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怎么又发热了?”,谢杳猛地甩开了魏渊的手,脚下的步子骤然就提了起来。


    巧月跟着谢杳,脚步也快了起来,解释道:“姑娘不必担心,我瞧着并不严重,只是还是请公子去看看为好。”


    谢杳听着巧月的话微微松了口气,回头看向魏渊,眸子里沾染上些许希冀。


    魏渊不知何时已经跟上了上来,温润的声音从身侧传过来,出口的安慰让她松了口气:“昭昭,不必担心。”


    巧月推开门,谢杳慌张地跟进去,只见软榻边上围着几个侍女,从缝隙里看见绾绾站在软榻上,双手捧着糕点。


    藕粉色的衣袖从间隙里伸出来,扒开身前的侍女,绾绾的小脑袋从侍女中间探出来,甜腻腻地叫了声“阿娘”。


    谢杳忙不迭应下来,狐疑地看向巧月。


    这哪里像是生病的样子?


    巧月看着谢杳的目光,连忙解释道:“确实是发了高热,只是瞧不出来……”


    说话间绾绾已经从扒开的缝隙中窜了出来,跑向谢杳,抓着她的衣裙含糊地絮叨着:“大母今天给绾绾吃了好多糖糕,还给了绾绾这个……”,玉藕一样的胳膊扬起,手腕上带着一对漂亮的手镯。


    谢杳蹲下身子,揽过绾绾的手臂,这才发现,她的手臂确实有些微微地发烫。


    没来得及回应绾绾的话,就将人揽进了自己的怀里,紧张地看向魏渊:“表哥……”


    魏渊跟着蹲下了身子,抓过了绾绾的手臂,宽大的指节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绾绾甩着另一只手臂,在魏渊面前晃了晃,仰着头看向他:“阿爹!”


    闪着光的眸子瞬间就暗淡了,弯着的嘴角也跟着瘪了下去:“阿爹阿娘不理我,坏!”,扭动着身子从谢杳的怀里溜了出来。


    手臂从魏渊的手上滑落,魏渊的眉头紧蹙着,垂着头看向地面,一句话都没说。


    魏渊半晌都没说话,谢杳耐着性子等了半晌,忍不住问道:“表哥……是怎么了?”


    魏渊捏了捏眉心,微微呼出一口气,语气低沉:“绾绾的病症似是与城西百姓的病症极为相似……”


    “表哥这是何意?”,谢杳的声音里却不由得粘上了些许的颤音。


    魏渊站起身子,安抚着谢杳:“昭昭,城西百姓的病症都不算严重,许是因为绾绾前一阵生病,如今体弱,便就感染了病症,不过既然城西的病症能解,那绾绾应是也无事的。”


    谢杳跟着站起来,点了点头,正准备再仔细问问,魏渊就又再次说道:“我出去熬药,你陪着绾绾便好。”


    说着就转过了身子,向着门外走去。


    魏渊在转身的瞬间面色就冷了下来,原本带着隐隐笑意的嘴角也落了下来。


    身后谢杳和绾绾的动静也传进他的耳中。


    绾绾扭动着身子,衣料之间细碎的摩擦声传出来:“不要!我不要阿娘,阿娘坏!”


    谢杳鞋面上的珠钗不断颤动,碰撞出些微细碎的声响,紧跟着诱哄着绾绾:“绾绾乖,阿娘看看大母给了绾绾什么?”


    随着门板的关合,门内的声音也尽数被挡住了。


    魏渊轻轻阖上门,他的脚步微微粘滞,手肘搁在门板上,借着手肘的力气撑起身子,风声带动着远处的枝条哗哗作响,魏渊抬头看向了树影下站着的男子。


    裴青衍还穿着今天那身金黄色的衣服,只是上面却多了些许赶路的褶皱,静静地朝着魏渊点了点头。


    魏渊提起步子,向裴青衍走过了过去,直到完全听不见屋里的声音才俯首,道:“殿下。”


    裴青衍没说话,只是轻轻摆了摆手,魏渊了然,直起了身子,顿了顿,开口道:“……殿下都知道了?”


    裴青衍轻轻点了点头,唇角微张:“瘟疫。”,说完眉头就蹙了起来,看向魏渊,语气里不禁粘上了些许的苛责:“城西的百姓追来魏府了,孤派人压了下去。”,顿了顿又说道:“你知道是瘟疫为什么不说?”


    魏渊摇头,眼眸微微闭了起来:“不,这病症初期和风寒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比风寒还要轻上许多,我并不知道这是瘟疫。”


    若不是绾绾突然发起了高热,他也不会想到是瘟疫。


    裴青衍面色凝重,没等魏渊说完就继续说道:“你今日才离开城西,城西的百姓就闹了起来,甚至有些人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有些身子还好的,更是跑到了魏家来,就为了让你回去。”


    “百姓都说魏家公子医术高明,只是怎么你就没瞧出来这是瘟疫?”,嘲讽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裴青衍想起来那个场景只觉得头疼,午间魏老夫人的寿宴才结束,就传除了城西百姓大闹魏家的消息。


    他听着下面的人禀报,面色却一寸一寸地黑了下去。


    “百姓堵在魏府门前,说是魏公子不回去,他们就不走了。”


    “医士去城西瞧过了,说是瘟疫。”


    他倏地站起身子,手边的卷轴被袖口扫动,摔向了地面,发出巨大的响声。


    瘟疫!


    淮陵水患的阴霾才刚刚过去,现下又有了瘟疫!


    裴青衍站在魏渊对面,捏了捏眉心:“你不能留在这,就当是为了谢杳……”


    魏渊攥着拳头,像是没有听见裴青衍的话:“绾绾许是也感染了瘟疫……”


    立在台阶下的人突然就没了动静,漆黑的瞳孔微怔,紧接着眯起了眼睛:“你说什么?”


    魏渊喉结滚动,有些艰难地开口解释道:“绾绾今日忽然发起了高热,和城西百姓初期的病症大致是相似的……”


    “我带着昭昭走!”,裴青衍出口打断了魏渊的话:“她不能留在魏家,就算绾绾不曾感染瘟疫也不行……”


    他才刚刚找到她,他不能再看着她出事了。


    “昭昭不会跟殿下走的。”,魏渊笃定地开口。


    “魏渊!”,骤然被魏渊道出真相,裴青衍的面色不由得沾染上了些许怒意,怒目紧盯着魏渊,但是不过瞬间就消了下去,紧握的手指蓦地松开:“她不会听孤的话的,你将她带出来,她不能和绾绾待在一起……”


    “你也不行……”,他闭着眼睛压下胸口的怒意,抬头看向魏渊,唇角抿成一条线:“你只需要将她带出来,剩下的孤来安排。”


    “殿下要将她和绾绾分开?”,魏渊没给裴青衍说话的时间,又接着说道:“她不会答应的。”


    “孤不是在和你商量。”,裴青衍的声音骤然变得低沉,锋利的眸子盯着魏渊,指腹按了按眉心,叹了口气,声音忽然粘上了些许的无奈:“你是医者,自然知道这瘟疫的厉害,昭昭必须活着,无论是不是因为孤,你若是不同意,孤就进去将她拖出来。”


    魏渊微微垂下头,挣扎着开口:“只是……”


    门内蓦地传出绾绾的声音:“阿爹去哪了?”,门板微微晃动,显出两个人影,谢杳抓着绾绾带离门板,声音柔柔地从里面传出来:“绾绾和阿娘等阿爹回来好不好?”


    裴青衍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阿爹,本来就紧握的手掌捏的更紧了,挡住衣袖下手臂上隐隐可见隆起的青筋。


    “你难道想看着谢杳死?”,裴青衍的质问出口,声音喑哑,望向他的目光却很是冷冽。


    魏渊忽然抬起头,看向门板上渐渐模糊的两道人影,缓缓启唇:“我答应殿下。”


    裴青衍看着魏渊,微微点头,喉咙发出极为细微的“嗯”。


    魏渊俯身告退,而后提起步子向反方向走去,裴青衍面对着魏渊的背影问道:“你去哪?”


    魏渊脚下的步子一顿,看向裴青衍:“殿下,做戏做全套。”,他是出来熬药的。


    裴青衍没有说话,对着魏渊微微点了点头,松了口气,将身子转了过来,面对着院门,隐隐约约能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嬉笑声,还有谢杳略带勉强的笑声。


    这声音他很熟悉。


    甚至他还记得谢杳是什么表情,她嘴角永远带着浅淡的笑,眼眸微微弯起来,但是那双浅淡的瞳仁里面却无半点笑意。


    她离开别院之前都是这么笑的。


    那时候他怎么就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魏渊说做戏做全套,这道理他再明白不过,若不是因为和江家的戏演的太全了,或许也不会丢了她……


    裴青衍闭上眼睛,柳枝摇摇晃晃,打在他身上,带动了他腰间和宫绦缠绕的香囊,他的视线垂落,不自觉地将香囊拾了起来,上面的墨竹交织在大片的海棠花里,随着一阵风吹过,带动着微乎其微的香气,迎向他的头面……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是那垂落的枝条不断的抽打了他很多次。


    魏渊端着药碗回来的时候裴青衍也还是站在原地。


    “殿下。”,魏渊端着药,十分不方便地俯身:“殿下,我将昭昭带到偏堂,往后的事情就交给殿下了。”,魏渊这话说的极为郑重,甚至将药碗放在了脚边,跪在地上:“殿下,淮陵此次瘟疫来势汹汹,我猜应是与那次水患脱不了关系,殿下是天潢贵胄,自不必经受此般劫难,但魏渊只求殿下,带着昭昭离开,她往后若是还想回到淮陵,或是想去任何地方,都望殿下准许!”


    “昭昭……”,魏渊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她从来不是任何人的附属。”


    “孤不会离开淮陵。”,魏渊话音刚落,裴青衍平静的声音就从他头顶上落了下来,魏渊抬头,视线顺着金黄色的衣袍向上,越过胸前的金蟒,停在了裴青衍的脸上,他面色平静,没有任何变化,魏渊恍惚以为自己听左了耳,正准备开口,就听见裴青衍又继续说道:“淮陵疫病不消,孤是不会走的。”


    “孤会送昭昭离开。”,他蓦地抬眼,将目光从魏渊的脸上错开,不着痕迹地偏了偏头:“至于其他事情,都等时疫结束再说。”


    “殿下?”,魏渊疑惑开口:“殿下不走?”


    裴青衍是太子,若是没什么意外,多年之后就是新帝,淮陵的百姓并不知道这是疫病,裴青衍就算是现在走了,也是无可厚非。


    “殿下知道这是疫病!”,魏渊有些震惊的开口,咽了咽口水解释道:“淮陵此次的时疫还不知能否医治,殿下若是此时不走,往后再想走,就麻烦了。”


    "殿下身份尊贵,还是尽早离开为好,就当是为了昭昭……"。魏渊的话没有说全,但是谢杳是什么性子他们都清楚。


    看似逆来顺受,但若是倔起来,谁都拦不住,何况……要将她和绾绾分开。


    “孤身在淮陵,自不会弃百姓于不顾。”裴青衍微微沉吟,看向魏渊:“不必再说了。”


    “魏渊,别等了,进去把谢杳叫出来。”


    谢杳在淮陵多待一会儿,就多一分感病的风险。


    魏渊看着裴青衍,到底是直起了身子,端起了放在一边的药碗,陶罐边缘已经有些许的凉意,“殿下,魏渊告退。”,他面对着裴青衍,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着,几步之后转过了身子,端着药碗一步步走得极为郑重。


    靠近房门时,里面的人似乎听见了他的动静,渐渐靠近门板,推开了门。


    谢杳的身子探出来,脸上带着些许焦急:“表哥回来了?”


    魏渊抬头:“嗯。”,克制着自己没有回头看向身后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裴青衍看见谢杳探出的身子,脚尖猛地转了个圈,将自己藏在了树后……


    那一点树干根本挡不住他的身子,大片的金黄色漏在树干外,只是谢杳的视线全留在魏渊地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树干后的人影。


    裴青衍听着身后的门板闭合的声音,渐渐转过了身子,指尖微微颤动,垂首捞起了腰间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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