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护所公事处。
“……洛基？”
星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摇摇头：“我从没听说过。”
列车结识的，基本都是公司的高管。
卡卡瓦夏：“也许，他用的不是真名。”
星思忖：“有没有说他长什么样？”
阿斯多诺：“模样是个刚成年的少年，身量和小姐你差不多，头发是银白色的，喜欢在耳边绑一条小辫子。”
星在脑海中搜刮一圈，确定她从未在公司见过或者听说过这么个人。
“这个人，是我离开卡提卡部族之后才出现的。”
阿斯多诺眉眼凝肃：“前几日，那边传来的情报显示，洛基是半年前突然出现在喀斯雅绿洲的，外貌和公司的人有相似之处。并且，他和卡莱昂关系匪浅。”
星：“看来，这个人就是公司留在茨冈尼亚的眼线。”
施耐德身为高管，亲自出面太过掉价，也容易被抓到把柄，最好的办法就是派遣手下替他执行清算任务。
卡卡瓦夏：“也许，卡莱昂先前做出的不符合他性格的决定，也是洛基替他出的主意。”
阿斯多诺轻啧了一声：“倒是我疏忽了……我就说那暴君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头脑。”
这个洛基显然并不简单。
自他来到卡提卡部族后，卡莱昂对外征伐基本百战百胜，就连阿斯多诺也在数次围剿中险象环生。
“如果单是卡莱昂一个人，不足为惧。”
阿斯多诺缓缓道：“但洛基狡诈阴毒，鬼点子多得很，我们的劲敌又多了一个。”
星：“此子断不可留！”
卡卡瓦夏：“星姐姐，我觉得，这个洛基并不是真心想帮卡提卡人的。”
星明白他的意思：“公司派洛基来，就是为了搅浑这滩浊水，好让他们趁虚而入。洛基为了完成任务，当然要想方设法博取卡莱昂的信任。”
卡卡瓦夏：“那么，有没有可能，我们也能争取他的支持呢？”
星和阿斯多诺俱是一怔。
细数与公司的多次接触，星的情感错综复杂，对某些高管的所作所为不敢苟同，尤其是施耐德。
这种抵触和厌恶的态度自然能感染到身边人，阿斯多诺也是其中之一。
在他看来就更简单了，既然公司支持卡提卡人，就相当于站在庇护所的对立面，那他们凭什么要低声下气地拉拢公司呢？
因此，两人完全没考虑过和公司合作的可能性。
卡卡瓦夏说出他的想法：“在我们和卡提卡人的战争不可避免，如果我们赢了，洛基和卡莱昂他们一定会死，对吧？”
星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洛基只是给公司打工的，没必要为一个项目丢了自己的命……你是想让他两头押注？”
卡卡瓦夏异色的眼瞳微闪，他用力点头：“只要让洛基知道，无论最后谁赢，都不会伤害他就行了。”
阿斯多诺：“你想让洛基用卡提卡人的情报来交换他的安全？”
星却道：“他听命于施耐德，没有上级的命令，大概不敢这么做。”
她垂眼，看向卡卡瓦夏：“况且，我只是听过施耐德的一些事迹，对他本人并不了解。他会对此事抱有怎样的反应，我无法预测。”
“……”
卡卡瓦夏微感失望。
阿斯多诺安慰他：“我们也没必要主动寻求与公司的合作，只需要警惕他们的动作就行。”
话音刚落，公事处的门被咚咚咚急促叩响。
来人没等星应答，当即推门而入，抄起桌上的水杯，豪迈地一饮而尽，完全不管是谁的杯子。
星：“梅娅？这是怎么了，急急忙忙的。”
梅娅喘匀了气，又拍拍身上沾的沙，严肃道：“我刚接到喀斯雅绿洲传来的线报，卡莱昂已经率军出发了。”
“这么快？”
“没错。以卡提卡人的行军速度，预计三日之内便能抵达庇护所外围。”
三天……
这是在众人意料之间的结果。
阿斯多诺：“他们这次来的，一共有多少人？”
梅娅眉眼凝肃：“三万五千人。”
闻言，三人的神情皆有不同程度的变化。
星睁大双眼，卡卡瓦夏吃了一惊，阿斯多诺则眉头紧皱：“也就是说，卡提卡人这次几乎倾巢而出。”
星：“他这是打算背水一战啊。”
阿斯多诺：“那暴君率军压境，我们也不得不全力应对。所以，他压根不怕我们偷袭他们的大本营，因为我们根本分不出人手！”
如今，茨冈尼亚的各部族，皆已旗帜鲜明地选择了阵营：不是在庇护所，就是向卡莱昂投诚了。
卡莱昂完全无需担心来自庇护所以外的势力威胁。
梅娅屈指敲敲桌面，唤回三人的注意力：“往好处想想，至少，我们也不用担心别人的威胁。”
阿斯多诺刷地起身，看向梅娅：“我和马雷克去前方迎战，你和小姐留在庇护所。”
梅娅一愣：“你要领兵正面迎战？”
阿斯多诺手下的战士，满打满算只有两万一千人，完全处于人数上的劣势。
阿斯多诺却答得毫不迟疑：“没错。这一次，我们不能等到他们打上门来才被动防守。”
星也颔首同意：“庇护所的防御工事是我们最后一道防线，我们得尽可能将卡提卡人拦在外面。”
庇护所内的十几万人，很多都是手无寸铁的居民，一旦防线被攻破，他们大多只能等死。
星有种预感，这次与卡莱昂的正面交战，一定会是一场艰险的战役。
演武场上，庇护所的战士们早就严阵以待，阿斯多诺清点完人数，踌躇片刻，分拨了一千人留下。
正式出发之前，卡卡瓦夏按照传统仪式，挨个去拍拍战士们的手，祈求他们能平安归来。
马雷克笑他幼稚，逮着他闹：“你今年都十一岁了，又跟在星小姐身边那么久，怎么还这么孩子气？”
卡卡瓦夏哼了一声，推开马雷克的脑袋，气鼓鼓地走了。
马雷克摇头叹息：“唉呀唉呀，小孩子还没长大呢。”
阿斯多诺一哂：“谁说他没长大的？这家伙鬼精鬼精的，时常哄得小姐找不着北。”
“其实我看出来了。”
马雷克瞅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长：“你很喜欢星小姐吧？”
阿斯多诺的眼皮子抽了抽：“……”
他飞快扫了周遭几眼，确定无人听见，这才道：“别胡说，小心败坏小姐的名声。”
马雷克呵呵两声：“我说的可是实话。不然，你跟一个小孩子吃什么醋？”
“……”
阿斯多诺假笑：“呵呵。”
马雷克抱臂，远眺高悬的恒星：“喜欢就去追啊，怕什么。”
气温在逐步攀升，远方送来的风都是烫人的。
少顷，阿斯多诺淡淡道：“这里是你死我活的战场，而我，是不畏牺牲的战士。倘若有一天我在这里战死，以小姐的性格，她肯定很伤心。”
马雷克奇了：“你不说，不怕留下遗憾吗？”
阿斯多诺想都没想：“不，不会。我更怕她难过。”
马雷克哈哈一笑，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来，兄弟敬你！”
碗里是酿造的淡米酒，阿斯多诺起身走到众战士面前，举起酒碗，朗声道：“明日，我们
将迎战这片土地上最残暴的敌人。他们狠毒，狡诈，穷凶极恶，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
众战士的目光皆集中在阿斯多诺身上，屏气凝神。
“但我们要彻底击溃他们。”
阿斯多诺掷地有声：“为了死去的亲友，为了和平的未来！”
说罢，他将碗中米酒一饮而尽，当啷砸碎在地。
无数道碗碎声重叠响起，随风传扬至远方。
马雷克把酒喝得精光，一抹嘴角，眼神狠厉：“为了和平！”
众战士齐声高呼：“为了和平——！”
阿斯多诺利落道：“出发！”
庇护所众多成员都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不约而同地前来送行，亲朋好友殷切叮嘱之语言之不尽。
卡卡瓦夏站在米蕾拉身侧，和出征的战士们说着祝福的话语；
梅娅用力拍着其中一名战士的肩膀，畅怀大笑，那战士被她的手劲拍得龇牙咧嘴；
维茨还在不知疲倦地讲解武备的一些细节，唾沫横飞。
星站在一旁，又想起了列车组的伙伴们。
列车没这么热闹，但伙伴们的殷殷关切和不时发癫，与这里的人们别无二致。
“小姐，我要走了。”
星回头：“呜呜呜呜，阿斯多诺，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呀。”
阿斯多诺扶额：“如果这是你对我的挽留，那我可能难以从命了。”
星：“注意安全。”
“我会的。”
阿斯多诺有一瞬间的微妙迟疑。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仍旧把话咽了回去，笑道：“等我们解决了卡提卡人和公司的威胁，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有话要对你说。”
星尖叫：“闭嘴，不要立flag！！！”
阿斯多诺：？
阿斯多诺叹息：“罢了罢了，我就不该……”
他轻咳一声止住话头，转移话题：“算算双方行军的时间和距离，我们明天晚上就能碰上卡莱昂。好在那里是块沙丘和风蚀岩比较多的地方，比较利于隐蔽，算是弥补我们在人数上的劣势。”
星：“记得每天向我送信。运送粮草的事我会亲自看着，你不用太担心。”
阿斯多诺点头，将深情藏在暗绿色的眼眸：“走了。”
说罢，男人转身，向后扬扬手，头也不回，率军出征。
第32章 敌人的军队
两日后，系统时02：21：49，星被卡卡瓦夏从睡梦中唤醒。
星揉揉惺忪的睡眼，一骨碌爬起来：“战报？”
“是的，信使刚到。”
两人这些天都住在公事处了，几乎不曾离开，为的就是能随时收到战报。
星来到外间，接过战报：“前线的情况怎么样了？”
信使面色疲惫：“我们陷入了胶着状态，昨天的突袭没起到预期效果。”
星安静听完，没有说话。
庇护所的战士们于前日晚间抵达预定地点，阿斯多诺便不再前进，而是按照先前布置好的战术，叫战士们隐蔽在各个沙丘、戈壁或风蚀岩旁，静待卡提卡人出现。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之时，有侦察战士观察到，卡提卡人的军队已在东南角冒了头，预计再有两个系统时便会到达战士们隐蔽的地方。
战士们迅速设伏，在卡提卡人踏入陷阱的那一刻发起围攻。
卡提卡人猝不及防，打头阵的百来人中招陷阵，后面反应过来的士兵暂时撤退。
双方甫一交手，庇护所便旗开得胜，战士们士气高涨。
然而天不遂人意，整顿完阵脚的卡提卡人主动发起了袭击。
凭借精良的装备，他们不断突进，将阿斯多诺率领的“开拓”军团打退约三公里，追平了先前失利的劣势。
此后，双方便陷入了拉锯战，皆拧着一股劲儿，谁也不肯退让。
信使瞅瞅星的脸色，发现没什么变化，完全摸不清她是怎么想的，硬着头皮说道：“以及，领军大人还有别的发现。”
“嗯？”
“敌军的人数，比之前线报里说的要少，大约只有两万人。”
星微微蹙眉。
难怪开拓军团能和卡提卡人打个平手，敢情双方人数差不了多少，任何一方都无法将另一方完全压制。
星：“不是说一共有三万五千人吗，剩下的人在哪儿？”
信使：“领军大人派人去附近搜查，均没有发现其余一万五千人的踪迹。”
这就怪了。
星自语：“难不成，是被卡莱昂留在喀斯雅绿洲了？”
总不能是被外星人抓走了吧。
信使摇头：“领军大人说，绿洲那边暂无情报。”
“……”
夜深人静，信使大气不敢出，忐忑地等待星的发话。
少顷，星终于开口：“你问问阿斯多诺，他那个眼线，靠谱吗？”
信使一怔。
星屈指弹弹战报：“卡莱昂带领三万五千人出征的事，是那个眼线告诉阿斯多诺的，但实际正面战场上只有两万人。差了这么多，怎么都不是一句‘数错了’能解释的吧？”
“……也许，是卡莱昂半途分散了士兵，让那一万五千人回去了？”
信使说完，自己都察觉荒诞无稽。
星若有所思。
分散士兵？
星眼皮子一跳：“……不好。”
仿佛印证她那不详的预感，下一刻，公事处外，杂乱的脚步骤起，疾速由远及近，紧接着，门被哐地踹开：“别睡了！”
星脱口：“起来嗨！”
冲进来的人是梅娅。她进门就见星醒着，急吼吼地把人一拽：“岗哨来报，西南方向三公里处，发现卡提卡人的军队！”
躲在里间偷听的卡卡瓦夏顿时大惊失色：“！”
星：“有多少，是不是一万五千人？”
“你已经知道了？”梅娅沉着脸，拉着星夺门而出，“没错，我们收到的情报有误，很可能被卡莱昂误导了！”
星飞速思考局势：“卡莱昂分散兵力，想让那两万人拖住阿斯多诺他们，再调集另外一支军队绕路偷袭庇护所。”
战士们已然得知敌情，迅速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披坚执锐，气氛紧张。
不少庇护所的民众被这动静惊醒，有些开门出来查看情况，这才被告知敌情。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许多本属于小部族的民众立时惊慌失措。
即便他们此前已被多次告知，卡提卡人总有一天会打上门，但真当这一天到来之际，惊恐的人还是占了大多数。
不怎么慌乱的恐怕只有埃维金人和原克塞尔部族的人了，他们早已共同经历一场刺激的守城战，反而对“敌人打上门”这件事莫名期待。
有那位足智多谋、武艺超群，还身负命途伟力的少女在，他们丝毫不慌，甚至还有闲心安慰别人：“大家不要乱！我们可以冲上去给敌人两嘴巴子！”
其余人：？？？
有人手里被塞了根撬棍，慌忙握紧防身：“……怎，怎么办，我从来没学过防身术啊！”
“没关系！”
给他撬棍的人兴奋道：“把敌人的头敲下来就好了！”
“……”
星和梅娅冲到战士们面前，梅娅厉声：“有敌人就在前方，随我迎敌！”
短发女人侧首叮嘱：“星，你留在这里，我来领兵。”
星：“人数够吗？”
“阿斯多诺藏了一部分人。”
梅娅快速低声道：“他挑出来的两万一千人都是精英，有一千人在出发前被他留了下来，这只是明面上对庇护所居民的说法。”
星讶异地扬眉。
“——还有五千战士留在庇护所。”
梅娅道：“虽然我一直觉得这小子心眼多，但现在刚好能派上用场。”
星心底浮现一丝疑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迟疑道：“六千人对一万五千人？太冒险了，我们不能借着护城河……”
话没说完，梅娅打断她：“你别忘了，阿斯多诺他们还在前线。卡莱昂派人偷袭，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切断前线的粮草供应。”
一旦庇护所再
次被卡提卡人围城，便无法为身在前线的开拓军团提供粮食和水，阿斯多诺他们将会腹背受敌。
星惊出一身冷汗：“……”
梅娅拍拍她的背脊，安抚道：“别担心，今天押送粮草的队伍已经出发了，这一批辎重足够阿斯多诺用一个星期的。”
今晚夜空乌云层叠，透不出半点星光。
短发女人眺望远方，字字都含着血气和恨意：“那群鬣狗，已在这片土地上横行多年，他们屠戮了无数人的生命……现在，该是轮到我们报仇的时候了。”
梅娅踏前几步，身后披风猎猎作响：“星，我们离开后，记得把吊桥升上来。”
她毅然转身，面朝战士们：“我们走！”
众战士一齐应声，追随梅娅头也不回地奔出庇护所，跨越吊桥的脚步隆然震响，连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咯吱咯吱……
铰链转动，吊桥缓慢升起，两侧的守卫肃立一旁，随时警戒周遭的动静。
星收回目光。
身后是或义愤填膺、或惴惴不安的民众，手持火把，往外围这边探头探脑。
庇护所现在处于紧急状态，任何人都不得出入，恐慌情绪难以避免。
小浣熊挠挠后脑，蓦地冒出一句：“你们晚上都睡哪儿？”
众人：？
星小姐问这话，是有什么深意吗？
星清清嗓子：“你们看那个垃圾桶。”
众人齐齐回头，瞄向房檐下的桶状物。
星：“它的桶盖虽然是盖着的，但你们不好奇里面有什么吗？”
众人：？？
星循循善诱：“也许，里面有一床被子和枕头，可以让你们躺进去睡一觉……”
众人：？？？
星决定身体力行，走上前哗地掀开桶盖。
出乎意料，里面干干净净，啥也没有。
星：“太棒了，这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桶。”
说罢，她爬了进去。
众人：“……”
众人不理解，但尊重。
咚一声闷响，星挣扎几下：“……卡，卡住了……”
她整个人陷在垃圾桶里，屁股坐在桶底，双手攀在桶边沿，却怎么也起不来。
呜呜呜，卡妈救我！
众人满头黑线，齐心协力把星拉了出来，劝道：“星小姐，下次还是别靠近垃圾桶了。”
被星这么一打岔，周遭紧张不安的气氛倒是散去不少，众人也冷静下来，开始组织人手巡视领地。
看来今晚是睡不了了。
星干脆也和大家一起巡逻，顺便检查护城河是否有疏漏。
她往公事处走去，准备先去和卡卡瓦夏说一声，却发现他不在室内。
人呢？
正当星疑惑时，她耳朵微动，依稀听见什么。
——细细的尖叫穿透砖房，似乎还夹杂着呵斥叫骂。
星眼皮子一跳，当机立断夺门而出，往噪声处飞奔。
远处火光涌动，摇曳明灭，喧哗越发清晰，炭木燃烧的气味逐渐浓重。
人群围聚在一起，对着中间的两人嘶声怒叱：“快放开她！”
“你这家伙失心疯了吗？！”
“怎么回事？”
星冲到现场，看清被半包围在人群中的两人后，狠狠吃了一惊。
——是米蕾拉和泽尔坦。
泽尔坦不知从哪里取得战士们的制式武备，一把寒芒闪烁的锐利短刀对准了米蕾拉的太阳穴，刀锋就悬在她的眼前。
泽尔坦爆发出一声怒吼：“别过来！！”
他的手臂禁锢着米蕾拉的脖颈，火光下，米蕾拉的脸色有些发青。
女子身不由己，被泽尔坦拖着往护城河的方向而去，只能勉强保持镇定。
“星小姐！”
有人听见星的问话，急切道：“这家伙挟持了米蕾拉小姐，要我们放下吊桥，让他离开庇护所！”
星的眼神一直集中在那把短刀上，凝眉肃声：“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外面就是卡提卡人的军队，他出去就是个死。”
众人纷纷摇头：“不知道！”
泽尔坦大概也是头一回干这种事，在德鲁部族养尊处优的他连握刀作战的经验都没有，是纯粹的外行，只能拼命挥舞着短刀向周围人示威。
人群的骚乱很快被泽尔坦注意到，见星已经赶至，他立马举刀对准星，又刷地调转刀刃指向米蕾拉：“别过来！我警告你，你敢过来，我就杀了她！”
众人投鼠忌器，不敢有大动作，生怕泽尔坦对米蕾拉下手。
星摆摆手：“你们后退，别说话，别刺激他。”
星的镇定迅速感染了众人，不少人冷静下来，悄悄后撤，试图寻找其他能制服泽尔坦而不伤害米蕾拉的方法。
泽尔坦挟持着米蕾拉，步步接近升起的吊桥：“放下吊桥，让我出去！”
星：“你疯了？外面就是卡提卡人，你觉得你孤身一人出去，他们会放过你？”
泽尔坦冷哼，刀锋逼近米蕾拉的眼睛：“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再说一遍，放下吊桥！”
吊桥两侧的守卫如临大敌，齐齐举起长矛对准泽尔坦，望向星的方向，等待她的指令。
星飞速思索，细眉紧压。
泽尔坦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究竟是出于什么理由，让他非要在这种关键时刻跳出来捣乱？
第33章 交换的人质
在星迟疑的电光石火间，越来越多的人被这骚乱吸引，匆匆赶到，把周遭围了个水泄不通。
加隆就是其中之一。
他艰难挤开人群：“让一让，让我去劝劝泽尔坦！”
年近花甲的德鲁部族原首领浑身冒汗，挤到前排高声劝说：“泽尔坦，只要你放开她，解开误会，一切好商量！”
加隆看向星：“星小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有什么不满，都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谁曾想，加隆的出现和这几句话却彻底激怒了泽尔坦，他瞬间激动起来：“闭嘴！你出卖德鲁部族，背叛德鲁贵族的荣光，投靠外族人，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加隆眉头紧锁：“卡提卡人的威胁迫在眉睫，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放屁，你分明有得选！”
泽尔坦双目赤红，也不知究竟在忿怒什么：“加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卡莱昂有派人来找过你，叫你并入卡提卡部族，并向你保证，我们贵族永远是贵族，不用沦为低贱的平民！”
此话一出，周遭哗然一片。
不少人看向加隆的目光顿时变得疑窦重重：“真的假的？那他为什么还带着他的族人来庇护所？”
“不会是卡提卡人派来的奸细吧？”
“绝对是！不然泽尔坦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威胁我们放下吊桥？”
面对越来越响亮的质疑，加隆盯着泽尔坦：“你只是想继续当你的贵族，你的人上人，而我，要考虑的是族人的存亡。”
泽尔坦毫不害臊，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是又怎样！加隆，你少在那儿自命清高了，你以为你站在那些贱民身边，就会显得你大公无私吗？”
他握刀的手青筋暴起，胸膛剧烈起伏：“一旦卡提卡人打进来，你猜这些贱民会不会后悔加入这什么鬼庇护所？！”
“……”
这番话不免令众人有所动摇，眼中闪烁着或愤怒、或忧心的复杂神色。
短短几秒，加隆平复情绪，出奇冷静：“那看来我们没得谈了。”
他侧目：“星小姐，我没什么别的话说了。这个人，随你处置吧。”
“……”
星看着激愤的泽尔坦，忽地意识到自己先前察觉的那一丝不对劲源于何处：“……是你向卡提卡人泄露了我们的军报？”
卡莱昂将两万军队布置在前线，和阿斯多诺旗鼓相当，双方陷入拉锯；而后他秘密调拨一万五千人，打算偷袭庇护所。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卡莱昂知道，仅用两万人就能牵制住阿斯多诺，令他无力回援？
而且，卡莱昂就这么确定庇护所防卫空虚，敢凭区区一万五千人就来攻打他们吗？
唯一的解释就是，卡莱昂对开拓军
团的军情了如指掌，以至于他能做出如此具有针对性的布置。
所以，庇护所里有向外偷偷传递军情的内鬼。
星显然猜中了。
只见泽尔坦脸色一变，随即冷哼：“没想到你这小鬼居然能侥幸猜到。是我又如何？”
同时色变的还有周围听得一清二楚的人们，顿时再次躁动：“叛徒！”
“你个#￥％&不得好死！”
加隆强压怒火：“泽尔坦，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在干什么！”
泽尔坦刀尖打颤，挥舞着比向周围的人：“你看看周围这些人，还有这个自称什么‘开拓者’的小鬼，行事滑稽可笑，这种不靠谱的家伙怎么可能打赢卡提卡人？！”
他抓着米蕾拉的手因激动而用力，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加隆你个蠢货！你从一开始就选错了，与其加入这个靠不住的庇护所，还不如投靠卡莱昂！”
米蕾拉一动不敢动，脸色开始发紫。
时间拖得越久，她窒息的可能性就越大。
此时星暗自后悔没能把远程的热武器做出来，否则早就一枪结果泽尔坦了。
周围地形平坦，没有举弓射箭的机会；就算有，弓箭这么大的目标，很容易被泽尔坦发现。
星尽力拖延时间：“你就这么轻易相信卡莱昂了？”
泽尔坦耐心耗尽，不想再回答她的问题：“我再说一遍，放我出去！”
泽尔坦早已失去理智，一心只想离开这里，去投奔他所以为的那个“光鲜未来”。
星斟酌一瞬：“我们可以放你出去，但你不能伤害米蕾拉！否则……后果自负。”
“等等！”
熟悉的清脆嗓音蓦地响起，星刷地回头：“卡卡瓦夏？回去，这里我来处理！”
卡卡瓦夏拨开人群，直视泽尔坦：“你放开我姐姐，我来当你的人质。”
众人一愣。
米蕾拉挣扎起来，她涨红了脸，声音尖锐：“不行！”
泽尔坦又加大力气，厉声警告：“别乱动！”
星按住卡卡瓦夏：“别乱来。”
卡卡瓦夏咽咽口水：“一个小孩子，比一个大人更好控制。你要和卡提卡人汇合，对吧？中间你要走那么长的路，交换人质，对你来说，应该是最稳妥的选择。”
闻言，所有人都呆住了。
星感到匪夷所思：卡卡瓦夏到底是怎么克服恐惧，在这种紧急情况下还能想这么多的？
米蕾拉颤抖：“……不、不……星小姐，求你……”
刀锋贴上她的脖颈，瞬间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闭嘴！”
泽尔坦怒声连连：“低等的贱民，在我面前演什么姐弟情深！想交换人质是吧，行，那边那个小鬼，你给我过来！”
星按着卡卡瓦夏的手一紧：“……”
卡卡瓦夏抬头看她：“没事的星姐姐，我运气好，让我去吧。”
星蹙眉。
这么危险的事，怎么能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运气？
谁知道卡卡瓦夏的运气会保佑他到几时？
可眼下情况危急——
卡卡瓦夏小声：“我有办法保护自己。”
“……”
沉吟片刻，星缓缓道：“行。”
她又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收好列车的车票，我会去找你的。”
卡卡瓦夏用力点头：“嗯！”
星松开手。
卡卡瓦夏抬眼望向泽尔坦，迈开腿一步一步走过去。
米蕾拉倏地睁大双眸，难以置信：“……！”
众人鸦雀无声，皆感到不可思议。
泽尔坦警惕地盯着走过来的卡卡瓦夏，又瞟了星一眼：“吊桥，把吊桥放下来！”
星挥手示意守卫放下吊桥。
齿轮转动的轧轧声响起，随着吊桥放下，众人的心逐渐悬了起来。
卡卡瓦夏走到泽尔坦跟前两步，被他一把抓了过来，刀锋随之下移，对准了男孩的侧颈。
米蕾拉被泽尔坦猛地一推，跪摔在地。她顾不得自己是否有受伤，慌忙转身去抓卡卡瓦夏的手。
泽尔坦掐着卡卡瓦夏的后颈往吊桥口退去，米蕾拉扑了个空。
星几步上前，拽起米蕾拉，将她交给身后的人们，并朝泽尔坦放狠话：“如果你敢动他一根毫毛，我要你和卡提卡人陪葬！”
米蕾拉捂着嘴，红着眼眶：“……”
泽尔坦挟持着卡卡瓦夏，一路走过吊桥，顺带抢走了一匹骆驼，在众人的怒视中迅速远离，往西南方而去。
星疾声吩咐：“来人，跟上去！”
三名留守的战士应声跟随，远远缀在泽尔坦和卡卡瓦夏身后。
星往前走了几步，双唇抿了抿，望着卡卡瓦夏离开的方向：“……”
她最终还是没有跟上去。
星的身后还站着很多惶惶不安的人，她是庇护所的主心骨，她必须守在这里，等待梅娅的战报。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亮。
信使匆忙返回庇护所，为星带来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梅娅率领六千守备军，依靠对地形的熟悉，打起了游击，将意图偷袭的卡提卡士兵拦在两公里外，令他们不得寸进。
星攥紧战报，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梅娅的名字：“还有吗？”
信使：“这支卡提卡人的军队，并不是由卡莱昂领头，而是那个洛基。”
那个疑似公司眼线的家伙？
星：“他会指挥作战？”
“……不好说。”
信使思忖片刻：“这招绕后奇袭很精妙，洛基看起来有一定战术头脑。但梅娅女士在和对方交手的过程中，却说他只擅长纸上谈兵，实战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星喃喃：“一个受公司指派来完成任务的员工，的确不太可能擅长兵法。”
要不然，梅娅的压力只增不减。
星话锋一转：“你们有没有看见卡卡瓦夏？”
信使点头，神情凝重：“根据侦察的战士来报，泽尔坦带着卡卡瓦夏和敌军汇合，目前没有别的消息传出。”
“……”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但她仍旧忍不住去想，卡卡瓦夏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卡提卡人有给他饭吃吗？
星紧咬下唇，头一回感到如此无助。
信使瞅瞅她的脸色，小心道：“梅娅女士的战术成效不错，我们暂时处于上风。等我们找到机会，一定会把卡卡瓦夏救出来的。”
星不点头也不摇头，收好战报：“你回报梅娅，让她继续密切监视洛基那边的情况。”
“是！”
信使又匆忙去备置辎重粮草了，星独自坐在安静的公事处里，侧目凝视旁边那张矮一些的书桌。
桌上整齐堆放着不少驼皮卷纸和莎草纸，墨水和羽毛笔放在角落，笔尖的墨迹早已干涸。
星揉揉眉心，一夜不睡对她而言问题不大，但这一晚上密集发生的事却令她应接不暇，倍感心忧。
且不论星如何焦虑，两公里外的卡提卡士兵驻扎地内，卡卡瓦夏却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威胁。
——银白雪亮的剑锋挑起他的下颌，稍微一动就能割开他的咽喉。
那名曾出现在情报中的银发少年，此刻正笑吟吟地端详卡卡瓦夏。
第34章 惊险的谈判
洛基垂目，饶有兴致地打量面前的男孩。
他的眼瞳是罕见的粉紫和蓝绿融合的异色，脸蛋圆润，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
“……我已经按照首领大人的意思，把庇护所的军报送给他。”
泽尔坦唾沫横飞地说完了自己一路过来是多么不易，卖够了惨，而后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什么时候派人护送我去喀斯雅绿洲？”
“……”
洛基似笑非笑：“护送你去喀斯雅绿洲？”
“没错！”
见洛基没有答话，泽尔坦皱起眉，盛气凌人：“这可是首领大人答应过我的事，难不成，你想违抗他的命令吗？”
洛基嗤笑：“首领先生是答应过你，但我可没有。”
泽尔坦感到不妙，顿时炸了毛般跳起来：“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洛基手中刀锋一转，刀尖直指泽尔坦，歪头露出一个无辜的笑：“情报送到，你就没有用了，还做着去喀斯雅当贵族的美梦呢 。”
少年笑容青涩，稚气未退，落在泽尔坦眼中，却宛若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泽尔坦双目圆睁，抬手就想去抓洛基：“你们不能反悔！你们……啊！”
守在门口的侍卫一脚踹在泽尔坦的膝弯上：“别动！”
“你们这群野蛮人唔唔唔！”
泽尔坦像条蛆虫般疯狂挣扎扭动，他又惊又怒，叫骂声中充满被背叛的恼恨和不忿：“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居然敢对我动手！你死定了！”
“嘁。”
洛基眼神轻蔑，居高临下地踢踢地上的干瘦男人：“落后文明的蝼蚁，你算什么东西，敢威胁我？”
他挥挥刀子：“拖出去杀了。”
泽尔坦的后衣领被侍卫拎起，他这才意识到少年是来真的，瞬间慌了神：“别、别，别杀我！我什么都会做，求求你别杀我！”
洛基似乎对此颇感兴趣：“噢，是吗？”
泽尔坦见事情有转机，忙不迭跪爬几步，来到少年跟前：“我……我可以再去打探庇护所的其他情报……”
洛基笑嘻嘻地打断他：“你会学狗叫吗？”
泽尔坦顿时僵住了：“……”
他的喉头仿佛塞了团烧红的炭，指尖在掌心掐出血痕。
泽尔坦将齿根咬得发酸，面孔涨成猪肝色，每个毛孔都渗出被愚弄的羞愤，仿佛有千万只毒蚁顺着脊梁骨啃噬：“……会、会。”
他恨洛基都快恨出血来了，却还是不得不委曲求全，只为活命：“汪、汪……”
狗叫声渐渐低下去，泽尔坦面红耳赤，仍然不敢停下。
须臾，他听见头顶传来嘲弄的声音。
洛基道：“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你只有被利用的价值，而没有活着的价值？”
此话一出，泽尔坦顿时如坠冰窖：“……”
下一瞬，身后的侍卫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无视了他的狂怒嘶吼，粗暴地将他拖拽出帐篷。
几秒后，命运的铡刀落下，咆哮声戛然而止。
卡卡瓦夏站在一旁，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却没有多少仇人伏诛的喜悦。
洛基侧身，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眼前这个男孩身上：“脏兮兮的……就是模样长得还不错，肯定能在泛奴隶市场里卖个好价钱。”
“……”
卡卡瓦夏攥紧拳头，直视洛基双眼：“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哈？”
洛基挑起眉：“小屁孩，你在说什么大话呢，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做交易？”
卡卡瓦夏面无表情：“你是星际和平公司高管施耐德的人。”
“……”
洛基脸上的不屑消失了，他微微眯起眼，手指捻着耳畔的小辫子：“虽然不清楚你是怎么知道的，但我会在你死后去查这件事的。”
居然是真的。卡卡瓦夏心想，赌对了。
卡卡瓦夏：“那你也会死。”
洛基眼中浮现杀意：“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在提醒你，杀了我，对你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卡卡瓦夏冷静道：“你也不想只为了一份工作，而把自己的命丢了吧？恕我直言，你在茨冈尼亚待的时间越长，你的生命安全越得不到保证——这里有多乱，你也看见了。”
数秒后，洛基旋身落座，优雅地交叠双腿，手中仍旧把玩着那柄短剑：“你想说什么？”
卡卡瓦夏：“我，或者说，开拓庇护所，可以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哪怕卡提卡人战败。”
洛基：“公司自会保证我的安全，哪儿用得着你们？”
“你觉得公司的人来得及吗？你身处的地方是前线，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一不留神，你就会成为刀下亡魂。”
“而且……”卡卡瓦夏话锋一转，“你确定，施耐德会来救你，而不是顺手把你灭口？”
话音刚落，洛基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果然，这个洛基知道施耐德的谋划，也清楚公司的不义之举。
若公司在茨冈尼亚的所作所为被曝光，必会成为施耐德履历上的污点。
施耐德会不会为了保守秘密，而把为他执行黑手套任务的洛基斩草除根呢？
卡卡瓦夏的手心攥了一把汗。
帐篷内烛火摇曳，不时发出哔啵的火花爆裂声。
洛基容色不佳，阴晴不定：“……”
剑尖轻点在木桌上，发出嘚嘚轻响，声声催命。
良久，洛基终于开口：“庇护所这个地方，根本不是阿斯多诺在做主吧。”
卡卡瓦夏眼角一抽。
这细微的表情自然没能逃过洛基的眼睛，他呵呵两声：“开拓？这个名字，倒是让我想到那群无名客……他们确实以乐善好施、不求回报闻名寰宇。”
少年笑吟吟道：“但是据我所知，无名客们搭乘的星穹列车，早就消失无踪、遍寻不着了。”
洛基装模作样地叹气：“可惜啊，自从开拓的星神阿基维利陨落后，列车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卡卡瓦夏瞳孔微缩。
星自称是列车的无名客，卡卡瓦夏本以为这是她为了掩饰身份的说辞；
可洛基却说，寰宇中的确存在“开拓”的势力！
而且，这个势力的命途还疑似在逐渐消失。
恐慌的情绪霎时间袭击了卡卡瓦夏的心。
如果这个命途在消散，那么，星姐姐最终会怎么样？
洛基盯着卡卡瓦夏不断变幻的脸色，兴味盎然：“看来，我猜的没错，这个开拓庇护所的‘开拓’，果然和无名客有关。”
“……”
卡卡瓦夏摆出木然的表情：“是又怎样？”
洛基往桌边一靠，意有所指：“无名客可是很久都没有在寰宇现身了，你猜，那个建立庇护所的人，又打的什么主意呢？”
卡卡瓦夏：“挑拨离间对我没用。”
“……哼。你们埃维金人，果然一个个都聪明过头，难怪命短。”
洛基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我看，‘开拓’的无名客是被你们哄骗了才出手相助的吧。”
卡卡瓦夏咬紧后牙槽，竭力把怒火按下：“别转移话题。说我们的交易。”
“……”
洛基手腕转动，把短剑收入鞘中，失笑道：“小鬼，你能做的了主？”
听到质疑的话，卡卡瓦夏反倒心中一喜。
洛基这么说，言下之意就是有得谈了。
卡卡瓦夏从未如此冷静，他的大脑飞速思考，盘算每一个细节：“我当然做不了主，但我有把握能说服那个做主的人。只要你保证我的安全，你就能获得和她合作的机会。”
洛基嘲笑：“说来说去，不还是要我放你一马？也罢，杀了你也没什么好处，倒不如给你一个机会。”
说罢，洛基吩咐侍卫将卡卡瓦夏送至前线，又补充道：“别忘了你的承诺。我希望能在三天之内收到你的来信。”
直到卡卡瓦夏离开卡提卡人驻军地，穿过数个沙丘戈壁，身边护送他的侍卫返程离去，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后怕的情绪翻涌而上，卡卡瓦夏抹抹脸，迎着夜风，往庇护所的方向狂奔。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风沙直往嘴里灌，灌得他肺部生疼。
不知跑了多久，视线的前方似乎多出几个黑点。
没等卡卡瓦夏接近，风中依稀传来呼唤他的声音：“……是你吗……卡卡瓦夏——”
来人是庇护所的战士。他们受星所托，本想找机会将卡卡瓦夏带回，奈何泽尔坦太过狡猾，借着手上的人质一路跑进了卡提卡人的驻军地。
战士们见到卡卡瓦夏，欣喜若狂：“太好了，你没事！”
卡卡瓦夏抹掉流到眼睛的汗珠，他奔走大半夜，滴水未进，嘴唇都皲裂流血了：“我……”
话没说完，卡卡瓦夏忽地头晕目眩，紧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战士们冲到他跟前将他抱起，当机立断决定返回庇护所。
两三公里的路程不算远，待几人顺利回返时，天已经亮了。
医疗处内，米蕾拉整夜未眠，心底牵挂着自己的弟弟，焦虑不安地来回踱步。
不远处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她刷地抬头望去，就见卡卡瓦夏被战士抱在怀里，双眸紧闭，唇边依稀有血色泛出，顿时如同五雷轰顶：“……”
战士喊道：“米蕾拉小姐，你快看看卡卡瓦夏怎么样了！”
“什……？”
男孩被递到米蕾拉眼前，她这才看清，卡卡瓦夏仍有呼吸：“
快，送他去病房！”
在等待的间隙里，星也收到消息，疾奔而至。
米蕾拉仔细检查后，轻声道：“没有受伤，就是有些脱水，继续补充水分就好了。”
星悬在喉咙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病床上，卡卡瓦夏脸色苍白，嘴唇的血痕仍未愈合，看上去状态很糟糕。
听带他回来的战士们说，当时他一个人往庇护所的方向跑，周围没看见其他人，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卡提卡人那里逃脱的。
米蕾拉轻抚胸口，心有余悸：“真是吓死我了……母神保佑，卡卡瓦夏平安无事。”
星拍拍她：“你熬了一夜，去休息吧，这里交给其他人。”
经过星这么一提醒，米蕾拉顿觉疲惫上涌。她也不推辞，安排了人手照看，倒头就睡。
星坐在床边，倒了杯温水，沾湿手帕，轻轻点在卡卡瓦夏的唇边。
“卡卡瓦夏……”
星小声念叨：“小赌徒，别以为我猜不到，你肯定又和卡提卡人玩命了。”
第35章 战场的刀尖
“庇护所内乱？”
阿斯多诺脸色沉得骇人：“小姐呢，她有没有事？”
信使摇头：“星小姐安然无恙，但泽尔坦劫走了卡卡瓦夏，跑去和西南方偷袭的卡提卡人汇合。半天之后，战士们发现，卡卡瓦夏脱离了控制，自己跑回来了。”
阿斯多诺缓了缓：“泽尔坦……哼，先前他闹事的时候，我就该叫人盯着他的。”
信使：“我来之前，星小姐还在照顾卡卡瓦夏。现在……那孩子大概已经醒了。”
阿斯多诺点点头，正想叮嘱些什么，一声“有战报”打断了他。
传讯的是梅娅那边的战士：“好消息！西南线有突破，梅娅女士率军剿灭了卡提卡人的侧翼，歼敌共一千三百余人！”
“噢？”
阿斯多诺稍感意外：“这次这么顺利？”
传讯战士不掩喜色：“梅娅女士摸清对方领军的风格之后，做出了针对性布置。侧翼是敌军的弱势，我们先是攻破了侧翼，才逼得对方的主力军不得不回防。”
阿斯多诺听完，不动声色地颔首：“我知道了。我这边的战况还是那样，不过不用担心我们的防线被突破，让梅娅尽管放心。”
传讯战士应声，又马不停蹄地回报去了。
阿斯多诺侧目眺望天际，眸光深邃。
交战地离庇护所有十几公里，他站在遮风的戈壁后，依旧能嗅到风中涌动的铁锈味。
这些天，这片荒漠上到处都是这样的味道，所有战士都已经习惯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哨，马雷克喊道：“嘿，阿斯多诺！庇护所那边送来了一批新的弓弩，怎么着，现在去试试？”
阿斯多诺：“正好，找个机会打一场伏击。”
在转身的刹那，男人的余光依稀瞥见什么：“？”
他警醒地仰首望去，远处有几个黑点在天边徘徊。
马雷克见阿斯多诺没动静，也顺着他的目光往天空望去：“那是什么？”
“……似乎是某种鸟类。”
阿斯多诺摸摸下颌：“按照这个距离，这种鸟类的体型相当大。奇怪，茨冈尼亚上有出现过这种品种的鸟吗？”
马雷克眯起眼：“那些鸟，好像在往我们这边接近。”
阿斯多诺眼皮子一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别管那些了，几只鸟而已。”
马雷克拍拍他：“走，先去试试新弓弩。维茨派人送来口信，说他在这一批的弓弩上加了瞄准器，百发百中。我倒要看看，有没有他说的那么神……”
“——有敌袭！！”
狂吼如惊雷，骤然炸响在每一个人心头。
这段日子反反复复，双方拉锯不下，突袭不分昼夜，战士们时常保持警惕，闻言迅速整军迎敌。
阿斯多诺反手一拽马雷克：“走！”
远方隐约传来呼喝声，卡提卡人的军队正疾速逼近。
天边盘旋的鸟嘶鸣声尖锐高亢，极具穿透力。
在狂奔向前线的路途中，阿斯多诺又抬头瞅了几眼。
马雷克一边跑一边咒骂：“这群豺狼鬣狗，看老子这次不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战士们集合的速度不是一般快，须臾后便已整军肃容，各自手执兵刃，借着掩体等防御工事，与突袭的卡提卡士兵交上了手。
马雷克一刀斩断敌人的胳膊，趁着对方惨叫后退之际，乘势追击，刀锋所过之处，鲜血迸溅。
双方叫骂和嘶吼声声，混战中多了几道戾鸣。
——数道黑影自半空俯冲而落，尖啸着朝战士们的眼睛啄去！
有些战士猝不及防，竟生生被那锐利的尖喙啄穿了眼睛，登时疼得狂吼起来，捂住眼睛拼命驱赶。
阿斯多诺这才看清，那些黑影竟是黑头褐身的鹰隼，长爪尖喙皆佩戴铁质护甲，眼神凶戾。
这些鹰，竟是卡提卡人豢养来作战的！
阿斯多诺转头高喊：“弓箭手！射那些鹰！！”
后排手持弓弩的战士迅速压前，霎时间箭如雨下，几只鹰隼躲闪不及，瞬间就被刺穿身躯。
剩下的鹰隼尖啸着往天空逃离，可地上的战局已然反转，乌泱泱一片卡提卡士兵蝗虫般扑来。
鹰隼仍在寻找机会，开拓军团被来自天空的突袭打乱了阵脚，不得不且战且退，前线不断后压。
“小心！！”
阿斯多诺忽听身后响起警示，就地一滚，鹰隼的利爪堪堪擦着他的发梢而过，登时头皮发麻。
鹰隼见一击不中，挥翅而逃。
阿斯多诺可不会给它这个机会，抬手一刀劈下，斩落了它的半边翅膀。
鹰隼尖声惨嚎，羽翼零落。
阿斯多诺甩掉刀尖的血，背脊却被猛地一撞：“！”
他被撞得趔趄几步，回头一看，瞳孔骤缩。
——卡提卡人的刀尖贯穿了马雷克的胸口。
适才那一声示警，是马雷克喊出的。
阿斯多诺被鹰隼和卡提卡人前后夹击，他却只注意到飞下来的鹰，于是马雷克狂奔而至，以肉身阻拦了卡提卡人的偷袭。
阿斯多诺目眦欲裂：“马雷克——！！”
“快走！”
马雷克一手握住刀锋，咆哮着往卡提卡人撞去。
敌人得意的笑还未消失，就被马雷克的自杀式袭击吓得动作停滞一瞬，立马被掐住脖颈：“唔！”
喀喇！
敌人的脖颈当场断裂，窒息而亡。
死了一个，仍有敌人蜂拥而至，仿佛无穷尽的食肉蚁，杀之不尽。
阿斯多诺根本无暇他顾，脑中只剩杀敌一个念头。
厮杀的喧嚣响彻天际，直至恒星沉入地平线，才暂且告一段落。
双方歇战后，阿斯多诺吩咐人手打扫战场，清点损失。
随队的军医才帮阿斯多诺上完药，这位领军大人就自己拿纱布草草包扎了事，连呼痛都没有一句。
阿斯多诺摆摆手，拒绝了军医再检查一遍的要求，独自往交战地而去。
漫漫黄沙已变成血沙，连风都吹不起来。
受伤较轻的战士来来回回，捡拾战场上能回收利用的刀剑，抹着泪为战友收尸。
阿斯多诺循着记忆，目光掠过一具具尸骸，最终定格在那个熟稔的身躯上。
——马雷克掐着敌人的手青筋暴突，除了被捅穿胸膛的一刀，他的背上还有无数把兵刃刺穿的伤口，整个人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血已经凝固了，几乎快要分辨不清他的面目。
阿斯多诺捂住双眼。
良久，他从肺中呼出一口气，沙哑道：“我会帮你报仇的，兄弟。”
战场上刀剑无情，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
但阿斯多诺依旧如此承诺，帕哈拉多的狼王言出必行。
远处依稀还能听见鹰鸣，似乎在为它们死去的同伴哀悼。
阿斯多诺自语：“总有一天，卡提卡人和他们的鹰犬会被埋葬在这片荒漠里，永不见天日。”
——————
星接到前线战报时，已是后半夜。
卡卡瓦夏在前半夜就醒了，补充过水分和食物后精神了不少，猛然听闻马雷克战死的噩耗，思绪被全盘抽离，头脑顿时一片空白。
病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信使早已哭过一场，此时眼眶红肿，哽咽道：“……我们，我们被卡提卡人的鹰袭击了，虽然后来射落了不少，但还是被敌人抓住机会……”
此战一招不慎，损失惨重。
这是双方陷入僵局以来，开拓军团的首败。
星盯着那一连串的战死名单，以及损失清单，心情同样跌落低谷。
半晌，星折好名单：“卡提卡人养了鹰？”
信使：“是的。但我们目前暂时不清楚他们的鹰是哪儿来的，领军大人推测，这鹰原本该是那暴君的杀手锏。”
开拓军团的勇猛无畏，再加上阿斯多诺擅于以弱胜强的战术谋划，其实力大大出乎卡莱昂的意料。
面对久攻不下的敌人，卡莱昂也许感到心烦了。
星若有所思：“争夺制空权吗？有意思。”
信使：“好在我们有弓弩等远程兵械。”
星：“但前线缺弓箭手吧？”
信使点点头：“领军大人想把庇护所内驻守的部分弓兵调到前线。”
星没有迟疑：“行，你去点人。另外，把伤得比较重的全部换下，回来安心休整。”
信使应声而去。
房门悄然合拢，卡卡瓦夏抽噎着吸吸鼻子，泪珠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手背：“马雷克叔叔……”
星掏出手帕，拭去男孩脸上的泪痕。
良久，卡卡瓦夏止住泪，神情木木的。
狂风犹如凶兽，咆哮着撕扯窗棂，令人惶然难安。
星轻揉卡卡瓦夏的发顶，无声地叹了口气：“节哀。”
令星没想到的是，卡卡瓦夏很快便振作起来。他擦干泪珠：“星姐姐，我要为他们报仇。”
战争的残酷早已不分是非地缠上了每一个人，尽早结束它，才是对逝者最大的慰藉。
星定定地凝望卡卡瓦夏：“你还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吧？”
“……嗯。”
星：“请开始你的表演。”
卡卡瓦夏深深吸气，将他与洛基的交易和盘托出。
听完，星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卡卡瓦夏有点忐忑，他偷偷瞄一眼星，怕自己的自作主张惹人生气。
少顷，星正色：“既然你已经和洛基谈过了，那就说明，他的处境，和我们之前推测的大差不差。”
如今，茨冈尼亚这滩水已被彻底搅浑，即便洛基背后有公司作保，但在这波诡云谲的战场上，谁也难以确保他的人身安全。
卡提卡人不会伤害洛基，但开拓军团可不一定。
“还有一点。”
星指出：“如果卡莱昂知道了公司不仅在利用他，并且早就做好在最后关头把他当弃子的打算，他第一个杀的人，一定是洛基。”
两人对视一眼。
卡卡瓦夏：“和我们合作，洛基会多一道保险。”
星啪地打个响指：“聪明。”
见星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卡卡瓦夏放下心来：“阴差阳错，我们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和洛基达成协议……噢对，他说他要在三天之内收到我们的回复。”
星：“我去安排。”
派人去给梅娅送信，再让她将信带去卡提卡人的驻军地，全程不过半天。
洛基收到回信时，恰逢一场小雨。
这颗荒星向来贫瘠少雨，因此每一场雨都不约而同地被人们视作神的赐福。
见外面的士兵大呼小叫着跑出帐篷迎接雨水，洛基嗤笑几声：“没见识的野蛮人。”
少年拆开信封，草草扫了几眼，浮现一丝饶有兴味的神情：“居然想要卡莱昂的战术布置？”
莫非，身处前线的开拓军团遇上了麻烦？
“这么轻易就被卡莱昂打趴下的话，可就没有乐子看了。”
洛基将信纸悬在烛火上，薄薄的纸张顷刻化为灰烬。
少年的嘴角一扬，挑起一个残忍又无辜的笑：“那就给一半吧。”
第36章 告罄的矿藏
雨珠顺着屋檐滑落，在檐下积起一汪水潭。
这场雨一下，就意味着又能省下不少用水，对于当下的庇护所而言，无疑是件好事。
随着雨一起来的，还有维茨那边的好消息：修筑水管的工程正式竣工，验收合格，通水顺畅。
这个消息宣布后，庇护所众人喜不自胜。
无数水滴汇作洪流，终将流入不息的海洋。
眼见工程完工，星心底的一块大石头也放下了。
夏季的到来恰如其分，根据维茨的勘测，光是这个夏天的融水量，足以让庇护所使用至明年。
看来是彻底不用担心水源问题了。
自和卡提卡人交战以来，战事不算顺利；水管竣工之事，算是给了众人莫大的希望与安慰。
想来，此事也能为前线的战士们增添一份勇气和信心。
下过雨的空气难得潮湿，也不似往日那么炎热。
星伸了个懒腰：“天晴了，雨停了，我又可以了。”
“报——”
两声高喊从截然相反的方向同时传来，两名信使疾跑而至。
星左右看看他俩：“你们还挺巧的哈。”
两名信使分别来自阿斯多诺和梅娅，都是来传报军情的。
星伸出左右手，同时接过，浏览一番。
来自阿斯多诺的军报称，卡莱昂的鹰隼奇兵及时被调拨至前线的弓兵压制，死伤惨重，已发挥不了作用，开拓军团打了一场漂亮的反击；
来自梅娅的军报称，战士们的几次突袭都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果，将卡提卡人逼退五公里外。
好消息接踵而来，让星稍感宽慰。
“不过……”
梅娅那边的信使看起来有些狐疑：“洛基率领的卡提卡军队与刚开始进攻时不一样了，整体显得疲软无力，战术布置漏洞百出，这才让我们找到机会。”
星一听，顿时了然：肯定是洛基搞的鬼。
星：“这是梅娅说的吗？”
信使：“不，是一名老将说的。”
洛基确实不擅长实战，但也不至于到漏洞百出的地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布置什么后手，也无怪乎信使有此疑虑。
但战士们不知道的是，洛基已与庇护所达成秘密协约，他会带领卡提卡人稍退一步，故意营造出不敌的态势。
一些眼光毒辣的老将能瞧出些端倪，倒也正常。
星：“梅娅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你们还是要提防洛基搞鬼。”
星的逻辑很简单，只要是公司的人，都不能完全信任。
梅娅的信使领命而去。
星转向阿斯多诺的信使：“你们领军，是否有预计过，他要多久才能攻下卡莱昂？”
“……”
信使措辞谨慎：“出发前，阿斯多诺大人提过，最迟一个月，他一定能将胜利的消息带给您。”
星：“我们没那个时间了。”
信使看向她。
星：“我们之前去开采矿藏的人员，昨天回来告诉我，所有铜铁矿都已告罄。”
信使一愣。
庇护所修建水管，工程量浩大，所耗费的矿石远超预计；再加上卡莱昂突然发兵，原本要外派人员搜寻新矿藏的事情不得不暂时搁置。
没有矿石，意味着无法生产武备兵器，也无法制造机械，继续发展星设想中的工业基础，此地文明，将会一直处于落后的态势。
所以，开拓军团必须尽快击败卡提卡人，才有人手进行下一步建设。
心念电转间，信使低头应声：“我明白了。我会将您的意思转告阿斯多诺大人的。”
————
“她真是这么说的？”
听完信使的汇报，阿斯多诺挑挑眉，忽然福至心灵地问了一句：“没有别的了？”
“……有是有，不过我没听明白。”
信使回忆：“星小姐说，‘我可是古希腊掌管
胜利的神！‘……大概是我们一定会赢的意思吧。”
阿斯多诺一哂：“果然很像她的风格。”
两日前不慎败退的战役还历历在目，暂时的胜果无法满足狼王的胃口，他渴望啜饮喀斯雅绿洲的甘泉。
就在阿斯多诺沉吟的片刻，侦察战士疾奔而来：“领军大人！”
“说。”
“梅娅女士传来战报，洛基带着那一万多人撤退了！”
阿斯多诺侧目：“撤退？”
“是的。看他们离开的方向，多半是准备要与卡莱昂的大军汇合。”
“……”
阿斯多诺眼皮一跳：“不妙，是试探。”
泽尔坦作为内线向卡莱昂传递军报的事一经暴露，阿斯多诺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那个时刻，他无比庆幸自己在庇护所藏了五千战士，留了这么个能让小姐灵活调用的后手。
否则，庇护所防卫空虚，势必陷入危机。
然而阿斯多诺能想到的，洛基也能想到。
庇护所方面对洛基的绕后偷袭反应迅速，战士们将他们拦截在外，双方相互打了那么些天，对方有多少人，早就摸清了。
洛基试探出了庇护所的真实兵力，要准备和卡莱昂一起强攻了。
阿斯多诺当机立断：“让梅娅带上她的人来前线，快！”
信使：“梅娅女士已经出发了，她派我先来报信。”
阿斯多诺：“你立刻回去和她汇合，告诉她，经过庇护所的时候留一千人防卫。”
“是！”
洛基的军队还要绕一段路，他想和卡莱昂汇合，起码也要一天半。
能不能在半路阻击他呢？
不用看地形图，阿斯多诺也能在脑海中勾勒出荒漠的模样，每一座沙丘、每一处戈壁，都清晰可见。
绝不能让洛基和卡莱昂碰面，否则，开拓军团接下来的仗，将会更加艰难。
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型，阿斯多诺清点人手，从剩余的战士中分拨出一批人，并交代副手驻守交战地，自己则带领这支队伍和部分辎重往西北方向行军。
洛基即便与庇护所订下协约，以卡提卡人的军报作为交换，要求庇护所不得对他动手，但他的最终目的仍然是削弱双方的势力，帮助公司拿下茨冈尼亚。
阿斯多诺对此门儿清。
他绝不允许洛基得逞，否则庇护所将无力面对公司的入侵。
一举拿下这支落单的敌军，才是最佳方案。
这一次，阿斯多诺要亲自会会这个洛基。
侦察战士骑着骆驼，速度更快，半天就带来了敌情：“前方约二十公里发现敌军踪迹！”
很好，再有半天时间，就能和洛基正面碰上。
阿斯多诺回忆前方的地形，发现是一片较平坦的沙地，可供藏匿的沙丘不多。
阿斯多诺向身后的战士们扬手：“加快速度，抢占沙丘和高地，执行战术！”
恒星落幕前一刻，双方正式相遇。
兵戎相见的时间比阿斯多诺预想的更快，他本来还想趁着天黑，先发制人来一波伏击，如今看来是泡汤了。
嗖——
一支冷箭破开空气，弓弦仍在嗡嗡震动，箭头便已精准命中一名敌人。
卡提卡人一阵骚乱：“有敌袭——！”
走在队伍中间的洛基瞳孔骤缩，吃惊不小：“！”
他本想尽快和卡莱昂汇合，却没料到阿斯多诺居然敢直接从前线撤下部分人手，前来狙击他！
论魄力，阿斯多诺明显比洛基这个阴谋家更胜一筹。
一场正面交锋不可避免。
此时，洛基只剩两个选择：要么拖延时间，为卡莱昂争取突破前线的机会；要么避战逃跑，继续和卡莱昂汇合。
“真是狡猾。”
洛基握紧短剑，在几名士兵的保护下躲至一座沙丘后，咬牙恨恨：“阿斯多诺这个家伙，放着他在卡提卡的大好前程不要，非得投靠那什么庇护所！”
要不然，洛基此刻面临的局面也不至于如此棘手。
至于打赢阿斯多诺……
洛基虽然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认，无论是战术还是武力，他都不是阿斯多诺的对手。
厮杀声裂石穿云，旁边的士兵听出端倪：“阿斯多诺带的人，好像不多。”
闻言，洛基眯起眼：“……他们的人数不到我们一半。”
也许，阿斯多诺为了闪击卡提卡人，带的人手不多；亦或者，他根本不敢把那么多人调离前线。
这个认知让洛基迅速找回信心，他冷哼一声：“阿斯多诺的脑子是不是废掉了，仅凭不到五千人就想拦住我们？上，给他点颜色瞧瞧。”
本来洛基还在鏖战和撤退之间犹豫，见状，他当即下定决心，要将阿斯多诺这支队伍斩落马下。
这家伙骁勇善战，威胁太大，况且，庇护所那边还有开拓势力的无名客。
不在此时抓住机会，断对方一臂，日后公司要想收复茨冈尼亚，只会难上加难。
卡提卡人也看出开拓军团力有不逮，顿时信心倍增，士气大振。
短短十几分钟，开拓军团的队形被冲散，洛基听见不远处阿斯多诺的怒吼：“撤退、撤退！”
洛基刷地起身：“追，别让他们跑了！”
杀红眼的士兵们不用洛基下令，提着刀剑就冲上去了。
阿斯多诺沿着来时的路边打边退，脸上却丝毫没有仓促退却的慌乱，依旧镇静从容，边退还边遥望西南侧。
那边有一片戈壁，几乎与夜幕融为一体。
卡提卡人还在身后穷追不舍，两军疾奔过戈壁，阿斯多诺陡然高喊：“停下——和他们拼了！！”
狠辣血腥的剥皮刀锋近在咫尺，战士们没有丝毫犹豫，遵从指挥，掉头与敌人陷阵拼杀。
与此同时，西南侧的大地依稀传来不自然的震动，似乎有什么藏匿在夜幕中的危险迅疾逼近。
士兵敏锐地意识到不对：“那边好像有人！”
洛基眉梢狠狠一跳。
下一瞬，在卡提卡人的右后方，蓦然响起直破云霄的喊杀声：“杀杀杀杀杀——！”
第37章 溃败的豺狗
战士们的气势排山倒海，天地都为之失色。
冲杀声随风飘荡，激昂高亢的音调撅住每个人的心神，他们嘴里含着黄沙和热血，胸中沸腾翻涌的是一腔怒火，誓要将敌寇诛杀。
卡提卡人被这变故骇得毛骨悚然，就这么短短几息之间，后方如鬼魅般冒头冲出的开拓军团战士便迅速包围了他们。
恶战彻底白热化，刀枪剑戟间血流成河，战场上的生死搏杀让人难以喘息。
战士们冲出来的时候，洛基就知道，他又一次掉进了阿斯多诺的陷阱里。
若非他看见敌军势弱，贪心不足意图追击，也不会落入包围。
洛基咬牙切齿：这匹狡诈的孤狼！
十几名卡提卡士兵围在一起，将洛基护在身后：“现在怎么办，洛基大人，要继续打，还是和首领大人汇合？”
“……”
洛基草草扫视一周，发现阿斯多诺带来的战士人数居然和他们不相上下。
不等他作出指挥，侧翼袭来的一支小队冲了上来。
小队宛如一把利刃，将外围的卡提卡士兵杀了个片甲不留，须臾直抵洛基跟前！
眼见刀尖已经挨到面门，士兵们慌忙护着洛基后退。
小队的领头人是阿斯多诺，就在双方陷入混战之际，他直接锁定了洛基的位置，从侧方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洛基将阿斯多诺视作眼中钉，阿斯多诺同样对洛基恨之入骨。
在加入庇护所之前，阿斯多诺带领的克塞尔部族曾先后多次遭到卡提卡人的围剿，损失了不少战友。
这些围剿无一例外，都是洛基在背后出的主意。
此次阻击，狼王的首要目标便是狐狸的项上头颅。
夜色中，那双暗绿色的眼眸紧盯猎物，几个纵跃，
矫健的身姿落在护着洛基的卡提卡士兵面前。
阿斯多诺半句废话都不愿多言，挥刀就砍。
敌人仓惶应对，话语中满是惊恐：“阿斯多诺！你这背叛部族荣光的逆贼！”
“大言不惭。”
阿斯多诺冷哼：“以屠戮和残忍换来的荣光，不过是阴沟里的脏水，活该被人厌弃！”
他身后的战士紧随其上，举刀砍翻数名敌人，好让阿斯多诺杀穿防卫，直擒寇首。
洛基本就不是善战者，只学过一些三脚猫功夫的他完全不是阿斯多诺的对手，被逼得不得不撒腿就跑。
可狼王早已锁定目标，紧咬不放，洛基没跑几步就被追上，几十名战士将他团团围困。
“……该死。”
洛基刹住脚步，一眼就看出阿斯多诺是在故意将他与其他卡提卡士兵拆散，让他骤然跌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背脊忽地一凉，洛基猛然打了个寒噤：“阿斯多诺！你们庇护所的那位无名客，答应过我会确保我的安全……”
阿斯多诺打断他，不留情面：“那是小姐，不是我。”
刀尖咫尺之遥，洛基只觉天都快塌了：“你们……你们耍我？！”
“那倒不是。”
阿斯多诺缓缓道：“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小姐，我可以肯定，她的确会因为遵守协约而放你一马；可惜她今天不在。”
包围洛基的战士有不少都是原克塞尔部族的人，此时皆面无表情，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
洛基还想挣扎，尖声叫嚣：“卡莱昂不会放过你们的！阿斯多诺，我警告你，你最好给我想清楚了！”
阿斯多诺：“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你就不怕公司秋后算账？！你们这群野蛮人，妄图与公司作对，不过是以卵击石！”
“公司肆意挑动战争，致使无数人殒命，让这片荒漠民不聊生……”
阿斯多诺每向前一步，洛基就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我会不计代价，和那个在幕后搅动风云的人算账。我会让他知道，他那卑鄙罪行的后果。”
洛基瞳孔震颤，惨白的面孔上写满恐惧：“……不、不……你要背弃你现在的主人吗，你敢违背那位无名客的命令吗！‘开拓’如果重出寰宇，他们和公司一样，都是不能得罪的势力！”
阿斯多诺脚步一顿，似乎迟疑了。
见状，洛基忙不迭补充：“你根本不知道‘来自星穹列车的无名客’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星穹列车为寰宇间各个星系架设银轨，让各个文明得以连接在一起，共享经济和科技发展的成果……列车有开关银轨的权限！这可是连公司都无法染指的权力！”
洛基喘息急促，胸口起伏不定：“寰宇需要银轨，一旦银轨关闭，某些星球的经济甚至会瞬间土崩瓦解！你敢得罪那位无名客吗？！”
阿斯多诺冷冷地看着他。
“……”洛基喉结滚动，“你就不怕，那位无名客一怒之下切断茨冈尼亚和外界的银轨，让这颗星球彻底变成一座与世隔绝的荒岛？你将亲手把你的族人送入地狱！”
“……”
阿斯多诺冷不丁道：“我留在喀斯雅绿洲的眼线，被你发现了，对吗？”
洛基瞳孔一缩：“……”
“难怪。”
阿斯多诺轻声：“他说卡莱昂带着三万五千人攻打庇护所，可实际上，交战地只有两万士兵，还有一万五千人被你带着，试图偷袭庇护所……我还在奇怪，为何他的情报有误。”
一旦庇护所收到卡莱昂全力进攻的消息，势必要全力应对，很容易导致后方防卫空虚。
洛基想钻的，就是这么个空子。
可惜阿斯多诺比他精明太多，藏在庇护所的五千战士恰好应了急。
长刀直指洛基的脖颈，阿斯多诺的声线中饱含怒意，令人不寒而栗：“现在，该是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察觉对方是真的想杀他，洛基牙关打颤：“不，你不能……”
“至于小姐……”
阿斯多诺无视了洛基最后的挣扎：“我会为悖逆协约，亲自去向她赔罪的。”
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风沙掩埋了异乡人的尸骸，将曲折的过往一并吞没。
鲜血染红畴昔，星火明耀前路，争斗仍未结束。
洛基率领的这支卡提卡军队早已被梅娅打击得士气溃散，如今又遭逢阿斯多诺的精准狙击，惶急之下昏招频出，心生畏怯。
这一回，交锋没到半夜就结束了。
开拓军团大获全胜，胸中憋着的一口气总算疏解，畅快无比。
不等众人庆贺，远处骑着骆驼赶至的信使带来了一个不太妙的消息。
——卡莱昂突破了前线防线，正在往庇护所方向进军。
阿斯多诺：“梅娅没拦住？她应该到了才对。”
“梅娅女士一到交战地，就和那暴君打了起来。但她带来的人不算多，武备也差了不少，勉强拖延时间到现在。”
阿斯多诺当即做出决定，一马当先往东北方进发：“走！”
众战士风尘仆仆，连身上的血和沙都来不及拂去，便要星夜兼程，赶去阻拦卡莱昂。
那暴君估计是见前线撤走了一半人，猜到他们去阻击洛基了，于是趁机冲破防线，长驱直入。
不过，卡莱昂应该没料到，洛基居然败得那么快。
对于双方而言，此刻都是关键时机，现在无非就是比速度的时候了。
若阿斯多诺赶上了，则可以与梅娅前后夹击；若卡莱昂更快，率先将庇护所包围，阿斯多诺则会落单，辎重的供给会变得无比棘手。
众战士掌心都攥了一把汗，埋头赶路。
应该赶得上。阿斯多诺心想，他们只有不到一万人，辎重也少；而卡莱昂带着两万人，辎重更多，脚步势必更慢。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阿斯多诺却始终没瞧见敌军的影子，反倒在半路上发现不少卡提卡人的辎重。
阿斯多诺心底咯噔一下：糟了。
卡莱昂想速战速决，有意抛弃部分无用的辎重，减轻负担。
那暴君就这么自信，认为他一定能突破庇护所的防御工事吗？
……也许，是因为卡莱昂已经找到通过护城河的办法了。
想到这里，阿斯多诺越发心焦，快马加鞭往庇护所赶。
三个系统时后，众战士总算远远瞧见了卡提卡人的军队。
与此同时，他们也看见了庇护所的屋顶和升起的吊桥。
阿斯多诺心中陡然一沉。
——来晚一步。
第38章 战火燃天际
“快快快，把所有弓箭拿到河边！”
“插空站插空站！不要挡住后面的视线！”
“人都过对岸了吗，把吊桥拉起来！”
自侦察哨兵传来消息，庇护所便迅速进入全面戒备状态，所有弓兵手持弓弩，伫立阵前，绕着护城河内侧站了一圈，箭尖朝外，杀气腾腾。
梅娅率领的战士们连续奔走作战，皆身心俱疲。她心知不敌卡莱昂，明智地率军边打边退，留存实力，退入庇护所。
星计时以待，静候良久，骑枪在身侧熠熠生辉。
梅娅四下奔走，布置好兵力后，她来到星身旁：“最多再有半个系统时，卡莱昂的大军就要追上来了。”
烈烈火光下，众人严阵以待。
星：“我们大概有多少人？”
“不到一万。”
“……”
梅娅面容凝肃：“我已经派人去给阿斯多诺报信了，他接到消息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
星：“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守住。”
梅娅微一点头。
老弱妇孺被暂时安置在领地中间，有点武艺的人们分成小队，聚在一起帮忙；
在外围巡逻守备的都是战士，米蕾拉带着医疗处的所有人就驻扎在附近；
生死存
亡之刻，庇护所的人们不敢掉以轻心。
卡卡瓦夏和米蕾拉待在一起，他不时望向河边最明亮的那处。
明焰在他眼底跳跃，来往的人化作模糊灰影一闪而过，唯有那个灰发金瞳的少女岿然不动。
以存护之名，她引领众人前行，驱逐破坏和平的外敌。
众人看着忙乱，心中却出奇镇定。
茫茫广漠，万古长风，星依稀察觉到什么，眉梢微动，视线落向虚空：“梅娅。”
“嗯？”
“他们来了。”
话音刚落，站在高处瞭望的哨兵发出警戒：“有敌袭！敌袭注意！”
短发女人当即绷直身子，扬声断喝：“全体戒备！”
噌——
众战士拉弓紧弦，箭光森冷。
从发现敌情，到正式碰面，之间不超过十分钟。
飞扬的尘土和黄沙滚滚而来，荒漠里的毒蝎张牙舞爪，凶相毕露，如见了血的苍蝇般嗡嗡而至。
领头一人骑着骆驼，盔甲覆身，黑发卷曲，琥珀色的双眼一扫，倨傲睥睨，漠视众生之相尽显无遗。
——是卡莱昂。
即便从未见过他，星依旧笃定，那人就是卡提卡人的首领。
大军压境，风雨欲来。
白昼仍未降临，穹顶黑云浓重，空气紧缩凝固。
无数张弓弩对准敌军，静待指挥一声令下，箭矢便会穿透敌人的胸膛；
隐于其后的战士们紧握兵刃，指节发白，神经紧绷；
少女大步流星走到河边，将炎枪重重往地上一顿，明耀的烈焰在所有人眼底燃烧；
卡卡瓦夏站在米蕾拉身侧，心脏咚咚狂跳，仿佛即将冲破束缚。
就在敌军即将踏入弓箭的射程范围内时，卡莱昂忽地一扬手，大军随之停下，围着护城河迅速分散。
梅娅啧声：“果然要围城！希望阿斯多诺那边一切顺利，否则……”
双方都在争分夺秒，一旦有一方被牵制，势必处于下风。
梅娅：“卡莱昂想要突破这道防御，恐怕没那么简单。”
她话音刚落，敌军一队人马从后方咚咚咚走上前，各个手持盾牌，轰然往前方挡了个严实。
见状，庇护所的弓兵皆面无表情。
此前，洛基作为交换，暗中交给庇护所的卡莱昂军队的军情，就有提到，公司给了卡提卡人一批新武备，其中就包括专门用来挡箭的盾牌。
因此众人并不惊讶，梅娅扬声：“点火！”
早已备好的火油桶就放在战士们身边，那些裹着特殊燃料的箭矢一点就着，弓箭手再次上弦。
对面河岸，卡莱昂抬手一扬。
数百名训练有素的士兵手里执锐器，借助盾牌的遮掩快速逼近河边，并将手中器物用力往对岸一甩！
铿锵几声金属摩擦的锐响，数名弓兵发出惊呼，弓弩竟被拽脱离手，扑通掉落河道。
战士们这才看清，卡提卡人所用的是一种系着金属利爪的鹰爪钩。
星一愣：“居然是用这种方法解决的吗？”
洛基的情报里可没提过还有鹰爪钩！
梅娅见状，当即破口大骂：“洛基这个小&％￥#，居然还留了一手！来人砍断绳索！”
战士拔腿上前，刀锋铮然斩落，却被柔韧的钢丝反弹回来。
星：“是铁索。我来！”
骑枪眨眼点燃，星看准时机，挥枪去斩，高温瞬间熔断钢索，鹰爪钩咚地坠入河中。
但卡提卡人显然有备而来，围着河道，鹰爪钩从四面八方被甩飞到岸边，有的专门去抓取弓兵的弓弩，有的卡住河岸边缘，抓着钢索荡过河道。
霎时间，河边惊呼叫骂不绝，战士们烫脚般狂踹那些试图往上爬的敌人，击搏挽裂，喋血鏖战。
星灵活穿梭在众人之间，不断挥动炎枪，熔断那些飞来的铁索。
很快，对方也注意到她——毕竟全场就她一个和闪闪发光的太阳似的，飞索纷纷避开她的位置，不断改换策略，声东击西，试图令她疲于奔命。
这点小技俩对星而言和蚍蜉撼树没什么两样，身为星核载体，她的身体强度和普通人判若云泥，不过是多跑几步，完全达不到能令她感到疲乏的程度。
可即便星不觉疲惫，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不少卡提卡人瞅准空隙，趁着她支援东边时往西边突入，有的甚至成功冲上河岸，与战士们厮杀起来。
卡莱昂率领的这支精锐之师，久经沙场，很快就让星和梅娅察觉到巨大压力。
梅娅镇守最前线，剑光迅捷，干净利索地收割敌人的性命。
此前，她便与这支精兵交过手，对他们的难缠程度深有体会。
“一群恶心的虫豸……”
好几个人盯住了梅娅，齐齐举刀朝她砍去。
铿啷！
梅娅举剑架住前方三把刀，身后呼啸骤起。
眼见偷袭者就要得手，梅娅忽地侧身避让，刀锋刺啦划破她的肩头，砍断了披风带子，带出一道血线。
偷袭者一击不中，反手挥刀再砍。
扑哧——
偷袭者只觉心口灼烫，低头一看，一截混着血和火的枪尖从他前胸冒出，血液瞬间被高温汽化，连皮肉都在嗞嗞冒烟。
偷袭者连遗言都没来得及说，便轰隆倒地。
星片刻不停，提枪为梅娅解围。
她适才一路杀过来，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不仅看得敌人退避三舍，就连自己人也忍不住心有余悸。
“谢啦阿星。”
梅娅的剑已经卷了刃，她随手扔掉，从卡提卡人的尸体上捞起一把刀，苦笑道：“我真是小看了阿斯多诺那个家伙，居然能和卡莱昂周旋那么久还不落下风。”
两人背靠背，河岸边一些易燃物已经烧了起来，熊熊烈火中，拼杀不休。
前线的战士打起来不要命，即便受了伤也得继续，根本没有撤换人员疗伤的机会，医疗人员在远处看着，只能干着急；
不少有点武艺的人们举着刀，见缝插针地围剿一些落单的敌人，逮住一个就乱棍打死。
越来越多的卡提卡人冲上岸，庇护所的战士们倚仗的防御工事只能拖延一时半刻，再这样下去，敌人杀进领地、屠戮民众，只是时间问题。
星：“擒贼先擒王，我……”
“不行！”
梅娅厉声打断她：“你就算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那暴君身边围了那么多保护他的人，你还没冲到他面前，十有八九先被他们抓住！”
“可……”
哐当、哐当！
铲斗啃咬地面，恍若巨锤砸向铁砧，随之而来的是液压杆伸缩时尖锐的气流声，链条与齿轮咬合，碾压出喀哒喀哒的节奏。
星眉心一跳，蓦地扭头望去，随即睁大双眸，喃喃道：“二营长，我的意大利炮来了……”
仿佛巨兽苏醒时的低吼，引擎震动，轰鸣隆隆，一台挖掘机开足了马力，咆哮着朝敌人撞去！
血肉之躯怎会是钢铁巨物的对手，刹那间，那些反应不及的卡提卡人被卷入履带，随即被巨力碾碎成一滩血泥。
卡提卡人哪里见过这种东西，慌了神四下逃窜，企图远离那致命的庞然大物。
星大喊：“开火！开火！”
敌军进攻的阵脚被瞬间打乱，有人试图横刀阻拦，却也不过是螳臂当车，挖掘机连人带刀就轧过去了。
维茨操纵着挖掘机，满头冷汗，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失误，以免误伤友军。
远处陆续传来突突突的声响，一些工匠受其启发，纷纷驾驶着修建水管时所用的大型机械往河边来，见着敌人就冲上去撞。
有了这些机械横冲直撞的帮忙，庇护所的战士们很快稳住阵脚，开始反击，少顷便将敌人驱赶回河边。
大型机械的吨位横在那里，在场众人除星以外，谁也难以撼动，敌人顿时不知所措，只得暂时退却，寻找卡莱昂商议对策。
卡莱昂也没想到庇护所还藏着此等秘密武器，竟轻易将他们的攻势化解，还损失了一批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群废物！你们要是速度再快点，能让他们有机会打回来吗？！”
“对、对不起……”
“对不起有个屁用！”
士兵硬着头皮问道：“那，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
卡莱昂阴恻恻地盯着对岸。
那里有一簇明亮的、永不熄灭的
火光，在他眼中，那就是阻碍他前进的绊脚石。
卡莱昂：“洛基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暂时没有。”
卡莱昂眯起眼：“……”
士兵小心偷觑首领的脸色：“需要派人去看看吗？”
须臾，卡莱昂道：“去，派人叫洛基和我们汇合。”
“是！”
士兵还没来得及走出半步，一迭声的呼唤让卡莱昂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首领大人、首领大人！”
卡莱昂猛地侧首：“你最好是给我带好消息来的。”
“……”信使大气都不敢出，嗫嚅道，“有、有战士逃了回来，说是……”
卡莱昂几步向前，一把揪起信使衣领：“说。”
信使深吸一口气，把心一横：“洛基大人战败，他带领的战士们，几乎都死在阿斯多诺手下了！”
第39章 铁血铸丹心
洛基战败的消息甫一传出，卡提卡人鸦雀无声。
谁也不敢去看卡莱昂的脸色，站在他身后的士兵双唇血色尽褪，仿佛被无形的恐惧抽干了全身血液。
“……”
卡莱昂松开手。
信使双腿发软，嗵一下摔倒在地，又忙不迭爬起来，几乎快把头埋地下去了。
好像只过了一瞬间，又似乎过了一辈子，就在信使终于快被这恐怖的威压吓死之前，卡莱昂终于开口了：“洛基呢？”
信使手脚发抖：“……死，死了……”
周遭的士兵皆震悚无言，仿佛遭殃的那个是他们。
卡莱昂脖颈青筋暴起，形如虬枝，怒吼声震得黄沙簌簌跳动：“阿、斯、多、诺——！！！”
他怒极反笑：“好，好得很！阿斯多诺，他死定了！我要让这里的人全部陪葬！！”
旁人噤若寒蝉，面如死灰。
对岸大型机械的引擎轰鸣还在响，如巍峨峻岭般耸立在河边，坚不可摧。
卡莱昂眯起眼，紧盯对岸：“集中飞索，把那些铁车拉下来。还有。”
琥珀色的眼珠子一转，撅住了每个人的心脏：“那个拿火棍的小姑娘……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她。”
————
河对岸的庇护所领地内，卡卡瓦夏往星的手臂上敷了一层厚厚的药粉，又仔细裹好纱布：“好了。”
混战中，哪怕星身手再好也难免负伤。她的伤势已经算很轻了，多的是重伤甚至缺胳膊断腿的战士，医疗处的人员忙得脚不沾地。
伤势较轻的战士不得不负伤顶上，继续在河边巡守，提防敌军随时来犯。
这场惊险的战役让双方都损失惨重，梅娅火速清点人数，沉着脸走到星身边：“要不是有这些大型机械在，我们恐怕很难撑过去。”
星却道：“我们不能太依赖这些机械。没有能源，它们无法发动，我们迟早会有油尽灯枯的时刻。”
“维茨和我说了，发动机械依靠水力，但护城河这边没条件，这些机械储存的能量又不够，只能再用一会儿。”
梅娅拧眉：“卡莱昂很快就会组织下一波进攻。他的时间不多了。”
星：“这是我们的机会。只要撑过下一次，阿斯多诺估计就差不多回来了。”
今夜乌云盖顶，昏暗无光。
梅娅远眺穹顶：“洛基不是阿斯多诺的对手，希望他不要被拖住脚步。”
卡莱昂的猛攻如期而至。这一次，他的目标瞄准了星，卡提卡人不再回避，而是齐心协力、不计代价地围击她，如豺狼般瞅准机会就要扑到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星总算明白，梅娅为什么竭力阻止她单枪匹马闯入敌军了。
双拳难敌四手这句话，在此刻具现化了：无数敌人蝗虫般涌来，不死不休，一个人确实独木难支。
战士们拼死支援，星有所顾忌，不敢尽全力，以免误伤。
同谐的帽子不时飞出，冷不丁将敌人撞个头晕眼花；命途的力量将众人聚在一起，众志成城，共抗大敌。
阿斯多诺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河对岸火光焮天烁地，那个颀长的身影在人群和烈火中灵活纵跃，将卡提卡人挑飞，即便身处不利的围攻下，看着仍旧游刃有余；
但大型机械被卡提卡人挖空心思牵制，维茨和工匠们又遭到针对，不得不在战士们的护送下暂时远离战场；
这一波强攻，庇护所众人苦苦支撑，却还是难以阻挡敌军汹涌而上。
卡莱昂见时机成熟，挥手示意士兵将攻城的飞索交给他。
正当他要利用飞索过河时，却听远处一声震吼：“卡莱昂——！！！”
留守岸边保护卡莱昂的千余人齐齐回头望去。
夜色之下，尘沙蔽天，几乎看不清那头的人影，但卡莱昂还是听出了来人的声音，刚才有点缓和的脸色倏然阴沉：“阿斯多诺……”
卡莱昂永远也不会忘记，阿斯多诺叛出卡提卡部族的那一天。
也是这样一个无星无光的夜晚，负责值守的阿斯多诺将卡莱昂房子周围的士兵全都换成了自己的人；
等到众人熟睡，阿斯多诺的人将茅草等物堆放到卡莱昂的房子、以及藏宝室周边，并引燃易燃物，企图制造意外，烧死卡莱昂。
不巧的是，卡莱昂的忠实拥护者瓦西里半夜起身，察觉异样，喊叫声惊醒了卡莱昂。
阿斯多诺察觉事情败露，趁着卡莱昂等人还没做出反应，带着一批精锐和民众叛逃了。
卡莱昂勉强逃生，得知有两万余人逃离喀斯雅绿洲，其中还有许多精心培养的士兵，当即率军追击，结果被阿斯多诺甩掉了。
卡莱昂无功而返，回到喀斯雅绿洲后，又被告知藏宝室几乎被烧了个干净，一批物资、辎重等莫名消失，推测是被阿斯多诺带走了。
显然，阿斯多诺早有准备。
卡莱昂怒不可遏，处决了一些疑似和阿斯多诺有关的人，并不断派人围剿追捕。
而今夜，卡莱昂再次见到了他的心腹大患。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卡莱昂把手里的飞索一扔，不顾周围士兵的阻拦，拔刀就冲了上去。
阿斯多诺同样一马当先，提刀冲出大部队。
铿锵！
卡莱昂大动肝火，阿斯多诺也没冷静到哪里去，两人都憋着一口气，想给对方一个血的教训，甫一相遇便大打出手。
卡莱昂身后的士兵狂喊：“首领大人！您不要再前进了，他们有后援！”
卡莱昂哪里听得进去，一心只想杀死这颗眼中钉。
开拓军团的战士们疾奔而至，瞬间与卡提卡人打作一团，霎时间杀声连连。
河对岸的庇护所众人也注意到了，梅娅欣喜若狂：“阿斯多诺他们回来了！”
此话一出，战士们顿时精神一振；与此同时，敌人皆神色大变。
星往对岸一瞥，挥动炎枪，甩飞一群围住她不放的敌人，狂奔至吊桥旁：“放下吊桥——！”
不少战士苦守吊桥，就是为了防止卡提卡人趁乱争夺吊桥的控制权，将更多敌军放入庇护所。猛然听闻星要将吊桥放下，一时间愣了：“？”
星：“让阿斯多诺他们进来！”
战士忙不迭放下吊桥，星镇守桥头，防止敌人闯入。
对岸，开拓军团的战士们见吊桥降落，迅速分出人手过桥支援，剩下两千余人和阿斯多诺一起围剿卡莱昂等人。
卡莱昂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眼里的仇敌只剩阿斯多诺一人，等到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他已经落入重重包围中。
负责保护卡莱昂的千余人早已与开拓军团厮杀起来，众人都默契地避开了阿斯多诺和卡莱昂的龙争虎斗，还有一小部分卡提卡人想上前支援，却被战士们拦了回去。
“阿斯多诺！！！”
卡莱昂目光如刀：“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两人视线交汇处火星迸溅，肌肉紧绷，呼吸急促，杀气四溢，连空气都凝固成剑拔弩张的窒息感。
刀刃交击的铿锵声撕裂大地，阿斯多诺紧
握刀柄，手臂青筋暴突，咬牙冷笑：“这句话该由我来说。”
激烈的对撞让双方的刀都不堪重负，在数十声刺耳铮鸣后齐齐断裂。
咯喇。
随着一声轻响，阿斯多诺反应神速，扔下残刃，旋身抬腿往卡莱昂身侧猛踢！
梆！
这一脚竟直接把卡莱昂穿戴的盔甲硬生生踢出凹陷。
卡莱昂硬扛此击，大吼一声，抬手去掐阿斯多诺的脖颈，却被对方灵活避过。
阿斯多诺本想钳制卡莱昂双臂，却不料对方猛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道，反手箍住他的手腕，一个过肩摔把他重重砸倒在地！
阿斯多诺顿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他的身体反应快过脑子，当即抬腿上踢，一脚正中卡莱昂面门，瞬间踢碎了好几颗牙。
卡莱昂吃痛，咆哮声脱口而出，连连后退，仍然没能避开狼扑而来的阿斯多诺：“该死的叛徒！！”
两人踉跄着滚进黄沙，指甲抠进彼此脖颈的瞬间，皆迸出野兽般的怒嚎，尘沙与血腥气在夜风里蒸腾。
阿斯多诺虎口迸裂，一拳砸在卡莱昂鼻子上：“该死的是你！你害死了那么多人，现在，是时候偿还代价了！”
卡莱昂一口血呛在鼻腔里：“！”
就在他窒息的瞬间，阿斯多诺把他整个人掀翻在地，令人牙酸的咯喇声骤起，卡莱昂的两条胳膊关节错位，顿时软绵绵地垂落下去。
星赶到时，看见的便是阿斯多诺把卡莱昂按在地上狂揍的一幕。
阿斯多诺伤口迸裂，浑身浴血，疯了一样殴打卡莱昂，完全没留意到星的到来。
卡莱昂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鼻青脸肿吐血不止，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星越过人群：“阿斯多诺？”
她的声音不大，那边气昏了头的阿斯多诺所有动作蓦地一顿，整个人僵在原地：“……”
星冲到阿斯多诺身边，一把将他拉起：“别打了，他都快死了。”
“……”
阿斯多诺被血浸染的视线往下一瞥，发现血迹都沾到星身上了，当即仿佛受到惊吓般抽回手，侧身试图把血弄干净。
不等星再说些什么，地上奄奄一息的卡莱昂突然暴起，猛然朝她抓去！
星下意识抬起枪尖阻拦，却没料到阿斯多诺应激般一脚踹在卡莱昂胸口，瞬间将他踹飞至六七米开外。
嘭！
沉重的盔甲和身躯激起一阵黄沙，卡莱昂口中含血，当场断气。
第40章 战火的余烬
“……手掌多处骨折，背脊有较严重的撕裂伤……”
“都固定好了，只希望他醒来之后好好静养。”
迷迷糊糊中，阿斯多诺听见几句低声议论，头脑迟钝，好半晌才处理完这些信息。
周围安静下来。
阿斯多诺开始走马灯式回忆：卡莱昂突然袭击星，被他一脚踹飞，然后他自己也因为用力过猛，体力透支而倒下。
……好像在小姐面前丢脸了。
阿斯多诺没想到，星会赶到他身边，正巧撞见他往死里殴打卡莱昂那一幕。
想到这里，阿斯多诺浮现出一丝惴惴不安。
那副深藏在他心底的、暴戾狂躁的模样被小姐完完整整地瞧了去，她会怎么想？
会觉得他攻击性太强，粗鲁野蛮吗？
阿斯多诺后悔不迭。
“……唔？你醒了？”
身旁响起熟悉备至的嗓音，阿斯多诺挣开那如影随形的黑暗，蓦地睁眼。
刺目的光线涌入眼眸，随之闯入的还有星的面容。
阿斯多诺稍微一动，当即被剧痛击败：“嘶……”
星：“别乱动，你伤得太重，米蕾拉说你要静养。”
阿斯多诺缓缓放松身躯，又听见星嘀咕几句“可惜没有止疼药”之类的：“我没事，不疼……咳咳！”
星在嘴边做了个拉链的动作：“睡你的觉吧。”
阿斯多诺：“我才刚醒。”
星瞅着他，不说话。
阿斯多诺败下阵来：“好吧好吧，不过你得先告诉我，庇护所情况怎么样？”
“你的回援很及时，要是再晚一点，你就得给自己收尸了。”
星简述经过。
卡提卡人看见阿斯多诺率领的战士们回援，又得知卡莱昂死在他手上，瞬间就乱了阵脚。
失去卡莱昂的卡提卡人宛如一群死了上帝的信徒，士气一泻千里，很快被战士们击溃，不少人甚至直接放弃了抵抗。
星当时防备重重，以为这是卡提卡人的特洛伊诡计，还叫人好生看守这些俘虏。
听到这里，阿斯多诺嘶哑地笑了两声：“这些士兵受卡莱昂压迫已久，还不断地以忠诚为名为自己洗脑……卡莱昂骤然暴毙，他们身上的枷锁解脱，感到茫然，倒也正常。”
星：“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些俘虏？”
此话一出，阿斯多诺似乎听出了什么言外之意，目光一闪，从鼻子里哼出两声轻笑：“你决定就好，我听你的。”
“……”
微妙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浮动，空气凝固了几分，像是突然没入水中，耳畔只剩水流咕嘟，以及渐次失却的氧气。
少顷，星终于开口：“我听战士们说，你杀了洛基。”
真是毫不意外的开头。阿斯多诺心想。
阿斯多诺：“没错，是我杀的。”
“……”
星：“你分明知道我和洛基达成的协议。”
阿斯多诺：“很抱歉，小姐，我的确是为了私人恩怨杀了他——包括我杀卡莱昂。对此，我愿意承担你的怒火和不满。”
星却道：“这无伤大雅。”
阿斯多诺一怔。
星：“洛基是公司的人，我原本只是想从他那里打听一些和施耐德有关的情报，没指望他能起到什么重要作用。更何况，这人狡猾得很，之前根本没把卡提卡军队的全部情报告诉我们。”
她微微凝眉，感到有些难办：“但洛基死了，公司一定会派人来调查这件事的，说不定会以此为借口，向庇护所发难。”
“……呵。”
阿斯多诺骤然放松下来，心底生出一丝隐蔽的欣喜。
在暗自庆幸自己侥幸未被追责的同时，他又忍不住自作多情地心想，也许在小姐心里，他是特别的那一个呢？
也可能是他一厢情愿，小姐只是因为看中了他的领军才能，需要他的存在，才会容忍他触犯某些界限。
阿斯多诺闭了闭眼，把纷乱的思绪强行清空：“这个好办。只要我们咬死了是卡莱昂杀的就好了，反正死无对证。或者，彻底焚毁洛基的尸身，直接把他处理成失踪。”
星思忖片刻：“……”
阿斯多诺：“只要你下令，我立刻去办。”
星：“Lookatmyeyes！回答我，你现在起得来吗？”
阿斯多诺：“……”
好像确实起不来。
星：“好好养伤，别逞强。在你伤好之前，都不准离开医疗处。”
离开病房后，星在走廊碰见了卡卡瓦夏。
卡卡瓦夏在廊道内踱步，看着有些焦虑不安：“星姐姐！”
“怎么了？”
卡卡瓦夏迟疑片刻：“那些还留在喀斯雅绿洲的卡提卡人，你真的……要邀请他们过来么？”
星：“是的。”
卡卡瓦夏垂下脑袋，只露出一个金色的发顶：“……”
星：“卡提卡人里，并非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你看，阿斯多诺不就帮了我们么？”
她揉揉卡卡瓦夏的头发：“我们虽然已经打败卡莱昂，但公司的人迟早会再来找我们麻烦，我们必须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才有机会和公司坐在同一张谈判桌上。”
少顷，卡卡瓦夏瞄了病房门一眼：“这件事，他知道么？”
“阿斯多诺？我还没和他说，不过他肯定能猜到我要做什么。”
卡卡瓦夏抿抿唇：“星姐姐，我也会帮你的。”
星感动得泪
眼汪汪，开始口嗨：“呜呜呜宝，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姐姐爱你！”
男孩顿时耳朵飘红。
————
几日后，星亲自率领一支精锐战士，出发前往喀斯雅绿洲，将卡莱昂战败的消息带给滞留在绿洲的卡提卡人。
最开始，卡提卡人惶恐担忧，还组织了人手，意图将星等人拦在外面；
但当他们得知卡莱昂战败后，先是不可置信，而后竟原地哭号起来：“圣主在上，卡提卡部族今日就要消亡了！”
“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绿洲里的居民惊慌失措，四处奔逃，泣涕涟涟。
星“哎哎”两声：“你们跑什么？我们不会伤害你们，只是想来问问，你们愿不愿意去庇护所，和我们一起生活？”
阿斯多诺受伤未愈，他的副手跟了出来，扯着嗓子大喊：“庇护所有更多的水和食物，比你们在这里生活要好得多！”
有人将妻儿护在身后，身上背着包袱，警惕道：“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
星和副手对视一眼。
副手道：“你们不相信我们，总该相信你们的族人吧？”
说罢，他挥挥手，示意几名卡提卡士兵上前。
这几名士兵都是战败的俘虏，纯粹是受卡莱昂胁迫，才助纣为虐，庇护所并未当场处决他们，只是派人暂时看管。
虽行动受限，但俘虏们也并未遭到虐待。
在他们一贯的认知里，战败就等同于死亡，谁知星竟留了他们一命，并告知他们，只要以后遵守庇护所的律法，不再作奸犯科，就不会为难他们。
士兵们一时间百味杂陈，既有逃过一劫的庆幸，又有不知未来命运该走向何方的迷茫。
这几日，他们从看守口中逐渐了解开拓庇护所，刷新了自己的认知，不由得对那名一手建立庇护所的少女钦佩不已。
事实证明，大多数人更向往和平，而非冲突和暴力。
很快，士兵们接到一个任务：跟随星前往喀斯雅绿洲，说服那里的民众并入庇护所。
不少士兵的家人仍旧留在绿洲，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能说服家人加入庇护所，他们自然求之不得。
几名士兵出列，站在阵前呼唤他们的家人。
须臾，有几名年纪各异的男女注意到他们，当即瞳孔地震，哭喊着扑上来，念叨着“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之类的话语。
更多的人察觉这边的动静，有些人牵挂着上了战场的丈夫儿子，也不约而同地上前询问。
不多时，原本乱作一团的民众逐渐镇定下来，听归来的士兵们解释战况。
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民众不过是在夹缝中喘息。他们曾慑于卡莱昂铁腕统治的雷霆之威，在染血的弯刀下噤若寒蝉，人人自危；
暴君的尸骨尚未冷却，压抑多年的暗潮骤然爆发——卡莱昂的高压统治本就如履薄冰，此刻，冰面崩裂的脆响阵阵，人们相视时，眼里的惊悸逐渐化作灼烫星火。
他们这才恍然发觉，那柄悬在头顶数年的屠刀，连同冰封的枷锁，已在黎明前碎裂成齑粉。
星站在一旁，望着不远处又哭又笑的人们，感慨万千：“真不容易啊。”
副手附和：“我们和卡提卡人打的这一仗，总算结束了。”
星：“这只是个开始。”
副手了然。
和公司有关的一切，已经在庇护所的几位高层之间传开了，几人都做好了和公司对抗到底的准备。
星：“施耐德在茨冈尼亚的全盘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更何况，这一次，是她要去向施耐德讨要这笔血债了。
副手望向天际，喃喃道：“我到现在还是难以置信，这片荒漠里发生的所有血案，都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真是荒谬！”
星：“把他人的生命当作棋子，肆意玩弄的人，终究会成为别人棋盘里的棋子。”
副手定定神：“星小姐，您准备怎么向施耐德复仇？”
星：“等他上门。”
副手：“……？”
星：“让我主动去找公司的人谈判，岂不是显得我很掉价？怎么说我也是列车的无名客，可不能让公司给看扁了。”
那头的卡提卡人相拥痛哭，哭完之后又探头探脑地望过来，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须臾，他们低声商议片刻，派出一名代表，前来与星交涉：“星……小姐，对吧？我叫邦纳斯，听说，您愿意让卡提卡人加入您的庇护所？”
星点头。
邦纳斯见她不说话，心底有些忐忑，底气也越发不足：“是所有人都可以吗？您需要我们做什么，作为加入的条件呢？”
失去卡莱昂率领的军队庇护，喀斯雅绿洲便是四战之地，谁都想来分一杯羹。
对这里的人们而言，寻找和依靠新的庇护者，才是明智之举。
但有所求，必有所付出。
这位灰发少女看似年轻，可她却能团结各部族，击败卡莱昂，显然不能小觑。
所以，她会对他们提出什么要求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