:“……”
她低下头躲开他,“你胡言乱语什么?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路梁放抬起她下巴,凝视她黑白分明的眼,淡声,“那还A水费吗?”
冬屿:“A。”
路梁放继续低头吻她,怕她乱推,干脆把手臂控制住,直到弄得冬屿喘不过气,背脊靠着枕头,羞涩难当。
男人逼她回答,“还A吗?”
她话都快说不完整,唇边水色浓郁,被热的似涂了一层嫣红的膏脂。
冬屿深吸一口气,耳尖红得滴血,“至于这样吗……”
路梁放神情微动,双唇离她仅有一指距离停下。唇齿间的热气纠缠在一起,她睫毛一颤,眼神有点游离。
他还是问:“不是说A水费。还A吗?”
“不A了……你满意了吧。睡觉行不行?别以为你是病号我就不敢……”
路梁放松开控制她的手,问:“不敢什么?”
冬屿回答:“再用疑问句别睡我床。”
路梁放做了个哦的口型,脸上却没半点悔过的意思。
他回到客厅关掉电视机,不一会就躺在了冬屿枕边,一手搂着她的小腹,下巴贴近头顶。女生的床特别软,还有特殊的香气。
冬屿感受他胸前的起伏,还在回想路梁放刚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穿着白色睡裙,想着想着身体不自觉往后缩了缩,路梁放另一只手放在她大腿上,轻轻捏着,对她说别闹了。
冬屿红了脸,抱着小熊。
沉沉睡去了。
落地窗边帘子在飘,外面的媒体于风雨中骚扰每个回家的居民。
记者站在水沟边,披着雨衣,还原人发现断指的场景。
小孩们打伞在边上围观。
雨中闪烁的灯光迷乱,人声嘈杂,这边的一切纷扰都被框在小小镜头中,连接着大街小巷的电视机。
水沟断指的事还在发酵,人们议论纷纷。
“不会查到我们头上吧?看新闻说条子那边已经关注到了,运气真他妈背,教训个叛徒而已,这也能被条子盯上?闲的慌了。”
“别在这大喊大叫,上边让我们过去说明情况。”马仔关掉电视机,踢了一脚凳子,对同伴说。
昏暗的房间内充斥着烤肉的焦味,不是牛羊而是人,还有一种腐烂的罪恶在阴影中发酵。
断指的主人早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精神不太正常了,断断续续地对眼前的人说:“我是条子卧底……我是我是我是……放我下来我承认了……求求你们……”
两人对视一眼,把他弄进一个纸箱子离,招呼手下推去牧师那边。
牧师一如既往在茶几边泡茶,学习中国的传统茶艺,茶几边贴了很多张宋娰的照片,脸都被割掉了,看起来很渗人。
手下恭恭敬敬地走进来说:“老大。挖了。如您所料是空棺。那个条子的女儿根本就没死。”
牧师冷笑,“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手下继续说:“有个疑似那女孩的人出现在电视上,媒体直播拍到了,虽然一闪而过,放大还是能认出来,旁边那个正好是路梁放。被我们的人看见了,正要来向您说明。”
安静的茶室内,牧师的手机一直在响,手下看了一眼,是伊丽莎白,上任老大的女儿。牧师没有理会,把手机设了静音,面无表情道:“让他们滚进来。”
两个马仔拖着纸箱进来,指着里面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男人,语调兴奋地说:“老大他认了,他是条子卧底。都怪这个畜生,给我们带来麻烦,砍了手指也不安分,活着有什么意义!!!”
另一个马仔说:“我们正好在关注电视新闻,看见了跟您悬赏令中很像的一个女的,与杀害天使老大的条子走在一起,像是去卖的,迟早弄死他们。”
牧师收到直播回放,没有直接看,而是抬起手指,示意纸箱内的男人说话。
男人咳出一口血,表皮有多处烧伤,内脏也受损严重,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背叛……”
脸被扇出血,他说:“我不是卧底……真不知道天使会死,我后悔……我后悔帮你们做事,都是猪狗不如的东西……我哪里我哪里做错了?幸存就是错吗?”
牧师知道问不出有意义的东西了,对旁边的人打了个手势,语调有礼也寒碜,“没有价值的话。你活着就是错不明白吗?”
男人被拖下去,嘴里传来辱骂,过一会就消失了,只剩下茶几上水烧开的声音,牧师终于接了伊丽莎白的电话。
女人英文中夹杂着怒气,“我父亲说如果你要继承我家产业,就必须入赘我家。你现在安排我嫁给你的瘸腿手下是什么意思?你现在在哪!”
牧师十分绅士地说:“字面意思。有意见可以一枪崩了你,我希望你是个聪明的女孩。”
对方脸色一白。
电话嘟嘟挂断。
牧师开始看直播回放,画面很杂乱,现场显然不止一个媒体。
在看见冬屿那张忧郁的脸庞时。
他笑了。
第95章 飘
被路梁放抱着睡了一晚。
冬屿沉沦在梦乡中,情绪是欢愉、也是羞涩,好像在被无声地哄着,弥补当年所受的委屈。
所以她的体验感其实特别好,即便醒来不见路梁放,应该是去上班了。
他休假了快半个月,有很多工作要处理,很早就去了,留下一张纸条:
牛奶,微波炉里。
冬屿拿在手中,在上班的途中收到了路梁放的转账,一个是520一个是1314。备注是水费。
他问她什么时候下班。
冬屿退还了他的钱。
L:?
山与:?
L:昨天水费。
山与:随口说说而已。
L:。
山与:?
山与:能不扣句号吗?
L:不是句号,前面有句话没有显示。
山与:什么话?
L:你好,早安。
山与:……
人机男友。
她给他发了下班时间。许梦颖说她今天气色好,是不是偷偷练瑜伽了。冬屿把牛奶放在桌上,问她新闻稿写得怎样了。
许梦颖立即老实下来,神色仓促,“别问了,还卡着呢,太难写了,万一不小心弄出什么舆论导向还会被追责。”
冬屿嗯了一声,许梦颖侧过头,看见她颈间闪耀的项链,不免有点微微愣住。
“对了,你跟路队怎样了?”
许梦颖随口问,本不指望冬屿能说实话。冬屿却打开电脑,低头回答她,“男女朋友……”
许梦颖嘴巴张大。
“挺,挺好的。”
“理理你脖子上的红印原来不是磕碰到的,是路队咬出来的呀!”
冬屿下意识摸向脖子,寻思着昨晚路梁放好像只动过嘴唇,没咬过脖子之类的吧……
她低眼。
镜子中,她脖颈雪白,没有被咬过的痕迹,被框了。
冬屿当即耳根通红,“写你新闻稿去。”
许梦颖笑着说:“收到。”
下班时间,闵以开抱着鲜花来到寰宇社门口,冬屿戴着眼镜在打印机前复印资料,对门外的事一无所知。
路梁放过来,找个位置坐下,没注意到旁边的人是谁。闵以开先认出他的,假咳几声,把昂贵的花束放在脚边。
他斜斜看了路梁放一眼,“是你?”
路梁放:“?”
似是觉得跟对方说话会降智,他拿出耳机戴上,不予搭理。
闵以开嘲讽道:“你还不放弃吗?”
路梁放:“。”
闵以开:“你知道这束花够你一个月工资吗?”
路梁放:“。”
受不了被他一直冷暴力。
闵以开忍了又忍,“我给你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毫无回应,还是冷暴力。
冬屿推门出来了,她看见了路梁放,路梁放也一眼看见她了。
他摘下耳机起身,朝冬屿伸出一只手示意放上去,神情淡漠,冬屿很配合,由着路梁放牵着往前走。
她几乎是挽着他的胳膊,没有半点抗拒的意思,闵以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好女孩总是看上黄毛。
他觉得自己成了小丑,拿着鲜花追上冬屿,想要拉冬屿的衣服却被路梁放挡下。
闵以开咬着牙问:“暧昧期?”
路梁放拉过冬屿的脸,往她眼睛边吻了一下,黑色瞳仁看向对方,挑衅道:“还没看懂吗?”
淡灰色阴影覆盖住她的身躯,眼边触感温热,很快又消失。
冬屿眨着眼,轻轻推开他,对闵以开说:“有一段时间了。不用再来打扰我了。”
她脸色平静,越是这样,闵以开内心越如针扎。他勉强望着她,挣扎地露出笑,“要是他欺负你了,随时来找我。”
路梁放:“……”
懒得搭理。
两人要去吃饭,熟人局。
过马路的时候,冬屿没让他牵手,路梁放诧异地回过头,看见她低下头,嗫嚅了一会问:“上次在医院唐灏都被吓到了,等会你那群朋友说我跟你初恋长一模一样怎么办?”
路梁放淡声回答,“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不想当沈诗理就做回冬屿,出事我兜着。”
冬屿问:“会为我兜底一辈子吗?”
路梁放想也没想,“会。”
她又挽上他的胳膊,路梁放举起手机拍了一张,没拍到脸,只有他的衣服和她纤细的手,拍来炫耀了。
过完马路没多久。
她就看见了他的这条朋友圈,有点好奇他朋友圈的评论,路梁放直接把自己手机给她。
冬屿随意翻看了一会。
陈常绪:额,路少别P了行不行。给你看个真的。[捏女朋友脸的照片]。
唐灏:99999
宋坛:好奇嫂子长啥样。
唐灏回复:见过,漂亮的。少爷就喜欢这一款。
说难听就是替身。
他还特别张狂,初恋的照片视频都不带删改的,能感觉到对现任不上心。
冬屿并没有生气,用路梁放的手机回复了陈常绪,然后把手机还给他观察反应。
路梁放拿回手机低头一看内容,抓紧冬屿的手,眼神变化。
回复仅一句:她说我吻技好。
陈常绪:?
下一刻,冬屿与他眼睛对上,别开目光,又低下头,路梁放改变了牵她手的姿势,从单手抓着到十指相扣。
冬屿看着两只握在一起的手。
路梁放漫不经心地说:“我知道你害羞。很正常。因为是我。”
冬屿轻轻掐了下他的胳膊,没有说话。
很快就到了店里,是提前预定好的包厢,无外人打扰。冬屿和路梁放坐在一块,旁人的目光看过来,皆有些惊诧。
冬屿自
我介绍说叫沈诗理,样貌跟路梁放初恋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路梁放进来后也不说话,只低着头把他剥好的龙眼移到冬屿面前,这在从前可是闻所未闻。
不知是谁把崔旭叫来的,一看见冬屿就红了眼,愤恨地看向路梁放。
他吃了几口饭,放下筷子走到路梁放身边质问:“路梁放,你真的在意过她吗?她当年是因为谁死的你心底没有数吗?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能不能不要侮辱她了,我一直都不懂,她为什么执意跟你在一起,明明我跟她才是最合适的。”
崔旭指着和冬屿容貌相似的女生就来气。
冬屿愣了一会。
或许是路梁放一眼能认出自己,而崔旭不能。尽管之前不合适,他还是愿意为自己改变一些。
路梁放拦下崔旭的手,语调没什么情绪,“你有再多意见。她这辈子也只会跟我谈,不明白吗?”
他淡漠的眼睛看向崔旭,俨然一副有本事你就自己上。
随后以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高中异校。她暗恋的不还是我?”
崔旭气了个半死,想要动手却被拦下,最后只能对冬屿说:“别被他骗了,他就是个渣男,把你当他初恋的替身!对你好也只是因为对她的内疚!其实根本就不会上心!”
他被撵出去了。
路梁放见冬屿把碗中的龙眼吃完了,继续给她剥。
冬屿手按着他胳膊,半开玩笑问他:“假如我真死了,你会找替身吗?”
路梁放:“?”
他淡声说:“无聊。”
冬屿继续说:“给个答案。”
路梁放说:“不会。喜欢的是你。不是你的脸。满意了吗?”
他侧头看着她,冷着脸说出这番话。
冬屿觉得他挺萌。
旁人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只是抱歉。
“少爷嫂子别介意,崔旭不知道是谁邀来的在这乱说话,嫂子别介意。都是假的,反正我跟他不熟,不是我弄来的。”
菜不一会就上齐了。
路梁放不喝酒,跟冬屿一样选择喝酸奶,中途没注意,把冬屿的那盒当成自己的喝,冬屿疑惑地嗯了一声,路梁放又很大度地把自己那盒挪到她面前,让人怀疑是故意的。冬屿犹豫了一会,还是喝了。
饭后一起玩游戏,喝酒的凑在一起玩小姐牌,不喝的玩真心话大冒险,冬屿运气好,没中过一次。
反倒是路梁放不幸中奖,随手在卡池抽了一张卡。
真心话:评价一下前任?
大家顿时齐刷刷把目光对向冬屿。后者没什么反应。
路梁放淡声说:“小猪。”
把卡丢回去,下一个回合冬屿抽到一模一样的,她同样的回答:“一只猪。”
路梁放坦荡地看向她,好像在说是这样的吗?冬屿移开目光,沉默不语。
这时,新一轮摇骰子的结果出来。
朋友提醒:“少爷,又是你。”
路梁放抽了一张卡,稍微看了一眼,饶是情绪特别稳定的他也顿住了。
大冒险:在场上与你最亲密的异性脖子上种草莓。
路梁放:“?”
路梁放:“……”
路梁放:“。”
他不禁开口问:“呃…这堆卡中还有正经的卡?”
“有的。但是要看运气,主要这游戏你懂的,要包含刺激的卡才好玩。如果你实在觉得为难,那就……”
主持的女生不说话了,默默看向冬屿,目光带着怜惜。她也从朋友口中听说了路梁放和初恋的事。
冬屿此刻也为难,倒不是不让路梁放干,只是两人都比较保守,拉拉手亲亲嘴最多了,弄别的很那啥。
她身子默默往边上挪了一段距离,开口说:“重新抽吧。”
路梁放又抽了一次,还是同样的条件。
他:“?”
看得出有些无语。
女生尴尬地说:“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反正也不指望路梁放会做,等下一人甩一个脸色,起身就走便老实了。
路梁放看向冬屿,询问她的意愿,冬屿扭过脸,小幅度地点头,脖子有些僵硬。
他便在众人的目光下把她的肩膀揽过来,低声对她说可能会有点疼。冬屿嗯了一声,把扣子解开两个。
路梁放偏过头,按住她的后颈,指腹插进发间。
冬屿感受到脖颈间轻微的疼感,像蚂蚁撕咬一样,脸颊滚烫地扭到一边,谁也没看。
很快就好了。
她慌忙扣好扣子。
路梁放收回目光,跟没事人一样低头给她发了条消息:害羞什么?小猪。
冬屿:“……………………”
她回了一条:分手好了,不想跟猪谈,咬人痛死了。
这次换路梁放扣问号了。
他回:求我分。
冬屿:不求。
路梁放:学不乖。
第96章 飘
真心话大冒险结束了。
路梁放跟男生们去结账,要等会才出来,冬屿到外面等。她站在路灯底下玩手机,旁边是条空旷的巷子,漆黑一片,有很多孩童蹲在墙角玩卡片。
回完许梦颖的消息,感觉自己一直被盯着。
冬屿放下手机,抬眼便看见了巷子边吃面的人。
崔旭并没有走,见她一个人,他放下筷子走过来,冬屿下意识往人堆中走,崔旭还是找到了她。
他拦住冬屿的去路,“你知道你对象有个初恋吗?”
冬屿盯着他,反问:“所以说……”
崔旭深吸了口气,“不知道你怎么称呼。但我真的没骗你。你确实是被当替身了,路梁放有个初恋叫冬屿。她要是还活着,跟你样貌有七分相似,知道他微信签名为什么是小岛吗?因为他初恋小名就叫小岛。”
冬屿沉默一会,温和地打断他,“若我说我不介意呢?”
她眼中的情绪清淡,似再多的言语也无法影响,崔旭看怔了。感觉她像某个人,但那个人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早有所料,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一个视频,“你先看看这个再说介不介意吧。”
冬屿一顿。
崔旭见她有所动容,继续说:“我知道,每个人都有缅怀过去的权利,但我也觉得,女生或多或少都有些感情洁癖。”
“你不了解他的过去,也不是他的第一任。你知道那女生当时是怎么死的吗?是被他堂哥害死的。因愧疚而选择跟初恋样貌相似的女生在一起,这对你们都很不公平……”
冬屿沉默许久,无言。
可惜你不懂。
重逢的那个雨天,他看过来的感觉。
她看到了视频,准确来说是一段监控录像,右上角的日期在分离的十年之中。录像中的人她认识,是路梁放。
地点像是在礼堂。
两边窗户被碎花帘遮住,光线晦暗,寂静无声,直到南边的
木门发出轻微叹息,开出一条缝隙。
有人进来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人,穿着西装,头发短而利,他瞳仁黑,肤色白,神情冷漠。
怀中好像抱着什么东西。
安静的世界里,似有幽灵在黑暗中飘行,窃窃私语凝视着来人。
他走到礼堂中央,抬起琴板,抚了抚钢琴键上的灰,把女孩的遗照放上去,缓缓弹起hanabi。
照片中,女孩的面容忧郁又温和,似笑也不似在笑,雾蒙蒙的眼睛盯着琴凳上专心弹琴的少年。
他好似天生就有一些高雅天赋,伤感的钢琴曲从指尖缓缓流出,充满爱,也充满遗憾。
钢琴曲回荡在整个礼堂,盘旋在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似有人穿越迷雾朝着他跑来。
少年突然站起来,缓慢挪动脚步,抬起一只手臂。
他一直会跳华尔兹,小时候家里的礼仪教师教过,该怎样优雅,要怎样引导女生。
只可惜,两人的动作现在他一个人在做,怀中冰冷的是女孩的遗照。
他面色沉浸,似是不觉她已经离去。
钢琴曲旋律悠长,像是在心底下了一场生锈的雨,应该叫冬屿吧。
对于一个本来就要靠药物维持心理指标的人来说。不断怀恋一个死人是致命的瘾。
他还是当她在身边。
当她把手递过来。
当时间倒流。
当她原谅他。
然后,冬屿注意到了具体日期,这天是路梁放的生日。
爱他的很多人真心实意期望他高兴。
他却在缅怀一个早就死去的人。
冬屿看完视频,眼眶红了,不知道崔旭是怎么弄到的监控,原以为他这么冷漠的人不会对谁念念不忘。
一抬头,望见路梁放跟朋友从店里出来,两人目光撞上。
崔旭还以为是自己的视频起作用了,安慰她,“其实我给你看这个不是为了拆散,只是想让一切回到正轨。因为他的初恋,我曾经也喜欢。不想看见她的外貌替身出现在路梁放身边。”
冬屿罕见地叹气,温柔地说:“崔旭,你说你曾经喜欢我,一切都为我好。可为什么就认不出我就是冬屿?”
一刹那,崔旭整个人跟凝固了一样,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而路梁放在认出她的时候眼中怔愣、幽暗,唯独没有诧异。
爱和不爱的区别,很明显的。
路梁放走过来,冷漠地打量崔旭,牵起冬屿的手就走,而崔旭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凝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他也不明白。
她明知道路梁放是伤她最深的人。
十年后却还是选择在一起。
却也知道,冬屿还活着的消息不能外传。
冬屿在路上问身边的人,“你就不好奇崔旭跟我说了什么?”
路梁放说:“不好奇。但他这些年谈了好几个女朋友,半个月前才分。还对你念念不忘应该是觉得得不到的最好。”
冬屿发现路梁放这人狡诈,面上说不管他们之间的事,还是把崔旭的老底掀了。
她喃喃说:“他给我看了一个视频,你在里面弹钢琴,然后抱着我遗像……”
路梁放打断,“AI合成。”
“那你眼睛为什么红了?”
冬屿踮起脚,捧着他的脸温柔地问。
路梁放抓着她的手,望向她问:“想听见什么答案?”
冬屿想了想,轻声说:“小岛,我喜欢你。”
脸上有点期待。
路梁放配合她,语调很慢,“不喜欢牛奶,不喜欢养狗,但喜欢小岛。”
冬屿一怔。
“听清了吗?”
路梁放眼瞳很深,映出她的脸。
听清了。
他继续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没死。上大学的时候,我看见你不小心登了游戏账号,虽然秒退,但是后台有ip记录,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我知道你所有的痛苦来源于我,所以没选择在那时出现在你的世界,你应该有个正常的大学生活,正常的社交圈。我只能等,即便等不到也无所谓。反正明天还不知道能不能活,遗嘱的唯一受益人是你就行。”
路梁放在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特别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冬屿一怔,双手交叠抱住他的身体,眼泪控制不住。
她其实早就想起小时候缺失的那段记忆,只是没有说,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对他产生过朦胧的感觉。
七月夏至。正好是小升初。
夏令营的车辆停在家门口,小冬屿背着书包走上大巴车,老师正在给孩子们分小组,帐篷是一组睡一个。她因为总被席少英关在家里练琴,社会化程度低,跟同龄人说话特别容易结巴。
“老师,我不想跟她一组!”
“老师,我想跟朋友一组!”
女孩被人嫌弃,但她不觉得自己可怜,跟老师说自己一个人一组就行。老师摇摇头,拉了一个人出来,“你两一组吧。互相有个照应。”
他明显有了组,而且别人巴不得跟他一组,突然被拖出来跟异性组队,整个人不太高兴。
男孩看向冬屿:“?”
那个人便是路梁放。
大巴车很快停靠在了葛家山附近,老师让大家一起弄帐篷,冬屿一个人拖不动,指着帐篷袋子看向路梁放。
路梁放:“?”
过了好一会他才明白她的意思。
“不会说话吗?”他声音冷淡。
冬屿过了好久才憋出一个字,“会……”
两人支好帐篷,他却不打算睡在里面,冬屿问他为什么。他说他不跟异性待一块,睡在一起异想天开。冬屿还挺高兴,毕竟这样自己一个人就能一顶帐篷。
这样也有个弊端。
貌似被孤立了,没人陪她说话,挺无聊。
于是,冬屿趁着大家休息,往葛家山里转,因为宋娰的缘故,她对山路不陌生,觉得自己不仅是例外,还是个地头蛇。
然后左拐右拐,迷路了。
天色渐渐黑沉,鎏金被黑暗覆盖,她听着耳边蝉鸣,越来越不安,夏令营早晚都要点名。
现在过了点名时间,小伙伴们应该在找她,偶尔能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但冬屿却找不到他们,她越来越心急,一连跨过几根藤蔓,然后滚到地上,脸颊划出了血痕。
不能哭。
越急事态只会越差。
冬屿一路做标记,走出树林,坐巨石上休息。
她双脚红肿,衣服上都是泥灰。
路梁放第一个找到她的,扫了眼她狼狈的样子,脸上很是嫌弃。
冬屿看见他的那一刻都要哭了。
路梁放却冷冷说:“你荒野求生来了吗?”
冬屿摇头,毕竟祸是自己闯出来的,她也不能摘干净,望向他,“对不起……我只是想在附近转转。这里山路太多,容易迷路,我也没想到……”
“闭嘴,”路梁放不想听她说话了,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哨子丢给她,淡声说,“这个哨子你现在挂着。”
冬屿接过铁制的哨子,乖乖挂自己苍白的脖子上,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哨子。
路梁放显然很满意往她身上安上“定位仪”,这样冬屿就带不来麻烦了。
他双手插在兜里,神情冷淡地说:“夏令营期间无论你在哪,只要吹响它,我就会来。懂?”
冬屿点点头,当着他的面吹,察觉出路梁放很无语,感觉他不高兴了,默默放下哨子对他道歉。
夜色笼罩山岭,树影婆娑,他打着手电筒走到前面,黄色灯光驱散黑暗,冬屿低头跟在他身后,时不时瞄一两眼他白色的背影,脑海中萌生出了“早恋”这个词汇。
所以这算什么?
第97章 飘
女孩跟着男孩打着手电筒回营地,迈过原始桦树林。
蕨类植物上爬着水珠和搬运露水的红火蚁列成一队扎进泥土,周身渐起的白雾中充满腐烂和忧郁的气息。
冬屿侧头往山下看去,隐隐约约看见了远处警戒线和红蓝警灯,是错觉吗?
揉揉眼睛再看,眼前只剩下发着光的白雾。
路梁放的声音传来,“怎么?”
听起来很烦,冬屿快步跟上,两人很快就回到营地。
做完篝火游戏,大多数孩子都去帐篷休息了。两位老师久不见冬屿,来回踱步,神色皆有些焦急。
冬屿走过去。
女老师看见冬屿带着刮痕回来,忙蹲下身查看她的状况,“冬屿小朋友,你真是吓死老师了,这么晚到处乱跑,知不知道这山里面有野兽?要是出事了怎么办?出门在外一定要爱惜自己,老师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你们。”
冬屿面色平静,悄悄寻找路梁放的身影,往他那边挪。
女老师又去拉路梁放的手,被他以一个巧妙的角度避开。最后还是男老师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说:“多亏了小路,好孩子,就说他身为队长责任意识还是有的,男孩有担当,多爱惜女孩,长大后才找得到女朋友。”
路梁放冷淡地说:“我不想跟她一队。”
冬屿也接着抬头,“我也不想跟他一队,他说话很难听,情商很低……”
她努力让自己不处于下风。
路梁放冷冷看向她,冬屿扭过头拒绝跟他对视。女老师笑着把他俩拽在一起,“好啦,别闹别扭了,不还是小路把你找回来的,对人家说句谢谢。”
冬屿不敢直视他的脸,小声说了句,“谢谢。”
路梁放不想听见她的声音,转身往朋友的帐篷走,却被拦下,男老师低头对他窃窃私语了什么。路梁放沉默了很久,看了冬屿一眼说:“男女授受不亲。”
男老师没当回事,哈哈笑道:“小学生哪来这么多男女授受不亲,跟谁学的。帐篷这么大,一人躺一边就行了,人家还四个人一顶帐篷都剩了很大空间,又没让你们搂抱到一起。”
冬屿听懂了,是怕自己一个睡没人照应难免出乱子。
路梁放当没听见这些话,走到朋友帐篷前,几个小男孩拉开拉链,却神色匆匆,“对不起路哥。老师说,你,你不能睡我们这。”
男孩们显然被知会过,直接背叛兄弟。
路梁放面无表情地拿回自己的东西走进冬屿帐篷,一脸的别靠近我我讨厌你。
冬屿刚换好衣服,正在拿湿巾擦脸,她头顶吊着盏小夜灯,回过头来搬书,眼睛很雾很湿漉,喃喃说:“我也想一个人睡。但是没办法,我给你挪了位置,你就睡最右边。你——睡觉打呼噜吗?”
路梁放:“?”
他没打算搭理她,坐到另一头看书。
冬屿看不清他书壳上的字,从书包下拿出一本故事书,试图跟他打好关系,“诶,你读童话故事吗?”
路梁放说话总是简单易懂,“不读。别问。”
她笑着说:“我读。可能会打扰到你,因为我看书有读出来的习惯,我妈说多读才会有语感。”
路梁放又不理她了。
小夜灯电量不足暗下来,冬屿翻开意大利童话书,坐在帐篷边读故事,语调很温柔。
路梁放确实是被她打扰了,看不进一个字,有点烦躁的看向帐篷外。
“从前有个渔夫抓上一只巨大无比的螃蟹,想把它卖给国王。
国王说,我要只螃蟹有什么用呢?
就在这时,国王的女儿走进来,一眼就相中了那只螃蟹,多美的一只螃蟹啊,求求爸爸买下来吧。”
帐篷外,男老师接到一个电话,神情凝重,他看向正在跟妹妹视频通话的女老师,对方很快察觉到的异样,关掉麦克风,问他发生什么了。
男老师说:“有群毒贩在附近活跃,武警们正打算封山,快把孩子们叫醒离开这,要是遇到危险就麻烦了。”
女老师挂断电话,却没当回事,“听说了,离我们远着呢,不过防患于未然也行,还是明天走吧,这么晚了孩子们都睡了,叫起来又哭又闹,更容易引起那些危险分子的注意。”
“这……”男老师犹豫不决,忙碌了一天他也很累,“可领导让我们现在走……”
女老师摘下手腕上的皮筋盘头发,妹妹的微信电话又打过来,她连忙接听,爸妈凑在镜头前问她工作的山上有没有蚊子。
男老师刚想说什么,自己家人的视频电话也打过来了。
夜幕中的山野诡异,遍山都是蟾蜍和蚊虫的咕咕叫,风一吹,黑色的树木左右腰坠,有十多个人影朝着营地的方向走来。
冬屿坐在帐篷里,对潜在的危险浑然不知。
“公主很喜欢这只螃蟹,一有空就会去鱼池看它,久而久之,她发现螃蟹每天中午到下午三点都会消失,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公主很奇怪……”
读到这,她隐隐有些不安,转眼看向外面,问路梁放怎么了,他没有说话,打了个手势让她安静一会。
路梁放半蹲在帐篷帘子边观察外面,冬屿跪坐在他旁边,不知不觉距离已经这么近了,小夜灯夹在两人中间。
她感受到了男生温热的气息,睫毛下垂,在想自己是不是青春期来了,不然为什么总是躁动不安。
黑影很快到了营地边,两位老师正打算叫孩子们起床,迎面撞上持枪的男人,普通人哪见过这架势,脸色苍白僵直在原地,还抱有侥幸心理认为是警察的人。
冬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些人明显不像什么好人,联想起在山上观察到的那些,好像不是幻觉。
路梁放突然起身说,“快走,走的越远越好。”
他要去通知他朋友可惜迟了,毒犯们已经包围了营地,把所有孩子赶出来,聚在一起,很多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望着被抢指着的老师哭。
冬屿合上《螃蟹王子》的故事,跟路梁放并肩走出来,她知道这个时候不配合只能徒增罪,把所有的水和零食都装进书包,押送他们的毒犯没有太为难他们,检查没有电子通讯设备让他们进去。
不听话的人被殴打,比如两位老师,准备开车逃跑的大巴司机,割喉的割喉,挨打的挨打,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老师们忍着眼泪,不敢让孩子们看见,毒犯就强迫孩子们看,杀鸡儆猴奏效,没人敢忤逆他们,也没人觉得是在开玩笑。
山路崎岖,黑影匆匆晃过,脚下是泥泞,前方是一片黑暗,他们肺里呼吸着的是绝望,口中是眼睁睁看着活人失去生机那种幻痛的血锈味。
有孩子哭着问:“我们这是去哪?”
毒犯笑着说:“天堂。”
孩子颤抖地问:“天堂有天使吗?”
毒犯依旧笑着说:“有的有的。”
冬屿跟在路梁放身边,男孩们也跟在路梁放身边,把她挤出去,冬屿手臂疼痛,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他。
路梁放扫了她一眼,又看了眼身边惶恐的男孩们,不耐烦地说:“都滚。”
他们被带到工厂,被关进一个封闭的杂物间,里面全是过期的午餐肉罐头,生了蛆,发出难闻的味道。
马仔们要保证孩子们最基本的存活,以拿来跟警方周旋,这样就算被围山封山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贩毒地点被卧底暴露了却始终找不到卧底是谁,加上吸嗨了没有发泄口,就会折磨人质。
那段灰色的岁月,冬屿安安静静待在角落等待着救援,偶尔表演一下被吓哭,顺便研究挖地道逃出去现不现实。
路梁放看见了她用彩笔画的地道示意图,竟罕见地帮她补充方案中的漏洞。
冬屿侧头问:“你觉得我们能活下去吗?”
路梁放说:“你想死吗?”
冬屿回答:“不想。”
她犹豫了一会,指着脖子上的哨子问,“你的话还作数吗?”
“什么话?”
“我吹响哨子,你就会来。”
“不作数。”
“我又不傻。不会在这里吹。”
她看了眼杂物间灰蒙蒙的人,有老人,有大人,有孕妇,除了夏令营的孩子,毒犯们还挟持了附近的居民。
“会惹他们生气的。”冬屿继续说。
“我会在黄泉路上吹,因为一个人很寂寞,我还这么小,父母会难过的。但我还是希望你不来,这样就不是完全悲观的结局,要是我们之间能活下来一个,长大后一定会是对社会有用的人。”
路梁放罕见地盯着她的脸,好半晌才说:“叽叽喳喳的不想听。”
冬屿:“……”
她继续念她的童话故事。路梁放又在旁边听,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主很奇怪,螃蟹怎么总是突然消失。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个流浪汉,公主看他可怜给了他一袋金币。
过了一会,流浪汉告诉公主,螃蟹里面有一个英俊的男人,每天这个时候都会通过鱼池中的密道,背着螃蟹壳去往仙女的大厅。仙女骑着螃蟹吃美味佳肴,吃饱喝足才放它回来。
公主感到惊奇,第二天亲自去看,果然看见了螃蟹壳里的男人,她深深地爱上了他,趁仙女不注意钻入螃蟹壳。
男人看见螃蟹壳里的公主,惊慌失措,我的傻公主,要是被仙女发现,我们都会死。”
门打开,冬屿放下故事书,马仔们指着她和身边的几个人出来。明显不是什么好事,折磨或是各种方式取乐,谁都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夏令营男老师自从被他们点出去又回来,整个人都似被抽了魂魄,瘫倒在角落里发呆。
冬屿走到门口,深深地看了路梁放一眼。
希望能活着回来。
第98章 飘
你救了我,我要娶你为妻
十个人中有一半都是孩子,见毒犯们都全副武装,吓得腿脚发软。
“怎么了?我们要去哪?可以让我吃完这块面包吗?”男孩抬头,弱弱地说。
可惜稚嫩的童音换不回良知,只换来一声枪响,震得人耳根子发软。男孩瘫坐在地面色煞白,又被人用脚踹起,一声抱怨都不准拥有。
冬屿怜惜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很快被带到空地上,聚集着很多马仔,中间堆放着很多纸箱子、散落的木板墙灰,门窗被木板封死,渗透进来的光束内尘埃粒粒分明。
“弄来了?”
等候在那的刀疤男扫视一众老弱妇孺,不知是不是错觉,冬屿在角落看见一个跟爸爸极其相似的人,心头微颤,待她仔细看,男人却消失在黑暗中,仿佛是谁的影子。
刀疤男命令属下抬起一个投影仪,冬屿目光穿过狭小的窗,看见地平线上太阳落山了,孩子们却只能蜷缩在恶魔的影子下,呼吸着死亡与病菌。
“弄来了。”
控制他们的马仔目光转向投影仪,“牧师老大现在跟我们连线?”
“是。你最好少说点废话。牧师说要用他们录制一个视频发给条子,根据指示来就行了。”
马仔点点头,“那些条子居然还不死心,怎么了?认为自己是超人是吧,准备飞过来救人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毒犯纷纷大笑。
冬屿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些人是打算录制视频发给警方,发视频吗?
一般绑架案能发的视频不是切手指都是割舌头,或者说——杀人。
尽管再冷静,冬屿脸色还是白如墙灰,她紧捏着哨子,试图找寻安全感,投影仪有了动静。
马仔们安静下来,低头看向眼前。
全息投影汇聚成一个诡异的Q版小人,手持权杖,睨视着所有人,那便是他们口中的牧师。
他笑着说:“动手吧。”
摄像机摆好,人质们显然不想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一起挣扎冲出包围圈,试图在紧闭的大门前寻求一线生机。
毒犯们想用枪,但被牧师制止,牧师声音冰寒,“要活的,要在摄像机前,死也要死在镜头前。明白了吗?”
混乱中,毒犯们去抓人。
冬屿明白这时候再多的冷静也没用,要么被抓到打死,要么逃过一劫,她还不想死,往黑暗中跑,小腿被木板绊了一下,身后的人穷追不舍。
她右脚崴到,听见那人嘿嘿笑的声音,已经被逼到角落穷途末路,只能回头记住他最丑恶的模样。
不要过来……
极度地恐慌之下,女孩抬眼,胸腔剧烈起伏,肺里呼吸的都是灰。
她吹响了哨子,不是为了呼唤路梁放,只是想通过刺耳的哨声威慑对方,让自己安心。
对方果然愣了会,冬屿正要趁着这机会往外跑,却还是来不及被他控制住胳膊,按在地上。
眼中的泪落在地上。
哨声穿过不见光的角落,回响在充满罪恶的工厂中,路梁放闭着的眼睁开,扫了眼旁边的童话书。
门外的毒犯给他们送水来了,用钥匙打开门,被早有准备的路梁放用罐头盖制成的刀划破胳膊,从门缝中跑出去,身后人见状蜂拥而至,毒犯边骂边关门。
路梁放一会就不见了踪迹。
十个人质被抓回,逼着站成一个圈。领头的那个头上套了一个袋子,牧师抬起右手,一声枪响后,袋子染血。
那人跪在地上,死了。
冬屿眼睛瞪大,死亡的恐惧裹挟得她喘不过气来,真正意识到自己也会是这个结局,人往往会露出最脆落的一面,眼泪从眼眶中流淌而出。
她捏紧哨子,整个人都吓呆了。
牧师对着镜头说:“如你们所见,我有恶魔的一面,现在我是他们的主宰,是他们的神,生死在我一念之中。但我也会宽容他们,剩下的九个人,通过塔罗牌来决定生死吧。”
抽到【倒吊人】的被当场用电线勒住脖子,抽到【死神】的被枪杀,抽到【高塔】的被从高处推下,抽到【国王】【教皇】【世界】等牌的逃过一劫。
冬屿抽到的是【命运之轮】,她捏紧牌面往后退,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死亡还是生存,上一个抽到【审判】的人因为硬币抛到了反面被当场枪杀,人命在他们眼中仿佛成了活生生供人取笑的乐子,生命的意义被践踏。
她看着地上血淋淋的尸体,无能为力。
牧师阴恻恻,“命运之轮吗?就玩俄罗斯转盘。希望小妹妹运气好能活下去。”
俄罗斯转盘,很古老的赌枪游戏,在左轮手枪的六个弹仓装一颗子弹,轮流开枪,以一方的死亡来结束游戏。
冬屿心中惧怕,小声说:“我,我不会用枪……”
毒犯眼神阴冷,“扣动扳机都不会吗?”
冬屿正要说什么,身后男孩的声音传出,他情绪永远都特别稳定,语调间夹杂着冷漠,“我来。我会赌枪。”
牧师很显然想知道他从哪冒出来的,阿弥往他耳边窃窃私语了一会,他眼中迸发出恶魔才会拥有的兴致,“你输了,你们两个人都会死。”
冬屿也不知道路梁放哪冒出来的,急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下。他是傻吗?这样结局只会更差,可冬屿也胆小,恐惧子弹穿过太阳穴的痛感。
路梁放嘲讽,“你看她哭成这样,赢了不也没兴致?”
牧师:“你不怕我?”
路梁放说:“我想加码。”
“你有什么筹码?”
“我和她的命还不够吗?”
“你想换什么,放你们出去免谈。”
路梁放看了一圈被吓出解离反应的众人,淡声说:“这里余下所有人的性命,抽到死牌还没执行的,我想让他们活。”
“你们两个人的命不够呢。”牧师说。
“如果,让他拿枪对准我的脑袋与你们赌呢?”冬屿突然说。
在场所有人包括路梁放都愣住了,她脸颊上的泪还没擦干,边缘泛红,看起来特别楚楚可怜。
——公主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说,我想要破除仙女的魔法把你救出去,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男人说,不可能,得有一个爱我的姑娘,愿意为我而死。
——公主说,我就是这个姑娘。
路梁放反对,对牧师说:“让她对准我的太阳穴,我教她开枪。”
牧师却笑着说:“不可能,但按这小姑娘的话来我就同意,我突然好奇,你们小学毕业了没有?”
冬屿沉默地站在原地,把脖子上的哨子摘下来放进口袋,怕等会运气不好哨子被弄脏。
她闭上眼,对路梁放说:“来吧。”
——当两人在螃蟹壳里交谈的时候,仙女坐到了螃蟹上面,丝毫没察觉螃蟹壳内还藏着一个公主。
——等到仙女离去,男人才对公主说,仙女头发上的那朵花是我的生命,当你拿到那朵花,我就得救了。
子弹上膛,与他们对赌的是先前的刀疤男,他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按动扳机。
咔嚓——
无事发生。
刀疤男把左轮手枪丢给路梁放。
路梁放转动轮盘,快速对准冬屿开了一枪,咔嚓——
冬屿慢慢睁开眼,是空弹。
牧师说:“放三枚子弹进去。”
刀疤男再次开枪,无事。路梁放手放在扳机上,罕见地犹豫了。
冬屿忍着不哭,对他点点头。
他再次扣动扳机,一秒、两秒,冬屿忍着的眼泪又出来了,浑身发颤。
刀疤男哈哈大笑,“吓成这样,不就是一个赌枪游戏,老子之前玩过很多回了,命硬着呢,我突然也好奇,你若是亲手枪杀一个和你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孩,往后的日子会多精彩。”
他转动轮盘,继续说:“我像你们年纪差不多大的时候,父亲因为债务失手砍死了母亲,把我卖去缅北,后来,我活着回来,开的第一枪就是对准我父亲。”
“我说,我们来玩个俄罗斯转盘游戏吧,赢了我就放过你,把左轮手枪上满膛递过去,他砰地一声,把自己弄死了。”
刀疤男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按动扳机,枪口处飘出白烟,下一秒,空中出现一条鲜红的血线。
他表情凝固,输了。
牧师对这个结果没什么反应,只示意把摄像机关闭,只有阿弥知道,他们内部其实分为两派,刀疤男对牧师早有意见,如此借刀杀人,无论结果是什么,他都不亏。
幸存者被赶回杂物间,这次换了更沉重的锁,冬屿蹲在角落一直哭,显然吓得不轻,路梁放问她,“你疯了吗?”
冬屿头埋在膝盖间,长发下垂,“你不也疯,好端端地掺和进来不逃跑。他们要是心情不好把你弄了怎么办?”
路梁放说:“那就死呗。”
冬屿:“……”
她带着哭腔说:“能给我读故事书吗?我想这样会好一点。不然我一直会想着他们死在我面前,我真的好害怕,死不瞑目的眼睛就这么瞪着我,我真的活下来了吗……”
路梁放受够了她的叽叽喳喳,打开那本意大利童话,冷着脸读。
“公主为了仙女头上的花,坐在海边弹琴,仙女被琴声吸引浮出海面,你继续拉下去,多么美妙的琴声!
公主说,仙女姐姐,这需要用你头发上的花来换。
仙女摘下头发上的花,丢入海水中,公主想也不想跳进海里,岸上的人吓了一跳。当她要绝望的时候,一个海浪打来,公主抓住了花。
就在这时,她身下传来一个声音——
我其实是一个王子,你救了我,我要娶你为妻。
你别怕,我先送你到岸上,你等着我向你父母求婚。”
他读不下去了,受不了男女之间腻腻歪歪的,反正故事的结局是大圆满的。冬屿听得很认真,暂时忘却了恐惧。
她重复一遍,“你救了我,我要娶你为妻。”
年幼的她对这句话没概念,想着他们刚才互相救来救去,也算“救”吧。路梁放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把童话书丢到一边。
冬屿突然看向他问:“我救了你,你会娶我为妻吗?”
路梁放一愣,丢出四个字,“异想天开。”
那时尚小,还不明白之后会发生什么。
冬屿直到被警方救出来都还没想明白,对路梁放究竟算怎样的情愫。
然后失忆了。
她的性格也或多或发生了改变。
不过哭是她。
害怕是她。
自卑是她。
冷静是她。
拼命想拯救一段不成熟的爱情是她。
后面累了决绝说放弃的也是她。
过去、现在、未来,构成了一个人。不被单一词汇局限、活生生的一个人。她走着走着走到现在,迷雾尽头的是越来越清晰的自己,还有生命中那些最重要的人。
太过踌躇,反而不容易幸福。
第99章 飘
脑中杂乱的思绪散去,哨子遗失在记忆深处,被烈火中的尘灰掩盖。
过去男孩稚嫩的脸化成碎片散去,又逐渐汇聚成路梁放现在的模样。
冬屿想。
命运好奇怪,失忆了还是暗恋他。
那时候的路梁放也没想到,长大后他的妻子还真可能是她。
冬屿躺在自家床上,想到枕边那位小学时期冷着脸说她异想天开就有点好笑。
他现在赖在她家都不走了。有家不回,硬跟她挤在一张床上。
看冬屿想要换衣服,路梁放才慢悠悠坐起身,拿起床边的身体乳涂抹在冬屿后背、脖颈、红润的肩,一句话不说。
冬屿出声问:“用枪指着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什么?”
冬屿继续,“我们被绑架的那会。”
路梁放动作一顿,“你死了,我也会死。”
冬屿小声问:“你那时明明可以逃出去,为什么还是折返回来?”
路梁放说:“不知道。”
“是因为听见我吹响了哨子吗?”
“不是。”路梁放说。
“那是什么?”
“不知道。”
冬屿:“再说不知道试试看。”
路梁放沉默许久,拉上她睡裙肩带,淡声说:“应该,心软了。不知道。不太明白。就走过去了。”
“……”
“……”
这次换冬屿沉默良久,谢谢你。
这是第一个对自己心软的男生。
房间内的窗帘是拉着的,光线晦暗。空调温度调的较低,还好被子够厚,盖在腿上也不算冷。
路梁放把身体乳放回去,对她说:“你换衣服,我先出去。”
他把门带上避嫌,接听口袋里的电话。
冬屿换好常服,拿着笔记本电脑去客厅,路梁放刚跟别人通完电话,捏着她阳台上的绿萝。
“要捏死了。”冬屿沉默地看了一会。
路梁放松手,“捏死了再买。”
冬屿打开电脑,“你们有牧师的线索吗?你击毙了天使他们不可能无动于衷。”
路梁放的安危现在是她最担心的事。
路梁放把电脑插上充电线,沉声说:“记得你们小区内发现的断指吗?DNA鉴定结果为袁阳伯,本是天使手底下人,现在很有可能就在牧师手里,因天使的死被迁怒。”
冬屿抬起头,“那人的下落,你们有线索吗?”
路梁放摇摇头,“只在城郊的篮球场边缘发现一点血迹,现在不知道人在哪。准备今天去摸排一下他的社会关系。”
冬屿说:“我今天休假。”
他便明白,她是想跟他一起去。
路梁放手搭在她肩上,淡声说:“你戴个口罩。”
冬屿说:“好。”
两人并肩着离开家,冬屿走到前面把门反锁,路梁放一身便衣站她身后,手插在兜里,脸上没什么过多表情,可看去很般配。
接他们的车停到小区楼下,罗洪正叨叨着他们的路队怎么换小区了,冬屿和路梁放一齐出现,拉开后座的门。
他立马闭麦。
不知道这俩同居多久了。
路队平时对谁都爱搭不理,唯独对沈记者时情绪起伏很明显。
冬屿带上门,“袁阳伯也住村里吗?”
路梁放说:“住县里。在逃多年,但据线人来报,他过年会偷偷回家。”
他们一行四个人,车就停在便利店附近,自建房前面坐着很多下象棋的老年人、抱孩子的婆婆。
罗洪锁上车,走过去问:“婆婆,你知道袁阳伯家里往哪走吗?”
老婆婆摇头,他们连续问了几家都碰壁,最后还是一个年轻地小伙子指路,他们才找到袁阳伯家。
他家里有四个孩子,年迈的老母亲和重病的父亲,妻子坐在摇椅上看电视,看面相感觉身患精神类的疾病。
“你们是?”
罗洪亮出警察证,“我是禁毒大队的罗警官,询问一下袁阳伯的下落。”
老母亲一个劲摇头,显然对他们很抗拒,“我们家没这个人。”
路梁放拿出鉴定报告摆在桌上,“前段时间,峪平暴雨,居民在各小区的水沟里发现断指和一些人体组织,经过DNA检测,正是属于袁阳伯的。”
老母亲听到这,身形颤抖,“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会这样。”
罗洪趁机问:“您能提供他最近的下落吗?或者与什么人见过面,之前有没有关系亲密的兄弟。”
老母亲正欲开口说,窗口突然砰地一声,半块红砖从窗口掉进来,本就缝缝补补出来的玻璃窗彻底碎裂,地下全是青色的玻璃片。
摇椅上的女人突然哇地一声大哭,口中不断喃喃,“滚开滚开,什么都不知道……都滚开……不要过来……离开我家好不好求求你们了……”
老母亲看了眼孩子,铁了心不透露一个字,“不知道。他离开家很多年了,死外面了也好,成天好吃懒做的,活
着不如死了。”
他家人显然被威胁过,神情皆有些惶恐,不知道砸窗的是谁,意义何在,冬屿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冬屿看见红砖的那一刻便追出去,路梁放紧随其后,余下的两人跟他家人做思想工作,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家里有没有制毒的器具。
小县城弯弯绕绕,房与房之间的通道狭窄,两边水沟内散发着鱼的腐臭味。
冬屿有追踪经验,跑的速度快,很快也看清了青年的背影,身穿黑色骷髅T恤,染着令人瞩目的黄毛,脚踏着双夹板鞋,应该就是住在附近的人。
黄毛显然没想明白冬屿怎么就追上来了,突然站在原地不跑,手拿一根针管朝着冬屿的胳膊刺去。
她脚勾住黄毛后膝盖,正准备将他绊倒,猛然看见对方手上森然的针管,瞳孔一动。
针管在离她手臂几寸距离时被人拦下,路梁放用力按住黄毛手腕,将之往上一掰,他面容扭曲,针管落在地上。
黄毛说:“停停停——我们一定有误会。”
路梁放思维根本就不被他带着走,“是谁指使你的?”
黄毛说:“没人指使,我就是觉得好玩,那老太太整天神经兮兮的,早看她不爽了,这女的为什么要追我?怎么了?是看老子长得帅吗?”
路梁放面无表情,“是牧师、还是唐先生?还是他手底下的人?”
冬屿只注意到那个掉在地上的针管,里面没有任何液体,那很有可能是针头上有传染病。
检查完自己胳膊上没有划伤,她看向路梁放的手,他虎口沾满灰,不确定有没有被划到。
她看向黄毛,眼中含着无尽冷意,“针头上有什么?”
在语气极度冷静的时候,恰恰是因为冬屿生气了。
黄毛说:“你猜。”
路梁放对冬屿说:“没被弄到。放心。”
冬屿忍耐着情绪,看着他说:“我不信。去医院看看。”
她猛然揪起黄毛的衣领,一字一顿对他说:“他要是有一点问题,别怪我不客气。”
黄毛捂着手大喊,“啊啊啊!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这边很快就聚集了一些群众。
冬屿亮出记者证,面无表情,“我又不是警察。这些话,你留着在局里说吧。”
黄毛被拷上。罗洪那边也陷入了僵局,袁阳伯母亲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一个劲赶他们走。
冬屿拉着路梁放回到车上,进门前发现车胎被人扎破了,像是有人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她把装着针管的塑料袋丢到一边,用湿纸巾擦拭路梁放的虎口,脏污褪去,幸好没有外伤。
冬屿松了口气,眼眶酸涩。
已知那几种最危险的都是血液传播,至少排除掉了,她捏着他掌中的茧,静静望向他,“这么危险的事,以后不要冲动了。”
路梁放说:“是你先追出去的。”
冬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车外开始下雨了,罗洪他们因为押着嫌疑人,让同事新开一辆车过来。
雨线滑过车窗,像是谁的泪痕,冬屿眼瞳如雾,爬到他腿上。
她黑发自然垂下,问他:“说起来,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危险。无论你爱我还是不爱我。小时候是,高中是,长大成年也是。”
路梁放沉声说:“接吻吗?他们还没过来。”
冬屿抬起脸,一碰到他冰凉的唇,眼泪就控制不住落下。
“我在想,要是真出事了怎么办?天使那次,你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没人会永远幸运。你懂吗?”
冬屿身躯微微颤抖,身上的柠檬香侵染上咸味,车内光线更暗了,仿佛是世界末世背景下的灰白默片。
路梁放擦干她的眼泪,说话情绪稳定,“若真出事了,公主会来救我吗?”
冬屿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性格。就不会问出这种话。”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劝你放弃。就像那时,你对我说,要一起玩那个游戏,输了不怪我,能活下去就是最幸运了。”
路梁放搂着她的腰,肩膀上湿了一块。冬屿嘴唇苍白,脸色却已经恢复平静,“我救了你,你会娶我为妻吗?”
路梁放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金色的戒指,戴在她的中指上说:“不是婚戒。”
“那是什么?”
“是纪念。婚戒,以后也会有的。”
冬屿人生还是头一回收到金戒指,虽然之前有了一个挂坠,但是戒指的意义,总比挂坠要深刻一点。
她捏在手心,伸出小指对他说:“我希望那天,淋在身上的不是鲜花和金雨,而是牧师的骨灰。”
路梁放勾住她的小指,认真许诺,“那就牧师的骨灰。”
第100章 飘
黄毛被押回警局,跟着大爷一样地坐在审讯室里,一会要抽烟一会要喝酒,看了身份证才知道,才二十五岁。
他高考落榜后沉迷于网吧,不肯复读,跟社会上的朋友混在一起,一次打架斗殴被送医院之后确诊了癌症,家里拿不出医疗费,放任他不管,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
“你认识袁阳伯吗?”
“我要抽烟。”
“针管上是什么?”
“我要抽烟。”
“派出所不准抽烟。”
“你们让我出去抽呗。”
“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黄毛突然笑了,“知道。又怎样?判的刑期有我的生命长吗?我就二十五岁,只剩三个月的时间,你判我三年呗,老子真希望能服三年刑。我就不说就不说咋地,打我,来来来打我。”
罗洪冷静地说:“你妹妹就在审讯室外等你,拿着一盒辣椒炒肉。她说你没吃饭,准备帮你向亲戚借钱治病,你确定还要跟我耗时间?”
提起妹妹,黄毛脸色终于有了动容,沉声说:“我要是说了,能让我见一眼我妹吗?”
“可以。”
黄毛笑着说:“想得美。我不说。她闹够了自己会回去。”
罗洪见他如此冥顽不宁气得站起身。
另一边冬屿跟路梁放去医院体检,针管的检测结果出来了,是一种传染病,确认身上没有外伤,□□也没产生接触的行为,医生抽了两人的血,让他们一个月后再来抽血复查。
冬屿问路梁放,“回局里还是回家?”
路梁放接了个电话说:“罗洪遇到点麻烦,我得过去。”
冬屿说:“那我跟你一起吧。”
她看着川流不息的马路,不知为什么,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两人来到警局,看见了黄毛的妹妹,她抱着个饭盒,剃着短发,一直在跟什么人打电话,他父母可能觉得他太丢人,根本不想来警局认领。
审讯室里还是一片僵局。
黄毛就是不肯说,闭着眼开始原地睡觉,罗洪喋喋不休给他做思想工作。黄毛做了个捂耳朵的动作,把对方气的不轻。
冬屿打算从他妹妹入手,路梁放却拦住她,把罗洪叫出来吃饭,让黄毛一个人待在审讯室里自娱自乐。
三人还有一名内勤女警一起聚在那吃饭,路梁放请客,外卖小哥很快就送来了。他给冬屿点的那份加了很多肉。
冬屿吃不完,拿着筷子夹进他碗里,然后发现路梁放碗里根本没肉。
聪明的她很快就明白了这一切,抬头问:
“故意的?”
路梁放:“什么?”
冬屿反问:“你说什么?”
路梁放淡声说:“不知道在说什么。”
冬屿夹了一块肉问罗洪要不要,罗洪看了眼路梁放,疯狂摇头。冬屿柔声说:“还是要吧,你们平常出外勤也辛苦了,多吃点。我也吃不了这么多,没动筷的。”
路梁放抬起筷子拦截,把她筷子里的肉挟持到自己碗里,面不改色地说:“不辛苦。”
边说边吃了一大口饭,动作很优雅,难免不叫人怀疑他家是不是还有专门教吃饭的礼仪老师。
冬屿:“……”
罗洪:“……”
女警:“……”
一旁观望的女孩忍不住问:“我哥哥什么时候出来?”
路梁放说:“想说的时候。”
“他还是不肯说?”
罗洪提起黄毛就来气,“何止不肯说。他还挺嚣张。”
女孩低下脑袋,“哥哥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高考失利之后,他就浑浑噩噩,我去说服他好不好?如果能让我进去的话。”
罗洪点点头,对这个女孩印象显然很好。冬屿上上下下打量,吃饭的动作放缓,女孩跟在罗洪身后,表现得礼貌又乖巧。
其余人很快也跟过去。
黄毛一见妹妹进来脸色一变,背往身后缩,“你怎么进来了?成走狗了?还不赶紧回去!小心爸爸打死你!”
女孩担忧地望向他,“哥,你就说吧!是谁指使你的?我们回家吃饭!”
黄毛瞪眼道:“你给我出去。”
女孩说:“我不出去!你这样耗着有什么用?哥,为什么不说?是害怕吗?你在害怕什么?这里很安全。”
黄毛反应突然变大,一个劲地让她出去。女孩红了眼眶,刚要摸向他却被冬屿拦住,手臂下垂。
冬屿温柔地说:“不要过去。万一他伤害你怎么办?”
女孩说:“他是我的哥哥,不会伤害我的……”
为了不刺激到对方,罗洪还是把他妹妹带出去,路梁放留下来审问,冬屿也盯着黄毛想办法,可黄毛就像铁了心一样,闭着眼一句话也不说。
最后僵持不下,审讯时间到了。
路梁放冷着脸说了句:“好自为之。”
他们出去,罗洪看表情就明白结果,放下资料叹气。冬屿看见黄毛妹妹还没走,劝她先回家,明天应该要把父母叫来。
女孩抬起头说:“能帮我把这盒辣椒炒肉给我哥吗?这是他最爱吃的。他还没吃饭,我很心痛。”
路梁放看都没看,“不给。违反规定。”
他转而对罗洪说,“把他带去看守所。等着被起诉。”
女孩还要说什么,路梁放显然不打算搭理,带着冬屿回家。冬屿皱着眉,一路上一声不吭,路梁放问她在想什么。
冬屿说:“我总觉得不对劲。”
“那人出现的太过巧合?”
冬屿摇摇头,“不是他。是他妹妹。”
她抬头看向路梁放,“你不觉得她的话有点耐人寻味吗。不过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他对你们油盐不进,对他妹妹的反应却很大。总感觉这事另有隐情。”
路梁放说:“还记得她对她哥哥说的那句吗?谁指使你的。我们从未向家属透露过他具体犯了什么事。她怎么就这么顺理成章地知道被指使了。”
冬屿停下脚步,“那现在……”
“我已经让人盯着他妹妹了。先回家。”
不知不觉,天色暗沉,居民楼的灯光闪烁,他们坐上电梯,去到冬屿所在的楼层。却发现冬屿门前的对联被撕了。
她现在租的房子是房东的,房东长期在国外,很少回来,更不会突然撕掉对联。门也有撬过的痕迹。
冬屿拿钥匙的手一顿,看向路梁放。路梁放面色沉浸,让冬屿把钥匙给他。
冬屿说:“小心点。”
她今天总有一种不安感。
路梁放让冬屿往身后站一点,猛然打开门,一阵狂风袭来,落地窗漆黑如夜。
小窗走时还是关上的,现在两边大开,纱帘上上下下翻飞,透着暗光。
有人来过,且翻了东西。
客厅凌乱不堪,枕头和电线掉在地上,她的笔记本电脑不翼而飞。
打开暖灯,两人都看见了墙上用红颜料刷出来的字——不会放过你的,冬屿。
下面画着一双流血的眼睛,没有眼珠子,显得异常空洞。
冬屿冷冷地扫视着屋内一切,并没有被吓到。
看来,牧师已经发现了自己还活着的事实,并且知道住在哪,难怪对他们今天的行踪了如指掌,她开始分析是什么时候露的马脚。
按时间来说……
冬屿低头想了一会。
路梁放问她:“明天还去上班吗?”
“去。寰宇是官媒。有点风吹草动附近媒体都能知道。他们不敢这么嚣张,就是房子被弄成这样,我不知道怎么跟房东交代。”
冬屿收回目光,手插进口袋里,客厅被动过,墙面被涂红漆多半还要付违约金,不能保证其他东西有没有被动过,这房是自己租来的,合同还有一年半到期。
牧师既然知道自己家,就不能再住下去了,今晚还不知道住哪。
路梁放说:“房子的事我来想办法,租金走我账。你把房东微信发给我,下面的人会沟通。所以今后呢,是打算租房还是住我家?”
冬屿毫不客气,“你家太远了。走得腿累。我喜欢租房,自由,之后有钱了再买个自己的房子。我明天问问中介。”
路梁放:“合租吗?”
冬屿转过头,笑着说:“你不应该说我看上哪栋就买给我吗?”
路梁放:“少看电视剧。乱买房被开发商欺诈了怎么办,走法律程序也要时间。”
“那我想要你会买吗?”
他说:“废话。”
“被开发商欺诈了怎么办?”
路梁放沉默了一会,扭过头说了三个字,“打官司。”
他们这晚上住的酒店,价格不亲民但看到房间的那一刻冬屿还是很满意,两人都比较保守的缘故,冬屿脱掉上衣进去洗澡的时候,路梁放就把头扭到另一边,等她出来把衣服穿严实才收拾东西进去洗。
酒店的床特别软,冬屿穿好清凉的睡裙涂护手霜的时候,路梁放洗完澡出来坐在上面,看着她涂完护手霜涂乳液。
男人伸出手来,“给我挤一点。”
冬屿涂完脖子,没有看他,“这女生用的东西。”
路梁放说:“你的就是我的。”
冬屿说:“整天嘴里一堆歪理。”
她弄好就丢到床头柜上,路梁放靠过来,从身后搂住她的腰,拉近到胸脯前,冬屿脸一红,垂下眼问:“干什么?”
手指慢悠悠游离往上,以为他要有什么动作,她大脑飞速旋转给自己做心理准备。
岂料路梁放来了句,“皮肤好好。”
说完他就松开她,进浴室刷牙洗脸。
嗯嗯嗯呃呃呃。X冷淡是吧。
和他躺在一张床上,从来不用担心别的什么。冬屿想着牧师的事,沉沉睡去了。
女孩、黄毛、失踪的袁阳伯、牧师……
这些人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