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注意到陈子彬的视线,玩家略微抬高了一下手掌:“你也想吃?”


    嘴角微微抽动的陈子彬摇摇头,一个人走到场边调理去了,他现在还懵着,不知道自己哪里让导演不满意。


    今天这场戏其实是一幕很简单的戏,就是女主白茶上台领奖,台下的人都仰头看着她,连台词都没有,非常简单。


    他饰演的角色,经纪人许亚钧看向她的眼神带着迷恋和自得。


    平心而论,陈子彬给的反应绝对没问题,说扇形统计图就包扇形统计图的,可偏偏——


    导演不满意。


    玩家倒是知道缘由,她吃着糖慢悠悠地往导演那边去。


    导演在休息间里抽烟,一根接一根,抽得很凶,夹着烟的手在抖,看到玩家来,先是一静,然后扯动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他说:“平笙,如果我拍不好这部电影怎么办?”


    玩家很淡定,她站在门口没有进去,里面烟雾缭绕的,反正现在没有人敢过来。


    她身上还穿着戏服,乌黑的发,素净的纯白礼服上用银线绣着山茶花。


    她一手推开门,姿态随意地站在那里,看不清面容。


    “怎么会?有我在。”


    听上去像是宽慰,实际上是在说,有我在,这部电影就注定无法平庸。


    温克勤苦笑。


    今天的开机证明了一件事,他八年的苦等没有白费,任平笙绝对是一个让人惊喜的演员。


    可他也悲哀地发现,她太好了。


    好到,其他人和她出现在同一个场景,差别大到就像人类和猴子站在一起。


    一部电影,哪怕是传记类电影,出现如此严重的画面失衡,那就注定无法成为一部好作品。


    考验导演的时刻到了。


    可他该怎么办呢?让他叫她收着点?可她并没有入戏啊!


    是的,玩家就只是站在了那里而已。


    今天第一次开拍,男演员还是匆匆定下的,剧组所有工作人员都还在缓慢地进入工作状态。


    玩家也没有想搞事,故意去压对手的戏。


    既然不是玩家搞事,男演员也给出了应有的反应,那导演为什么发这么大火呢?


    因为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在视听语言方面贫瘠的想象力——他的执导水平配不上玩家。


    导演应该掌控镜头,可他却会不自主地被玩家带偏,不自主地偏爱她。


    以至于整幕戏如山体滑坡。


    他不可能骂玩家,也不可能骂自己,就只能让倒霉的男演员背锅。


    为什么他不能再出彩一点?为什么他不能像玩家一样给他层出不穷的灵感?


    他不被骂谁被骂?


    导演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重重搓了把脸,起身跟着玩家去前场。


    “没关系的,导演。”


    “你可以相信我。”


    玩家不想被他身上的烟味熏到,走在前面,温克勤走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身影,闷闷低语:“……相信你?”


    “嗯,就像过去每一次一样。”


    “轰——”巨石落地,温克勤感到一阵安心。


    *


    工作人员看到导演跟在玩家身后回来,都松了口气,就连陈子彬也不例外,他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和导演认错。


    可导演没有理他,耷拉着眼皮,反倒是玩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对导演说:“哎,我觉得他这个妆造,是不是可以改一下呢?”


    陈子彬低头看看,剪裁合贴的高定西装,经典的深灰配色,搭40出头的野心家设定正好。


    然后他就听见导演不仅没发火,反而还很认真地询问:“改成什么样?”


    “白发吧,加点白发。”


    就因为女主角一句话,男演员坐回了化妆间,外面先拍摄张莱的戏份,那是她的独幕戏。


    但这都不能解释为什么女主角不去休息,而是留下来看化妆师给他改妆。


    “姐姐,你觉得我好看嘛?”过于年轻的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像一只小雀,问出来的话都幼稚得可爱。


    化妆师姐姐一边帮男演员染发,一边笑眯眯地回答玩家:“当然啦!我就没再见过像你这么靓的女仔。”


    玩家笑嘻嘻地晃晃脑袋,似乎很开心。


    陈子彬觉得小朋友就是小朋友,来头再大也还是孩子做派。


    玩家忽然扭过头:“那你呢?ewan。”


    话题猝不及防抛来,陈子彬抬眼,镜子里的女孩子就像枝头刚刚绽放的花苞,纯稚、纤弱,算一算比他小上一轮多,还是个孩子呢。


    他刚想跟着化妆师一起夸夸小朋友,就看见她的手抬了起来,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肩上。


    “任小姐……当然是很靓的。”陈子彬嘴上答着,目光却从镜子中她的脸,落到她的手上。


    那是一只很漂亮的手,骨细肉嫩,指甲泛着柔和的珠泽。


    明明没有过多的动作,陈子彬却眉心一跳,视线又从她的手回到她的脸上,这一回他看清了,镜中的少女冲他轻扬眉梢。


    不是吧不是吧,这世界疯了吗?她是在跟他调情吗?


    这个念头升腾起的瞬间,一鼓强烈的悚然自脊骨升腾而起,就像雷雨前低飞的蜻蜓,海啸前成群离岸的鸟。


    陈子彬身体不由收紧,仔细看,会发现他的瞳仁在微微颤动。


    玩家忽地拍了下手:“我觉得这才是构成许亚钧的核心。”


    说完她就溜溜哒哒地走了。


    陈子彬还处在自己会不会被李太剁成臊子扔进海里的惊惧中,大脑后知后觉地处理起这条语音信息。


    什么……核心?


    构成许亚钧的核心?


    许亚钧是一个什么人?


    奇货可居,这是他在看到白茶时的第一反应。


    他要把她培养成自己的摇钱树,并对暗恋他的白茶母亲肖潇若即若离,挑起母亲对女儿的嫉妒,甚至是仇恨,让年幼的白茶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然后再朝她伸出援手。


    他杀死了一直纠缠着她吸血的父亲,成为她的救世主,享受年轻女孩的爱恋不说,最后还要把她送给红鞋教凌辱以获取资源。


    只不过在过程中,他逐渐对白茶产生了疯狂的迷恋,并心甘情愿成为白茶犯下一起又一起残忍谋杀案的帮凶。


    最后在白茶的挑拨下,杀死了疯狂到想要毁掉自己女儿的肖潇,最后被白茶无情地扔给红鞋教,成为下一双制作红鞋的材料。


    剧本上几行字句冷冰冰地交代了许亚钧的心理变化过程:他有着豺狼的贪婪,却无法抵抗白茶,她是无辜柔弱的羔羊,美好得像上帝派来的福音天使。


    就连白茶杀死那些人,他也觉得这是遵循主命进行的神圣裁决。


    陈子彬对此的理解是,哦哦哦,就像买赎罪券一样嘛,这个角色坏事干尽,却在年岁渐长、身体状态下滑后,开始寻求内心的宁静。


    可这也不过是他蒙骗自己的借口,他很大程度上还是受到了白茶美貌的强烈吸引,他是贪婪的豺狼,他想让白茶从身至心都爱上他,然后他才能将她吸骨敲髓、吞噬殆尽,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满足。


    一个从头到尾被穷凶极恶的欲支配的角色,所以最终以那样残忍的方式死去。


    可现在,她告诉他,构成这个角色的核心是恐惧。


    许亚钧恐惧着那个柔弱可怜的小女孩。


    哈,怎么可能呢?一个有权有势的大男人怎么会恐惧小女孩?


    可陈子彬飞快想起方才自己的惊惧。


    那个时候他在恐惧什么?任平笙显赫的家世?


    这确实很让他忌惮,但那个瞬间他甚至都想不起她的家世。


    那是什么呢?


    陈子彬不是真的蠢材,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畏惧的,是世俗伦理的崩塌。


    他自认为不把世俗眼光看在眼里,他喜欢当小三不就是追寻刺激吗?


    可玩家很明确地告诉他,不,你不是。


    很少有人能完全摆脱社会化。


    面对年龄相仿的女郎调笑,他甘之如饴。


    可当对象换成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妙龄少女,他只会觉得畏惧。


    那是无可撼动的道德底线。


    那么,许亚钧畏惧的又是什么呢?


    陈子彬已经将剧本全部背了下来,在化妆师给他改妆时,他快速回忆了一遍。


    然后惊讶、又不可置信地发现,许亚钧畏惧的理由竟然是一样的!


    他们都畏惧着世俗伦理的崩塌。


    难道是因为白茶杀了很多人吗?不,不是。


    真正让他产生这种情绪的那幕戏,应该是白茶挑动他对她父母下手的那场戏。


    ——杀父弑母。


    光是在嘴里过一遍这四个字,一股腥浓的铁锈味就自口腔间弥散开来。


    陈子彬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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