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走了。”
他支着盲杖从言承易身边经过，却没注意到有楼梯，不小心踩空，瞬间踉跄往下摔去，紧接着被一双手稳稳接住了。
天旋地转间，他跌进言无的臂弯里，猛地抬起头，额头擦过言无的下颌。
空气仿佛静止了，谢昭愣在原地，言无也没松手。
“是因为他？”
言无轻声道。
谢昭：“什么？”
“因为他所以拒绝——”
“言上将！！”
竞技场门口，一名□□揪着学生的耳朵走进来，大声嚎得整个竞技场都飘荡着回音：“我带这傻逼儿子来道歉了！！”
两人身后跟着双手插兜的谢安。
谢昭瞬间从言无臂弯挣脱出来，脸色苍白。
言无垂眸不语。
言承易表情难看。
气氛十分凝滞。
周晋上校一看这么多人，乐呵道：“哟！这不你外甥吗？久仰久仰啊！这位是谁啊？这么巧，大家都在啊，那正好了！”
周晋腿一蹬，把周琮踹了个狗爬式五体投地：“来！小傻逼，当面道歉！”
周琮欲哭无泪：“对不起言上将，我是傻逼，我是大傻逼，我错了，不该对你不尊敬，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哥，你是我亲哥！”
周晋：“嘿！想得还挺美。”
“……”
言无看向哭丧着脸的周琮，又看向一脸傻样的周晋，陷入了沉默。
遗传的力量还是太强大了。
“我们学校还有事，就先不打扰了。”，言承易不愿跟言无多待，“谢昭，走了。”
周晋周琮父子一听到这人叫谢昭，表情瞬间一片空白，双双望向身后——谢安嚼着口香糖吹了个泡泡，眯起眼看向谢昭，“啵”一声，泡泡被吹破。
刹那间，周琮父子以为谢安要骂人了。
但谢安扬眉：“从小到大你都喜欢抢我的东西，不过这次…送你了，不客气。”
“……”
谢昭一言不发地拾起盲杖。
从言无身边经过时，他的袖口与言无的指尖擦过，被勾了一下。
志愿者活动中，每次谢昭要离开时，崔嘉妍也是这样，像很乖的小朋友巴巴地伸手挽留。
谢昭像是被丝线牵着颤了一下，却默然抽走了衣袖。
这个动作太轻太快，除了他们自己，谁都没注意到。
周琮张大嘴巴目送着两人离开，再看自己好兄弟谢安不为所动的表情，惊觉自己仿佛吃到了新鲜的豪门秘辛。
谢安轻轻踹他：“还不起来，这么喜欢狗趴，下次升旗仪式上去主席台趴。”
“噢！”，周琮听谢安的话习惯了，立马站了起来，完全没想过这话该不该由谢安来说。
谢安目光状若不经意地扫过言无的反应，自然地笑道：“走吧，吃饭去，再晚点阿琮要饿死了。”
周晋一拍脑袋：“对对对！今天刚开学食堂特供不限量，走啊言上校，中央军校的食堂比基地的好吃多了。”
言无抿着薄唇，冷淡道：“不了，你们自己去吧。”
周晋纳闷道：“为啥呀言上将？”，周琮也凑上来：“为啥呀言哥？”
言无：“我有巨物恐惧症，害怕大傻逼。”
-
言家年轻的继承人空降中央军校第一名的消息流传在豪门之间，一时间言承易接到了数不清地拜帖和邀请，言承易咬紧牙关联系上言无，向他说明情况。
隔了好几个小时后才收到回复：【拒了】
言承易冷脸叼着烟逐一回复这些邀请和拜帖，突然觉得自己莫名像个管家。
处理完所有事情后，他看了眼私人微信，跟谢安的联系停留在三天前。
【我在去中央军校的路上】
【给你带了咖啡】
【结束后一起吃饭吧】
全是他发的，对方至今没有回应。
其实聊天记录往上翻，谢安的回应也十分冷淡，基本上都是“嗯”、“在”、“别来”、“你自己决定”等等，有时候训练起来可能好几天都不回消息。
或许是谢安没看到。
言承易自欺欺人地想，下一秒，谢安更新了朋友圈。
没有文案，只有一张图片。
言承易点开放大，发现都是受资助者们寄来的感谢信。
谢家以谢安的名义做了很多的慈善事业，谢安自己也会定期捐助很多因贫困而失学的学生、和罹患重病付不起医药费的病人。
收到感谢信是常有的事，谢安经常会挑出一些拍照发朋友圈，只是这次，稳居c位的感谢信上多了谢安手写的回复。
那封信笔记稚嫩，是个小孩写的，问他谢安哥哥有没有喜欢的人？等他分化成了alpha他想跟谢安哥哥结婚。
谢安潇洒凌厉的笔迹回复：谢谢喜欢，不过哥哥有喜欢的人了。
言承易又抽了一根烟，直到烟燃尽后，掏出手机拨通了谢昭的号码：“喂？谢昭，好好打扮下，明天来听我的课。”
谢昭缓缓道：“你神经病吗？”
“明天上午十点，给你留了第一排的座位，你不来的话，明天的课件就是你的监控视频。”
“……”
谢昭挂断了电话。
艺术大学虽然扩招了很多学生，但依旧财大气粗地维持着四人寝上床下桌，日常生活设备一应俱全，谢昭正对着卫生间的洗衣机犯难。
让他把洗衣机拆下来组装成杀伤性武器，他能做出好几个不重样的，让他启动洗衣机，他摸索着表面凸起的按钮，犹如迷路的小羊。
一只迷路且沉默的小羊。
室友敲了敲卫生间的门：“好了没？我要上厕所了。”
谢昭抱着衣服自闭地走出卫生间。
室友看着谢昭的背影，隐秘地轻嗤一声。
谢昭在第一天上课就出了名。
一开始是因为好看。
长发，双眼缠着纱布，雪白的皮肤，刚到教室里就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后面自我介绍后，就有人认出来这是在中央军校坐在言承易旁边的人，顿时有些微妙。
言承易应邀来艺术大学时很多学生都激动疯了，顶级alpha的魅力不是吹的，当天学校论坛就盖起了不少言承易的高楼。
其实当天讨论得最火爆的是隔壁的第一名，但是不到一夜之间所有的相关帖子都被校方亲自下场封了，除了一张偶然入镜被抓怕到根本看不清脸的照片还存活着，其他的一张不留。
那张仅存的照片，靠一个模糊的侧影，点赞2.4w。
这个话题也如那些沸沸扬扬被清缴的帖子一样不可说，最终隐匿在模糊而充满遐想的光影中。
相比之下，在课堂上彬彬有礼气度非凡、会回答学生问题的言承易要生动得多。
所以谢昭的信息也理所当然地被扒了出来，包括但不限于只跟上层阶级alpha来往、脾气暴躁骄纵、成绩一塌糊涂只能混文凭……
一些蠢蠢欲动想来搭讪的人瞬间老实了，惹不起惹不起。
室友观察了谢昭几天，发现传闻确实是真的。
成绩差得一塌糊涂，随便一个本专业学生蒙着眼睛画都画不成他那样，他从未用鬼哭狼嚎来形容过一幅画，深觉得画纸遭受了侮辱。
性格高傲看不起人，住宿三天从来没主动跟别人说过一句话，一个人孤立三个人。
室友翻了个白眼：“这么牛逼住什么宿舍啊，咋不在学校门口买套房呢。”
谢昭试着把换掉的衣服叠起来，经过了不懈的努力之后像摊开了几张歪七扭八的鸡蛋灌饼。
谢昭：“………”
恍惚间，谢昭心里升起一个想法：他真的能活到顺利病死的那一天吗？
第二天，谢昭木着脸出现在金融系的教室门口，除了人，什么都没带。
所有人都惊了：这是直接演都懒得演了，追言教授追到课上来了。
有人拍完照发了论坛，很快就传了出去。
中央军校。
理论课上，谢安手机震动好几声，他把手机放在课桌底下点开，周琮甩了他一个艺术大学的论坛链接。
【你哥】
【跟你未婚夫】
【啥情况？】
谢安眉心紧锁，下意识抬头望向前排，言无戴着耳机，正低头看平板。
谢安这才回复：【？】
对方立马撤回了未婚夫这条消息，【跟言总】
谢安：【谢昭喜欢言承易很久了】
【[强][强][强]】
【那你怎么办？】
谢安打字的动作一顿，目光落到置顶的聊天框里。
那是言无的聊天框。
除了通过好友申请的系统提示文字外，空空如也。
谢安想起了自己那条被无数人点赞的朋友圈，那么多人里唯独没有他。
于是课间，言无的前桌刚走，谢安就坐到言无面前，“诶，周琮这傻逼刚刚给我发了这个。”
谢安点开论坛链接，把照片给言无看。
照片里，坐在靠窗边的长发omega支着头在打瞌睡，照片拍摄角度靠后，刚好拍到讲台上的言承易手里握着书，看着谢昭。
窗外的阳光啥好照射到昏睡的谢昭身上，每根头发丝都在发光。
“……”
言无平静地抬起头：“你想表达什么？”
谢安收起链接，下面的聊天记录留存了从“啥情况”一直到“那你怎么办？”
谢安咧嘴一笑，开玩笑道：“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言无盯着“谢昭喜欢言承易很久了”看了很久，抿唇不语。
过了一会儿低头发了条消息。
上课铃声响前，老师急匆匆从厕所回来：“谢安！谁准你违规带手机的！以为自己成绩好就能为所欲为了是吧！手机交上来！”
谢安：“……”
-
下课时，辛仪的消息卡着点发了过来：是一张图片，学校附近的一家火锅店的包厢里，崔嘉妍正在摆弄新买的手机。
辛仪：【下课了，来吃饭吗？】
“言无！”，谢安在他身后喊道：“你是要去食堂吃饭吗？一起啊。”
辛仪：【我叫了谢昭】
言无摁灭手机，对谢安说：“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