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背主之人 胤礽回到了正殿,坐在炕榻上……
胤礽回到了正殿, 坐在炕榻上似笑非笑的扫了陈合一眼,“陈合,你的本事还是不到家啊, 比你师傅差远了。”
陈合面上又青又白, 当着胤礽的面伸手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高声道:“奴才不中用, 终日打雁不想被雁啄了眼。”
他其实早就知道有人要找咸安宫的麻烦。当时林全安在宫外养病,就有几个粗使的太监向他明里暗里的打听咸安宫的事。林全安这小子还算忠心,一边稳着他们一边托人给他传了话。所以他才给那小子几分面子叫他再度进宫伺候。
当然这事他也没敢瞒着二阿哥, 把事情当面一提, 这差事就落在了他的头上。当时他就找上了自己的师傅赵昌,希望借着师傅的人脉把这件事给查清楚。
他师傅赵昌虽然名义上是内务府造办处的总管太监,但背地里充当的却是圣上的耳目。当时他师傅还问他来着:“小合子,你想怎么查?”
当时陈合就说:“小的觉得该往外查。”事情本就是从外头发生的, 可不得仔细查查那几个来问话的小太监有什么牵扯么?再说了, 他心里也有数, 要论谁想往咸安宫里泼脏水, 除了外头那位爷还能有谁?
赵昌瞥了他一眼道:“你既然这么说了, 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不过在他走的时候, 就看他师傅在背地里摇了摇头。那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他明白了, 他师傅这是在说他火候不到家。
陈合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但最后都演变成了一股无名火。当时程格格在那说的时候他就觉察出不对了。膳房的事好说, 膳房每日的流水单子都是有记录的,不管是份例里的还是份例外的都有人记着,有心的一查就能查的出。至于造被赶小太监的谣那也能说得过去,毕竟是被咸安宫赶出去的人, 能牵扯的上主子。但怎么连程格格第一天进门就吃了挂落这种事旁人都知道?
咸安宫这是出了内贼了啊!
胤礽淡淡开口道:“攘外必先安内。”
陈合下跪掷地有声的说道:“奴才明白,奴才一定把吃里扒外的给找出来。”他弓着腰眼中闪着寒光跟要上战场的将军似的出去了。姥姥,他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鬼!
西配殿里程纤月做起了梦。
梦里康熙威严的坐在龙椅上,旁边站着阴阴沉沉的模糊不清的几个太监。她像个小鸡仔一样跪在那,听着康熙在上头怒骂她带坏了废太子,接着威严的命她自尽。然后几个太监手上拿着东西让她自己体面,托盘里放着闪着寒光的匕首,冒着黑气的毒酒,还有老长老长的白绫。程纤月不想死,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撒腿就跑,边跑边拼命呼救,然后两个小太监就把她制住了,另外两个扯着白绫就往她脖子上绕,越绕越紧。
“不要!”
程纤月猛的惊醒,心脏噗通噗通的跳,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在哪,接着忍不住轻声哭了起来。不多时帐子外头传来若云关心的声音:“格格,您怎么了?”
程纤月抽噎着说:“没事,做了个噩梦罢了。”她伸手把帐子拉起来,看到外头青青蒙蒙的一片,问:“几时了?”
若云道:“寅时过半了。”
程纤月在心里算了算,才四点多一点。梦里太可怕她也不敢睡了,轻声道:“把蜡烛点起来吧,我不睡了。”
若云哎了一声,伺候着她起床。程纤月穿好衣服后,林全安就提着热水进来了,他倒完热水后垂手立在屏风外给她说了个事:“奴才起来去茶房烧水的时候看到陈合陈公公带着人往后头去了。”
程纤月正拿着热帕子敷脸,听了他的话手不自觉的顿了顿,一团乱麻般的心突然理顺了个头,喃喃道:“是咸安宫的人往外嚼的舌头。”
她呆呆的坐在梳妆台前,就听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胤礽就进来了。“怎么醒的这么早?”他问,拉着她的手坐到了床榻边上。
程纤月抬起头来,什么都没问,只是拿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胤礽觉得自己都快要被她这样可怜兮兮的眼神给看化了,有心哄她说:“听人说你这边提早亮了灯爷就过来瞧瞧。看你,怎么又哭起来了?”
程纤月听他这样温柔的话却笑不出来,不想坏他的心情赶忙扭过脸擦眼泪。胤礽却伸手把她的头转了过来,亲自动手将她的泪珠一个个抹掉,怜爱的叹了一口气。
“昨天晚上不是说请罪折吗?”胤礽换了个话题说:“今个一早就写好了,你要不要看?”果不其然,程纤月听见这个终于有了动静,眼里闪着希冀小心翼翼的问:“奴才能看吗?”
胤礽觉得自己一句话就把人的注意力给抓住了,当下笑了笑说道:“当然能看,不如爷叫人拿过来?”
程纤月咬了咬唇,说实话她是想看又不敢看,最后问他:“是替奴才请罪的吗?”
胤礽点了点头,开口叫人把折子从书房拿过来。
程纤月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眉眼低垂的说:“别叫人拿了,奴才不敢看,只要奴才知道您替奴才请了罪,说了好话就成。”她头一回拉着胤礽的手不松,期期艾艾的说:“奴才能不能求您个恩典。”
“嗯,你说。”胤礽道。
程纤月带着哭腔说:“要是奴才将来伺候不了您了,您能不能帮忙照顾一下奴才的家人,把奴才平常用的那些首饰给他们送过去留个念想。”
胤礽被她这种临终托孤的话说的心头一跳,当下就想发火,都跟她说没事了她却还不信,不过瞅着她害怕的样子又生出了几分怜悯,最后还是好声好气的答应了。
程纤月这才舒了一口气,她想只要没连累的家中亲人就算被赐死她也认了。
此时陈合从外头快步走了进来,不曾进到里间而是跪在了碧纱橱的隔断门外道:“爷,奴才幸不辱使命查出来了。”
程纤月当下也不哭了,视线立刻飞奔到外头去。
胤礽沉声问道:“是谁?”
陈合赶忙回答:“是粗使太监小英子,他收了旁人的银子,将咱们宫里的事情源源不断透了出去。”
胤礽哦了一声,只道:“我知道了。”
比起胤礽的面不改色,程纤月听到这个消息当下人是懵的。她其实也在心里猜测了几个人却没想到最后卖她的是小英子。她敢说自己不曾做过任何对不起小英子的事,她之前带他踢沙包,因为他老帮若云提膳还帮忙搬家,她还隔三差五的给他赏钱。
胤礽见她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难得的没有继续安慰她,而是说道:“就是你平日没有个主子的样子,所以才叫这种不忠的奴才钻了空子。”这么一想也是,她进宫几个月,他从没见她罚过人,别说罚人了,好似一句硬话都不曾听她说过。他想就是因为她太软和了,所以奴才敢欺负她,往外卖她的消息。
程纤月想反驳他的,但却一时间找不到舌头,最后她说:“我对他们好,说明我善良。他们卖我的消息图钱财,是他们坏。”她不承认自己做的不好,她只能说自己是农夫遇到蛇了,所以才被咬了一口。
胤礽被她这话说的一时间没了脾气,最后说道:“好好好,是他们坏,坏透了。”他甚至开起了玩笑,不过走之前却没忍住留下一句:“不过你也该好好反省一下了,若是再来几次这样的事,你可怎么办呢?”
程纤月坐在床榻上,就算胤礽走了她都没能回过神来。是啊,要是再来几回她可怎么办呢?她虚虚的转过头,看着旁边站着的若云,柱子底下跪着的林全安,视线瞥向外头,想到后院那群粗使的太监,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她想她今天又被上了一课。在宫里人情是有限的,是锦上添花的东西,这里的通行证是权力和金钱。如果有人拿了十足十的利益,兴许贴身伺候她的人都会毫不留情的卖了她。
“我身边的事你们有说出去过吗?”程纤月轻声问。
若云赶忙跪了下去,沉声道:“格格,奴婢从不曾背过主。”她是格格身边的贴身宫女,要是格格没了脸面那作为贴身侍女的她就更没了脸面,所以像格格吃了挂落这种事她怎么好意思往外说?
林全安更是夸张,跪着爬到她的脚边表忠心道:“要不是您奴才可能就没命了,要是奴才背主那可就连畜生都不如了。”
程纤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低声道:“要是有我也既往不咎了,只是往后再不许有这种事。要是我倒了,你们作为近身伺候的想必也落不到什么好。”
她想她不能仅靠所谓的情分让他们听自己的话,她还要靠权力、靠威胁。有个词叫做恩威并济,她想她应该好好学一学。
若云一听就知道程格格没信他们,不过这个时候说再多也没用,和林全安对视了一眼无奈的道了声是。
过了一会,景顺从外头进来,行礼后说道:“咸安宫的叛徒要用刑,二爷吩咐,叫所有奴才都去观刑。”
程纤月点点头冲他们摆手道:“都去吧。”她现在也不想让他们伺候,她只想静一静。
此时前院内架起了廷杖,小英子本就被收拾了一顿,现在更是当着咸安宫所有太监宫女的面被罚。
周围的那群粗使太监一个两个的脸上都挂着彩。他们今早刚从侧门进来就被抓到了后头的罩房里,一句话都没问先被毒打了一顿。后面才知道他们中间出了个背主的家伙才有的这糟。
也不知道接下来阿哥爷会不会连带着看他们不顺眼将他们退回内务府去,要是那样的话,他们将来可就全完了。因此他们看着趴在长条凳子上的小英子一点都不同情,反而眼睛都跟淬了毒一样,恨不得亲自动手杀了他。
行刑的太监用了十足十的力气,板子砸在人身上沉闷作响,不一会就腰腹间就一片血肉模糊。小英子嘴里被塞了破抹布,每个板子落下去就呜呜的,像冬日的风,但很快他就没了吱唔的力气。
陈合冷眼瞧着,阴沉着脸扫过一众的宫女太监,厉声说道:“都给我瞧好了,这就是奴才不忠的下场!”
景顺拿着从宫外小英子的住处搜罗出来的十几个银元宝,端着托盘绕了一圈,讥笑道:“有胆子拿外头人的银子,也要有那个命花。”
最后六十大板打完,小英子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他被人囫囵的推下来,若不是怕血渍污了地面怕连个席子都没有。太监随手一裹,就把人给拖了出去。
陈合办完了事,回到正殿复命,胤礽随手将两个折子递给他道:“事情不继续往下查了,把这个送上去吧。”两个折子一本是说的程纤月的事,另一本则是有人收买咸安宫太监的事。
他想他现在只是个光头阿哥,只扫清咸安宫就够了,剩下的就不归他管了。
第23章 上折请罪 康熙收到了咸安宫送上来的两……
康熙收到了咸安宫送上来的两个折子, 他盯着看了许久,最后才拿起来翻阅。不过才看了两行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先翻开的是胤礽替程纤月写的请罪折子,上头言语就跟拉家常一样, 说程佳氏听说了流言就跑过来告诉他了, 还说程佳氏吓的是魂飞魄散, 梨花带雨的哭诉自己不是奸佞小人, 她只是忠心办差却不想连累了主子的名声,她恨不得以死谢罪巴拉巴拉的。
康熙其实早在流言产生前就听说了咸安宫小格格拿钱点菜的事。说实话,他还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为难人。不过是小格格既想奉旨办差又想要讨主子的欢心, 要的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 又是花的自己的钱,一举一动还都被人盯着,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福晋劝谏的事他也听说了,不过那也是证明福晋看重规矩提醒太子不要忘了本分。这么一想咸安宫里妻贤妾美, 也算是和和美美。
梁九功看皇上龙心大悦一颗心也跟着松快起来, 不过很快他就跟着皇上变了神色低眉顺眼不悲不喜。
康熙翻开了另一个折子, 这折子上写的就是咸安宫有人吃里扒外往外卖消息的事情了。虽说言语客观, 将怎么查的粗使太监, 从太监住处翻出了多少银子, 这粗使太监期间接触了多少人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是康熙看着还是生了大气。
纵使废太子再不好, 那也是他的儿子, 正儿八经的龙子凤孙, 还不至于沦落到被奴才欺瞒欺负的地步!
就在这时,乾清宫守门站着的小太监远远看到了个人影,定睛一看才发现过来的是八爷。他前脚行了礼后脚就去里头报信了。
殿内梁九功看到小太监冲他挤眉弄眼的,当下知道外头来了人, 看皇上还在看折子就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见到八爷赶忙上前迎接道:“奴才给贝勒爷请安。”不是,这位爷来这是做什么的?
八爷冲他笑了下,将手上的折子递上去说道:“烦劳公公将折子呈给皇阿玛。”
梁九功恭恭敬敬的双手接了,请他暂且到偏房坐一会,“奴才这就去禀报,贝勒爷稍待片刻。”
梁九功带着八爷的折子进了乾清宫东边的暖阁,康熙方才看完了折子,此时正坐在炕榻上闭目养神,听见些许的脚步声微微睁开了眼。
梁九功拱着身子道:“万岁爷,八贝勒爷刚刚递了折子上来。”看康熙挪动身子,他赶忙上前将折子双手送到了案桌上,接着走过去扶康熙坐好。
康熙随手打开了折子,除却问安之类的话第一句就是:“近来听闻膳房流言,臣自觉协管内务府膳房不利,内心惶恐不安特来请罪”他眯起了眼睛,最后把折子一合随手又放回了案桌上。
梁九功低声道:“八贝勒正在外头等候。”
康熙嗯了一声道:“叫他进来吧。”
不一会的功夫,八爷就走了进来,当即下跪请安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清了清嗓子说:“起来吧。”
启料八爷却没有动弹,继续叩首:“儿臣实在无颜面对皇阿玛,儿臣辜负了皇阿玛的期待,令皇阿玛失望了。”
康熙看着跪在下头的儿子免不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实话他知道阿哥所膳房发生的事情后确实是愤怒的,不过在看到自己这个儿子惶恐的样子后就什么脾气也都没了。说到底老八在身世上确实是矮了旁人一截,虽然是担任了内务府总管一职,但也免不得有人看他年轻没什么根基而被人摆弄。
“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说。
八爷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脸上一片感激之色,“儿臣多谢皇阿玛宽慰。”
康熙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的忠心我都明白,往后安心办差。”说着叫梁九功把自己没用完的砚台和墨锭赏赐给他。
八爷再次叩首谢恩,然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等八爷离开后,康熙从炕榻上下来慢慢在殿内走了几步。阿哥所的流言到底是从何而起,他心中早有了几分猜测,不管这事老八在中间充没充当什么角色,他都打定了主意将他和老大分离开,这么想着突然间开口说道:“良嫔秉性柔顺文静,传朕旨意,册立良嫔为良妃,册封典礼于年后举行,但即日起从钟粹宫迁居到永寿宫。”
梁九功一愣。这良主子搬离了钟粹宫,那可就离惠妃远了啊,不过又一想关他什么事啊,很快反应过来道:“奴才遵旨。”出了宫殿的门后他赶忙去旁边请编修书写圣旨,不过趁机点了个在外头洒扫的小太监道:“去,看看八爷离宫了没有,没有的话去给八爷报喜吧。”
此时八爷刚走到宫门口,还不曾离开就看到有小太监从里头飞一样的快走出来,离他还有八丈远的时候就高喊贝勒爷。八爷停下了脚步,就瞧见这小太监气喘吁吁的停在了他两步远的地方干净利落的打了个千道:“贝勒爷大喜,良嫔娘娘晋升为妃了!”
八爷免不得心中激荡,上前走了一步道:“真的?”
“真的,万岁爷金口玉言,并且让娘娘迁居永寿宫,此时已经有奴才前去钟粹宫宣旨去了。”小太监嘴角咧的大大的,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好好好。”八爷连叫了三声,随手掏出一块银子扔给他道:“难为你跑过来报喜,待会你去跟娘娘说,等娘娘迁居完毕我一定去看她。”
小太监把地上的银子塞进袖口,脸上笑容更诚心实意了,连声答应后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八爷站在宫门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上笑容从刚刚起就不曾消。他想,脱离大哥直郡王的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到了傍晚十分,赵昌沿着墙角跟垂着手进了乾清宫,叩首道:“奴才恭请万岁爷圣安。奴才已经查出来了。流言的源头是负责阿哥所采买的小太监杨柱、吴水,不过这俩人现在已经没了,是出宫采买的时候被马车撞死的。那马车的人家赔了钱连夜跑了。”
康熙正在练字,闻言将手中的笔放下,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人死了?倒是做的干净利落。”
赵昌低着头道:“奴才无用。”
康熙继续把折子拿了起来,沉声道:“罢了,其他人该处置的就处置了吧,紫禁城不是供人说嘴的地方。”
“嗻。”赵昌答应道,接着拿不准主意道:“流言还涉及到咸安宫的一个姓林的小太监”
康熙想了下便说:“留着吧,要是杀了他免不得旁人真觉得太子亵玩阉人了。”他的儿子他心里清楚,就算太子真的性情大变,在这种事上陈合也不敢瞒着。
赵昌眉眼低垂的领了命令出了乾清宫,到了造办处附近叫了几个心腹太监以及一群小的过来,看向阿哥所的方向眼中寒光闪烁:“走吧。趁着天黑,赶紧办了差事回去歇着。”
——
咸安宫内,程纤月正在踢沙包。说实话她是不想踢的。废话,这几天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她要是还有心思玩那可是真没心没肺了。可是也不知道是她情绪低落的太明显,所以胤礽就想办法哄她高兴了。
“之前不是喜欢踢沙包吗?那就继续踢吧。”胤礽如是说道。
程纤月虽然知道他是有心哄她,可是她自己是真没心情啊,不过她现在对胤礽处在感激的情绪上,所以觉得这么拂了他的关心不好,于是就在前院跟人玩了起来。
不光是她玩,连带着若云、林全安,还有后院的粗使太监都被叫出来捧场了。不得不说被人捧着是挺叫人高兴的,她在那踢沙包,旁边一群人叫好,把人叫的那是心花怒放。
程纤月不安的心情不知不觉的就飞了,自己踢觉得太单调还要叫人跟她一起踢,踢到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她也是出了一头的汗才停。
最后胤礽看她踢的满头大汗,特别干脆的拉着她的手进屋歇一歇。
程纤月坐在椅子上才觉得有些累,但是不得不说出出汗人的心情都变好了许多。她在休息的间隙中看了看胤礽,突然觉得他人好像也挺好的?忍不住伸手在桌子下勾他的衣摆。
胤礽看着程纤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也觉得痛快,对殿内伺候的人说:“今个你们程主子高兴,每个人额外赏两个月的月钱。”话音落下其他人都跪下谢恩。
胤礽起身拉着程纤月去里间换衣裳。程纤月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脱衣服就隔着屏风跟胤礽说话。她还沉浸在刚刚踢沙包的乐趣中呢,喋喋不休的说:“笑死了,刚刚若云一脚下去,沙包都踢到花坛子里去了。还有后院那个小太监,我记得他以前踢的好着呢,不想今天拉胯了不少。”
程纤月嘻嘻哈哈的说着,突然反应过来,哦对了,他们都在哄她高兴呢,所以才都不肯拿出真本事来,这么一想她不禁感到五味杂陈。
胤礽听她在那叽叽喳喳跟黄鹂鸟一样,不过很快啼鸣就断了,不禁问道:“怎么不说了?”结果就看她换好了衣服出来,脸上的笑意也变浅了。胤礽蹙眉继续问她:“怎么?”
程纤月走到他跟前说:“就是想明白了,他们都是哄我呢。”
胤礽一想就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了,眉头一下拧了起来,沉声道:“一群蠢货,该罚。”
啊?
程纤月愣了,这个蠢货应该不是指她,应该是指伺候的人,不过人家怎么蠢了?她在听了胤礽的想法后就无语了。按照胤礽的想法,奴才哄人也是要花功夫的,润物细无声才最好,像今天哄她做的就不好,都被她给看出来了。他这么说着作势要去罚人。
程纤月赶忙拦了下来,心想我滴乖乖你这也太霸道了吧,刚刚还赏了人呢,现在就变了脸,低声道:“看得出才要赏呢,要是看不出,谁知道他们是忠是奸,背着人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她拉着胤礽的手继续说道:“我好了,我真好了。”完蛋,她现在连失落都不敢失落了,谁叫她心情不好他就要罚人呢!
不过很快,她也没心情失落了,因为皇上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去了畅春园,而他们咸安宫的人毫不意外的被留了下来。
程纤月那些怅然的情绪一下全部消散,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坏了,他们这位爷是不是又要受刺激了?!
第24章 驱邪艾草汤 胤礽确实是受到了刺激。近……
胤礽确实是受到了刺激。近些日子他只围着正殿和书房打转, 偶尔叫她过去伺候也能感觉到他气压低的有些吓人。因为他是咸安宫的主子,他的心情不好,那整个咸安宫也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中。这就让人觉得近来咸安宫是不是犯了太岁, 怎么哪哪都不顺呢?
程纤月也是这么觉得的, 她觉得她和胤礽两个人都要好好去去晦气才行。至于怎么去晦气, 害, 用柚子叶泡澡嘛!
不过柚子是秋冬才能见得着的水果,现在即将入夏,柚子它过季了, 宫里根本就没有。她问若云:“那宫里有什么, 橘子、柠檬?”
若云被她说晕了头还以为她要拿那玩意泡水,于是笑着说:“格格这是要煮茶喝吗?不如叫人送一壶陈皮红豆莲子汤来。”
程纤月就说:“我不是要煮茶,我是要去晦气,好像听说用柚子皮的水洗澡可以去晦气来着, 可惜柚子不当季。”
原来是去晦气啊, 若云一听也上了心, 正色道:“格格说得对, 咱们今年确实犯小人, 必须得好好去去霉运才行。”她想了下说:“这不很快就端午了么, 膳房处肯定备了不少艾草, 奴婢去问他们要些, 煮了水兑了供格格泡澡。”
艾草好像也有辟邪的作用?程纤月想了下便说:“正好, 咱们在廊下也挂一些。”
若云快速答应着抬腿出了西配殿的门, 正碰上从旁边茶房端茶出来的林全安。林全安见了她就问:“姐姐这是去哪啊?”
若云就说要去膳房要点艾草叶。林全安立马道:“这种小事不劳烦姐姐,不如我跑一趟,姐姐进去给格格送茶吧。”
若云斜看了他两眼。先前膳房出了流言林全安就不肯去外头提膳了,每当到了饭点他就支使粗使太监去膳房。她心里觉得这流言里头肯定有这小子的事, 就是没细问罢了,当下道:“怎么,先前还不肯出咸安宫的,现在你不怕了?”
林全安乐呵呵的笑了下。其实他早听说外头那些乱嚼舌根的人都被处置了,他就是想出去看看是不是事情过去了。他这么一笑看着就有一点滑头,讨饶道:“瞧姐姐这话说的,我前几天是被吓破了胆子,不过现在胆子又回来了。”
太监的眼睛耳朵是比宫女灵,若云也不跟他分辨就说:“那成,你去吧。”
林全安答应着出了咸安宫的门,再次进到阿哥所膳房,果不其然里头大半数都是生面孔,就连原先的膳房总管都不见了人影,就算有几个眼熟的也都不会用那种嘲弄看热闹的眼神打量他。林全安内心一阵唏嘘之余也觉得自己又活过了一关,忍不住挺胸抬头。
一群宵小鼠辈,也配看他们咸安宫的笑话,啐!
新来的膳房总管姓何,当下见了他兄弟长兄弟短的,别提有多热心了,一听他要艾草二话没说就叫人去开库房,给了他红线捆着的一大捧。林全安要给他赏钱,何太监死活都不收,勾肩搭背的把他送出去了。
看着林全安离开的背影,何太监不禁摇了摇头。啧,这上一个阿哥所膳房总管也是昏了头了,人家二阿哥虽然没了太子之位但人家还是皇上的儿子啊,还敢冲二阿哥的格格狮子大开口,还敢听了流言蜚语但全当听不见,真是个蠢货!
林全安抱着艾草回去,三言两语的把膳房的情况说给程纤月听,“膳房的人换了多半,奴才虽然没有细细打听,但想必在中间议论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奴才想着上次的事兴许过去了。”
程纤月的关注点在于宫里那群没了好下场的人,也不知是自我提醒还是给若云他们提醒,当下垂下眼去道:“宫里规矩严,沾着主子的胡言秽语是不能传的。”
林全安和若云在旁边站着都道了一声是。
程纤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叫林全安去茶房拿艾草煮水,让若云去准备沐浴的东西,自己则起身去请胤礽过来泡澡。
按照往常,如果胤礽不来,她是绝对不会往他跟前凑的。可是经过上一件事,她感觉自己对他的感情更深了些。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生三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她现在也是跟胤礽一起“扛过枪”的人了,所以知道他不高兴但也愿意主动去找他。
胤礽此时正在书房练字,经过陈合通传后程纤月进去就看到他站在书桌后,手中笔走龙蛇。
“爷。”程纤月小步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
胤礽停下了手,良久后问:“怎么了?”
程纤月回答说:“我命人准备了艾草汤,爷要不要泡一泡?”胤礽一愣,侧着头看她,程纤月就一股脑的把话都说了:“艾草驱邪,我想着近来事情多,咱们泡泡艾草汤去去霉气。”
胤礽不由自主的吐出一口气。去霉气吗,也好。他将手中的笔放下,看着她扬了下嘴角:“你心细就听你的吧。”
两个人到了西配殿,这边艾草汤都已经兑好了。茶炉地方小顶多煮点艾草水,热水还是要去外头抬的,不过现在都已经准备好了,屋内浴桶里都是兑的绿哇哇的药汤子,室内一股中药味。
程纤月拿手先试了试温度,感觉比体感温度高一点,然后亲自伺候胤礽脱衣解带。胤礽也不避讳,脱得光溜溜的坐进温暖的浴桶里,接着忍不住喟叹了一声,左右看了看问她:“怎么就一个桶,你不泡吗?”
程纤月回答道:“不急呢,你先洗,你洗完了我再洗。”
胤礽就笑,好像她想让他先泡澡是一件很体贴的事情一样。但其实是因为她就一个茶炉一个茶壶,一回就只能烧一壶的艾草汤。
程纤月拿着帕子给他擦背,她想跟他说点安慰的亲密话,扬扬头叫帘子后头的人都出去,一边尽职尽责的当搓澡工一边引出话题问:“这几天爷在做什么,都没见你过来?”
胤礽显然是误会了,他以为她这是担心自己失宠,于是笑着对她说:“这两天我想自己静一静,可是觉得受冷落了?”
程纤月有点无语,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脱口而出道:“我知道您这是不高兴了,我怎么会那么想呢。”
话说的太直白,这下换胤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总不能直言自己是因为皇上出宫没带上他而不高兴吧。不过又一想,其实这咸安宫里应该也有不少人看出来了,但是也就她敢挑明了说在他的面上。不过他竟然没感到生气,反而好像突然间多了个能说说贴心话的人一般。
程纤月在后头根本看不见他的脸,但她知道自己说的是对的,见胤礽不说话以为他是在伤心就安慰他道:“我觉得这是好事呢。”
胤礽嗯?了一声。
程纤月跟他咬耳朵,“我听说膳房的人换了一大半,现在皇上又去了畅春园,我就想之前的事情是不是告一段落了。而且我想啊,皇上是多重要的人啊,皇上一走,那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走了,这样紫禁城之前的风言风语不就没人注意到了吗?所以不带您也是为了咱们好。咱们咸安宫可不能在处在风口浪尖上了。”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骄傲的仰起头道:“爷,您也不用不高兴,皇上越是不带您恰恰说明他老人家想着您的。”
胤礽慢慢转过头来看着她。程纤月就觉得他这个目光不大对头,好像也没有那种,哇,你讲的真的好有道理,的那种惊艳,而是平淡的像大人看童言童语的小孩。
“这是你自己想的?”他问。
程纤月特别自豪的点头,“我想了一天呢。”为了安慰他,她真的是绞尽脑汁给这事定了基调,甚至想到后面隐隐感觉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胤礽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低声道:“俗话说大智若愚,兴许就是你这样子的吧。”
程纤月听差了,就听清了个智字,她歪了歪头说:“爷也觉得我说得对是不是?我也觉得我很聪明。”
胤礽没忍住大笑出声,他一笑,这屋内的空气都感觉流通了不少。
其实早在乾清宫放出风声说要去畅春园时,胤礽就猜出了这其中的意思。虽然他心里清楚这是为了他好,可他却还是感到心情低落。因为他想到了早些年的事,想到他做太子时住的西园只和畅春园有一路之隔,但现在却只能在咸安宫里听着皇上起驾,其他阿哥伴驾的消息。不过现在有个人陪着他,跟几岁孩童那样跟他讲道理,他就没那么失落了。
胤礽泡了一会就起来了,程纤月赶忙拿毛巾给他擦身上,每擦一下都要说一声,“霉运都跑没啦!”
胤礽喜欢看她这样,好像自己泡了个艾草汤就真的会一帆风顺了。他看着叽叽喳喳的人想要好好抱抱她,这般想着他也这般做了,不过很快就把程纤月给松开了,之后留下句:“叫人来换水,你也好好泡一泡。”然后就去屏风后穿衣服了。
程纤月突然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烫,不自觉的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啊,刚刚怎么有种特别温情的感觉呢?
等胤礽穿好衣服,这屋内的艾草汤也都换好了。程纤月不想当着胤礽的面宽衣解带,就请他出去晒太阳,然后自己才脱了衣服泡澡。
等泡完澡,她也出去晾头发,和胤礽在抱厦底下排排坐。她晾着晾着头发,突然开口问:“爷之前夸我什么来着?”她琢磨着刚刚他的反应越想越觉得不大对头。
“大智若愚。”胤礽说道。
哈?程纤月愣了,这算是称赞吗?这真不是在说她笨的意思吗?
第25章 端午食粽 五月初五端午节,天不亮程纤……
五月初五端午节, 天不亮程纤月就起来了,然后便指挥着若云和林全安他们拿泡的菖蒲水洒屋子,往窗户屋檐下头挂艾草。她还嫌弃自己这人少, 就从后头叫了几个粗使的太监过来帮忙。几个人被她指挥的团团转, 西配殿里阵阵兵荒马乱。
程纤月其实也不是没事找事, 还是那句话, 她觉得这里太安静,安静的叫人起鸡皮疙瘩。再看宫女太监,他们也都是一副死人脸。得, 既然快成僵尸了那就都动起来吧, 动起来就有活人味了!
她拿着帕子站在配殿门口看着他们忙活,满意的掐了会腰,看着跟包租婆似的。正欣赏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呢,然后就被包租公给传召了。
其实正殿和东边的书房也有人在收拾, 不过跟西边热热闹闹的情形比这里的人就跟演哑剧似的。
程纤月刚进到了正殿就听胤礽说:“从一大早就听见你那边稀里哗啦的动静了。”
程纤月笑着行了礼然后才回话道:“今个端午我叫他们收拾屋子呢。”她一起身腰上挂着的五色络子就脆生生的响。
端午嘛, 挂五色的结子是习俗, 不过她觉得只编络子戴太单调, 就往上头挂了几个银制的小铃铛, 但凡走路的动作大一点就响, 听着叮叮铃铃的特别欢快。
胤礽的视线顿时落在了她的腰上, 把人拽过来一看轻笑道:“多大的人了还喜欢孩子一样的东西。”
程纤月不乐意了, 低声说:“我这叫童心未泯, 而且您不觉得声音很好听吗?”这般说着左右晃了晃身子, 听见铃铛滴滴答免不得勾起嘴角。
行吧,难得小格格喜欢,听着也是挺有趣的,胤礽便说:“只编了一个?没有给爷准备吗?”
那怎么可能, 他戴不戴的另说,但要是不给他备上一个那程纤月可真就傻的没边了。不过说之前她还捧了他一句:“那不能够,爷可是这天底下最大的人,我忘了谁都不能忘了您啊。”
胤礽似笑非笑的问:“天底下最大?”
额,程纤月赶忙改口道:“在我眼里您是最大的。”这么说着赶忙从荷包里把另一个络子拿出来奉上去。
在她眼里自己是最重要的吗?胤礽听见她这么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不过看到那个络子后他却没有接,“怎么上头没有铃铛?”
“因为我看爷好像不喜欢铃铛。”程纤月顶干脆的说。
胤礽反驳道:“谁说我不喜欢铃铛了?”
喜欢个屁,程纤月在心里腹诽。他才不乐意自己身上叮铃哐当的呢。不过觉得这位爷可能是在逗她,她就乐得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拉长了音调跟唱戏似的道:“哎呀呀,小女子自以为是,现在惹得郎君不悦,那可如何是好?”
胤礽看她这般作怪没忍住指着她的鼻子笑出了声。程纤月看到他笑觉得自己挺得意的。不过他笑了一会突然就不笑了,脸上又染上了浓浓的惆怅。他朝她伸出手道:“上来吧。”
程纤月把手给他,被他拉到了炕坐上,然后被他抱了个满怀。她知道但凡像今天这种过节的日子他肯定很郁闷,更无奈的是这个郁闷的缘由不在她且解决不了,她能做的也不过是像现在这样讨他一笑罢了。
“爷,我希望你高兴。”她摩挲着他的额头轻声说。
胤礽抱着她就觉得心里踏实,在这个时候能有个让他一笑的人已经极其难得了,低声道:“有你陪着我就高兴了。”
程纤月就说:“你高兴那我就高兴。”往小了说,谁希望自己身边的人愁眉苦脸呢。往大了说,他是咸安宫的主子,只有他高兴了其他人的日子才好过。
此时阿哥所膳房的总管何太监亲自带着人到了咸安宫。这皇上离了紫禁城把阿哥所的阿哥公主都带上了,现在阿哥所膳房要伺候的就只有咸安宫的这位爷。为着先前膳房出了流言蜚语,所以何太监就来描补了。
陈合走下廊来,便看何太监一脸的笑模样道:“今个端午,膳房做了不少花样的粽子,奴才特意奉上。”
陈合看着窗户那边交叠的人影说:“不巧二爷正跟格格说话呢。”
何太监道:“做奴才的在外头等就是了,没得打扰主子。”
陈合看他还算识趣,往东边茶房那一指:“估摸着还得有一会呢,烦劳你和几位小兄弟去茶房那歇歇脚,等爷发话了我再叫你。”
何太监连声答应道:“多谢陈公公。”说着带人进了茶房。他带过来四个小太监各个手上提着个大食盒,茶房的小六子一看这架势赶忙请何太监去旁边坐,又把一个大条案收拾出来道:“几位把手上的东西放放吧,一直拿着可怎么成?”
何太监给几个人努了努嘴,接着拉着小六子说话:“小兄弟在茶房当差啊。”小六子哎了一声,何太监就继续问:“现在阿哥爷身边伺候的是哪位格格啊?”
小六子转了转眼珠子嘿嘿一笑却不答话,只说:“您一会去给爷请安就瞧见了。”
何太监被个小毛孩搪塞也没露出什么不满来,只是感慨这咸安宫经了这么一遭后伺候的人嘴可都变严了。过了一会又有一个小太监过来道:“何总管,您这边请。”
正殿内,程纤月听那何太监搁那报粽子名,起因是她听说膳房的人送粽子就问都有什么馅的。
何太监口齿伶俐的说:“粽子有咸甜两种。咸的有鸭蛋黄的、腊肉的、鲜肉的、板栗猪肉的;甜的有红枣的、蜜枣的、豆沙的,莲蓉的、各色干果的。也不都是用糯米做的,还有黄米的,黑米的,还有搀着五谷杂粮的。”
他指挥着小太监往桌子上摆放,一碟粽子有六个,小巧的撂成宝塔状,虽然看着一碟子没多少但架不住盘子多啊。四个人一共往外端出十六碟来,每端出一碟粽子就笑着说明这是用的什么米里头包的什么馅。最后一张桌子都放不下这些粽子,还要另外抬桌子来摆放。
这可是皇宫里的粽子嘿,程纤月就跟胤礽说:“只听着就觉得好吃,往年我只吃过糯米包蜜枣的呢。”程家虽然家境不差,但在节日的吃食上却整不出这些花样。
胤礽从来没把膳房的人当一回事过,不过看程纤月兴致勃勃也不打击她,便说:“你喜欢什么馅的就留下什么馅的,剩下的赏人。”
那感情好啊,程纤月就高兴的说:“那我要一碟黄米豆沙的,再要一碟黑米莲蓉的。”她吃粽子习惯吃甜的,咸的她吃不惯。
胤礽点了点头,旁边自有小太监把她说的给留下。他看向何太监难得的开口说道:“不错,赏。”
何太监弓着身子垂手站着,忙不迭的谢恩,等拿完赏钱出了咸安宫后在心里咂舌。他还没听说过敢在二阿哥面前这么直来直去的人呢,这位怕就是传说中的程格格了。不过有些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但他今天走了一遭却不觉得传言夸大其词,相反觉得这位格格真是名不虚传。阿哥爷往下赏粽子肯定是赏给福晋和其他格格的,但是在赏人之前竟然叫程格格先挑,好家伙,真是好大的恩宠啊!
即便是单独给程纤月留下两盘那还有十四碟粽子呢。胤礽随手从咸甜两种口味的里头分别指了几盘说:“这些给福晋送过去。”接着又分别指了几盘道:“这两碟赏李佳氏,另两碟赏林佳氏。”他这么一分桌上的粽子就少了,但也还有六碟。
程纤月等他赏完人问:“爷喜欢吃什么馅的叫人煮了尝尝。”
胤礽摇了摇头说:“每年都是这些,吃来吃去也都一个样。”他干脆叫人去煮她喜欢吃的粽子去了。
程纤月笑着跟他说悄悄话:“要不给爷包鱼肉馅的。”这位爷可是很喜欢吃鱼哦。
胤礽掐着她的腰往上一提,在她的屁股上虚虚的打了两下,“鱼肉包进去多腥啊,你就作弄你家爷吧。”打完他又看向桌子上的粽子随手点了两个,对陈合道:“把腊肉和鲜肉的煮两个过来,剩下的都赏给你们了。”
过了一会,生粽子被撤了下去,热气腾腾煮好剥好的粽子上了桌。程纤月拿着筷子就朝粽子去了。糯米混着黄米、黑米散发着浓浓的米香,像是太阳晒过留下的味道。一口咬下去,里头豆沙或莲蓉混着蜂蜜又甜又烫,好似整个屋子都多了几分甜香。
程纤月心想真不愧是皇家御厨呢,做个粽子都做的那么好吃。她几口一个,没一会就吃了四个进去。
胤礽本来没什么胃口的,但看她吃的这么香他也不知不觉的跟着吃了两个。最后看她还意犹未尽赶忙按住她的手道:“好了,吃多了容易积食。”
程纤月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低声道:“可是都煮了吃不完好浪费啊。”现在天热,煮好的粽子顶多放一天第二天肯定不能吃了。她想了下就说:“就赏若云和林全安吧,他们吃不完就给后头粗使的太监去”。这么一想好像也就没什么浪费的了。而且甭管是钱财首饰还是吃喝用品,只要是她赏下去的都是恩,将来要是他们做错了事,她也能心安理得的罚人。
胤礽听她在那盘算忍不住想笑。这个小糊涂蛋子,先前被粗使的太监坑了一把还记着他们呢。罢了,还是他多看护着她点吧。
“吃完粽子下来走走。”他说。走走消消食,刚刚吃了那么多,省的堵的她晚上睡不着觉。
第26章 夏日冰激凌 端午过后这天就越发热燥起……
端午过后这天就越发热燥起来, 迈过六月那就更加,滚烫的阳光如开水一样泼下来,整个紫禁城都彷佛笼罩在一片腾腾的蒸汽中。
不过咸安宫的殿内却是一片凉爽, 因为屋里头放了冰。程纤月在这个时候特别乐意伺候胤礽, 因为他这比她那凉快, 不仅凉快还有冰饮吃。
她和胤礽坐在炕榻上头, 旁边小太监拿了个小板凳在下头,手中不停地转动着摇扇,徐徐的风混着外置冰块的冷气吹过来, 叫人感到分外凉爽。等用过了午膳不一会, 消暑的冷饮就送上来了。
清朝的消暑圣器有好几样,凉席什么的都很平常,比较难得的一个是冰,另外便是冰制品, 什么冰镇的绿豆汤、酸梅汤、各色的瓜果, 其中消暑最好的东西就是稣山。
现在放在程纤月面前的就是这么一道稣山。一个圆圆的白底透青的大汤碗, 下头铺着碎冰块, 上头层层的牛乳酥酪堆叠成山峦巍峨的样子, 然后再往上浇上桂蜜或甜豆沙, 四周围上一圈的鲜花, 中间点缀着一撮绿绿的薄荷叶。只这么一看就叫人觉得心里凉快。
她挖了一勺送进嘴里就被这味道给折服了。嘤嘤嘤, 时隔多年她好像又吃到了牛奶圣代冰激凌, 而且还是纯天然无添加的那种, 真是好感动的说。
胤礽吃了几勺就不再吃了,停下勺子看程纤月吃。然后就看到她吃一口便露出那种享受怀念的滋味,他就觉得特别可乐——她真的太好懂了,而且不管遇见什么都很容易满足。不过看她吃起来没个完他就按住了她的手说:“夏日脾胃弱, 冰要少吃。”说着叫人把剩下的半盘稣山送下去,把鲜切的水果送上来。
消暑么,吃什么不是吃呢,程纤月见有果子吃倒也没舍不得,拿起果叉吃上冰镇过的果盘。里头西瓜、桃子、蜜瓜、甜瓜和莲藕切成块,红红绿绿白白的摆的特别好看。
她突发奇想说:“爷,要不叫人把这些水果切的碎碎的做成果酱洒在稣山上呢?”
胤礽随口道:“你想那么吃就听你的吧。”
然后没过几天改良版的稣山就送上来了。比起之前的大圆盘这回送上来的就是高台子的小圆碗。为着程纤月的一句话,膳房的厨子试了好几种水果,像西瓜甜瓜这种东西一切碎时间一长就变了味,不成。至于葡萄,榨汁还行,但打碎了的话果肉烂烂的看着就倒胃口也不能往稣山上放。最后试出来只有桃子和哈密瓜还凑合,看着又好看吃着也好吃。
程纤月就在心里默默的说:这个是桃子口味的圣代,那个是哈密瓜口味的圣代。然后她笑嘻嘻的把两个清朝版的水果圣代冰激凌给吃了。
到了晚上,享受完冷饮的程纤月就要还债了。胤礽这几天特别乐意折腾她,他舔着她的嘴唇,嗅着她的脖颈说她身上都是稣山的奶味。
程纤月就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是他自己不怎么吃冰激凌的,每次吃个七八口就停下了,那剩下的可不就给她了么。
胤礽还在那坏心眼的问:“吃了那么多,你自己有没有闻见?”他重重一顶,“我看你也快变成稣山了,天一热免不得汁水横流,嗯?”
这话听着太黄暴,程纤月一下就脸红了。不过在床上么,他们又是这个样子,她也顾不上下流不下流的,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的意有所指的说:“那爷觉得稣山好吃吗?”
结果人家的脸皮比她厚,听见这话压根没当一回事,重重一笑,“叫爷尝尝不就知道了。”他这么说着来堵她的嘴,同时动作也越发豪迈起来。
程纤月立马后悔说刚刚那么说了,因为她现在真变成冰激凌,要化了。
等到了白天,冰冰凉凉的稣山又上了饭桌,胤礽看着盘子里白白嫩嫩的奶皮子就笑,然后亲自拿勺子喂给程纤月吃。
程纤月脸红红的,一边吃一边在心里暗搓搓的想:没想到古人的开放程度这么大哼,笑个毛线笑。
不过这样消暑的好日子过了没多久便戛然而止。某日正在晌午热头上的时候,畅春园伺候康熙的太监跑过来宣旨,说是皇上想二阿哥爷了所以宣他去畅春园避暑。
当时程纤月正在屋里伺候,然后就看胤礽接过圣旨后露出一副呆呆的样子。过了没一会,他突然惊醒,接着这边伺候的人便忙起来了。
圣旨来的急,去畅春园更不能耽搁,陈合飞速的指使下头小太监开箱子拿出两套换洗的衣服打了个包袱,然后就伺候着胤礽出宫。胤礽离开前拍了拍程纤月的肩膀,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接着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后头福晋就过来了。她刚刚也得了信,过来是给胤礽收拾余下物件的。
程纤月还不曾离开正殿于是和福晋撞了个正着,赶忙恭敬的行礼。福晋叫她起来,开口问:“二爷都带了什么?”
程纤月回话说:“好似陈公公给爷带了两身换洗的衣裳,其他就没什么了。”
福晋嗯了一声,摆摆手叫程纤月退下。程纤月走前就听见福晋跟留下来的景顺吩咐道:“把今年新作的衣裳、鞋子、袜子收拾两箱。另外阿哥爷平日里喜欢用的茶具杯盏、冰鉴托盘等一应用具也都收拾出来,”后头还有什么她就听不见了。
若云扶着程纤月回到了西配殿,看着程纤月木愣愣的坐在那感觉特别不是滋味。程格格看着是受宠,可是真遇上这种事,福晋一出来就把她们给比的远远的了。
其实事实并非若云想的那样,程纤月不是因为这种主子不主子的事情呆愣。她现在满心想的是胤礽去畅春园会不会面见康熙,想的是胤礽会不会再次受到刺激。如果真受到刺激又变成以前那个样子那可怎么办呢?只这么一想她胆战心惊的要跳起来。
不过很快程纤月就没空想胤礽在畅春园会碰见什么了,因为胤礽一走把待遇也一并带走了,她这的日子瞬间苦逼透了。
这就不得不提一嘴紫禁城冰块的供应了。宫里头不比外头,冰窖里的冰块供应都是有数的。像程纤月这种小格格,每天用冰就只有半块。半块的冰,凿碎了顶多一个铜盆的量。现在正是夏日炎炎的时候,大太阳一出来屋内就能感觉到一片热浪蒸腾,这么点冰真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程纤月不由自主的怀念胤礽还在咸安宫的时候,因为他在这她就可以蹭他的冰。这么一想好像胤礽的用冰量就很宽松,光正殿五间就摆放了三处的冰。两个掐丝珐琅绘青枝团莲纹的冰鉴放在两侧,白色毫无矫饰的瓷缸盛着冰块摆在大堂的高案上,更别提他还有额外的冰块用来做稣山做冷饮。
跟胤礽这种大富户一比,程纤月瞬间就被衬成了穷巴巴的小可怜。
更要命的是程纤月住的是西配殿,午后太阳最大的时候尽把阳光照在她的房间里去了,这西配殿平白无故的比别的朝向的屋子还要热上几分,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啊!
但是太阳它高高的挂着人能拿它怎么办呢?害,就只能说热也有热的过法。难倒少了冰大家都去上吊去,日子就不过了?
程纤月叹了一口气,叫人把配殿的地扫拖干净,然后把竹席子铺到北间的地面上去。反正胤礽又不在,前院也没什么人,她也不讲究什么礼仪规矩这些乱七八糟的,过的舒心才是真的。
于是乎白日里,程纤月就把冰盆放在地铺旁,自己坐在席子上做绣活静心。若云和林全安两个没有其他事就搬着小板凳坐在旁边凉快会。到了晚上太阳落了下去,冰也化的差不多了,其他人各回各屋,她呢就在这打地铺睡觉。她们主仆三人天天就这么围着小小的一个冰盆度日。
“格格,切好的西瓜冰的差不多了。”坐在冰盆最近的林全安在心里盘算着时辰,将盆里冰镇的果盘拿出来供程纤月消暑。
程纤月放下了手上正缝的薄纱衣,顺着若云捧过来的盘子拿果叉叉着吃了几口就住了嘴。
若云见她吃的不多就说:“不然奴婢去膳房提一壶酸梅汤或是绿豆汤来?”
程纤月缓缓摇了摇头。胤礽一走,她这消暑的东西就只剩下平常的汤汤水水和瓜果了,但她却不想吃,她想吃冰激凌。可是要做稣山就要用到牛乳和酥油,但她的份例里是没有的。因为早些天她吃稣山已经吃惯了,现在一没有她就对旁的提不起兴趣来。
若云也没旁的法子只好又把西瓜放进了冰盆里。
过了一会,程纤月忍不住当着若云的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真是的,她又开始想念胤礽了。
这样炎热又枯燥的日子一连过了十来天,安静的咸安宫突然间泛起了涟漪。程纤月听林全安进来轻声说:“奴才刚刚瞧见景顺公公了。”过了一会他又从外头走进来道:“奴才瞧见景顺去福晋院了。”再然后福晋那边的大宫女素心便来请她过去了。
在福晋这程纤月得知了一个令人欢呼雀跃的消息,那就是胤礽请旨派人接她和福晋去畅春园西园避暑!
芜湖,这可真是太棒啦。
第27章 父子叙情 畅春园位于京城的西郊,是一……
畅春园位于京城的西郊, 是一座正儿八经的皇家园林。往年只有夏日的时候皇上才会来这避暑,不过近些年,皇上渐渐也不爱在紫禁城住了, 一年十二个月里有小半年的时间都留宿在畅春园, 于是畅春园就成了官宦心里的小皇宫。
畅春园的主园在东边, 是皇上居住的地方, 南侧是几座开朝会以及召见臣子的宫殿,北边则是大片大片的湖泊以及散落在各处绿荫里的别馆屋子。畅春园西边还有个西花园,它顶多有东园的一半大, 往年一般是作为太子的居所, 现在胤礽住还是住在这。
按照道理,胤礽已经没了太子之位是没有资格再住到西花园里去的,可他被宣召过来却依旧被安排在这里。
此时正值黑夜,胤礽披着衣裳坐在院子里看那黑漆漆空中的一轮明月。再次来到西花园, 他觉得自己还是简在圣心的, 不过欣喜之余还是有几分怅然。因为他奉旨来此的当天就亲自前去谢恩了, 可是皇上却没有见他, 他就只能递了个谢恩的折子送过去然后等待皇上的召见。
可是一连几天皇上都没有叫他过去, 仿佛把他这么个人给忘了, 只留他在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孤零零的住着, 同时也叫他百思不得其解。
皇阿玛, 您究竟在想什么呢?
又过了两天, 畅春园终于来了人。胤礽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乘坐轿子快速前往皇上居住的地方。只不过在进门前他却停下了脚步, 心脏噗通噗通的忐忑起来。他已经有大半年不曾面过圣了,进去后该说什么呢?他的脑子成了一片浆糊。
他在外头踟蹰了半响,最后心思不定的抬腿迈了进去接着跪下请安。启料抬起头来在看到康熙半白的辫子和布满皱纹的脸后,他脑海中就什么都不剩了, 向前走了两步再次跪倒在康熙的腿边,满腹委屈嚎啕大哭。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在哭什么,是哭父子之情还是哭失势的悲哀?但不管是什么,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面前的皇上给他的东西,现在都化作了眼泪稀里哗啦的往下掉。他边哭边说:“皇阿玛,儿臣,儿臣心如鬼蜮儿臣罪该万死”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哭的整个人直打摆。
康熙也是时隔大半载见到这个儿子,被胤礽这么一哭也忍不住老泪纵横,慈爱的拍着他的肩膀叫他的乳名说道:“朕的保成啊,你怎么这么瘦了。”他抬了抬手,旁边梁九功赶忙叫小太监过来扶胤礽起身。
胤礽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一抽一噎的道:“儿子苦夏,叫皇阿玛见笑了。”
康熙叹了一口气,立马吩咐人上膳,并且在饭桌上亲自给胤礽夹菜说:“夏日胃口是容易不好,但也不能不顾着身体啊。”
“是,儿子谢皇阿玛关心。”胤礽夹起碟子里的凉拌熏猪肚吃了起来,因为吃的急忍不住咳嗽起来。
康熙见他如同幼儿那般忍不住笑着提醒:“慢慢吃,不着急。”
“是。”胤礽慢慢放缓了动作,可是猪肚吃在嘴里却如同嚼蜡。不过吃完后他又关心的询问:“近来皇阿玛的胃口如何,进膳用的可还香?儿子还记得皇阿玛喜欢八宝豆腐羹。”
“难为你还记得。”这一来一回的叙话让康熙脸上都舒展了许多,不过今天桌上并没有八宝豆腐羹这道菜,他便沉声吩咐:“叫厨子做一道上来。”
旁边梁九功赶忙答应道:“嗻。”
等用完了午膳,胤礽就告退了。梁九功指挥着小太监把食案撤下去,其中那道八宝豆腐羹不过用了几勺罢了。他才回神就看万岁爷在椅子上坐着眯起了眼睛。康熙慢慢喝了一口茶漱口,接着问他:“太子在咸安宫一切可好?”
梁九功低着头沉声道:“回万岁爷的话,赵昌传话说咸安宫近来都好,并没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出入往来,这几日二爷在西花园里住着也都闭门不见客。”
康熙颔了颔首,接着去到了旁边看起了折子。他拿起一个扫了一眼又换了一本,连着翻了七八本后直接将折子甩了下去。只见折子的上头一脚隐隐写着“为国本稳固请立太子”
他眼眸中寒光闪烁。
近来朝臣中有半数都在上折子请立太子,他也想看看底下的臣子都再想什么所以就叫他们谈论此事,结果满朝文武属意胤礽的不过五分之一,剩下的大多半竟都是支持直郡王的。
呵,真是不知所谓!
有了破冰的一哭后,近来几天,胤礽一改先前的颓废变得忙碌起来。康熙对他好似又变成了先前他做太子的时候一样,频繁的宣他去畅春园觐见,跟他一起用饭,或是带他去亭子内赏景,还会让他读折子。
然后胤礽就知道朝堂上大臣们请立太子的事情了。他几乎是读出来的那一刻就跪了下去,沉声道:“儿臣无颜再登太子之位,儿臣任凭皇阿玛决断。”
康熙笑着说:“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起来吧。”
胤礽这才敢站起身来,待读完不紧要的请安折子后,康熙要小睡,他才出了门坐轿子回西花园。当轿子的帘子放下后,他内心感到一片火热,不过立马又觉得后背一片冰凉。
到了第二天,胤礽照旧被宣见,不过才踏进去澹宁居的殿门就愣了一刻,因为殿内还站着几个朝中大臣,其中为首的是文渊阁大学士兼任吏部尚书李光地。
康熙把胤礽叫到跟前来说道:“每逢夏日各地便会偶发河涝。太子”他顿了顿又改口道:“二阿哥,看看这个折子,说说看法。”
虽然李光地等几个大臣各个面无表情毫无反应的不曾看他,但胤礽还是觉得自己的脸面被当众扯了下来。但在这个时候他只能强撑着镇定,双手接过折子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看完后稳定了心神道:“每逢雨水多的月份,京城附近的河水泛滥便容易冲毁堤坝。儿臣以为该命人疏通河道,因地制宜,将河水引入运河,方能减少水患。”
他故作镇定的看向李光地说:“儿臣没记错的话李大人为直隶总督时在疏通漳河与滹沱河的河道上有很多见解,皇阿玛不妨听听李大人怎么说。”
李光地赶忙拱手道:“阿哥爷属实谬赞。先前臣便是如二阿哥所说那般做的。”
胤礽想到上奏支持他复立为太子的人中有四贝勒,便又说:“儿臣记得当年黄河水患,四贝勒也有巡视之功。”
康熙嗯了一声,沉吟片刻后指派了几个人去疏通河道,并叫李光地和四贝勒监察。商讨完这些后,殿内的其他人便也都散了。康熙背着手看向屋外,想到刚刚胤礽的表现满意的点了点头。
太子如今可变得比以前沉稳多了,只有多磨磨他的性子,他才知道他是谁的儿子,又是谁的臣子。
胤礽神情恍惚的出了畅春园,刚回到西花园的殿内就把所有人都屏退了下去。他的身躯现在才敢颤抖,他发现自己好像又陷入到了一种可怕的心绪里。他能明确的感觉自己的尊严如同镜子那般在破碎,有一瞬间他恍惚的看到其他人都在背地里露出那种讥讽嘲弄的笑。
胤礽觉得自己喘不过气去,有一瞬间他认为自己好像在死去。过了许久许久,他才感觉自己还活着,他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那样想方才一定是有人又在魇咒他了。想到魇镇之术,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程纤月的影子。
他想见她,立刻、马上!
不过很快胤礽就反应了过来,他不能只叫程纤月一个人过来,还要给福晋脸面,又一想宫里炎热,大格格乌林珠也要带过来。想通了这些他就想直接下令,不过立马又迟疑了。
他现在毕竟不是太子,他怀疑自己有没有权力直接叫人住到西花园来。
想到这里胤礽不禁露出一个苦笑。他吸气吐气了半响,最后才开口道:“来人,取笔墨来。”当着底下人的面他又板着脸变成了主子,他想他得写个折子递到上头去。
没一会的功夫请示的折子就写好了。胤礽吩咐陈合把折子送到畅春园,接着站起来慢慢的呼出一口气。
好像只一想程纤月要到他的身边来,那些由宵小鼠辈导致的鬼蜮之思就离他远了。如此这般的想着,他的嘴角就这么慢慢的勾了起来。
陈合方才听见吩咐后就立马带着景顺几个人小心翼翼的捧着笔墨走到胤礽的跟前来伺候,提心吊胆的看二阿哥在案桌上写起了折子。
比起旁边帽子都快遮住脸了畏头畏脑的小太监,陈合看着就沉稳多了。不过也只是表面上看着像那么一回事,其实他心里也在打鼓呢。唉,他可不像程格格那么有本事,能安抚的住暴怒下的阿哥爷。不过好在这位爷今天还很清醒,没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发作。他这般想着,一直到拿着折子出了西花园提着的心才放下。
折子送上去,第二天就批了准字发下来。胤礽就从善如流的叫人去宫里接人了。
陈合听了特别的高兴,出来后作势踢了徒弟景顺一脚,顺带就把差事交给他了,然后乐呵呵的说:“小兔崽子,赶紧往紫禁城跑一趟吧。仔细点,把福晋和大格格、程格格好生的接过来。”
他言语间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提醒景顺说:“那位小主是二爷的心尖尖,也是咱们的保命符。记住了,别给小主惹事,更得照顾的妥帖些。”
景顺笑得牙豁子都露出来了,干净利落的说:“师傅,徒弟还能办差了不成,您就瞧好吧。”
第28章 行宫之行 咸安宫里,程纤月前往正院面……
咸安宫里, 程纤月前往正院面见福晋,刚一走进殿内就感受到了里头的阵阵的凉意,她顿时很羡慕福晋, 因为福晋有很多很多冰可以用。
福晋优雅端庄的坐在上头, 慢条斯理的把二阿哥向上请旨, 圣上恩准她们前往西花园避暑的事情给说了, 然后着重的表示这是圣上的恩德才叫她们这些人住在西花园里去,她们如此蒙受天恩一定要感恩戴德云云。
后面那些感谢天恩之类的话程纤月只听了个囫囵,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天呐天呐, 她要出宫啦, 她要出宫啦。只这么一想嘴角就忍不住扬的比天还高,不过又顾念着如今是在福晋面前,而福晋重规矩所以才勉强把嘴角压下去几分。
接着福晋便又对程纤月道:“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吧,到了园子好生的照顾阿哥爷。”
程纤月麻溜的站起身来俯身行礼, 接着信誓旦旦的回道:“奴才领命, 奴才告退。”她往后退了几步, 出了殿门后腿脚走的飞起, 要不是还在正院里, 她怕是要蹦起来了。
殿内霜嬷嬷自打知道了福晋要去西花园这面上舒缓的笑容就不曾停, 欢天喜地的说:“这是阿哥爷想着福晋和咱们大格格呢。”
福晋点了点头笑着吐出一口气又念了句:“圣上开恩。”
霜嬷嬷忙不迭的道:“那奴婢着人收拾收拾。”她这般说着就开始盘算带那些东西了。
福晋想了下说暂且不忙, 往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去后院只会一声奶嬷嬷叫她把乌林珠平日里用的东西都带上。”霜嬷嬷答应了一声快步出去了。
只一会的功夫前前后后的奴婢奴才们就都忙了起来, 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 往外抬箱子的抬箱子。这么大的动静, 两边偏殿的人都听见了。
东偏殿内,李佳氏瞧见外头乱糟糟的人影生了疑心,便叫宫女出去问问,没过多久福晋和前头程纤月要去畅春园西园避暑的消息就传到了她的耳边里。李佳氏顿时气的跳脚, 含酸拈醋的道:“福晋去就罢了,怎么程格格也能去?”都是格格,她还比那程格格多生了个大阿哥呢,要去也应该是她去才对!
宫女珍珠顺着她的话道:“是呢,福晋去就罢了,再往下轮也轮不着程格格。”看李佳氏瞪的跟乌眼鸡似的又宽慰她说:“奴婢瞧着程格格也不过是一时的得宠,兴许阿哥爷没几天就不待见她了。一时的得宠算什么,无儿无女将来也没个指望,不像咱们,咱们有弘晳阿哥呢。”
这话算是说在了李佳氏的心坎里。没了太子之位后鬼知道二阿哥将来能有什么前程,但是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二阿哥长子的生母,只要弘晳将来出息那她就有指望。
虽说李佳氏一个劲的嘀咕这些,但心里还是长了刺球,扎的她火气丛生,垂眸发火道:“把窗户都合上。”眼不见心不烦!
程纤月要收拾东西现在是忙的脚不沾地。若云知道她们要去园子里避暑可是高兴坏了,一会道:“格格,奴婢把新作的夏装放好了。”一会道:“您近来爱用的首饰装也都放进箱子里去了。”一会又跑过来说:“格格,奴婢把您常把玩的绢扇也收拾进去了,想着园子蚊虫多还带了香包。”
程纤月一边应答着一边亲自动手叠纱衣。她怕热,近来是打地铺睡的,但是又怕晚上躺在地上会着凉所以就在肚兜外头再穿一件寝衣。但是库房里轻薄的绸子用完了,只剩下厚重的缎子,这天又热她干脆就拿薄薄的青纱裁了裁做了两身直筒型的睡衣。纱布么,又软和又清凉,但有点透,她不好意思拿去针线房让人给她缝,所以这几天她就动手做的这个。
她把两身青纱睡衣叠好,把它一并放到放衣服的箱子里去了。
景顺回来后先去正院给福晋传了话,看福晋那边忙着便借口打点车马退了出去,来到前院后果不其然看到西配殿那边人影穿穿梭梭。林全安眼尖,立马看到他了便出来迎接,顺带叫了他声哥哥。
景顺笑道:“想必程格格在忙着,奴才就不进去打扰了。”他这般说着朝里头行了个礼。
林全安把他扶起来说:“哥哥跑这一趟属实是辛苦了。”
“哎。”景顺仰起头摆手道:“给阿哥爷办差那是体面怎么能说苦。”他压低了声音道:“咱们爷在外头可是想着格格呢。”
林全安听他这么说也露出一个笑来。程格格的前程越好,他才越有脸面啊。
景顺又道:“二爷吩咐人已经把西园住所都收拾好了,都是一溜水的新器具。二爷说了只叫程格格略准备些衣物便好,大夏天的省的忙活,其他若有不足的再叫人补齐。”
林全安一听赶忙道:“奴才替格格多谢阿哥爷体恤。”
“得,那你忙着吧。”景顺装腔作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挤眉弄眼道:“咱家还得准备着出宫的车马呢。”
林全安冲他拱拱手:“那是那是,哥哥慢走。”他看着景顺大摇大摆的出去顿时露出一个羡慕的眼神来。他们都是去年咸安宫新进来的奴才,论年纪景顺还比他还小半岁呢,结果现在见了面他还得叫人家一声哥哥。哎,什么时候旁人也叫他一声哥哥呢!
晌午过后咸安宫要出宫的主子都已经收拾的大差不差了,程纤月的两口箱子也叫太监们先一步抬到了马车上。她带着人先福晋一步到了咸安宫的宫门,在为数不多的阴凉地跪等福晋。
程纤月虽说是跪在门口的阴影处但天太热不一会后背就出了一身汗,不过好在一会的功夫福晋就出来了,后头跟着大格格等人。等福晋和大格格上了马车,就轮到她了。
待掀开马车的帘子,扑面而来的凉气顿时振人心脾。这里头竟然放了冰盆,虽然冰盆不大但架不住马车地方小啊,所以一进来那可真是凉快透了。而且马车里头不光有冰盆呢,坐榻中间的地方是个固定的案桌,上头摆放着一碟鲜切的果子,还有一碟各色各样的干果瓜子。
程纤月就想这样出行那可真是太舒服了。
又过了一会,外头响起了景顺的声音。他是从前头福晋处过来的,站在马车的帘子前行礼说道:“奴才给格格小主请安,队伍就要出发了,敢问您有没有别的吩咐。”
程纤月知道马车这些东西都是景顺准备的,于是就说:“处处都很体贴没有什么不好的。”然后叫若云给他赏钱。
若云掀开帘子将装银子的荷包递给外头的林全安再由林全安把银子送到景顺面前。林全安现在是彻底服气了,这做奴才的头一个是得跟个好主子,另外就是得跟个好师傅。瞧瞧人家这差事办的,任谁来了都得竖个大拇指,怪不得能被人称呼一声哥哥。
八辆分别载人载物的马车浩浩荡荡的往宫外去,半个钟头的功夫才出了宫门。程纤月心里那叫一个雀跃啊,她从来没有想过进了这紫禁城还能有再出来的一天。正是上午最热的时候,外头也没有多少人走动,程纤月就掀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不过这附近的街巷看着一点都不熟悉。她问若云道:“咱们去畅春园走的哪个门出城啊。”
若云回答说:“畅春园在西郊,咱们要走西直门出城。”她拿起装着瓜果的盘子捧到程纤月跟前:“车马走不快,去到估计还要一两个时辰呢,格格不如吃点东西打发时间。”
程纤月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在嘴边念叨了两句西直门,那就是说马车往西走了。她猛地掀开窗户遮挡的帘子整个人都趴了出去。
若云:!!!
她瞬间惊慌道:“格格。”不是您这是怎么了?
程纤月伸直了脖子往东边看,但是除了后头拉着箱子的马车或是赶车的人以及晃晃悠悠往身后去的陌生巷口街宅,其他的她什么都没瞧见,更不要提印象里的胡同了。
她顿时泄了气垂头丧脑的回到马车上坐好。
若云被她这么个样子给吓坏了,手上的碟子差点摔喽,忙不迭的把盘子放好然后小心翼翼的打量程纤月的神色。
程纤月轻声说:“我家在朝阳门附近,京城的东门。我还以为咱们出城能经过朝阳门呢。”这样她兴许就能借着这个机会再看一看老家。不过也是她想差了,她连畅春园在哪都不知道呢,就这么理所当然的觉得队伍会经过朝阳门。
若云一听就明白了,程格格这是想家了。说起来宫里的主子在这点上还不如她们这群奴婢呢。她们宫女每年都能有一次面见家人的机会,到时求个恩典或是找个不当差的时间段疏通出宫的小太监往家里知会一声,然后她就能在神武门隔着栅栏见一见亲人了。可是宫里的主子想见亲人,嘿,不混出头来那就甭想了。
若云于是安抚她说:“格格若是高升了有喜了说不准就能宣家人进来看您了。”
呵,高升有喜说得轻巧,在她眼里这些都见鬼去吧。程纤月悲愤的想,然后她就化悲愤为食欲的把那碟子瓜果一个个的全都吃了!
第29章 如此安心 车马过午出的发,待到了西园……
车马过午出的发, 待到了西园已是傍晚。福晋到了住处后嫌弃嬷嬷宫女摆弄屋子的动静吵闹于是出了小院,到了附近的凉亭暂坐。
园子里确实比宫里宽敞,而且树木也多, 入目便是一大片的盎然绿意, 就连老成持重的福晋都免不得松快了几分。但是她松快了没一会就又板正起来, 因为下头人来报说二阿哥过来了。
胤礽也是刚从畅春园内出来, 回来换了件衣服就听景顺来报说福晋和程格格都已经到了,他换好了衣服就先来到了福晋这里。
福晋行了礼谢了恩等胤礽坐下后方才落座。
胤礽便问:“近来宫中一切可好,此行可还顺利?”
福晋回话说:“一切安好并无不妥。”
胤礽点了点头, 然后问起大格格的起居来, 然后道:“园子里池子多,乌林珠出来玩的时候多带几个人小心别掉到水里去。”他往西边扬了扬头说,“那边有一大片的荷花,明日叫人折一瓶放到乌林珠那去, 小孩子心性活泼, 这种粉粉嫩嫩的花她应该会喜欢。”
福晋就沉声道了句是。
然后夫妻两个人就没什么话好说的了, 亭内一时间陷入了一片沉寂。
胤礽也习惯了这种沉默, 不知不觉间心思就慢慢悠悠的飘远了。今天他在畅春园里见到了下头的弟弟们, 当时两方的人见了面都觉得有些尴尬。
往年他作为太子可没少在这群弟弟们面前拿大, 但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虽然论年纪他为长, 可按尊卑他们都有爵位, 而他现在只是个光头阿哥。于是两方人见了面就都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最后老四先开口叫了一声二哥才算过去。
胤礽想到了老三那张躲躲藏藏的脸嘲弄一笑。老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尽学那汉家文人两面三刀的做派,简直令人作呕。至于其他人,老四是来领旨办差的,看着还和以前那样对他恭敬有加。至于其他人, 老五性子温吞不爱掺和事,老七腿脚不好所以只一心任职别无他想,老八呵,老八就是直郡王的一条狗,过来请安估计就是为的探听消息!
他不禁想到,就是没在畅春园里碰到他的那位好大哥罢了,不然即便是在畅春园,是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事情怕都不能善了。
胤礽缓缓的舒了一口气,顺手拿起桌子的茶杯抿了一口。他这么一动,福晋的视线就落过来了。
福晋在他的视线中缓缓开口说道:“万岁爷对您恩信有加,您在他老人家面前应该更沉稳忠心才好。”
胤礽喝茶的手停顿了下,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不曾冷冷扫过去,将手上的茶杯放在了桌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他不明白为什么福晋总是一副威严劝谏的模样。他要的是妻子,是即能执掌中匮又能和他说说体己话能够好生宽慰他的妻子,不是什么教养嬷嬷,更不是妄图用撞柱死谏这种方式来青史留名的臣子。有时候他就想,他给她的体面难倒还不够多吗,他冷她的时间还不够长吗?她为什么总学不好怎么做他的福晋他的妻妾?她为什么总要拿皇上来压他呢?
他遭受的已经够多了!
胤礽微微的眯起了眼睛,过了许久,久到这亭中的人汗汗兢兢之后才道:“福晋刚来想必还有好些事务需要整理,你好好歇着吧。”
她是他的福晋,是皇上指给他的福晋,是乌林珠的额娘,他不能将这种厌恶宣之于口。他在心里绞尽脑汁的想她的好处,福晋管理后宅还是很尽心的,给他收拾东西也很妥帖,她一向大度不吃醋,她一心一意向着皇上。够了,就这样吧。他已经找到了关心他的人就不再期待福晋能改变成他期待的样子了。
程纤月这边也忙活着搬运摆放东西。她住在东边一处叫做东篱斋的院子,里头正屋五间两边厢房各三间,另有几处角房和围房。此外东篱斋里头原本就有负责洒扫的宫女太监,他们本隶属园子不在程纤月的名下,但程纤月一来他们都自觉的行礼问安并表示他们都听她的了。
好家伙,跟在咸安宫的待遇一比她算是鸟枪换炮了!
程纤月接见完了人给了他们赏钱就想出去转转,园子里的太监小吉子就讨了个巧说:“格格您往东走二十来步,那边是一片竹林,旁边种着两棵大榆树,树下还扎着秋千呢。”于是乎程纤月就去他说的那个地方荡秋千去了。
不得不说园子里可真好啊。就拿树木来说,咸安宫也就在后院那边种了两棵海棠,至于前院和正院就只在门口摆了两盆不高的松柏盆栽。在炎炎的夏日那个能顶什么用,到底是不比园子种着大片大片的植物,看着眼前一亮不说,里头的温度都比紫禁城低好些。
程纤月一边乐呵呵的想,一边面朝着竹林坐在秋千上。若云想着刚刚她心情不好有意哄她,就在后头推她荡秋千。程纤月就哦呼的从秋千的一头荡到另一头去,好像什么不高兴的事情都飞走了。
大约荡了有半柱香的功夫天慢慢黑了下来,程纤月也就不荡了,但还是舍不得在秋千上下来。这个宫里头没有啊,所以她图新鲜。这时从湖里吹过来一阵风,拂过她的衣摆后吹的榆树和竹子叶子哗啦哗啦的响。
程纤月盯着对面的竹林自觉地给它们配上了音:“呼啦呼啦,呼啦呼啦。”她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忍不住笑。
胤礽找过来的时候就听见她嘴里怪模怪样的配音了。不过他见她这么快活也不想打扰她,冲其他人摆了摆手,站在程纤月的侧方五步远的地方盯着她看。
程纤月心大没觉察到不对头还一个劲的呼啦呼啦呢。
过了一会林全安从东篱斋内出来,他是来禀报屋子都收拾好了请程纤月进去歇息的,结果才过来就差点趴下了。只见二阿哥带着人站在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至于他们小主,呵呵,人家背对着压根就没瞧见二阿哥,欢快的坐在秋千上在那呼啦呼啦,也不知道在呼啦什么。
这怎么办。大声请安?可是看二阿哥却不像生气的样,貌似是在等格格自己发现,要是他请安把格格惊动了是不是坏了二阿哥的事?不请安?那不也是坏了规矩?一时间林全安进退两难。
就在这个时候陈合好心提点了他一下,朝程纤月那边怒了努嘴。林全安感激涕零的朝他笑了笑,低眉垂眼的小跑到程纤月那边行礼道:“格格,屋子都收拾好了。”
程纤月这才停了嘴,略一绷腰干净利落的从秋千上下来,说道:“天也黑了,那就回去吧。”她侧了侧头叹了一口气嘀咕道:“这么晚了估计二爷应该不会来了。”
结果一转身猛然就跟胤礽对上了脸,她被他吓得够呛忍不住哎呀了一声,接着捂着胸口说:“爷,您怎么来了,您可吓坏我了。”
胤礽听她在那倒打一耙就觉得有些黑线。不是,这宫里的人不说时时刻刻警醒着吧那也是耳听四路眼观八方。启料她这么心大,他站在这估计也有小一刻钟了,她还没发现他呢。站到后面他也生出了点好奇,他倒要看看她什么时候能发现他。
程纤月心想真不能在背后蛐蛐人,这一嘀咕保不准就被正主给听见了。她回想自己刚刚说啥来着,坏了,她称呼他为二爷,他不会生气了吧,忙不迭的小跑过去勾他的袖子讨好的笑了笑,嗲声嗲气的叫了声:“爷。”
胤礽看到她真是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忍不住说了句:“我站在你后头都有一会了你还没发现,你可真是个小糊涂蛋子。”
程纤月就特别不好意思,小声解释道:“都怪爷的园子太好看了,我一时间看入了迷所以才没发现您过来。”
“合着还有我的错?”胤礽冲她挑了挑眉。
程纤月笑着撒娇说:“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还不成吗。”她赶忙转移了话题道:“爷用没用膳?不如叫他们传膳吧。”见胤礽没有反对她不禁在心里雀跃:又糊弄过去啦!
但是在吃饭的时候她想到刚刚的事情突然觉得不对。他过来的时候她自己是没瞧见不假,可是身边的奴才总瞧见了吧,怎么没听见他们通传?她可不觉得奴才们敢这么干,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不叫通传他们才没传话的。
这么一想程纤月就充满怨念了:哼,什么啊,估计胤礽就是想吓她,真幼稚!
等用完了膳在院子里消了会食就要就寝。胤礽先一步洗完上了床,程纤月晚他一步沐浴好,待擦完了身上若云就捧着纱衣过来了。程纤月也没细想,穿好了睡衣就爬上了榻,然后就看到胤礽瞧着她愣了下。
程纤月:坏了,她刚刚没细看,这穿的应该是新做的纱衣!她一低头自己也觉得脸红起来。
寝衣只薄薄的一层纱,里头映着青色绣缠枝蔷薇的肚兜,还有短短的小裤,被烛火这么一照,就有种遮而未遮欲拒还迎的感觉。
他不会觉得她在勾引他吧,程纤月尴尬的想。
当然胤礽就是这么想的,不过近来事情多刚刚又在福晋那讨了个没趣,他也没有那个兴致,沉声道:“过来。”
程纤月再换衣服也来不及就只能硬着头皮坐在了胤礽的身旁。胤礽挑了一下她的下巴,往下结结实实的扫了一圈才说:“这样穿是好看。”
程纤月被他上下这么一打量就觉得自己全身都烧起来了。不过胤礽却只是把她抱了个满怀说:“今天爷没什么兴致,改日再陪你吧。”他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摸,好像在表示自己挺喜欢她这个装扮的。
程纤月倒在他怀里心想:你真是想多了,其实我也没有很想!后来她自己也不纠结这些阴差阳错对不上的脑回路了,因为今天车马劳顿她累了,打了个哈欠滚到一旁没一会的功夫就睡着了。
黑夜里胤礽慢慢的把她拉过来往自己怀里。他抱着她,感受着她的温度,突然就觉得无比心安。
第30章 皎皎莲子 来到了西花园,就好像打怪进……
来到了西花园, 就好像打怪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地图,程纤月瞬间就撒了欢,等早上胤礽用过早饭走后她就迫不及待的要转一转领会一下皇家园林的风采。
小吉子殷切的给她指路, 说在园子的西所那边种了大片大片的荷花, 现在开的正旺, 还说往北走有船坞, 她要是愿意的话还能坐船游湖。
问,园子里什么最多啊,当然是水啦, 既然能游湖那就游吧!
程纤月就趁着太阳还不曾上头带着人跑船坞那边去了。船夫一听是二阿哥的格格想游船二话没说快速的解开了绳索支着船下了水。一行人划船的划船打伞的打伞, 从东边出发一路往西没多久就瞧见荷花池了。
真是好大的一片,翠绿翠绿的荷叶,白里透红的荷花,郁郁葱葱满满当当, 风一吹满鼻子的荷花香。
程纤月正赏着荷花着呢, 就见一艘小舟从里头出来, 船头放着一大捧新剪下来的荷花荷叶特别引人注目, 她不禁往那边看了一眼。
迎头撞上来的船夫和小太监一看对面船头坐着个人, 旁边还有个帮着打伞的宫女, 他们就知道这是谁了, 忙不迭的给她行了礼, 不好意思的说:“奴才们是替福晋办差的。福晋那的姐姐一早发了话说要荷花插瓶。”这是上头主子吩咐的, 他们可不好给出去。
“那你们快点送过去吧。”程纤月对他们说道。等那边小船离开后她觉得荷花荷叶的插瓶应该很好看, 她也想要,于是吩咐道:“那咱们也进到里头去摘花吧。”
她既然发了话船夫就尽职尽责的把她带到荷花中间去了。她坐在船头只一伸手就能够得到花苞,船上剪刀之类的东西都是现成的,程纤月就开开心心做起了剪花匠。
不过剪了许多许多荷花荷叶之后, 她的心思就变了。
瞧她看到了什么?
莲蓬!跟巴掌差不多的莲蓬!中间嵌着翠绿翠绿的跟玉珠子似的的莲子!啊,这么大的莲子一定很好吃。她这般想着就欢欢喜喜的跟莲蓬干上了。
若云打着伞站着视野比她好,于是就跟她说:“格格,奴婢瞧着那边有个大的。”过了一会她又说:“哎呦那边有一个比这个还大呢!”每当若云指哪里船夫就顺着她指的方向划过去,然后程纤月就干净利索的拿着小剪子把硕大的莲蓬剪下来。
一行人在荷花池折腾了差不多有一个多小时,眼看着太阳升到了头上,程纤月也觉得累了,她们才捧着今天的采集成果打道回府。
回到东篱斋后,荷花就交给了宫女们打理,程纤月自己则动手剥起了莲蓬。伸手将它这么一掰,里头的莲子就跟子弹似的biu~的射出去了。她赶紧把莲子捡起来,把外头薄薄的绿皮撕开,露出莲子白白嫩嫩的模样。她也不洗直接把它扔进了嘴里。
新鲜的莲子脆生脆生的,连里头的芯都是甜的,比嫩花生还多几分清香,嘎嘣嘎嘣鲜嫩多汁越吃越香。
程纤月欢快的吃着呢,就听外头人传话说胤礽回来了,她停下了手赶忙出去迎接。
胤礽进来后看到一桌子的荷花莲蓬就笑了,走到里间换衣服的时候了然的问:“出去玩了?”
程纤月眼睛亮晶晶的说:“嗯,早上去荷花池逛了逛,花和莲蓬都是我亲自剪的哦。”她顿了顿感叹着跟他分享:“新鲜的嫩莲子特别好吃。”
胤礽换好了衣服道:“怎么个好吃法,我也尝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一出来就摆弄起荷花来,吩咐下头人说:“去取一对彩绘锦鲤白釉观音瓶。”等有半截手臂那般高的瓶子取来,他就做起了花艺师,拿着剪刀修剪荷花和荷叶,等修到差不多的高度再插进去。
程纤月坐在他旁边看他在那摆弄花草,自己则干起了老本行剥起了莲蓬。她一次性剥两个,一个自己吃,一个抬手喂给他。
过了一会,两瓶插花就做好了,高低错落的看着好看极了。
程纤月张嘴夸他:“看着真好看。”胤礽笑问她哪里好看,怎么个好看法。程纤月一下就卡了壳。好看还能有什么门道,看着好看不就行了?但人家还等着她回话呢,她绞尽脑汁最后只想出个红绿交衬,富有层次两个词。可胤礽却不依不饶一定要她再给个说法。
程纤月内心腹诽,知道你有学问但你能不能不要难为我啊。而且她又想到昨天他吓她的事情了。哼,新仇旧账一起算,程纤月顿时恶向胆边生,干脆利落的拿莲子堵住了他的嘴。
甭问了,吃你的东西去吧!
胤礽看她气鼓鼓的简直像池子里的青蛙,那些紧绷的忧虑的心情散去,开怀大笑起来。
笑笑笑,也不怕被口水呛着。程纤月坏心眼的想,把手上的莲子当成他吱呀呀的给嚼了。
午饭过后,胤礽在榻上小睡,旁边就放着他亲手打理的荷花。程纤月坐在他身边拿着扇子徐徐的摇,把花香全扇到他身边去。然后她就发现胤礽的眉头皱的厉害,眼下还带有乌青。她直面着他,那股愁态便扑面而来。
程纤月就想他在外头肯定遇见事了,不过外头的事情他从不跟她说,她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候她就想,像他这样老把事情憋在心里早晚会把人给憋坏的。可是私下里自己一琢磨,好像也明白他为什么不告诉她了。一个是他要脸面,不想在她面前失了尊严,另外就是告诉她了也没用,她一点忙都帮不上。
程纤月特别气馁,好像她除了吃吃喝喝玩玩闹闹以外就没了别的正经事做。她的志向,她人生的意义都是那么的虚妄,如同海市蜃楼那般没有半点实心。
可是她也不乐意拿这种事自寻烦恼,钻那个牛角尖干什么呢,想的越多越能把自己逼死。现在有的吃有的乐不就行了,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么,谁知道第二天先看到的是太阳还是二立二废太子的圣旨呢?
现在康熙明显还顾念着胤礽所以他们的日子还不错。估计等胤礽再次被立为太子时他们一家的待遇会达到巅峰。但等到康熙二废太子时,康熙怎么对他们还真不好说,但那时的待遇一定一落千丈。再往后待到新帝登基,他们保不准得看别人的脸色,届时她就算想享受也没得享受了。
慢慢的她自己就想通了,人生在世及时行乐么。她这般想着平静的看着睡梦中的胤礽,不自觉的伸手将他的眉头抚平。
罢了,既然他在外遇到了烦心事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当做不知道吧,她在家里多体贴他一点不就得了,提供情绪价值也是要技术含量的嘛。
程纤月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轻声问陈合胤礽最近的起居如何。
陈合垂着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但是关于胤礽睡的如何吃的如何嘴上却一点都没透露,他只说:“园子不像紫禁城那般重规矩,许多东西采买都很方便,膳房的人紧听格格吩咐。”
有陈合这句话她就知道胤礽最近吃睡确实不好。程纤月想了下,好像莲子有平心静气的功效?于是就说:“莲蓬还剩下不少,叫人送去膳房晚上做道养心安神的汤盅送上来。”她又继续补充道:“夏日天热,上几道凉拌的菜,什么拍黄瓜,醋拌金针,猪耳朵什么的,剩下的让他们看着上吧。”
陈合沉声答应着然后就麻利的叫景顺去膳房传话了。
胤礽一直睡到下午三点才醒。近来他总是夜不安枕,昨天晚上好不容易睡的熟一点,谁知睡到半夜被梦给惊醒了,醒了之后头脑就一直想着事情,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现在沉沉的睡了个午觉,好像紧绷的太阳穴都松快了几分。
程纤月正在他身边做针线活呢,夏天容易出汗,帕子用的多,她现在就是绣的帕子。她专心致知的绣着,然后就听旁边沉沉道:“几时了?”
程纤月把手上的针线放下笑着说:“爷醒了,估摸着有三点了。”
胤礽起身由景顺侍奉着他穿鞋,问旁边站着的陈合道:“外头有没有什么事?”
陈合回道:“回爷的话不曾。”
胤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缓缓对她说:“那就不走了。”说着命人拿书来读。不一会的功夫他就捧着书本了,只是略过了有一刻钟的功夫,程纤月就看他的视线偏离了书本,一看就是想别的事情去了。她也不打扰他,把放着针线的小筐筐再度拿过来继续绣她的帕子。
到了晚上,程纤月要的饭菜上了桌,四热四冷外加一道汤羹。她亲自拿碗盛了莲子排骨汤放到胤礽的跟前关心的对他说:“近来天热,瞧您眼下乌青怕是有几日没睡好。这莲子排骨汤最能清心安神了,您尝尝。”
胤礽看着面前清亮的汤色愣了愣神,接着他就像喝什么珍贵的东西一样一口接一口的全喝了。喝完他温柔的看向程纤月问:“用的是你上午亲自摘的莲子吗?”
程纤月点了点头说是,然后就见胤礽看她的目光更加温柔了。
胤礽心想把她叫过来是对的,也只有她是真心想着他念着他,早上出去玩还想着给他摘莲子。他重重的夸她好,然后看赏,什么内务府供上来的料子,新送来的瓷器玉器,零零散散的说了一堆。
程纤月被他这样的大手笔砸的晕头转向,忙不迭的说:“只是往下吩咐了一嘴罢了,饭菜是膳房的人做的,我实在不敢邀功。”她拿着这么多的赏赐真是好心虚的说。
胤礽心情正好,直接大手一挥道:“赏,都赏。赏做这道汤的厨子二十两银子,其他厨子十两。”
程纤月这才松了一口气。其他人都得了赏,那她就觉得自己拿着赏赐也心安理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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