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一直都是一向讨厌的运动。


    反正林南枝很讨厌。


    哪怕是看过《强风吹拂》也丝毫提不起对跑步的兴趣。


    太累了，也太残酷了。


    排球是需要配合需要队友的运动，跑步不一样——哪怕是接力赛，在自己那段路程只有一个人向前。


    孤独又寂寥。


    『跑得慢就会被抛下』。


    这是林南枝定义的竞技田径。


    “加油啊林！！只有两百米了！！”


    前方终点传来打气声。


    林南枝努力聚焦视线，看到对他挥舞双臂的猫猫团。


    啊。


    林南枝晕乎乎的想。


    跑步是会被抛下的运动。但是排球不是。


    ……


    卷毛这下是真的跑完了。


    他现在只感觉头重脚轻，双腿发软。


    燃尽了，真的燃尽了。


    人一旦累到极点，就会开始胡思乱想。


    东方人从‘跑步好想死’思考到‘御剑飞行的可行性’，又从‘御剑飞行’思考到‘世界毁灭’‘宇宙大爆炸’。


    所以为什么意大利面不能拌52号混凝土呢？


    他恍恍惚惚，大脑一片浆糊。


    猫猫队等卷毛缓过来之后才动身回学校。


    按黑尾的话来说：“我才不要背着一个男人走回学校！！”


    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让林南枝多休息一会，等下回学校还有训练。


    海信行和黑尾那几个三年级生走在最前面，他们体力好，不怎么累，甚至还有闲工夫斗嘴。


    而新入队的猫幼崽们也适应良好，喵喵呜呜跟在前辈后边聊天。


    体力最差的两个人落了半拍，自然而然并排到了队伍最后边。


    林南枝依旧灵魂出窍，双目无神往前走。


    他累，原本还算直立的腰慢慢垮了下去。


    “挺直腰，重心往上提一点。”边上传来微凉微哑的声音：“这样走路会轻松一点。”


    林南枝下意识照做。


    是真的。


    他呆呆愣愣扭过头：“谢谢前辈……”


    孤爪研磨摸出游戏机，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啊，是研磨前辈。


    ……


    研磨前辈？！？！？！


    林南枝反应过来了，瞬间扭回脑袋。


    ——林南枝你忘了当初的誓言吗！这可是脑5！！


    孤爪研磨没注意到卷毛僵硬的小动作，他全神贯注的低头，白皙的手指在psp上敲敲打打。


    他现在玩的游戏叫《马里奥》，主线剧情是主角打败库巴拯救桃花公主。


    是一款以变化多端，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机关为卖点的单机游戏，非常考验玩家的心态和反应能力。


    一次性通关了前面三四十关后，他卡关了。


    每十关就是一个新的难度分水岭。如果说前十关是难度两颗星，那么他现在打的第五十关就是难度promax六颗星。


    所有移动方块和隐藏攻击呈几何倍数增加。


    屏幕的机关特效眼花缭乱。


    孤爪研磨的操作很漂亮，干脆利落躲过了所有攻击。


    就在他一个大跳躲过了最后一个移动方块后，代表胜利的铁门就稳稳矗立在面前。


    研磨操作马里奥朝铁门移动。


    ——是假门。


    他有些烦躁的啧了一声。


    屏幕上是大大的gameover字样，马里奥的尸体在铁门边抽搐，一动一动的就像是对玩家天真想法的无情嘲笑。


    研磨看过论坛，知道策划可能会设置一个陷阱门。


    但是没想到真的这么丧心病狂。


    他微微抿唇。


    psp打得不顺手就放在一边缓一缓——这是宗旨。


    不然会红温的。


    游戏不打了，研磨的关注点自然而然就落到了边上的卷毛身上。


    林南枝双腿肌肉又酸又痛，迫不得已只能夹着腿慢慢往前挪。


    “林。”


    “……嗯？”卷毛视死如归：“怎么了前辈。”


    研磨看他，金眸平静：“你好像丧尸。”


    “丧尸？”


    林南枝点开翻译器。


    “嗯。《生化危机》里的。”


    “……”林南枝下意识反驳：“不要。”


    “不要什么？”


    “我长得比丧尸帅。”


    研磨静默两秒，忍不住笑了一下。


    林南枝愣了一会。


    孤爪研磨在番剧里，相较于其他阳光走读生，他笑的次数实在不多。


    林南枝其实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见研磨笑。


    温柔的，清浅的。


    原本冷硬又不近人情的棱角软化了一点点。


    ……


    但是他还是脑5。


    退！退！退！


    林南枝清醒了，顿时警惕。


    “前辈。”


    “……怎么了？”


    林南枝坚定：“你快玩游戏。”


    “……”


    胆大包天。


    研磨第一次被后辈催促着玩游戏，卷毛的态度显而易见——赶紧结束这场社交活动，拜托拜托。


    研磨微微一顿，瞥他一眼。


    ——就像是直接把“我很害怕你你不要和我讲话”的心理活动写出来贴脸上了。


    “……”


    研磨移开视线。


    林南枝明显是那种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阳角——他在游戏里倒是喜欢这种类型，但让他们成为自己现实世界中的队友……


    恕他拒绝。


    “因为队友太积极所以显得自己毫无斗志”


    研磨不喜欢这种结局。


    或者说他本身就不擅长应付这类人——死宅面对现充总有一种深深的无力。


    但是林南枝又和普世意义上的阳角不太一样。


    他隐瞒着一个让研磨稍微有点感兴趣的秘密。


    狗也是一种很敏锐的动物。


    他们会分辨身边人的味道，然后对认为安全的人蹭来蹭去，比如灰羽和犬冈。


    而他们认为危险的人物，往往会夹着尾巴远离，比如孤爪。


    小狗保护自己的秘密，就像骑士守护城堡的公主。


    虽然忠诚，但总会被恶龙毫不费力的夺走。


    研磨就是那个恶龙。


    其实这挺好的，林南枝怕他，他也懒得去社交，两个人保持安全距离简直两全其美。


    但排球是一项团体的运动。


    二传是大脑，主攻就是心脏。


    一个以[维系]为口号的队伍不需要相敬如宾的大脑与心脏。


    而且研磨并不认为以圆滑著称的社交□□会把他和林南枝落在最后——甚至脱节。


    “你很怕我。”


    孤爪研磨语气淡淡的，就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林南枝能听懂日常的短句子。


    也是不出所料的被吓一大跳。


    后辈试图反驳：


    “没有的事……”


    他毫无底气的反驳在孤爪研磨平静的凝视里销声匿迹。


    半晌，他小声问：


    “……很明显吗？”


    研磨看他一眼，打开手机，敲敲打打，然后递给边上焉巴的小卷毛。


    林南枝惶恐接过。


    手机上只有简短两行字。


    ——【不用担心】


    ——【你的秘密我不会窥探】


    【窥探】这个词因为机翻而显得怪怪的，但林南枝还是瞬间理解了研磨的意思。


    他捏着手机的手指发紧，下意识看向布丁头。


    布丁头没看他，垂眸往前走。


    观察对孤爪来说是一种本能。


    无论是游戏还是排球，地球online所有的支线都需要他的观察能力。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秘密，孤爪研磨一般都会采用礼貌性的不去过问也不去思考模式对待。


    但往往很多人都没什么心眼。


    就像林南枝。


    他们的大脑空空，自以为瞒的很好的秘密实则通过最简单的观察就可以得出。


    控制本能是有难度的。


    就像鸟无法控制自己飞翔的翅膀。


    音驹大脑神情淡漠，开始思考回家要做什么训练克制本能。


    手机过了许久才被卷毛递回来。


    研磨低头一看，愣了愣。


    方块字后边郑重其事地添上了一行日语。


    ——“如果前辈觉得我会害怕的话，那么只要单纯看我这个人就行了。”


    孤爪研磨扭头，林南枝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机翻实在烂，或者说林南枝这家伙的表达就不是很清楚。


    但研磨还是看懂了。


    ——不要去纠结和思考我的身份与秘密


    ——只需要单纯的注视着我这个人就可以了


    视线滚烫。


    研磨下意识扭过脸。


    半晌，他才低声应道：


    “……我知道了。”


    ——好耶！！！不用担心自己的马甲掉了！！！


    林南枝超开心。


    他相信孤爪研磨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古馆老师的角色塑造一向成功，研磨这个角色是被老师形容为“卡密”的人。


    “喂——后面那两个！”


    黑尾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折返回来找他们丢掉的两只：“速度真慢啊——”


    研磨认命加快脚步，走到一半突然发现林南枝没跟上来。


    他回头。


    卷毛可怜巴巴看着自己，一瘸一拐的朝前走。


    像只落水小狗。


    “……”


    研磨转身招呼灰羽去搀扶身残志坚的林南枝。


    得到命令的灰猫一边叽叽喳喳叫嚷着“林——好逊”，一边朝二传后边走。


    黑尾则趁机挤到研磨边上，悄声询问：


    “搞定了吗？”


    “……差不多了吧。”


    研磨控诉：“下次不要再这么突然的制造独处时间了。”


    “欸——你这不是做得很好嘛。”


    主将竖起大拇指，笑嘻嘻：“我们的二传，有很努力在维持团队和谐呢。”


    “……毕竟是维系。”


    “什么？”


    “……没什么。”


    下午的训练时间，猫又教练说要来一场社团内战。


    新加入的新生一共有五个，算上原本的老队员，音驹排球部一共有十一位学生。


    猫又和直井商量片刻，决定让实力较强的一方少一人，组成6v5对决。


    两组分别是


    ——蓝方：黑尾铁朗，山本猛虎，芝山优生（自由人），手白球彦（二传），福永招平。


    ——红方：林南枝，灰羽列夫，夜久卫辅（自由人），孤爪研磨（二传），犬冈走，海信行。


    林南枝经过一天的修养已经重新生龙活虎，他看了分组，戳了戳金发猫猫的背。


    ？


    研磨疑惑转身。


    林南枝认真提醒：


    “前辈，要好好看着我哦。”


    过了一会，他又补充：


    “只是看我这个人哦。”


    ……


    研磨扭头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