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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6 章

    “距离产生美。”

    季颜抬起的手臂僵在半空中,旋即像是没听见般,勾起叠在裴舒语肩膀的发丝,擦拭脖颈处的潮湿。

    裴舒语又凑近几分,湿润的凉意减缓了燥热带来的难受。后颈不方便让季颜帮忙,裴舒语新取了张湿巾:“收拾好了吗?”

    季颜的脚边,放置书本的框内整齐地与框口平行,课桌上,还有一堆裴舒语没见过的学习资料,只是看一眼资料的名称,她就眼疼的想要移开视线。

    她这辈子都不想和这些东西打交道。

    被扔在一边的崔齐脸色青紫,刚才被教导主任那声吓得弹开的举动让他颜面尽失。

    瞅见陈也离开,他再度凑过去,往裴舒语的方向挤去,占据季颜出入的中心位置,脚尖踢了下书本框:“季颜,这个重,我帮你把这个搬过去,你和……裴同学把这几本书抱过去就行。”

    他弯下腰,手卡在塑料框两侧的卡口,用力一抬。

    没过几秒,崔齐猛地沉下身,抬起的书本框重重落回去。又一次失了面子,身后还有兄弟看着,他憋着气,尴尬地找补:“季颜,你这框里装了什么,怎么这么重。”

    裴舒语嘴角撇下,上次她和季颜产生误会就是因为崔齐,这次对方当着她的面在季颜面前刷存在感,一股不知名的情绪顺着胸腔一点点爬上。

    她对这人没一点好感。

    但季颜没有开口拒绝,她也不好说什么。

    季颜语调淡淡:“日常书本。”她顿了下,“再说一遍,我这不需要你帮忙。”

    再三被当着众人的面被拒,崔齐忍着情绪,笑了笑:“好。”

    裴舒语心情莫名好了许多,愉悦地弯腰,却被季颜一把扶起。

    季颜叠了几张纸巾在框两侧的卡口处,语气柔软许多:“这边勒手,垫点纸。”

    裴舒语:“好嘞。”

    裴舒语本想一个人抬,但被季颜制止,两人一人一边,将课桌上剩下的书本叠放好,用胶带固定住,抬着走。

    高三教学楼在高二的后一栋,中间隔着一小片空地。

    即使垫着纸,裴舒语的手指还是明显的感受到勒感。她搬好自己的东西后,就马不停蹄的过来找季颜,抬了一路,手臂酸胀得发麻。

    她咬了下口腔内侧,换了只手,两只手轮换。

    再度换了下手,一股牵扯力从旁传来,一路上话没怎么断过的裴舒语停止了侃侃而谈。

    季颜停步:“休息会,我有些累了。”

    裴舒语:“好。”

    刚松开手,指背覆盖住一层温凉。

    季颜拉着她的手,摊开掌心,指节处几乎连成一条线的红痕触目惊心。

    季颜眉心皱起,指腹轻轻点在那道红痕处:“疼吗?”

    裴舒语诚实地摇摇头。

    原本是疼的,但季颜的温度顺着指尖传来时,就只剩下痒,让她忍不住地想要缩起。

    这样的感觉太过微妙,裴舒语无措地舔了下唇,欲盖弥彰地想逃:“还好。”

    季颜眼尾扫过她:“躲什么?”

    裴舒语毫无说服力地辩解:“没躲。”

    季颜挑眉,望着那双飘忽不定的眸子,更好笑了:“怎么呆呆的。”

    高三教学楼的几层走廊外的栏杆上趴着已经搬好,在外闲聊放松的学生。

    送到一班,裴舒语长舒一口气,呼吸都重了几分。她本就偏体热,此刻一张脸红彤彤的,挂在下颌角的汗珠顺着脖颈突出的筋脉滚入衣领。

    不喜欢身上汗涔涔的感觉,裴舒语就近去了二楼的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捧起清冽的水流扑在脸上降温。

    用力揉了几下脸颊,待到灼热散去许多,裴舒语皙白的双臂撑在墨色的台面上,仰头与镜子中出现的人对视。

    季颜总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身后。

    女生走到她身旁,双手怼到开着的水流中。

    裴舒语往旁侧了侧身体。

    一滴水珠落在季颜的手臂上,是裴舒语的。

    她抬眸,镜子中的女生半侧着身体,单手扶着台面,因长时间的紧绷,手背上凸起的几根细长清晰可见。额头上贴着的发丝被水流胡乱地洗过,湿湿地趴在那。

    脖颈处的美人筋一下下地跳动,明媚的五官被冲洗后,柔和许多。

    季颜关了水龙头,就着还在滴水的手整理身旁人的发丝。

    裴舒语配合地屈膝:“别离我太近,身上都是汗。”

    不同于她,季颜的身体一年四季都是温温凉凉的,即使累成这样,也不见对方有所疲惫。

    季颜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你在嫌弃我吗?”

    裴舒语无奈:“我是说我自己啦。等会趁班姐不在,我回宿舍洗个澡。”

    想到什么,裴舒语问:“明天周六,你们考试吗?”

    这几周文化课生小考测验不断,裴舒语快连续一个月没在画室见到季颜陪着她了:“上午色彩老师还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和你闹矛盾了,所以你不来了。”

    季颜道:“没接到考试的通知,应该不考。”

    “好。”

    周五的晚上,五号画室排的素描。

    裴舒语在素描老师做范画的时候,偷偷摸摸地将画的几张漫画拿出,补足剩余的部分。

    每次做范画,都是学生放松的使时间。

    祁英抓着一包薯片,边吃边看投影上的内容。她大方地伸长手臂,分享给周边人:“吃不?”

    裴舒语正全神贯注地增改漫画上的内容,没听见她的话。

    祁英又问了遍她,还是没得到回应,扭头。

    分成漫画格的纸张内容露出。形式大小不一的漫画格内填充上相应的内容,符合情景的气泡或是无边框内串着一个个文字。

    裴舒语正在填补最后一张。

    是一位女生怜惜地捧着另一位女生的手,腰肢塌下,唇近乎贴合在后者女生的肌肤上。

    后者女生的指头被用特殊的线条划了一笔,是受伤的意思。

    “你……现在还发展到接漫画稿了?”

    祁英的声音不大,但落在裴舒语耳中犹如一道惊雷落下,砸得她一激灵,下意识拢起画稿。意识到说话的人是谁后,又将画稿摊开:“吓死我了。不是接的漫画稿,是……你别管这些,正好我画完了,帮我看看怎么样。”

    祁英不止喜欢看小说,还喜欢看漫画。

    第一次画这种东西,她经验不足,让人帮忙看是最直接,最方便检查出问题的方法。

    祁英擦擦手,接过那几张单薄的纸页,正反页翻来覆去,粗略地浏览了遍,给出简单的评价:“不错啊,这条线,这形体,这……”

    “打住,”裴舒语要听的不是这些,“正经点,能看出这幅漫画场景说的是什么吗?”

    祁英坐正了身体,从第一幕开始看,人物场景对应配出的文字,很轻松地的将大概的故事提取出来。

    从第一幕一位女生坐在沙发上,一位坐在地上,再到一人从后方抱住前面的人,前胸后背相贴,腰肢被手臂揽住,毫无间隙地叠在一起,一幕幕翻动,再到吃薯片时看到的,连成完整的情节。

    暧昧的氛围在黑白漫中体现的淋漓尽致,黑色的填充和留白的部分,引导人物的情绪起伏。

    祁英又认真看了一遍,眼睛发亮:“行啊你,上次的双女主稿没画成,这次直接开始画漫画了。”

    裴舒语问她意见:“怎么样,看得懂吗?”

    祁英给她一个无语的眼神,指着其中一个人物:“当然看懂了,你看看这个人看前面那人的眼神,都快拉成丝了。”

    她翻开的是裴舒语手把手教季颜画速写那段,指着的,是握着怀中人手的女生。

    也就是裴舒语本人。

    祁英喋喋不休继续道:“太暧昧了,你怎么想到画这个的?”

    裴舒语皱眉:“哪里暧昧了,不就是很正常的场景。”

    祁英反驳:“都这样抱了,就差亲到一起了,还不暧昧啊。真的是……咦。”

    为什么感觉漫画中的人,五官和轮廓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祁英按住太阳穴。

    裴舒语:“你在干嘛?”

    祁英:“别说话。”

    她想到什么,睁大眼睛,将漫画中的人仔仔细细看了一边,而后抬起头,眼睛紧紧盯着面前一脸疑惑的人,喉咙动了下。

    不会吧……

    被她盯得不自在,裴舒语抬了下下巴:“快点看有没有问题。”

    祁英没有立刻回答,谨慎地问:“你这是做什么的?”

    反正今晚就要给季颜,她倒是没隐瞒,实话实说:“给季颜的小礼物。”

    祁英拉长了语调:“哦~没问题,非常好。”

    画稿回到手中,裴舒语又看了看,不知是不是因为祁英提到了“暧昧”两个字,她竟然也觉察出几分暧昧的感觉。

    但她和季颜一直是这个相处模式,好像没什么不对。

    裴舒语迟疑地:“你刚刚说,这幅漫画太……暧昧了?”

    祁英沉默。

    眼瞅着这幅漫画参考的人物,她还能那么说吗。

    硬生生咽下刚放到嘴边的薯片,祁英满脸认真:“不暧昧,哪里暧昧了?很正常的好吧。”

    裴舒语:“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祁英:“你当我眼瞎,好吗”

    裴舒语:“……好的。”

    两个小时后,素描老师做完范画,关了投影仪让学生们自行绘画。

    剩下的时间不足以画完一整幅素描,裴舒语根据自己的节奏将亮灰暗关系做完。

    距离放学还剩下五分钟,裴舒语挤了洗手液,去水池处洗手。

    素描,速写,色彩三门,裴舒语最喜欢的是色彩,一是画得比较快,二是不会像素描速写那样,将手弄脏。

    回来时,素描老师提前离开了,画室内部分人已经在等下课了。

    裴舒语将手擦干,小心取出漫画稿,叠整齐拿住。

    祁英刚将五官大致画出,低声问了几句裴舒语的意见,在素描纸旁边备注下,准备明天再来改。

    还没到集训的时间,或多或少还有几分悠闲。

    “好饿,”下课点,祁英在给朋友发消息,话是对裴舒语说的,“在校门口买点吃的?”

    裴舒语:“不了,你自己去吧,我先走了。”

    祁英还在打字:“行吧,哎,不对,什么叫你先走了,我们回去不还要同行一段。”

    这一长段距离,裴舒语还能飞回去啊。

    收起手机,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

    祁英话音一转:“哦,我走了。”

    裴舒语的确飞不回去,是季颜过来接了。

    什么鬼,祁英觉得今晚吃了一嘴狗粮。

    先是帮裴舒语看以她和季*颜为参照的漫画,现在又看到季颜来接裴舒语。

    不对,今天不是周五吗,季颜不应该在上晚自习吗

    画室和学校下课时间保持一致,就算季颜要来,这个时候不应该在路上吗?

    这人飞来的啊。

    祁英选择视而不见,默默地绕过两人。

    裴舒语刚出画室,就看见在昏暗灯光下,逆着人流向自己走来的人。

    许是因为在校外,季颜长发铺散,她的五官本就偏冷,面部留白较多,脸部流畅度极高,眉目中透着些许疏离,在一众沉溺在放学欢闹的人群中,安静沉稳地让人一眼可见。

    视线交集,裴舒语挥挥手,拿着的一叠纸张随之摆动。

    她小跑过去:“季颜。”

    画校灯光不足,裴舒语离得近了,才是开玩笑地说:“我还以为看错了,你怎么来了。”

    祁英想到的事她自然也想到了。

    季颜歪头:“不是说我很久没来画室陪你了吗?”

    裴舒语紧张:“你逃课?”

    她可不能把季颜带坏了。

    不对,她也没逃过课。

    “没有,”季颜被她的样子逗笑,五官舒展开,“今天晚自习是英语,英语老师给我们小测,写完的可以先走。”

    裴舒语了然:“这样啊。”

    校外的这条水泥路上,一群学生三三两两走在一起,战线拉得极长。

    裴舒语和季颜混在其中,前者不断摩挲着那几张漫画稿,思索是现在给季颜还是回宿舍再给。

    其实差不了多长时间,裴舒语有意放慢步子,和前面的一群人拉开距离后,看了眼身后,距离她们最近的,在五米开外。

    裴舒语将画稿调换到贴近季颜的那只手,随后一点点靠近季颜垂下的手臂,尾指勾住季颜的掌心。

    往日稀松平常的举动,今夜心跳得格外厉害。

    尾指被握住,几张纸盖在季颜的手背。

    季颜垂下头,要去拿。

    裴舒语赶在季颜开口前叫住对方。

    “季颜。”

    季颜“嗯”了声,缓缓问:“怎么了?”

    错觉更甚,这句话像是贴在她耳边说的般,轻柔的让裴舒语神经紧绷。

    她脑海中不断浮现祁英看画时说的。

    什么眼睛拉丝,什么暧昧。

    她的思绪要被这些词灌满了。

    裴舒语用力咬住下唇,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抛之脑后。

    这只是用来掩护另一个惊喜的惊喜而已。

    裴舒语说服自己,指腹滑动,几张纸轻松落在季颜手中。

    她仰头对向漫天繁星,避开季颜探究的视线,稳定声线:“上次画的图,我扩充了下,送给你。”

    漫画格内,填充着人物的不同表情和举动,配以文字加以说明。

    生动鲜活,将那日情景再现。

    季颜细细翻看,将眼前所见与脑中所想一一对应。

    当日接触时的触感仍停留在手中,季颜握紧了裴舒语的那根尾指,另一只手抚摸在漫画中人物的脸上。

    纸质的触感远不及真实的人物。

    季颜眼底晃荡着清浅的笑意:“这是你和我?”

    裴舒语耳边升起热度,祁英的话源源不断的闯入,不断灼烧着她的羞耻心:“嗯,你不是说喜欢那日的场景吗?”

    季颜拉着裴舒语,让她走得更慢:“那天的事,你记得那么清楚?”

    裴舒语耳朵更红了,她扭头欲要解释,意外撞见女生眼底不加掩饰的笑意。

    言语卡塞一瞬,裴舒语声音小小的:“你不也记得。”

    那晚,分明是季颜将那日的事情掰碎了,喂进她的脑子。

    再怎么样,也是季颜记得比她清楚。

    季颜坦诚:“这倒是,我记得的事情可多了。”

    一路上,季颜无数次翻看那几张单薄的纸,新奇的对所有保持兴趣。

    裴舒语只能看见身边人不低着的头,侧脸下,五官更显精致立体,鼻梁高挺,透着一层雪色。

    快到通过校门的那条小道,裴舒语看见了班姐。

    李然坐在电瓶车上,在这条必经之路上巡逻,确保学生安全的。

    班姐的小电瓶旁站着一个人。

    是十班的人。

    那人脊背微弯,无措地抓着裤子。

    走在前面的学生不时偷偷回头看几眼。

    “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是哪里不会吗?”

    走近了,裴舒语听见班姐的话。

    “还没到集训时间,而且已经学了这么久了,放弃有点可惜。”

    被劝解的人说:“班姐,我感觉我不适合画画,太难了,我根本就找不到型准,颜色也难看得要命,不如转回文化课。”

    班姐劝道:“型准不好,就多练练,颜色不行,就背固定的调色。主要是文化课班的进度……”

    早就听说每年都会有坚持不住,转回文化课班的,但真正遇上还是第一次。

    裴舒语对这人印象不深,她和对方不是一个画室的,不知道对方具体画成什么样。

    走过了一段距离,前方的人才开始讨论。

    “现在转回文化课班,很难跟上吧。”

    “我看过他画的素描,型还好,就是画得太生硬了,感觉人物脸上长刺了。”

    “别说,我现在画的也这样,到底怎么让线条软下来。实在不行,我也转回文化课吧。”

    “……”

    季颜:“你现在画得怎么样?”

    裴舒语道:“现阶段还行。”

    那就是不错的意思。季颜想。

    *

    周六去画室的路上,祁英路上买了份早餐,晚了几分钟到,被守在画校校长逮住,批评了一通。

    满脸菜色的进入五号画室,祁英坐回位置上,直接转身和周围人吐槽:“我真无语,他今天怎么心血来潮在外面抓人迟到,之前迟到半小时也见不到他,今天迟到几分钟,把我抓那训了半天。”

    她清清嗓子,模仿画校校长说话的方式:“都什么时候了,马上要集训了,还这么懒散。多画一笔,你就比别人多一分希望……”

    往日能引得周围人笑个不停的话,今天竟没有几个人回应。

    祁英疑惑地扒拉坐在她旁边的人:“咋回事,色彩老师来说什么了?”

    色彩老师向来温和,很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学生们大多不怕她。

    “往后看。”身旁人提醒。

    祁英回头。

    半晌后,她转过头,裴舒语旁边那个空了一个多月的位置上,今天坐上了熟悉的人。

    季颜来了。

    一个月不见而已,这些人还开始注意形象了。

    祁英将吃了一半的早餐装好,松垮的脊背直起。

    裴舒语贴好画纸,双腿分开,整个人贴下去,搅动笔杆,开始作画前,习惯性地环顾一圈四周。

    “你今天怎么这么认真?”裴舒语奇怪。

    祁英每次都要磨十几分钟洋工才会动笔,今天这么积极了?

    尤其是今天被训,竟然只吐槽那几句就结束了。

    太不可思议了。

    祁英:“我一直很认真。”

    裴舒语:“……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祁英:“安静。”

    另一边,季颜拿起裴舒语的笔盒,将软炭,中炭,硬炭各拿出十支,垫了张纸在面前的桌子上,一根根地削。

    裴舒语以为她闲得没事,倒也没打扰,只在色彩快画完的时候,小声问:“无聊吗”

    季颜:“不无聊。”

    裴舒语道:“这根削完就别削了,弄得满手炭灰。”

    季颜不紧不慢的将削好的放进笔盒,然后拿起一根:“我不会削到手。”

    裴舒语无奈:“那次是意外。”

    季颜:“嗯。”

    中途色彩老师过来了一趟,有些意外:“哎,好久没来了。”

    季颜喊了声“老师好”。

    一节课结束,裴舒语看了眼画面关系,收起画笔,身体一侧,抽出季颜捏着的笔和美工刀,将女生的两条手臂张开,双腿合上,然后满意地背对着季颜,躺下,习惯性倒在季颜怀中:“呼,累死我了。”

    季颜两只手都沾了上炭灰,只能用手臂禁锢着裴舒语,不让对方滑下去。

    之前她来的几次,裴舒语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在外人面前靠在她怀里,今天是第一次。

    眼底是她墨色的长发。,她只需微微低下头,下巴就能抵住裴舒语的脑袋。

    裴舒语摆弄着画笔杆:“还有半个月就暑假了。”

    季颜:“嗯。”

    裴舒语不可置信地仰起头,高挺的鼻梁擦着季颜的肌肤滑过,她不可置信地:“你就一个‘嗯’字?”

    她提醒的还不够明显吗?季颜之前明明说过,暑假集训会陪着她的,现在就忘记了?

    裴舒语不满地抬起左手,那只手干干净净,没有碰到炭灰和颜料。

    她抓住季颜垂下的一缕长发绕在手指,点在季颜的脸颊上:“再给你重新回答的机会。”

    季颜头又低了几分:“暑假集训加油。”

    裴舒语:“……”

    她握住季颜的后颈,将人再度压下,头抬起:“你答应过我的。”

    她的表情有些急切,但碍于面子没有直接点出,一遍遍的近乎明示她。

    怀中的人极不老实的乱动,季颜忍住想要揉她脸颊的冲动:“陪你集训。”

    裴舒语满意了:“早这么说不就得了。”

    距离最近的祁英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去看裴舒语的画。

    画板上贴着的画完成度极高,点上高光就可以交的程度。

    在后方是虚得快要看不清的小酒杯,祁英又看看自己的,画得太实了,感觉不到前后的虚实关系。

    她拍拍裴舒语伸直的腿:“酒杯怎么画的?”

    裴舒语随口道:“色彩调灰,边缘带点枯笔。”

    祁英琢磨了会,调不出想要的颜色,再度求助:“帮我画一笔。”

    裴舒语不想起来,拍了下季颜的腰侧:“把凳子往祁英那移动点。”

    只顾着问问题,忽略了裴舒语靠着的人,后知后觉的祁英嘴角抽了下。

    多年的教育环境下,面对自带光环,性格还好的学霸,祁英狠狠闭了下眼。

    季颜护着裴舒语的上半身,将对方的折叠凳先移过去,而后才是将自己挪过去,确保裴舒语不会摔倒。

    季颜问:“这个距离可以吗?”

    裴舒语懒洋洋地:“昂,可以。”她摸到祁英的画笔,道,“把调色纸拿过来。”

    今天的裴舒语欠欠的,但有事求于她,祁英选择忍耐两分钟,等画完后,再找裴舒语算账。

    不对,是等季颜不在的时候,再找裴舒语算账。

    就着躺着的姿势,裴舒语戳了几笔颜料,搅和几下,怼在祁英原先画的酒杯上,覆盖住。

    祁英眼皮狠狠一跳:“你别把我画毁了。”

    裴舒语换了支笔:“竟然质疑我的能力。”

    祁英:“没有没有。”

    裴舒语上半身抬起些,她这个角度有点斜视,稍有不注意就会画歪。

    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浮动,碎发在季颜脸上游移,怀中的触感和鼻息间的气息真实而触手可及。

    季颜轻轻圈住裴舒语的腰,侧脸搭在裴舒语的肩膀上,随着怀中人动笔的频率,浅浅地呼吸。

    祁英注意力集中在笔尖,观摩画笔下的笔触和色彩区分。

    一层层的推进,几笔就画出了范画中的酒杯。

    裴舒语手一松,画笔落入水桶中:“学会了吗?”

    祁英点点头:“学会了。”

    裴舒语用干净的手拍拍季颜的侧脸:“起驾,回宫。”

    祁英这才注意到两人的姿势,眼皮重重跳起,她好像吃到真的瓜了。

    以往和华玉磕生磕死,也不过是玩闹的心思,但昨晚的漫画稿,到今天两人脸对脸,季颜现在这眼神,可不比那几张漫画中参照裴舒语画的小人眼神中的感情少。

    她默默掏出手机,发给华玉:【搞到真的了。】

    华玉:【?】

    祁英:【我有理由怀疑,裴舒语和季颜谈了。】

    华玉:【她们就是谈了。】

    祁英:【!!!不是,我是说真的!不是我们之前磕的那种。是真的,真的那种,你懂我的意思吗!】

    华玉:【?】

    华玉:【???公开了?】

    祁英偷瞄两人一眼:【感觉快了。天塌了。】

    华玉:【天塌了。我现在立刻赶往你们画室。】

    三十秒后,华玉火急火燎的出现在五号画室。

    “人呢,她们人呢?”华玉看了一圈没瞧见两人。

    祁英道:“她陪季颜洗手去了。”

    华玉扯过椅子坐下:“细说。”

    祁英扯过一张纸,快速画了两个火柴人,边画边说:“刚刚裴舒语就这样躺在季颜怀中,季颜这样靠着裴舒语,她俩眼神这样的。”

    祁英一通这样那样将华玉绕得稀里糊涂,画的火柴人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祁英食指和中指指着自己的眼睛:“就是这样的眼神。”

    她用眼神注视着华玉。

    华玉被她看得恶寒:“你这眼神好像变态。”

    祁英:“……”

    算了,她忍。

    她换了种演示,反身靠在华玉身上:“就这样靠的。”

    华玉不解:“这有什么吗?女生之间很正常吧。”

    祁英翻了个白眼,忍不住道:“你怎么看不明白呢,就这样……”

    话音戛然而止。

    华玉催促道:“就什么样啊,马上上课了。”

    祁英从华玉怀中起来,喊了声:“裴舒语。”

    华玉明白了,跟着起身,将位置让出去。

    裴舒语:“怎么了。华玉?”

    华玉:“过来看看你们班画的什么。”她踢了脚祁英的椅子,道,“你这就点个高光的事,上午剩下的时间干嘛,摸鱼啊?”

    裴舒语已经坐下,悠闲地靠回季颜的怀中,懒懒地:“不然呢,你不会还没画完吧。”

    华玉:“打住,净说些废话。”

    季颜弯下唇,洗干净的手还带着潮湿的水汽。

    裴舒语勾着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

    祁英等着两人更亲密的举动,好让华玉看透她想表达的,但直到上课铃打响,两人都没有更加越界的举动。

    虽然现在这样已经很亲密了。

    华玉离走前,做了个口型:“下次提前拍照。”

    祁英恍然,她怎么就忘记拍照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果然,脑子在受到冲击后,有些不够用了。

    坐正前,季颜若有所思地看了祁英一眼。

    将高光点完,裴舒语将颜料盒抱下,放在自己和季颜中间。

    取出一柄刮刀,裴舒语开始刮颜料。

    在蘸取颜料的时候,很容易将颜色带到不同的颜料盒中,比如土黄的颜料盒中,沾染到草绿和其它颜色,若是不挑出,混在一起,颜色就脏了。

    将脏色挑出,扔进垃圾桶,裴舒语会用喷壶喷点水在颜料上,在搅动。

    让颜料不那么干。

    而将颜料盒抱下来放到两人中间,只是单纯为了更方便的说话。

    裴舒语将白颜料里的杂色挑出,又补满:“也不知道具体几号开始集训,希望中间多给我们几天休息时间。”

    季颜指着刮刀道:“以往几届中间休息几天?可以根据以往的推测。”

    裴舒语:“去年休息了一个星期才开始集训,但我们这届不是陈主任带的吗?保不准就两三天的假。”

    季颜指了指刮刀道:“给我一个。”

    裴舒语拒绝:“别了,这颜料弄到手上干得要命,还不舒服。”

    季颜道:“没关系,尝试一下。”

    裴舒语从祁英那借了个刮刀递给她:“杂色不能完全挑干净,有一点没关系,不会影响太多,挑完再搅搅,喷壶在这,我的颜料不是很干,喷一下就可以。”

    “但白颜料里不能有一点杂色,杂色的部分直接挖去,不用怕浪费。”裴舒语又道。

    季颜大致了解一些。

    和裴舒语从不同的两端开始搅颜料。

    两人的速度快很多。

    裴舒语道:“她们都说白颜料对美术生是最重要。上次有个画室,还因为白颜料吵起来了。”

    季颜不清楚这些画室的事:“嗯?”

    裴舒语笑:“好像是笔没洗干净,直接戳人白颜料,然后那人说,你可以动我任何东西,但为什么要动我白颜料。”

    季颜不解:“就因为这个吵起来?”

    裴舒语耸肩:“当然不是,其实这只是一种夸张的说法,白颜料再重要,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吵起来。”

    她压低声音:“据说是因为他喜欢的人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了,拿这个当由头吵一架而已。”

    说完,裴舒语感概:“啧,都挺聪明,还知道以物喻人,否则闹到教导主任面前,就都完了。”

    她们这届年级组的人各个严格,各方面都抓得狠。

    裴舒语好奇:“你们班应该没有早恋的吧,毕竟是教导主任带的班。”

    季颜对班里人这方面的事不清楚,就算有,藏得也很深,若是她这种漠不关心这种事的人都知道了,那离陈主任知道也就不远了。

    颜料搅得差不多了,裴舒语将颜料盒盖上。

    卡盖子的声音不小,周围一圈人看过来,色彩老师注意到这边,走过去,看了会裴舒语的画,点点头:“把画给我。”

    裴舒语将四边的纸胶撕开。

    依旧是挂在前面黑板的正中央,色彩老师拿着长棍点了点画面:“都看过来。”

    “明暗关系,虚实关系,色调的层层推进都做得很好,物体的反光,提亮也都很不错……”

    等色彩老师说完出去,裴舒语小声和季颜说话:“还有一个小时放学,不想画怎么办。”

    季颜道:“做一张卷子。”

    裴舒语瘪嘴:“你真恶趣味。”趁着色彩老师不在,她带着季颜溜出去,“跟我来。”——

    作者有话说:[彩虹屁][彩虹屁]

    第27章

    裴舒语拉着季颜穿过各色画架,到了画室门口,裴舒语探出脑袋,左右见不到色彩老师,拽着季颜的腕骨往外轻轻一扯。

    季颜被带动着,跟在女生身后,眼尖地发现裴舒语裤子侧方落下几抹颜色。

    像个粉刷匠,季颜轻笑声。

    等快步来到画校内的小超市,裴舒语大手一挥,豪迈地:“吃什么自己拿,我请你。”

    抓了几样喜欢的,裴舒语一转头,却见季颜两手空空地站在原地,她眉梢一动,将手中的几样塞到季颜怀中,转头去买了几盒颜料。

    季颜:“你带我来这里?”

    裴舒语理所当然:“还有一个小时,什么都不做太无聊了吧。”

    结完账,裴舒语将装有零食的袋子交给季颜,自己则是捧着买的几盒颜料:“上课溜出来买零食有点说不过去,但你不一样啊。你可是好学生的代表,色彩老师不会说你。”

    正好她颜料盒里有几盒颜料见底,顺手买了。

    上课时间买绘画用品是被同意的。

    季颜抿了下唇。

    回到画室,色彩老师还没回来。

    画室内有人在吵架。

    祁英气得脸色涨红,指着与她同排的王龙:“一桶水你一个星期不换,还用这臭水泼人,你是不是神经病?”

    王龙不甘示弱地回怼:“说了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你没玩没了了是吧。我换不换水关你什么事。”

    祁英裤子和衣服上散落着数十个深色小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好是什么的难闻气味。

    裴舒语将季颜拉到身后,听周围人七嘴八舌地将事情的经过拼凑。

    祁英画画的时候,脸上突然溅到几滴水,画色彩难免会遇到这种情况,祁英起先没在意,但闻到股诡异的腐朽味,余光又看见王龙在抓着一把画笔用力地往对面人身上甩。

    登时明白了这水的来源。

    又看见王龙画桶中呈现灰黑色的水,像被人塞了几只苍蝇,火气瞬间压不住了。

    但王龙不觉得自己有错,两人直接吵了起来。

    祁英被他气笑了:“你泼到我身上你还有理了?现在天这么热,你抱着那水当传家宝啊。”

    有被无辜泼到的人看见水的成色,一个个拉下脸:“我就说怎么这么难闻,服了,不会过敏吧。”

    “真有可能,怎么能有这种人,脏死了。”

    “你看他脚边,全是各种垃圾,无语死了,到时别招一堆虫子。”

    裴舒语颜料盒的盖子上团着几滴墨点,大概也是王龙甩笔的时候弄到的。

    被一群人围攻,王龙脸上青白一阵。

    裴舒语很少有讨厌的人,画室里的王龙算一个。

    她本身就有轻微的洁癖。

    裴舒语摁住祁英的肩膀,将季颜刚刚给她的湿纸巾递过去:“擦一下。”

    见是裴舒语,祁英的火气稍稍降下去些:“他跟脑子有问题似的,等会找老师换位置,跟他一排也是倒了八辈子霉。”

    王龙:“说的我想和你一排似的,天天跟人裴舒语混在一起,也没见你画得多好。”

    祁英上去就想给他两拳,被裴舒语拽住。

    裴舒语看了眼王龙的画架,上面贴着的纸只寥寥刷了几笔,卡在小铁盒上的手机调着游戏画面。

    “画没画几幅,也好意思批评别人了?”裴舒语怕祁英冲动,示意季颜将祁英带到后面,一只腿向后退了步,“有你说这话的份吗?”

    裴舒语笑意不减,眉挑得更高了,少有攻击性这么强的时候:“等会把你弄到我这边的脏水拖了,别脏了我的地。”

    被一群人抨击,王龙抓着的几支画笔被捏得咯吱作响,两边脸颊微微颤抖,嗓子里滚着气音。

    他猛地抬起手往前一扔,几支画笔唰唰飞过,裴舒语早有准备,但夹在画笔笔毛中的脏水,以及一只勾线笔还是甩到了她身上。

    浅色系的衬衫拉出一条长长的水痕。

    “你有病啊。”

    “扔什么呢?”

    “我刚买的新衣服,直接臭了,简直是神人。”

    “……”

    先前和王龙打闹的人见情况不对,一言不吭地坐在位置上,生怕有人注意到他。

    见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王龙身上,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他缓出一口气,但那口气还没缓完,一道刺得人脊背发寒的视线让他哽住。

    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他小心瞄过去,与季颜的视线对上。

    漠然的眸光毫无感情色彩地盯着他。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没记错的话,这人是季颜,和裴舒语关系极好,时常在各科老师口中听见,即使是美术班也不能幸免。

    以至于季颜在高二年级名气很大,毕竟成绩好,长得还好看,好学生和老师心头宝的名头在上面抵着,想不认识都难。

    但偶尔在画室见到或在其他人口中谈及到,印象最多的是虽然不好接触,但问个问题什么的,对方都会解答。

    不会摆架子。

    他第一次和季颜对视,就被那双眼睛惊到。

    缩缩身体,进一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再次看过去,季颜的视线早已转到别人身上。

    季颜拉住裴舒语衣衫下摆,使得肌肤不至于和沾染脏水的面料贴合。

    裴舒语搭住季颜的手,无声地摇摇头。

    “你们在干什么?”

    来了。

    裴舒语侧身让出路来。

    在王龙扔画笔前她就注意到姗姗来迟的色彩老师,但她并未提醒王龙,眼睁睁地看着他气愤地将笔扔过来。

    有时候,简单的拌嘴无法解决问题,色彩老师就算听见他们吵架,也只会当作是学生之间闹的小矛盾,双方安抚几句,活活稀泥,这件事就算了。

    但裴舒语不太想让这件事这么轻而易举的结束。

    诚如祁英所说,现在天气越来越热,谁能受得了周围坐着一位随意乱扔垃圾,一桶水几天不换,快要发酵的人呢。

    闹到有人动手,老师想视而不见都难。

    当然,唯一与她想的不同的是,她以为她能躲开那几只笔。

    侧身时,眼尾的余光瞥见身侧的女生,季颜的几根手指贴着她的腰身,裴舒语扬起的唇悄无声息地落下。

    可不能让季颜发现她恶劣的小心思。

    色彩老师大步走来,在一众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中知晓了前因后果,他冷着脸:“拿拖把把地拖了,还有你,把你那垃圾收拾收拾,窗户打开散散味。”

    “一上午就画这点,一天到晚抱着个手机玩,你要是不想学,趁早转回文化课,别在这影响其他人。”

    王龙被骂得说不出话。

    转向裴舒语时,语气明显好多了:“先去水池那简单洗洗,等下课了再回去换衣服。”

    裴舒语从顺如流:“好的,老师。”

    色彩老师没有提到换座位的事,裴舒语正要开口,但已经有人先一步出声。

    季颜道:“老师,您看能不能换下位置。矛盾已经产生,互看不顺眼,他们现在距离这么近,抬头不见低头见,可能会控制不住情绪再吵起来。”

    色彩老师皱眉,环顾一圈,祁英和王龙一排,而她们这一排与裴舒语这排背对背。

    青春期的学生难免气性大,的确容易吵架。

    但换座位比较麻烦,尤其是画室这种地方,到处是画架画板。

    就在这时,和王龙打闹的人举起了手:“老师,我这边挪挪能腾出空来,要不让王龙到我这边。”

    这样只需要王龙和他两个人动就可以。

    色彩老师点点头:“行,下午上课前换好,好了,其他人赶紧画,画完写上名字交上来。”

    王龙恨恨坐下,发消息给对面的人。

    那人没敷衍了几句。

    刚刚季颜说完话,有意无意地瞟了眼他和他身旁的空位,来回几下,意思再明显不过。

    不知为何,季颜给他的压迫感太强,鬼使神差的,他说了那些话。

    等闹腾声静止,只剩下笔杆敲击在画桶上的声音时,他才回过神。

    水池边,裴舒语将洗手液挤到衣服上,瘪着嘴,方才的气势散得一干二净:“季颜,我不干净了。”

    季颜揉搓着被画笔甩到的地方:“过来点。”

    裴舒语:“哦。”

    衣服湿了小半,粘腻地扒在肌肤上,但与沉淀了几天的脏水相比,裴舒语更愿意现在这样。

    季颜将外套披在裴舒语肩上:“穿好。”

    裴舒语不愿意:“好热的。”

    季颜重复:“穿好。”

    裴舒语:“……哦。”

    外套上有股淡淡的洗衣液香味,裴舒语抬起袖子,很好闻。

    看出季颜心情不大好,裴舒语暗自叹息,漾出笑意,轻轻捏住季颜脸颊:“怎么了嘛,颜颜。”

    亲昵到让人不自在的称呼从裴舒语口中吐出。

    不知道从几岁开始,裴舒语便很少这么叫她。

    季颜恍惚了下,终究舍不得对这人说重话:“没事。”

    裴舒语:“真的吗?”

    季颜:“嗯。”

    “那你怎么都不笑啊。”裴舒语手动提起季颜的唇角,“这样才对嘛。”

    说完,怕季颜又要说她,她连忙放下,一头扑进季颜的怀中,搂住对方的腰,装可怜:“还好有你在。”

    季颜身体僵硬住,片刻后,她抚上裴舒语的发顶,微微仰起头,指骨带着力,克制地将人按在肩膀处。

    祁英收拾好自己的地盘,过来找裴舒语,转过拐角,没了建筑的遮挡,水池边的相拥的身影落入眼中。

    她屏住呼吸,停住脚步。

    裴舒语发现了她。

    相拥的人分开。

    祁英硬着头皮走过去:“裴舒语。”

    裴舒语不在意地摆摆手:“放心,我没事,我去趟洗手间。”

    一时间,此地只剩下祁英和季颜。

    气氛有些微妙,祁英头一次觉得和季颜独处是一件尴尬的事。

    尤其是她刚刚撞破的那幕。

    但不说话,空气更加凝固,她咽了下口水,和季颜打招呼:“季颜,你们班有说期末考什么时候吗?”

    她都问了些什么问题啊!祁英在心底呐喊。

    季颜:“还没说,”顿了下,她道,“祁同学是想问什么吗?”

    “你和裴舒语是在早……”祁英咬住舌尖,将早恋两个字咽下,“是在谈恋爱吗?”——

    作者有话说:[彩虹屁][彩虹屁]

    第28章

    “谈恋爱?”季颜缓慢的将这三个字重复一遍,似是很愉悦地笑了声,“祁同学为什么这么问?”

    入夏的热度上来,祁英穿着简单的黑色短袖,她却感觉有些冷地护住手臂。

    摸不准季颜反问的意思,更摸不准是不是她判断出错。

    万一两人真的只是闺蜜情,她的话反而会给两人带来困扰。

    但季颜没有表现出不高兴,她试探地想要打个哈哈将这个话题绕过去:“我开玩笑的,就觉得你们关系好到跟情侣似的,我跟我闺蜜有时也这样。”

    裴舒语怎么还不出来?

    祁英站立难安。

    季颜疑惑的声音响起:“祁同学也会想要和闺蜜亲密接触吗?”

    祁英:“啊?”

    季颜看着她的反应,歪了下头,无辜地回答祁英开始的问题:“没有在谈。”

    祁英:“哦,是我误……”

    “不过,”祁英的话被打断,季颜精致的侧脸在日光下透着浅浅的光泽,她回味与裴舒语的相拥,坦诚地,“我的确很想要和她谈恋爱。”

    祁英愣住,季颜这是什么意思。

    想要谈恋爱,那就是还没谈?

    祁英*大脑超负荷工作。

    季颜对于她的反应早有预料,摸出手机,微笑着说:“我还没和祁同学加过好友。”

    话题的大范围跳动将祁英本就快要烧冒烟的大脑更不够用了。

    她下意识听从季颜的话,掏出手机,添加好友。界面弹出好友通过的标识,祁英僵硬的思维勉强运转开,干巴巴地:“加了。”

    季颜点一下头,续上前面的话:“我想追她,所以,可能需要祁同学帮我一个小忙。”

    祁英结巴地:“什么忙?”

    季颜耐心十足:“我和她毕竟不是一个班,很多事情都不方便,也不了解,所以,想要麻烦祁同学在必要时,与我互通消息。”

    祁英:“监督?”

    季颜笑着道:“算是。历年来,美术班省统考结束后,文化课班学生可以在最后一节晚自习提供辅导帮助,以此提高美术生的文化成绩。”

    祁英当然知道,每一届都是如此。美术生大多在文化课不占优势,在一分一个操场的压力下,自然不希望被高考分拖后腿。

    但这个辅导帮助是自愿的,且卡年级前一百的排名。

    距离高考越近,愿意提供帮扶的也就越少。

    有几个会为了没打过几次交道的人耗费自己的复习时间。

    祁英猜到季颜想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季颜道:“作为回报,我会根据你的各科成绩作出专门的学习计划,同时,会找人一对一辅导你薄弱学科。”

    祁英的文化成绩在上一年的美术生合格线上起伏。

    季颜不疾不徐地说:“你上次美术月考成绩在几个美术班中排前三十,根据往年的比例来看,文化课分再提提,一本不成问题。”

    越澜高中封闭式管理,除却少部分走读的,其余都是住校生,晚自习也必须来学校上,想要在外找辅导机构,极为困难。

    祁英浆糊般的大脑在季颜话语中捋好思绪,独处时的尴尬散去些,她说:“抱歉,我没有做间谍的经验。”

    她和裴舒语这么长时间的友情,怎么会被这点蝇头小利收买。

    她拒绝。

    季颜沉默片刻,笑道:“可能是我没说清楚,我只需要祁同学在有人对裴舒语有情感倾向时告诉我一声就行。不需要什么事都告诉我。”

    视野尽头,那抹身影出现。

    季颜柔声道:“我真的很想追她呐。”

    祁英也看见朝她们走来的裴舒语,加快语速:“你和裴舒语都那样了,你提一下,她会同意的吧。”

    季颜:“万一拒绝了呢?”

    在没有完全准备前,季颜不会将自己的情感完全展露在裴舒语面前。

    祁英问:“你不担心我告诉裴舒语?”

    季颜轻飘飘地:“你不会。你难道不想近距离磕吗?”她视线凝结在裴舒语身上,“事成后,我可以让你坐主桌。”

    祁英没想到这种话能从季颜的口中说出,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耳朵,诧异:“做主桌?”

    季颜“嗯”了声。

    祁英再次确定:“只是在有人向裴舒语表白或是和裴舒语走得近的时候告诉你?”

    季颜又“嗯”了声。

    祁英咬住下唇,这种事,她和华玉知道了,也会在裴舒语面前故意提。

    再传到季颜那,不过是时间问题。

    祁英妥协:“行,但只有这两件事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季颜勾起唇角:“好。你可以带着华玉同学一起磕,像那天在画室一样。”

    祁英身体一颤,就都被季颜发现了?

    她弱弱地点头。

    大老远就看见她们聊得欢快,裴舒语好奇地:“聊什么呢?”

    季颜道:“没什么,就是些我们离开后,画室发生了什么。”她不着痕迹地换了个话题,“怎么这么久?”

    裴舒语道:“发现有一块污点没洗干净,用里面的洗手液又洗了遍。”

    祁英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下节两节课后,裴舒语回宿舍换了身衣服,约季颜去商业街吃晚饭。

    时间还早,两人选择阴凉的地方消磨时间。

    商业街新开了家室内游戏厅,入口处放着两台吐币机,一位穿着游戏厅名字衣服的服务人员在和过路的人介绍。

    再往里,光线暗下,各种颜色的灯带镶嵌在两侧的石墙中,星星点点的光斑移动不断。

    进入内里,侧方是一处射箭场所。

    数个靶子摆在十米远的位置。大大小小的玩偶被摆在显眼处。

    裴舒语继续向里走,衣服被人轻轻拽了下,季颜道:“试试这个。”

    裴舒语没意见:“好啊。”

    接过铺子老板递来的弓和箭,裴舒语垫了下重量,转交给季颜:“有点重,小心伤到手。”

    店老板笑道:“这弓和箭是专门制作的,可不是外面那种小玩意。拉弦的时候注意安全啊。”

    季颜搭弓,身体斜侧,对着其中一个靶子拉弦。

    裴舒语撑着阻隔的长杆,笑盈盈地和店老板闲聊。

    “这女孩子体态姿势不错。”店老板夸了句。

    裴舒语一直注意着季颜,女生身姿板正,手臂绷成一条线,因过于用力,青紫色的筋脉凸起。

    室内灯光照在她精致的侧脸,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露出几分沉寂的冷感和不易察觉的……脆弱。

    季颜的手臂也在颤抖。

    裴舒语两步跨过去:“要我帮忙吗?”

    季颜往裴舒语那挪了半步,用行动表示需要。

    裴舒语左手搭在季颜手的下方,握住弓,右手握在季颜拉弦的手上,对准靶子,向后拉动。

    她蓄足了力气,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弦并没有很难拉开。

    没时间多想,那支弦“嗖”地飞了出去。钉在了靶心的最边缘。

    店老板拍拍手:“差一点。”

    一支箭再度搭在弓弦上,季颜被裴舒语护在怀中,差不多的身高下,她的肩膀上明显感知到重量。

    季颜脑袋略歪,脸颊和裴舒语的侧脸贴着,板正的身姿松散下,紧贴裴舒语的前胸:“对准了吗?”

    她侧头,唇擦过裴舒语的耳朵,混合的气音直直钻入对方的耳中:“这次可不可以射中靶心?”

    耳根泛起一层痒意,但两只手都已握住弓和箭,裴舒语忍住捂住耳朵的念想:“应该可以。”

    季颜轻笑:“可我想要靶心的奖励。”

    裴舒语道:“那我努努力。”

    又是一支箭射出。

    比第一箭好了很多,但依旧没能射中靶心。

    又接连射了五支箭,依旧没能中靶心,剩下的三支箭孤零零地插在箭桶中。

    裴舒语渐渐找到手感,再度调整姿态,抽出一支箭,屏气凝神,拉弦的手松开时,怀中人忽地动了下。

    原本直冲靶心而去的箭这次连靶子都没能触碰到。

    裴舒语:“……再来。”

    “等会,”季颜松开弓,身子一矮从裴舒语怀中钻出,反身来到对方身后,位置互换,“我来试试。”

    裴舒语怔住,很快回声:“好。”

    话落,裴舒语的腰被人揽了把,紧接着是覆盖在后颈的长发被人抓住。

    她在外不喜欢将长发扎起,顺滑的长发从肩膀一侧落下,将另一侧的肌肤充分暴露在身后人眼中。

    季颜的声音徐徐传出:“会扰乱我的视线,等会再给你整理,好吗?”

    很正常的一件事,但偏偏季颜在后面加个了询问的话语,拖着上扬的尾音,勾的那块肌肤也开始痒了。

    裴舒语忽略起伏不定的思绪:“都行,你看着来。”

    弓再度被举起,弦拉开。

    长箭穿破空气,以一条直线,钉在靶心正中心的红色。

    裴舒语捧场地:“哇,中了。”

    店老板将箭拔下,看到箭桶中还剩下一支,问:“还有一支,继续吗?”

    裴舒语当然不会放弃:“继续。”

    最后一支箭也射中了。

    抱着两只白色的小熊玩偶,裴舒语捏捏小熊的鼻子,点点小熊的眼睛:“你准度挺好的啊,我起先还以为你拉不开弓呢。”

    季颜:“一开始没找到手感,你带我射了几箭也有的。”

    裴舒语不忘夸自己:“所以,我也是有功劳的。”

    季颜:“嗯嗯,是,你功劳最大。”

    裴舒语被她的恭维逗笑,她塞了只小熊给季颜:“这个像你。”

    两只小熊几乎一模一样,季颜没找出什么区别,指了下裴舒语拿着的:“那这只呢?”

    裴舒语:“像我。”

    季颜:“为什么?”

    裴舒语笑:“不知道,一种感觉。可能是你的那只小熊看着稍微聪明一点点。”——

    作者有话说:[害羞][害羞]

    第29章

    卡到晚饭点,季颜提前在软件上取了号。

    店门口,祁英和华玉正坐在火锅店外的凳子排号,两人捂着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五官乱飞,估摸又是在讨论某个让她们难以置信的人或者事。

    裴舒语压着那只白色的小熊,长腿一勾,拉过祁英身侧的凳子,脚步一转坐过去,而后倾斜身体,凑近耳朵去听。

    周围来了个这么肆无忌惮的大活人,祁英和华玉都愣了下,看清楚来人后,两人眼睛里的八卦分子燃烧起来。

    华玉张口就要问,被祁英一把抓住,按在椅子上。祁英警惕地以裴舒语为中心,环顾四周。

    一米开外,季颜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怀中抱着和裴舒语一模一样的小熊,垂下的长发被小熊压住几缕,与校园中的疏离淡漠相比,多了几分邻家的温婉。

    在季颜和她说过喜欢裴舒语,并让她充当间谍后,祁英的雷达直接升级了几个度。

    非上课时间,有裴舒语的地方,方圆几米内,必然能看见另一个人的身影。

    祁英捂住华玉的嘴,笑着和两人打招呼:“你们也在这吃饭?”

    裴舒语一点头,见华玉挣扎的样子,眉梢一挑:“你俩说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

    祁英松开华玉,朝着季颜的方向带了把,让华玉注意点,别乱说话:“没什么,就是关于王龙的事。”

    门口的服务员在叫号。

    裴舒语“哦”了声:“我们号到了,先进去了。”

    以往祁英和华玉定然要和裴舒语拼个桌一起吃,但今时不同往日,两人颇有眼力见的没有多说。

    点完菜,裴舒语还有几分好奇:“今天太阳从西边升起的吗?这两人怎么感觉有点不正常。”

    季颜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上扬的淡白色雾气弯曲成波浪:“可能是我在这。”

    裴舒语不疑有她:“也对,她们和你不熟。”

    “叮咚。”

    季颜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响起。

    她拿起一看,是一条好友申请。

    【季同学,我也想上桌磕。】后面的备注是华玉。

    季颜点了下屏幕,直接通过。

    那边传来一个表情包,季颜没回复,将手机扣回去。

    一顿饭,裴舒语话语不休地从学校聊到画室,再从画室聊到网上看的新闻,从不让季颜的话落在地上。

    季颜用公筷给裴舒语夹菜,时不时接两句对方抛过来的话题。

    裴舒语:“画校里有一湖池塘,里面种了荷花,到时我们偷摸去采莲子。”

    季颜垂眸应下。

    两只白色的小熊被放入背包中,裴舒语心血来潮想要去看船。

    打车到了桥边。

    从这里行驶的船多是中小型船只。

    裴舒语和季颜小时候经常在夏日的晚饭后,伴随着晚霞散落的橙黄,在河边的草坪边坐着,看来往的船只。

    河面距离岸上有一米多高,遇到有风时,水浪翻滚着扑向岸边,被筑起的石墙阻挡回去。

    小小的裴舒语常常会直接坐在石墙边,两只腿放下去,等浪过来时,往上提一点躲避。

    原先的草坪种上了别物,无法再过去,裴舒语站在桥边,扶着栏杆向前看。

    这里的船只通行数量比小时候少了许多,看船的人也少了很多。

    裴舒语的衣衫被风鼓动:“好多年没过来了。”

    季颜算了下时间:“四五年了吧。”

    这里不是回家的必经之路,加上玩乐的东西越发多,课业的繁忙,很多熟悉的事物被一点点遗忘。

    裴舒语呢喃了声:“这么久了。”她摸出手机,伸直举起,“来,拍照合照纪念一下,今天的我们很养生,饭后还知道散步。”

    外景被晕染成暖色,斜阳在波浪中荡漾,镜头内一方轮船驶过,甲板上,炊烟袅袅,有人正在那吃饭。

    待到轮船行远,沦为背景的一块,裴舒语点了下手机。

    相片定格在两张年轻而富有朝气的面庞上。

    裴舒语欣赏了会,将照片发给季颜:“发给你一份。”

    收起手机,裴舒语凭着记忆穿过转弯的水泥路,下方,是一望无际的道路,由于是下坡路,两侧用绿色的围栏拦住,延伸到平缓的地界。

    围栏内,里面的草坪被种植的花草替代,还多了一排低矮的小房子。

    本想近距离看看能不能靠近岸边,这下是彻底没有办法了。

    在大桥的尽头,约莫五十米,就是街道,街道不繁华,依旧是四五年前的那些店铺。

    “你说那家鸡排店倒闭没?”裴舒语伸长脖子看。

    季颜将照片保存,好笑:“不知道,你怎么那么希望它倒闭。”

    裴舒语咬牙切齿:“因为我永远忘不了那天从他家买的鸡排是坏的。”

    几年前,阮庄静带裴舒语和季颜路过这,想着之前来过几次这里,就停下车带她们到岸边看了眼船。

    中途裴舒语嘴馋了,但由于晚点要吃晚饭,阮庄静没同意裴舒语要买零食的要求。但实在受不住裴舒语太过磨人,降低要求,只允许她买一件。

    对于只能买一个的规则,裴舒语自然是珍惜再珍惜,但这里的小吃实在少,在街道上转了两个来回,裴舒语终于决定,将这个机会留给那家鸡排店。

    店牌匾上是裴舒语没听过的名字,只有一家门面,连堂食都做不到,收银台上还结着一层油污。

    阮庄静不是很愿意让裴舒语吃,可已经答应,她也不好说什么,皱着眉头看店老板从冰柜中拿出一袋东西。

    季颜不太想吃东西,就没有选。

    等油滋滋的鸡排到手,裴舒语兴高采烈地抱着上了车,等热度凉了些,她满怀喜悦地吃了口。

    表情僵硬,默不作声地抽出几张纸包着嘴,吐了出来。

    很奇怪的味道。

    调料都掩盖不住的酸味。

    自此,裴舒语每次看见那家鸡排店,都会念叨一句:“怎么还不倒闭。”

    没想到四五年后,裴舒语还挂念着这件事。

    很遗憾,那家鸡排店仍旧开在那。

    裴舒语似乎又感觉到了那股酸味:“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还能存在啊。”

    季颜忍着笑,故意道:“我们再去买一份尝尝,说不定味道就正常了。”

    裴舒语绷着脸:“我是不会踩一个坑两次的。”

    不想再看见这家鸡排店,裴舒语自欺欺人地背过身。

    家和这里是两个相反的方向,外面的景象逐渐变得繁华,喇叭声不绝于耳,裴舒语悠闲地靠在季颜的肩膀上,和班群里的人聊天。

    群里活跃的永远是那几个。

    季颜也在玩手机。

    裴舒语透过车窗往外看,五颜六色的灯光随着距离的拉远归于一团发光的小球。

    她整理头发往旁边一瞥。

    季颜正在发朋友圈。

    她来了兴致。

    季颜一年半载发不了一个朋友圈的人,今晚竟然有心思发这个。

    季颜挑选照片的手一抖,选择合照旁的一张。

    裴舒语靠过去:“唉唉唉,我们的合照别忘了。”

    季颜又选择几张,还是没有选择合照。

    裴舒语故作不满:“怎么回事啊,是不是觉得我不配上你的朋友圈,所以一直不发。”

    不等季颜多说,她直接点上那张合照,移动到照片的中间:“昂,就这样,发吧。”

    季颜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轻声道:“你自己选择的。”

    裴舒语窝回舒服的位置:“嗯啊,发了吗?”

    季颜:“发了。”

    裴舒语刷新朋友圈,新的内容跳出。

    她和季颜的合照位于九宫格的中央,上方没有配多余的文字。

    很符合季颜内敛的性格。

    裴舒语点赞评论:【哇,中间的那张好好看,是谁拍的啊。】后面跟着两个小表情。

    不多时,又多了两个赞。

    是祁英和华玉的。

    两人一前一后,差不多时间点的赞。

    裴舒语也收到了相同好友点赞的消息,生出几分好奇:“你和祁英,华玉加好友了?”

    1

    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季颜面色如常:“不久前。”

    裴舒语没多想:“怎么没听你们说过。”

    前方司机的声音在这时响起:“到了,请问在这停还是前面一点。”

    季颜:“就在这,谢谢。”

    车门打开,裴舒语一溜烟地钻下,等季颜下车,她神神秘秘地勾住季颜的脖子,笑嘻嘻地:“猜猜我准备了什么?”

    季颜看她一眼:“烧烤?”

    裴舒语拉下脸:“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季颜笑了笑。

    不知道怎么养成的习惯,裴舒语每次吃完火锅,回来后定然要点上一份烧烤。

    两者叠加,也不怕不健康。

    外卖软件显示骑手还有十分钟到,裴舒语压着季颜往家挪动。

    电子锁打开,屋内暖色灯光同步亮起,在入户口换好鞋,裴舒语道:“我先去洗澡,到了帮我拿一下。”

    她将手机递给季颜,以免骑手打电话。

    季颜坐在沙发上,微信界面多出一个群聊,是祁英拉的。

    里面只有三个人。

    她,祁英,华玉。

    季颜盯着上方的群聊名称,太阳穴忍不住跳动。

    “上桌吃饭小队”。

    这两人有些不靠谱。

    祁英:【季颜,成功了吗?】

    华玉:【季颜,成功了吗?】

    季颜不是很想回,片刻,她:【没。】

    预料之中的答复,祁英和华玉不意外,今天季颜才告诉她们的事,怎么可能这么快成。

    只是看见季颜发的那条朋友圈,照片中的两人太过般配,按耐不住八卦的因子。

    即使和季颜不熟,但隔着网线,总能聊上几句。

    祁英:【加油.jpg】

    华玉:【加油.jpg】

    季颜回了个【嗯。】

    祁英:【十班有我们,请放心。】

    华玉:【十班有我们,请放心。】——

    作者有话说:季颜:……

    对啦,看看我的预收哦《死对头今天又在骗我》

    时苏平生最恨计染。

    宗门大比,她被计染轰下比武台,沦为笑柄,丢尽脸面。

    外出历练,她好不容易打败的高阶灵兽,被计染一剑封喉,占为己有……

    凡此种种,时苏恨得牙痒痒。

    她与计染势如水火,周围师姐妹们却磕的起劲,念叨着两人相爱相杀。

    时苏嗤之以鼻:“相爱相杀?她也配。”

    “她死在我面前,我都不会看一眼。”

    *

    后来,计染渡劫失败,灵脉寸断,成了废人。

    午夜暗沉,风雨飘落,时苏冷漠地看着叩响她房门的女人:“怎么?天之骄女也会来找我?”

    计染面色苍白:“时苏,帮我。”

    时苏唾弃:“凭什么?”

    话音刚落,计染倒在她面前,化成一只小松鼠。

    时苏:“……”

    *

    死对头竟然是喜欢的动物怎么办?

    时苏一边嫌弃地寻找解决之法,一边忍不住撸小松鼠。

    毛茸茸,热乎乎,不像计染的嘴,零下八百度,刺得人心窝疼。

    试了无数方法都无果后,时苏崩溃了。

    她看着无法化形的小松鼠:“要不……你就一直这样吧,挺可爱的。”

    计染:“你养我?”

    一只小松鼠而已,又不是养不起,时苏应下:“养你一辈子,不离不弃。”

    *

    直到一次意外,时苏无意中撞见计染一剑开山,凌空而行,毫无半点灵脉寸断的迹象。

    她方才得知所谓的渡劫失败,灵力全无都是演的。

    时苏气笑了。

    她真是吃了迷魂药,信了计染的鬼话。

    被戳穿的计染:“你说养我一辈子的。”

    时苏冷笑:“白吃白喝这么久,还好意思让我养你,还钱!”

    计染看着她,叹息一声,化回小松鼠,缩进她的怀中:“这样呢?”

    时苏:“……少还点。”

    第30章

    抓着六月的尾巴,越澜高中高二年级组进行了本学期的最后一场考试。考试结束,这群学生将迎来期盼已久的暑假。

    当然,艺术生除外。

    文化课班的学生在英语考试结束后,欢天喜地地离开了学校,而几个美术班的学生则是趴在窗户边,大眼瞪小眼。

    今年越澜高中和画校不知怎么想的,前一天考完试,后一天便开始集训,不给他们半点休息时间。

    “神经,往年中间还给几天的缓冲期,今年半天休息都没有,生产队的驴也不带这么干的。”

    “虽然但是,多画这几天真的有用吗?申请把我们的假期还回来。”

    “天塌了,我还跟闺蜜约好出去玩的,这次要放她鸽子了。”

    “……”

    裴舒语专心致志地抱着平板,数控笔在屏幕上滑动,将外界的纷纷扰扰阻隔在外。

    华玉和前后排的人絮叨了几句关于对美术生假期安排的见解,迟迟没听到裴舒语发表意见,她伸头。

    屏幕上,两方前后相拥而坐的小人栩栩如生,在裴舒语的控制下,人物不时转动,数控笔在上方划过,将形象填充地更加饱满。

    当转到正面时,华玉发现两个小人的五官还没细化,带着初始的样貌。

    没有假期的郁结之气被暂时放下,华玉诧异地问:“你这是……在建模?”

    裴舒语摁了下键,屏幕熄灭,将数控笔放入配套的凹槽中,敷衍地“嗯”了声,没有多说的意思:“你们在讨论什么,这么热闹。”

    被她这么一带,华玉的气愤又回来了,她捶着桌子道:“刚刚班姐过来说,明天集训开始,让我们今晚做好准备。你说,这是不是有毛病,真不拿学生当人看啊……”

    裴舒语被迫听了华玉一股脑的吐槽,越听心越凉,越听心越惊。

    这届年级组,疯了吧。

    华玉缓了一口气:“不行,今晚我们打算缠着班姐好好说道说道。”

    想到什么,华玉背对着裴舒语,偷摸点开“上桌吃饭小队”群聊。

    里面祁英已经将最新进展发到群里。

    祁英:【美术班明天开始集训。】

    季颜:【好,我知道了,谢谢。】

    华玉扭头看了眼裴舒语,故作不经意地问:“你跟季颜说了吗?”

    裴舒语正在给季颜发消息:“刚说。”

    华玉“哦”了声:“那这样,你们集训不就要分开了。”

    裴舒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会分开,她答应集训陪我一起。”

    华玉默默给祁英发消息:【上桌吃饭进度+20%】

    按照这个进度来看,该不会集训结束就能正大光明地吃饭了吧。

    *

    今晚校园内仅剩下几个班的美术生,老师们体谅她们明天集训的苦,晚自习在教室放了电影。

    裴舒语抓着身侧人的衣袖,想看又不敢看地望着屏幕。

    漆黑的场景,若隐若现的人影,配上诡异的音乐,将恐怖的氛围渲染地淋漓尽致。

    又被贴脸的画面吓了一跳,裴舒语紧紧将怀中的手臂搂得更紧了:“到底是谁投票要看恐怖电影的。”

    季颜被扯着手臂:“你投了一票。”

    裴舒语:“……我脑子进水了。”

    就不应该想要追求所谓的刺激。

    她余光瞄到聚在走道的华玉和祁英两人,因为季颜的到来,华玉将位置让了出来。

    现在,两人正凑在一起,在这种类型的电影下,竟然还能说说笑笑。

    尤其是每次看到她和季颜时,笑得好像更大声了。

    裴舒语怀疑这两人是在嘲笑自己的胆小。

    季颜轻声道:“害怕吗?可以靠我近一点。”

    裴舒语顾及自己的面子,感知到身后两双直勾勾的视线,咽了下口水,硬声道:“不害怕。”

    她松开季颜,面无表情地拆开一袋薯片喂到口中。

    “唉唉唉,松开了。”祁英小声道。

    华玉更小声:“没事,我看过这部电影,后面还有几个突然跳出的恐怖场景,裴舒语经不住那种吓。”

    倒不是说裴舒语胆子有多小,而是人在戒备心不足的情况下,面对陡然升起的惊恐时,内心会止不住地震颤。

    后续剧情平稳过渡,裴舒语的神经紧绷着,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深,她彻底没心思吃了,在黑暗中,借着身体的遮挡,紧紧拽住季颜的衣摆。

    眼前忽地一黑。

    是季颜捂住了她的眼睛。

    下一秒,一声声惊惧声刺破耳膜。

    裴舒语的心跳跟着剧烈震动,心知是出现了吓人的场面。

    眼睛上覆盖的温度穿透肌肤,将她的害怕稳稳扼杀在摇篮中。

    不多时,遮挡视线的手放下。

    裴舒语舔了下唇:“你看过这部电影?”

    季颜的侧脸被屏幕的光照亮,绝大部分还是暗的,只能看清轮廓线条:“没看过。”

    她揉捏指尖,不紧不慢地:“根据剧情猜到了,绝大多数恐怖片都是这种套路。”

    裴舒语默默:“看个电影,也是让你套上公式了。”

    季颜笑了笑:“也不是什么都能套上公式的。”

    后面的几个场景都是如此,一旦有出现的苗头,季颜会立刻捂住裴舒语的眼睛。

    两个小时的电影下来,裴舒语记不清被捂住了多少次眼睛,只知道那股淡淡的清香缭绕在鼻间。

    甚至到了电影后期,她没有心思去关注电影具体播放了什么,恐怖的场景有什么。

    她在想,季颜手腕上的那股橙子香,是不是因为换了和她一样的洗手液或是洗面奶。

    教室内灯光亮起,聚集在教室内各处的学生没有回原位的打算。

    班姐不在班里,学生们放肆了许多。

    有几人大大咧咧的将手机拿在桌面上,约着游戏。

    班长在讲台上挑选了一部喜剧片充当背景音。

    裴舒语将桌洞内的平板往里收了收,想到晚自习前阮庄静给她发的消息:“老妈问我暑假有什么安排,她应该也问你了吧,你怎么回的?”

    季颜平淡地掀起眼帘:“嗯,我说留校。”

    裴舒语忍住想要的冲动,紧紧抿住上扬的唇:“哦,就说了这一句。”

    季颜反问:“不然还要说什么?”

    裴舒语耸肩,在吵杂的环境中,小声道:“说你要陪我集训,所以留校啊。”

    季颜垂下视线:“下次干妈再问,我再这么回。”

    “班姐来了,班姐来了。”坐在后面的人提前预警。

    一时间,闹成一团的教室瞬间恢复安静,明面上的手机,小说都被收下。

    “打团呢,这下要被人举报了。”

    赶在班姐进入教室前,有人小声说了句。

    李然在后门站了会,学生们一个个装乖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摇摇头。

    从办公室出来就能听见喧哗声,这群学生哪有现在表现的这么乖。

    但毕竟愿意做表面工作,而且这次学校安排的的确不合理,知道学生心里憋着一股气,她缓步走进教室。

    在教室走过一圈,季颜的出现并没有逃过她的法眼,低声问了几句,也就没再多说了。

    李然走到讲台上,将喜剧片暂停,双手撑在讲桌上,顿了顿:“明天开始集训。”

    下面顿时鬼哭狼嚎一片。

    李然抬了下手:“知道你们不愿意,但没办法,上面就这么要求的。”

    下面抱怨了几句,等安静了,李然才是继续道:“上午八点到十一点半,下午两点到五点半点,晚上六点半到九点。这是你们每天的集训时间,周日休息一天。”

    时间表一下来,教室内安静了一瞬,有人开始计算一天要画几个小时。

    “一天九个半小时。”有人牙疼地喊了声。

    赶在更多的学生出声前,李然道:“好了,安静。今晚回去好好休息,为集训做准备。”

    生怕被学生拽住,李然说过这些就离开了。

    隔壁班也传来吵闹声。

    估摸是也收到了差不多的消息。

    裴舒语将桌洞里的平板抽出,对着季颜道:“走吧。”

    校园内寂静一片,学生少了,亮起的路灯也减少了数量。

    校内超市还开着,裴舒语买了几瓶水和一些即食食物备着。

    等她们出超市时,外面的美术生部分陆续赶来。

    裴舒语拉着季颜从小路回去,半路上,她忽而皱起眉头:“你们班有别的女生留校吗?”

    季颜道:“没有。”

    裴舒语眉心皱得更紧了:“那你们宿舍就你一个人?”

    季颜:“嗯。”

    差点忘了,除却艺术生,很少有其他高中生会选择在寒暑假留校。

    岂不是说,季颜的宿舍就她一个人。

    一个人应该会很害怕吧,而且今晚还看了部恐怖电影,凭心而论,若是让裴舒语今晚一个人在宿舍,大概率是不敢的。

    季颜是过来陪她的,她当然要照顾好季颜的情绪。

    裴舒语暗自点头,想出对策:“这样,今晚你到我宿舍睡。”

    宿舍单人床,但睡下两个女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季颜没说话,似乎在思量可行性。

    裴舒语继续道:“没关系,我室友都是很好的人,而且其中两个你还认识*。华玉和祁英。”

    集训期间,所有走读生也必须住校。

    季颜踢了下脚边的碎石块,应下:“好。”

    华玉和祁英回到宿舍时,毫不惊讶地在裴舒语的床位边看见季颜。

    两人不动声色地对季颜挤眉弄眼。

    季颜礼貌地略一点头,别过脸。

    裴舒语刚洗完澡,将水卡递给季颜,随后对两人道:“季颜今晚先在我们这住一晚。”

    季颜收卡的手停了一瞬,自然地道:“或许可以去我宿舍。”

    裴舒语想了下,季颜宿舍只有她一个,她暑假集训期间搬过去也没关系。

    她应下:“也行。”——

    作者有话说:[彩虹屁][彩虹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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