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航开始恨自己为什么这时候是个瘸子。
如果他的腿已经好了, 他就可以和他们一起回疏川。
那么站在商盈身边的就将会是他,轮得到什么江皓翎??
商盈要和他一起去采集数据他们会去哪儿呢?
他们会去他和商盈以前一起常去的小山坡吗?
他们会一起抓雨后的蜻蜓和水田里的蝌蚪吗?
他们会趁天气好一起在屋顶上看星星吗?
他也会在商盈走不动的时候背着她走过夕阳下的田埂吗?
不可以!
次日清晨,祁航的拐杖就拄上了这片土地。
坑坑洼洼、雨后泥淖的土地, 祁航统统都不放在眼里。
他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拄着拐, 就这样毅然决然地进村了。
半个小时后,付明熹吭哧吭哧地把人背回了家。
大冬天的, 付明熹气喘吁吁落了满头汗, “航哥你说你跑着一趟干嘛呢, 村里都是泥地, 你拿着拐杖来插秧吗?”
祁航一瘸一拐地进了自己房间, “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让你们受苦我一个人享福,精神支持也是支持, 我要和你们共进退。”
一进房间, 豪华大通铺, 扑面而来的甚至还有绿茶柠檬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每张床上的三件套也都是全新的, 散发着太阳晒过后温暖的香味。
“你误会了, 奶奶把我们照顾的很好。”两个人跟着进了门, “在这里我们每天都能吃到最新鲜的绿色有机蔬菜和地道的疏川菜, 晚上睡觉冷还有暖气, 卫浴什么的都非常方便。”
毕竟祁航的奶奶并不缺钱, 虽然祁弘义不常回家,但打到账户上的钱倒不少。
祁航放假的时候也会着看帮奶奶装修翻新这个家。
他知道奶奶不舍得离开老家, 他就尽量在保持房屋安全性的基础上给房屋的硬件设施进行翻新。
这样等什么时候商盈想回来看奶奶了, 住在这里也不用怕洗到一半没热水。
祁航安静了两秒,重新提起笑容,“奶奶布置这些的时候肯定是以为我要来才布置得这么仔细的”
“呀航航, 你怎么来了?!”奶奶惊讶地放下手上的竹篓,“可是我没准备你的床位啊你是今天看完奶奶就走吗?”
祁航:“”
奶奶,这是在,赶人吗?
“哦哦看来是要住在这儿。”奶奶欲盖弥彰,“没事,我再去给你理出一张床来。”
“不用的奶奶,我在付明熹和上官之间挤一下就行了。”
反正都是大通铺,睡在哪儿对祁航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上官熠:。?
付明熹:??
他们当中有0个人同意了。
坐在床上的祁航有些心不在焉,“商盈呢,怎么没看到她?”
“你找盈盈啊,她和那个小伙子,他俩一大早就进山了。”奶奶一边挂上丝瓜瓤一边道,“就和那个叫什么皓英?就那个很俊的小伙子一起,天不亮就进山了。”
“江皓翎?”
奶奶点头,赞许道:“对,对,就是这个小伙子,人很踏实很好的。”
祁航低头看了眼手表,“他俩到现在还没回来??”
付明熹搭腔,“是啊,说是午饭来不及回来吃了,让我们不用等。”
上官熠也说,“盈妹不是在群里发了吗?”
祁航闻言赶紧摸出了手机。
刚刚忙着进村没仔细看,现在他才发现手机上连个信号都没有。
他想起来自己刚进村的时候,拐杖一插到泥泞里就拔不出来了,他还险些摔了个狗吃屎,还好关键时刻付明熹出现。
人没事,就是拿在手里的手机摔飞了出去。
当时忙着赶路,祁航拿到手擦一下就揣兜里去了。
上官熠拿过他的手机检查了一下,“估计是摔到地上的时候把卡槽摔松了。”
这怎么能行。
祁航直接拿过上官熠的手机,点进去信号转了两圈之后微信的信息才弹出来。
江皓翎:[山路有点陡,我们午饭在山脚下找个摊子就地解决了]
盈妹:[嗯嗯,你们不用等我们啦。]
昭昭:[山脚下有小吃摊??好吃吗,盈妹你可以给我带点回来不?[可怜][可怜]]
盈妹:[可是可以,但是我们回来可能有点晚了。]
上官熠刚把祁航的手机修好就看见他拿着自己的手机,“你拿我手机干嘛?”
他扑上去就要虎口夺机,祁航抬高了手臂反应迅速,“干什么,我没看你和昭昭的聊天。”
上官熠的脸更红了,磕磕巴巴道:“谁、谁说我是在和她、她聊天了!”
祁航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刚刚不确定,现在确定了。”
上官熠:日!
付明熹一头雾水地凑过来,“你俩说啥呢,嘀嘀咕咕的我听不懂啊。”
“没事。”祁航面不改色地推开了付明熹的脑袋,“大人说话,小孩少管。”
付明熹:????
祁航上下划着这串聊天记录,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不可置信道:“这算什么?”
上官熠和付明熹看看手机,又看看祁航,半秒钟后异口同声道:“算什么?”
“你看看你看看。”祁航戳着屏幕掷地有声,“这算什么,一起出门一起吃饭这不就是约会?”
上官熠和付明熹看了半天也看不出这怎么算是约会了,但——
“这不是你和盈妹的常态吗?”
从小到大他们不知道有多少个休息日都是一起出门一起吃饭一起去自习室再一起回家的了。
祁航张了张嘴,哑口了两秒,“那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
上官熠和付明熹又看了眼聊天记录,“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是约会,那又咋了?”
祁航义愤填膺,“孤男寡女,想方设法地创造独处环境,这江皓翎显然居心不良,其心可诛啊!”
“想追盈妹就是居心不良、其心可诛?”付明熹说他杞人忧天,“盈妹长得这么漂亮,没人追才不正常好不好?”
刚从自己房间出来的付明昭听见了这话,接嘴道:“是啊,以前盈妹的桃花都是被谁挡掉的,航哥你不会不知道吧?”
上官熠也持续发力,“以前但凡对盈妹有点意思的男生,你使尽浑身解数阻止,你忘了?小学的时候你听说有人要和盈妹表白,你还偷偷创了个q/q小号假装盈妹去拒绝他,人家伤心得两天没来上学呢。”
至今五人组的其他三人仍不知道当时还是小学生祁航那天对另一个小学生说了些什么。
“”
祁航处于道德洼地,只能干巴巴地反问,“以前的事还翻出来说干嘛?”
和这群人从小到大一起长大就这点不好,一有什么分歧小时候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就会被翻八百遍。
“要我说,盈妹都已经长大了,你能把她当温室里的小花保护到什么时候?她以后迟早都是要去接触别的男生,去尝一尝爱情的酸甜苦辣的。”
有过一次失败暗恋经历的付明昭显然比在场另外两个男生在情感方面看得更远更成熟,“航哥你就收一收自己的老父亲心态吧,我相信盈妹会做得很好的。”
祁航难得被说得哽住了。
老父亲心态吗?
是因为从小到大他都默认商盈永远居于那个需要被他保护的位置,所以惯性让他在商盈面临新的人时这样的放不开、放不下吗?
他有些混乱。
祁航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刀子似的瞥向一侧,“有人说过你呼吸很吵吗?”
付明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算了。”祁航突然起身。
“诶诶。”其他人跟着他抬起头,“航哥,你去干嘛?”
“我去刷个茶。”
众人:“”
意识到自己失言的祁航面不改色地更正,“喝个牙。”
众人:“”
祁航:“”
草。
晚上回来的时候,商盈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很开心,笑吟吟朝江皓翎道谢:“谢谢你今天陪我拍星星。”
今天他们原本是为了去山里的小溪采样水质才提早出发的,但没想到冬天山上黑得特别快,吃过午饭没多久天幕就已经夜色四合。
他们正要下山时,商盈却抬头看到了天上的星子一颗一颗地闪烁起来。
见她很感兴趣,江皓翎就陪她多待了一会儿。
“没关系,没想到这里能看到这么明亮的星星。”两人骑着一辆电瓶车,江皓翎从后视镜里看到商盈专注的模样,忍不住问:“你很喜欢星星?”
商盈捣鼓着相机里的照片,心不在焉地点头,“嗯。”
江皓翎看着镜子里的商盈,神色露出温柔,“就是可惜这次时间太短了下次可以专门带个望远镜去看。”
两人回家的时候,星子已经结满了天幕,预示明天会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到了奶奶家附近,上坡不好开,江皓翎要去停车,商盈就先下车,有一搭没一搭地慢慢往家的方向挪去。
她拍到了北斗七星,旁边还有一些比较亮的大星星,可能是什么猎户星座,大熊星座,小熊星座之类的,反正她分不清,但是祁航应该知道。
她要赶紧回去把照片导出来发给他。
祁航一定会忍不住夸奖她是世界上最会拍星星的人。
这样想着,商盈哼着歌快步走了起来,脚步轻快得像是在蹦蹦跳跳。
“你的心情很好?”
黑暗中有人在家门口突然出声,商盈吓了一跳,猛地止步。
小猫捂着自己狂蹦乱跳的心脏,看清是祁航后,她的眉眼瞬间舒展,惊喜地开口,“祁航?!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眼角眉梢都盈起漂亮的笑意,剔透的眼瞳里亮晶晶的,像一朵花在他面前忽然摇曳了一下。
于是他的心神也被荡漾片刻。
“咳”祁航轻咳了一声,强迫自己回过神,“就是觉得你们太累了,想着要陪你们同甘共苦。”
虽然商盈觉得祁奶奶把这里布置得非常好,他们根本就没受到什么苦,但祁航能来,她还是很高兴,“嘿嘿。”
“傻笑什么?”虽然祁航这样说着,但也跟着商盈笑了起来。
一盏昏黄的檐顶灯,黑暗湿润的小巷,拂过夜风之中的鸟鸣。
如此熟悉又略微陌生的场景里再见到彼此,两人都有些躁动的喧嚣,却又在彼此的笑里心领神会地找到了落点。
夜风好像忽然变得脉脉,绸缎一样流淌,格外眷顾这一盏昏黄温馨的小灯。
有好多好多故事要告诉对方,有好多好多垃圾话想和你说啊。
“商盈你的手套忘拿了祁航?”
不速之客打破了这份平静——
作者有话说:“有好多好多故事要告诉对方,有好多好多垃圾话想和你说啊。”谁懂是最最青涩而悸动的思念[可怜]两个宝宝其实都很想念对方[可怜]
——
抱歉了姐妹们最近更新真的很不稳定,一方面是情感要转变了写得很卡,另外一方面是高速车祸异地维权真的很难,一直在跑来跑去,大家可以囤个三四天再看[摸头]不说了俺继续码字去了,今天应该会有双更!!
第62章 .
江皓翎也慢慢走进了这一方昏黄的灯光中, 拉出一个黑而长的细影,像是不经意的巧合般夹在两人的影子之间。
他把手套递给商盈,“别又忘记了。”
“谢谢。”商盈刚刚看照片, 为了方便就没戴上手套,没想到下车时真是不出所料地又忘记了。
从前她就经常这样, 所以祁航的电瓶车里经常给她多备着一份的手套、帽子、外套之类的。
祁航看着商盈从江皓翎的手里接过手套,白天里那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再度席卷而来。
江皓翎也看向祁航, “你怎么来了?”
祁航冷笑一声, “我不能来?”
“祁航。”
语气好冲, 连商盈都听出了不妙。
她待在两人之间, 看看江皓翎又看看祁航, 看样子是——好朋友吵架了。
江皓翎不打算在商盈面前和祁航硬碰硬,他看向商盈, “那我先进去了, 明天还要去镇上一趟, 早点休息。”
祁航的眼睛忽然瞪大。
“嗯。”商盈点点头, “放心吧我记得的。”
等到江皓翎进门后祁航又扭过头去问商盈, “你们明天还要一起去镇上?”
商盈不假思索, “是呀。”
“是五个人一起还是就你们两个人?”
“就我们两个人。”商盈觉得疑惑, “这个分组没在群里说过吗?”
“说过。”顿了两秒钟, 祁航又开口,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去镇上?”
商盈回过味来了, 她很奇怪地反问, “我不能去镇上吗?”
“可以。”
祁航应完就觉得自己闪舌头了,“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江皓翎一起去?”
商盈觉得更奇怪了, “因为他和我是搭档啊。”
搭、档。
好刺耳的两个字。
沉默片刻,小猫发觉祁航的神色好像不太对。
悄悄地觑了眼祁航,她不由得反思——是她刚刚说话的语气太强硬了吗?
小猫有些不能确定。
可毕竟祁航刚刚受了伤,内心敏感脆弱也是有可能的。
于是很有良心的小猫决定放下自己的身段,主动询问,“你你在不舒服吗?”
祁航抬眼看向眼前的少女。
灯光下她的眉眼柔和,杏眼清澈,唇瓣微微挺翘,是饱满元气的西柚色。
那张小猫脸又冷又萌,好像叫人不能靠近似的,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小猫正那样认真地端详自己,祁航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出这个结论:她很关心自己。
这时候他心底却陡然让那个卑劣的想法冒了头。
请不要和江皓翎一起出去这句话如果是他说的话她会同意的吧?
毕竟他只是个无害的病人,他能有什么私心?
可反过来说,他只是个病人,他又有什么立场去阻碍商盈的行动?
他的立场是什么?
他的筹码是什么?
他没有立场。
而筹码,假使他用自己的腿伤相挟,未免显得卑劣。
他救商盈时完全出于本能、出于真心,当时发生的一切都十分真诚。
“祁航?”商盈歪了歪头,忽然觉得祁航失神的时候有些好看。
如墨的眉眼隐在碎发的阴影下,带着失意,皮肤偏白,下颌线利落,分明是清昳硬挺的五官却透出淡淡的脆弱与颓唐。
像是玻璃糖纸那样,因皱巴巴的折痕反倒显出愈加吸引人的光彩。
她撑着膝盖,忍不住抬手轻轻抚过祁航蹙紧的眉头,“不要不开心啦。”
她顺手理了理祁航额前的碎发,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挫的大狗。
祁航却忽然抬手抓住了商盈的腕子。
她的手冻得很冰,但祁航的手出人意料的滚烫,甚至让商盈觉得有些太灼人。
祁航的喉结滚了滚,“商盈。”
小猫不明所以应了声,“嗯?”
“你”
没有等到下文,商盈歪了歪头,“我?”
祁航的手上用了些劲儿,“你”
他想留住她。
可他第一次没有这份自信。
商盈的另一只手握住了祁航的手,“怎么了,慢慢说。”
她总是这样。祁航想。
明明平时是一只恃靓行凶无限娇蛮的小猫,偏偏在这时候她总能精准嗅到自己的脆弱,充当他的港湾,令他无限眷恋这份温柔与包容。
伙伴们总说自己太惯着商盈,对商盈太过保护,可是只有祁航自己知道,商盈又是如何在他最无助、最低落的时候给予他柔软的陪伴,和无限坚强的力量。
她是一只比伙伴们看到的还要好一百倍的猫猫侠。
可她越是好,祁航心底那点索求就变得更加卑劣、更加无地自容。
商盈摸了摸祁航的脑袋,又往下搓了搓他的耳垂,动作轻柔又熟稔。
他抬起头来,于是商盈便能顺势望进那双漆黑的眼瞳。
有渴望,有期盼,有热切的许多情感,甚至有灰溜溜的可怜。
他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你别和他一起去,好不好?]
明明只是十个字,可却好像重逾千斤,压得祁航咬着牙齿张不开嘴。
祁航偏开头,垂下眼睫,敛去笑意的侧颜锋锐疏冷,像是失魂落魄的小狼。
“没什么。”
他最终只是说。
看着商盈屋里重新亮起的灯光,祁航的心里却凉凉的喘不上气。
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想要使劲往上抓住那根稻草,身体却沉沉的不受控制地往更深处坠去似的。
这段距离很正好,正好让祁航看清楚。
她已经长大了。
那只从小跟在他身后的小花猫,那个受委屈了会哭哭唧唧找他撑腰,那个高兴时会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拥抱他的妹妹,已经长大了。
祁航意识到,他已经不能,也不该再替商盈做出任何决定了。
要剥离一个长达十七年的习惯是很疼痛的。
他坐在那里,仿佛受伤的小狼在月光下,不停地呜咽,说我很痛,我很伤心。
可是不够勇敢的人,就连发声也不能让另一个人听到。
第二天大家出来吃早饭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寻常。
“什么情况?”上官熠剥了个咸鸭蛋,还没捂热就被付明昭截去了半个。
作为报酬,付明昭大方地和他分享了情报,“昨天晚上盈妹和航哥聊天,航哥没回她消息跑去打游戏了。”
上官熠奋力抢回来了个蛋黄,咬牙切齿,“打游戏的时候看不见消息挺正常的呀。”
“那不一样。”付明昭说着,手上根本没停,直接把上官熠的那碗粥乾坤大挪移到了自己碗里,“是看见了没回,跑去打游戏,打完游戏又去刷抖/音了,就是没回盈妹。”
上官熠客观分析,“会不会是误会了?”
“我也这么说,但盈妹说她都看见航哥的抖/音上线标志了,游戏也是,他俩绑了关系,消息都直接发她q/q上了。”
“那是什么情况。”付明熹也百思不得其解,“航哥吃错药了?”
祁航不回消息的概率有之,可不回商盈的消息,那真是宇宙大爆炸以来头一回。
“就是说,所以现在盈妹可生气了。”
祁航和商盈互相谁都不理,连带着付明昭一行人也大气一口不敢喘。
三个人窃窃地聊了一会儿,只剩江皓翎像个没事人似的收拾碗筷。
“祁航。”收拾完,江皓翎叩了叩门,“奶奶说你也想去镇上,要一起吗?”
虽然非常不想祁航来当这个电灯泡,但毕竟是祁奶奶的嘱托,这些天受祁奶奶照顾甚多,江皓翎没法拒绝。
“不用了。”祁航坐着椅子转过身来,神色淡淡的,眼皮微耷,“我的腿受不了颠簸,去镇上太麻烦了。”
江皓翎意外地挑眉,“当真?”
不怪江皓翎多疑,毕竟祁航在电灯泡这一行干得有口皆碑,他实在担心祁航猝不及防地再给他一下。
祁航歪了歪头,“我不去你很失望?”
江皓翎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倚在门框上,“看起来是想通了。”
“闭上你的嘴。”祁航直接飞过去一个枕头,“做梦没睡醒还让你美上了。”
江皓翎赶在枕头砸到脸之前关上了门。
他换了个方向走到屋外祁航的窗边,扬声,“放心吧,不用你说我也会保护好她的。”
这下祁航没再说话。
“保护”这个词,以前自然而然该落到他的肩上的。
现在骤然被人脱去了牵引绳,他就像是一只茫然的丧家之犬一般,惶惶着不知该去向何方。
他转回身,书桌上还有张装裱起来的相片。
那是他们七岁的时候,小商盈第一次跟着他来到奶奶家的时候。
他们为她过了个生日。
照片上的小商盈在中央,带着纸做的生日帽,正专心地对着蛋糕闭眼许愿。
那时候小商盈许了个愿望,许的是希望有人可以陪她过一次农历的生日。
那时候小祁航也许了愿。
他许的是,希望以后每年都有人陪商盈过农历生日。
现在或许这个愿望即将实现,世界上将多一个人爱小猫。
祁航躺在椅子上,拿书盖着脸,唇线却绷得很紧。
可是,可是
“航哥,航哥!”
吃过饭,付明昭带着上官熠激动地把祁航从床上捞了起来。
祁航的语气恹恹的,无精打采道,“干什么,我现在要专心修养,你们这是骚扰我可以报警的。”
“修养顶什么用,看看盈妹给你定的这个礼物就啥毛病都没了!”
果不其然,一听到商盈的名字,祁航就不挣扎了。
虽然嘴上还是念念叨叨的,但双手老老实实地搭上了上官熠的肩膀。
“什么礼物”
祁航的话在看到场地中央放着的东西时戛然而止。
他看看左右,“这,这就是她送我的礼物?”
“是啊!”昭昭挺起小胸脯,感到非常的与有荣焉,一看就是在准备这个礼物时掌握了不小的话语权。
而另外两个男生看起来就感觉快憋出内伤了。
因为场地中央停着的,正是一辆制作精美的轮椅。
祁航擦了下眼睛,确定自己没眼花。
嗯。
轮椅。
既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祁航甚至能想象出在挑选这辆轮椅时商盈的心理活动。
因为自己为了救她所以腿瘸了,她就要送自己一个轮椅。
很符合小猫的作风。
很务实。很耿直。
奶奶上去摸了两把仔细辨认,“这都是好料子啊。”
虽然不是顶顶贵的料子,但能看出都是做了功课的,皮质包面,关键连接处用了皮圈减震,背面还刻着一个星星形状的图案。
上官熠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前几天下山后都往镇上跑,我还以为有什么道具必须每天去现买呢。”
“什么?”祁航回过头来,“这个轮椅不是她网上买了寄过来的吗?”
“才不是呢!”昭昭炸毛了,“拜托,这都是盈妹每天收工后趴在被窝里做功课一件一件订过去,最后找镇上有名的手艺师傅组装的好吗!”
为此她也陪盈妹熬了好几个小夜呢。昭昭心想。
不过这都是女生寝室发生的事,他们男生没心没肺当然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有人错误地估计了自己在小猫心中的份量hhhh[求你了]
——
因为从小就和小猫亲密无间,所以竹马哥反而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越发无法确定小猫的心意和自己的心意,甚至在面对那么纯洁天真的小猫时,他会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心意是卑劣的,而为了这份卑劣的心意阻止小猫“跟随”她自己的心意竹马哥更是做不到,他分不清自己对小猫究竟是惯性的亲密还是成熟的喜欢;更没有自信去确定小猫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患得患失非常惘然,让此昂扬的少年第一次感觉到了怯意,原来感受到爱的第一瞬间是害怕hhh
可是我们都知道胆小鬼注定是得不到幸福的,所以竹马哥,你崛起吧!!!!
第63章 .
最近疏川连着一段时间都是晴天, 夜晚可见度高,非常适合观星。
商盈和江皓翎来的这座山头已经被当地文旅局开发成专门观星的景点,安全措施做得很好, 关键的地方也都设置了摄像头和救援点。
到了夜里,游人络绎不绝。
只是来这边的多是年轻情侣, 他们两个混迹其中,显得有些过于礼貌与生疏。
江皓翎快走两步拉进了和商盈的距离, “晚上还是挺冷的, 我带了暖宝宝, 你要吗?”
“啊谢谢。”商盈没有忸怩, 接过了江皓翎口袋里的暖宝宝。
小猫熟练地运用社交礼仪高情商夸奖道:“你想得真周到。”
“我还带了外套, 你要是冷的话我可以去拿。”
“没事。”
两个人找了块人少的石头坐了上去。
周围没有枝桠横挡,他们能够用肉眼直接观赏到许多星子。
商盈打开手机, 拉低了曝光度拍照。
江皓翎坐在她身边, “你很喜欢看星星吗?”
喜欢吗?
商盈从手机上收回目光, 思考了一下, “喜欢谈不上…可能就是习惯。小的时候经常闲着没事就和祁航一起爬屋顶看星星, 养成了习惯, 所以现在无聊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 我就喜欢跑天台去看星星。”
说着, 商盈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笑了笑, “是不是很无聊?”
江皓翎摇头,“不无聊, 我也很喜欢坐着发呆放空。”
顿了顿, 他像是随口问了句商盈,“所以你现在是心情不好吗?”
商盈抿了抿唇,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于是江皓翎又有了答案, “因为祁航?”
商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好聪明啊。”
江皓翎笑笑。
其实他很想说,不是他够聪明,而是她的反应实在太明显。
一个几乎不太会为生活当中的琐事烦恼皱眉的人,能够挑动她情绪的人几乎只有祁航。
偏偏她连失落或是生气的反应都那样安静,如果不是他多问一嘴,或许他就连商盈的情绪都捕捉不到。
“所以你在生气他为什么不回你消息吗?”
商盈摇摇头,“生气算不上。”
她的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托着脸,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有点苦恼。”
江皓翎也学着商盈的样子往天上望,“没事,等到他收到那辆轮椅后,应该就会来和你道歉解释了吧。”
毕竟商盈为了这辆轮椅是如何忙前忙后的,江皓翎都看在眼里。
她不善言辞,但做出的每件事都在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稳妥的温柔。
没有人能不被这样的人吸引。江皓翎想。
“我不是想要他的道歉。”商盈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我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哄他。”
“哄他?”江皓翎很纳闷,“他不回你消息,你不生气吗?”
“嗯。”商盈按灭了手机,“当然会生气。”
她的眼里有少女很寻常的懊恼和埋怨,但仍然温柔又明朗,“但他腿伤了,很多事都做不了,心情会不好很正常。”
“假如,我是说假如,他因为这件事对我有怨言的话,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她不能享受了祁航很多很多的偏爱,却反过来指责他情绪敏感。
说着,商盈打开胸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傍晚的山风柔和清新,她的情绪也跟着平静下来,“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嘛。”
很多时候,商盈会把祁航定义为“最好的朋友之一”
但也许是山顶的氛围太宁谧,又或许是坐在她身边的人气场十分无害,她忍不住想,昭昭是她毋庸置疑的最好的朋友,但她似乎无法把祁航放在一个和昭昭相同的位置上。
好像放在哪个位置都不合适。
人和人之间的羁绊是用眼泪做成的,而他们之间的羁绊实在太多太密太坚实了。
他们历经了彼此人生当中太多的似水年华,欢乐无奈,流的眼泪当中有多少对方的目光注视他们自己也说不清。
这是一份比友情更纯粹比亲情更自由的感情。
“很好的朋友…吗?”江皓翎露出一种局外人的清醒。
没有说是最好,这恰巧是一种很微妙的偏爱。
商盈忽然想起祁航在学校里说的那句“the best forever friend”。
她轻轻道:“应该是,很好的,永远的朋友吧。”
两个人又看了会儿星星,发觉江皓翎很久都没说话了,商盈偏过头去看他,“你怎么了,是不是冷了?”
说着她就要把自己口袋里的暖宝宝还给他,“我现在好多了,你冷的话就拿着取会儿暖吧。”
“没事没事。”江皓翎向商盈展示了自己口袋里的暖宝宝,“我只是觉得有点羡慕祁航,有你这么一个好朋友。”
哪怕是以朋友的名义,被你爱着真好。
假如这话是出自祁航之口,小猫一定骄傲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并夸夸其谈告诉祁航以后一定要做她更忠实的奴仆。
但这话是江皓翎说的,于是小猫便有些不好意思,抿唇笑笑,“其实平时祁航对我也挺好的。”
说完小猫就觉得不对——咦,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总之,你也不用羡慕。”商盈拍了拍他的肩,“我,昭昭,上官、还有大哥和祁航,都把你当做好朋友,以后你有什么问题,欢迎随时来找我们,打游戏也可以。江皓翎,你是个很好的人,不管谁和你做朋友都会感到幸福的。”
肩膀上的力道不重,却足够震荡江皓翎的心。
他的心脏随着自己的目光不受控制的悬于商盈一身。
他的价值就这样被巧妙而深刻地被肯定了。
不是和他们成为了朋友才证明他是个很好的人,而是因为他本身就很好,所以自然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幸福。
只是这时候的江皓翎突然很想问,只是做朋友吗?
商盈说他是个很好的人,那么或许不只是做朋友,他也能够给予她幸福呢?
江皓翎的目光有了些分量,于是商盈不得不回应这份重量,“你在想什么?”
“在想有句话要不要说。”
“想说就说。”
江皓翎微微颔首,“担心说了后悔。”
“那你不说就不会后悔了吗?”
他摇了摇头,“我不确定。”
商盈鼓励他,“那就说,既然说也会后悔,不说也会后悔,那就说出来。”
江皓翎看着商盈,忽然有些懂了祁航的胆怯,也为曾经自己的自大感到羞惭。
他曾经以为自己和祁航相比唯一的筹码就是他足够勇敢,也足够清楚自己的心意。
可是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足够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第一时间萌生的情绪就是胆怯。
担心自己不够好,担心自己的爱意冒犯了对方。
商盈转回头。
她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那里,认真又仔细地感受着山顶上的万物声籁。
像是一颗沉静运转的恒星,不论有没有人看见,她都在往自己的方向运转、周旋。
而江皓翎的人生,已经因为商盈的出现而感觉到片刻的温暖、见识到不同的风景
“你们都不知道盈妹费了多少功夫。”昭昭还在滔滔不绝地向男生们介绍这辆凝聚了商盈心血的轮椅,“就连师傅都感叹她有这心思可难得了。”
坐到这个轮椅上的时候,祁航是有些麻木、失神的。
或者说,他不敢细细地去感受商盈藏匿其中的巧思。
这样的用心,祁航已经没有办法用以往的心态来平和地接受这一份好了。
她的好在这时候像是个潘多拉魔盒,无声地诱惑着他,却又像是在挑衅着他。
步步诘问——
“你敢打开吗?”
“你有这个勇气打开吗?”
祁航说不出来。
“对了对了还有这个花纹。”昭昭继续介绍,“是盈妹专门让师傅刻的,说是什么幸运星,她说自己有很多的幸运星,这次希望好运可以降临在航哥的手心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怎么办我真的要被盈妹浪漫死了。”
祁航看到了上面的幸运星。
不止一颗,是许许多多的幸运星,就像除夕夜的最后一分钟她的朋友圈发的那张照片。
双手托举起的,不止幸运星,还有一份浪漫的愿想。
祁航像是忽然回过神似的,“商盈呢?”
“出去了。”
“哦哦对。”
她和江皓翎一起去镇上了。
可是,“都这个点了,为什么还没回来?”
昭昭打开手机确认了一眼,“之前他们不是在群里发了过了吗?说是要去山顶看星星。”
“看星星?!”
怎么又是看星星??
祁航手忙脚乱地找出自己的手机,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又没信号了,之前的一摔让他的手机信号时有时无,竟然错过了这么重要的消息。
付明昭突然意识到,“话说,江大帅哥不会是喜欢盈妹,要和盈妹表白了吧??”
付明熹搭腔,“倒真有这种可能,说起来每次他来找我打游戏的时候,都有意无意地提起盈妹,昨天还来问我,盈妹是不是很喜欢看星星。”
“怪不得。”上官熠回忆,“走之前江皓翎还去拿了个快递,里面好像是个望远镜。”
“那就对了!”昭昭兴奋得像是瓜田里乱窜的猹,“江大帅哥绝对喜欢盈妹!!”
不对,不对。
祁航听他们的分析听得心烦意乱。
商盈不是喜欢看星星,喜欢看星星的是他,小的时候每次和爸爸吵架了心情不好,祁航就会爬上屋顶去看星星。
而商盈商盈是在陪着他。
付明熹点点头,“如果是江皓翎要追求盈妹的话,我觉着行,这小子挺靠谱的。”
上官熠推了推眼镜,附和,“外形也蛮般配的的。”
祁航蓦地出声:“不行。”
其他人都纳闷地看过来,“为啥?”
“因为”祁航卡了一下,“商、商盈都没给他定做轮椅。”
三人:“……”
“怪不得都说航哥是盈妹的狗。”昭昭指指点点,“看看,做个轮椅就把狗激动疯了。”
付明熹也说,“是啊航哥,这我就得说说你了,人家腿又没断,要什么轮椅?”
上官熠一个长吟:“忠犬护主啊护主。”
祁航:“”
此犬严肃重申:“首先我不是狗,其次,就算他腿断了,商盈也不会给他定做轮椅的。”
“说不好。”昭昭提出异议,“要是江大帅哥的腿也是因为救盈妹才断的,盈妹那么好,应该也会给他定做轮椅的吧?”
“同意。”
“同意。”
祁航:“……”
唉。和这群没有小青梅的人真说不清楚。
奶奶买菜回来后,几个人立即去厨房忙忙碌碌。
付明熹从灶头探出脑袋来,看见祁航一摇一晃地出了房门,“诶航哥去哪儿,马上要吃饭了!”
上官熠看了眼门口的棍,“拐杖也不要了吗?”
付明昭倾情推荐,“诶要不试试这个轮椅呢航哥!”
祁航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没有回头。
潘多拉魔盒问他是否有勇气打开。
少年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滴——”震动声响起,商盈低头看了眼手机。
是祁航的未接来电。
山上的信号不是很好,她刚看到这则来电就因为超时被自动挂断了。
她打开微信,转了好一会圈之后才把消息发出去,[怎么了?]
对面秒回,[我有话想说,你现在在哪里?]
[在山上看星星。]
商盈有些疑惑,有什么话不能微信上讲,非得当面说吗?
[是哪座山?]
商盈编辑了自己的位置发出去后,得到一句,[等我。]
看着这两个字,商盈莫名觉得有些郑重。
于是她敲开键盘,刚打算回复时,江皓翎的声音就随着风撞到了她的耳边。
山风骤然大了起来,刮得人几乎站不稳,耳畔灌满了呼啸的风声,好像比夜色还要吞没人心。
江皓翎紧张地看着商盈。
正当江皓翎以为自己的声音淹没在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风里时,他听到商盈重复了一句,“你喜欢我?”
江皓翎紧张得喉咙都是干燥的,他点了点头。
商盈很吃惊,又重复了一句,“你喜欢我?”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商盈这幅模样,江皓翎忽然觉得有些轻松。
大约“喜欢”一词就像是,需要摸黑去打开的一盏灯,在没有打开时,黑暗是未知的恐惧,是会无限膨胀的洪水猛兽,然而打开后,喜欢就仅仅只是喜欢,江皓翎反倒不再紧张。
“需要这么意外吗?”江皓翎笑着说,“天热给你开风扇送水,特地跑去小卖部给你买糖,送你发夹和娃娃,都这么不明显吗?”
“那是因为祁航也”商盈说着蓦地刹车,她隐约意识到自己这时候说这话似乎并不好——
作者有话说:小猫:小心翼翼地闯了很多祸(头顶大包流泪.jpg)
第64章 .
“因为祁航也做过这些事?”
江皓翎完全能够理解商盈的心理活动, 他不得不承认,“祁航对你太好了,要超过他真的很难。”
没人能在澎湃的浪花前注意到潺潺的小溪。
对江皓翎来说, 祁航就是这么吵闹、瞩目的存在。
“也不是这么说的”
商盈隐约觉得江皓翎的对比并不合适,但她说不出来不合适的源头在哪里。
“商盈, 今天我和你表白,并不是想给你压力, ”江皓翎很诚恳地把望远镜交到商盈手里, “只是想告诉你, 对你的这份喜欢, 真的曾给予我很大的动力。”
或许她不会记得那个寻常的下午, 不会记得一班再普通不过的公交车上哭得死去活来的小胖子。
但江皓翎却会一直记得。
那个下午,他从家附近的漫展回来, 巨大的戒断反应让他忍不住在人来人往的公交车上崩溃流泪。
那时候他在现实生活当中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胖子, 不招任何人的喜欢, 即便成绩很好, 同学们也只会在需要抄他作业的时候和他敷衍地聊上两句, 周围的人几乎把他当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便利贴;可是在漫展的时候, 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爱好聚集在这里, 人和人之间都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说, 他可以短暂地逃离现实世界, 成为“伙伴”中的一员,在这里江皓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重要。
只是回去的路上, 江皓翎一想到他又要回到那个现实世界, 巨大的落差和对孤独的恐惧几乎快压垮这具小小的身躯。
也许这些事由现在的江皓翎来看不过是一件再小不过的小事,不过是一个要花一会儿调剂一下情绪的坎坷,但对当时的江皓翎来说, 就是无异于天塌的鸿沟。
小小的江皓翎几乎万念俱灰,不懂为什么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不懂为什么他又要一个人面对孤独的世界。
但也就是在那一班公交车上,有一个孤独的小孩注意到了另一个孤独的小孩。
那是商盈第一次自己坐公交车,圆圆的眼睛左顾右盼,满是防备。
她看到了角落里默默落泪的江皓翎,快要下车时,商盈犹犹豫豫着,走到了江皓翎面前。
她拍了拍江皓翎的肩,摊开手露出她刚刚从书包上摘下的挂件。
那是一个黄色的卡通星星挂件,配在她奶蓝色的书包上显得又乖又可爱。
江皓翎眼熟商盈。
他们从前在同一家乐器教学机构学习,她是里面架子鼓打得最好的女生,江皓翎好几次路过琴房都能看见她在里面练习,和她一起的还有一个白瘦的男生,他们几乎总是形影不离。
商盈见他愣在原地,又晃了晃手里的挂件,解释道:“这里面的星星粒粒都是可以动的,送给你,不要哭了。”
直到商盈下车,江皓翎都还没回过神。
他不敢相信,回归到现实生活的他,在生活中毫不起眼的他,竟然也被另一个人看见并好好地安慰了,哪怕他们之间毫无干系。
世界上竟然也存在这样干净的善意。
这对江皓翎来说无疑是可贵而动容的。
从那之后,再见到商盈就成了江皓翎努力的方向。
他给商盈写了很多封情书,和自己约定,等到变得更好的时候就去找她。
而现在,他来同当年的自己赴约。
听完江皓翎的故事,商盈久久地回不过神。
记忆好像被打开了个缺口,于是模糊的影像随着江皓翎的叙述而流淌。
“其实你已经不用和我说谢谢了。”商盈吸了吸鼻子,发自内心地为自己的伙伴高兴,“当初把挂件送给一个哭泣的人,是我的善意,而真正让你成长为今天这样更好的人的,是你自己啊。”
小猫绝不居功,“没有在困难的时候苛责自己、放弃自己的人,本身就拥有一颗足够勇敢而坚强的心,江皓翎你一直没变,一直都很勇敢。”
说着,她朝江皓翎双手竖起大拇指。
江皓翎赧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他的耳朵红红的,连同眼睛也红红的。
小猫拆了包餐巾纸,给他递过去,“擦擦吧,晚上风大,眼泪不擦掉第二天起来脸会裂开的。”
“谢谢。”也许是情绪波动太大,又或许是夜深后温度骤降,总之江皓翎接过纸巾时指尖微微发颤,他说:“其实高中开学再见到你的时候,我以为你很高冷很不好接近,但你有一颗温暖的心,还很会照顾人,这点让我觉得,你依然和小时候一样。”
听到这里,商盈莫名有些心虚。
对于“很会照顾人”这个评价,她确实有些陌生。
毕竟小的时候祁航生病,都是商盈亲力亲为一手把他照顾进急诊的。
小猫在生活技能上确实不算成熟,但多亏祁航给她练手,她终于也算是勉强能把自己和身边人照顾好的类型。
过了好一会儿,江皓翎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才继续道:“所以商盈,喜欢你这件事坦坦荡荡,我不想遮掩,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坐正了身子,认认真真地看着商盈道,“谢谢你从前带给我的善意,以及相识后的温暖与鼓励,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伙伴,过去你送我的星星挂件陪伴我度过了很多难过的时刻,今天就在这片星空下,我想问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等祁航赶到南门口的那刻,却被通知大门关了,只有东门还开着,晚上有保安值夜。
祁航没说什么,下意识倒退两步,气都没来得及喘匀,掉头就跑。
工作人员“诶”“诶”地追了半天没追上,只能气喘吁吁地眼睁睁看着祁航消失在夜色中,“年轻就是好,瘸着条腿还能跑那么快。”
等到祁航赶到观星台的东门口时,却发现东门也关了,山上都已经没人了。
祁航拿出手机,第一眼确定自己的手机右上角还有信号,然后才划开消息栏。
但这上面没有显示新消息。
他迟疑着点开微/信,第一眼是和之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的聊天页面,只是过了两秒后它才开始显示重新接受信息以及跳出了信号不好正在重连的消息提示。
商盈甚至还打了他好几个电话。
沉默了两秒,祁航没忍住:“…草!”
他真是脑子里有泡居然还在相信这个有信号消失前科的手机!
他打开手机继续给商盈打去电话,边打边在广场上四处搜寻。
对面迟迟没有接通,一声一声的提示音过后,祁航的心忍不住越来越乱。
是没接到吗?是手机不在身边吗?
还是。
祁航的想法忍不住往最糟糕的方向滑落。
——还是她终于发现,原来看星星这种事情,有没有祁航都一样。
想到这一点,祁航几乎整个人都怔在原地,失魂落魄。
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在秒速之间从他脑海中划过又斩断,好像他这个宇宙中的一切都在缓慢坍塌,祁航觉得自己的脑袋痛得快要炸了。
“喂,祁航?”
终于。
长长的提示音,熟悉的、轻软的女声从电话里传出来。
祁航才感觉到自己整个人从混沌中被捞起,重新能够呼吸,“喂?”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祁航你现在在哪里啊?”对面的声音一卡一卡的,“我们被保安带下山了。”
耳边非常嘈杂,山上的信号并不稳定,而听筒那边不仅传来人群隐约的抱怨声,还有举着喇叭的保安高喊疏散。
原来是观星台有一处突然断电,正在启动备用电源。
但出于游客安全考虑,他们还是选择关闭了观星台。
那些保安担心游客逗留在半山腰上不走,一直举着喇叭催促游客下山,就连停车场也不让他们多待。
商盈担心祁航过来扑空,可拨出去的电话一直显示无人接听。
祁航没回答,而是反问她,“你在哪里?”
“我们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商盈扶着自己的头盔,耳边的风一阵一阵地呼啸,她尽量缩紧了身子好让自己能够听清楚祁航的声音,“你到哪里了呀?”
祁航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映红的夜幕,改口:“在家。我们家里见。”
“啊”商盈有些疑惑。
明明刚刚他还在往山里的方向赶,怎么现在就在家里了?
难道他又在骗她?
想来也是,他腿都瘸了,怎么能走山路呢?
可恶!
小猫忿忿不平地想到,她刚刚居然真的被祁航郑重的语气给骗到了。
坏祁航!
到家后,商盈从储藏室里轻车熟路地翻出了一桶泡面。
祁奶奶不喜欢他们吃泡面,认为他们平时在城里爸妈没工夫做饭吃泡面尚可以理解,但来她这儿还吃泡面则是对她的蔑视。
没人能在她这里吃着垃圾食品出门。
于是叛逆的小猫准备溜出去泡泡面吃。
村里的房子都建造得极近,羊肠小道七拐八歪都是融洽的邻里情分。
小的时候,村里经常断水。
商盈就跟着祁航每天拿着洗漱用品去他二大爷家洗澡,洗漱完了晾好自己的小衣服,两个人再溜溜达达地从二大爷家回家吹空调、吃西瓜。
这也是商盈喜欢疏川的原因之一。
这里的人情味很浓,村里的人见了她和祁航都跟见了自己孙辈似的,总要招呼着他们回家吃饭。
半道上开始下雪。
在二大爷家等水开的商盈倚在门框上慢悠悠地喝了口姜汤,看着没多久盐粒子就化成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从天际洒落,她庆幸自己早早地回家没有在半路逗留。
毕竟这种时候在山路上行车是非常危险的。
就在这幅幽谧的山乡雪景图当中,有光束在曲折弯绕当中急遽穿越,宁静的雪尘也随着光束的经过怦然炸开了漩涡。
——有人正在山路上危险地行车。
下车后,少年熟练地停车上锁,身姿挺称,胸膛微喘。
他扭过头看到一旁上着黄牌的电瓶车,长臂一撑翻身过墙,姿态矫健,落地后一步都没逗留地狂奔起来。
这是疏川的第一场雪,天色见红,这是大雪的预兆。
初雪越下越大,祁航也越跑越快,他第一次感觉这个坡同奶奶家的距离有那么长那么长,又忍不住想,如果手机没有摔坏就好了,如果多看一眼微信的消息就好了,如果自己的腿没断就好了。
如果他在昨晚叫住商盈就好了。
如果他早点意识到就好了。
如果,如果。
下雪的那刻,
他只是,真的很想很想见到商盈。
冬天山村的夜晚,宁谧,清寂。
高耸的巡逻灯泛着暖黄的灯光,不紧不慢地探照过周遭的土地,照亮低矮的屋檐、窝棚与菜畦,像是一盏融融的火炉,恰到好处地融化了远归人心里那一点薄薄的冰霜。
等到祁航追到光的那一刻,曲折幽宛的巷道在他面前骤然开阔。
巡逻灯照着少年狂奔的步伐,随着他的步履一点点映亮了低矮镇墙上的几个大字。
在他转弯的那刻,明黄澄朗的灯光停留在“爱”字上。
古朴灰旧的爱,在经年以后因少年的拔足狂奔而重新变得鲜艳灿烂——
作者有话说:少年的爱是飞奔的、急切的、真诚的、不管不顾的、唯一的。[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受不了了这就是青春啊!!!!
第65章 .
在二大爷家倒完热水后, 商盈哼着小曲儿走在巷道里准备回家。
走到尽头时却被突然出现的黑影吓了一跳——有人一个滑铲就停在了她跟前。
“啊!”商盈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泡面。
少年与巡逻灯的灯光一同出现在转角,商盈的世界也随之骤然亮起。
等到看清了来人之后,商盈更加惊讶了, “祁航?你你腿不瘸了??”
他喘着气上前,“还好。”
灯光映落来人挺拔厮称的身段, 显出古代少侠夜行似的英勇与矫健。
在某种程度上,他确实是狂奔的、急切的、真诚的、不管不顾的。
从出门、骑车、找人、再到折返、骑车、回家、找人, 祁航这一路上都是有些木然甚至是恍惚的, 他好像被裹在情绪的福尔马林里, 一刻都不敢停地奔向那个目的地。
直到见到商盈的那一刻, 他终于敢痛快地喘气, 被静置的时针也因此重新转上发条。
“商盈。”
在这狂奔的一路上,祁航的脑海里划过无数个念头, 他有好多好多话想和她说, 那些话在脑海里打架, 争先恐后地想要出来却始终决断不出到底该先说哪一句。
可是在见到商盈的那刻, 看见她伶仃盈盈地站在巷口的那刻, 看见她从过去十七年的记忆里走出来的那刻, 祁航的脑袋里忽然什么都不想了, 他径直地往前走, 只想同她说一句, “下雪了。”
商盈看了眼雪势渐渐清晰的天幕,点了点头, “嗯”
少年俊秀清锐的眉眼浸透了暖融融的光, 落在商盈瞳仁里的瞬息像是在冬天燃出了一簇火光。
小猫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些不大对劲。
随着风起,她不甚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你、你的腿不拄拐杖还好吗?”
祁航实在是没力气了,打着石膏的腿不论行走在哪片土地上都很不方便,遑论他跨越了那么多山路。
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喉咙干得快咳血,咽一咽还能感觉到血腥味,却说,“还好。”
商盈有些心不在焉,“喔喔”
祁航仍在上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被不断收紧。
太近了,太近了。
商盈心中默念着,可脚下却像是被钉紧了似的始终后撤不了半步。
“你怎么了祁航?”
商盈眼睁睁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讷讷道:“你看起来好像”
小猫的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祁航搂着抱进了怀里。
听到他还未平静的喘息,听到他仍旧激烈的心跳,甚至就连炽热的体温也在方寸的距离间轻而易举地传递。
小猫倏然哑声。
祁航把头埋到了商盈的脖颈之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用力蹭了蹭,好像在感受她是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而非他的幻想。
他快被折磨疯了。
不仅如此,他一手箍进商盈的腰,另一只手压着她的脖颈靠向自己,动作小心翼翼然而又不容反抗。
商盈没忍住微微眯眼,柔软的身体被祁航的动作挤开,她没有反抗,反而抬手到耳侧下意识轻轻揉了两把祁航的头发。
“对不起。”祁航的声音闷闷的,“对不起商盈,我不该不理你,我不该不回你消息,我不该假装忽视你。”
“对不起”他说,“我只是还没想好,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你。”
好像从小的时候开始,祁航只要难过的时候就会栽到她脖颈间,而只要祁航把脑袋埋下来,商盈就会习惯性地揉着他的脑袋慢慢安慰。
小猫看不到祁航的神情,于是只能轻轻托着他的下巴,捏了捏他的脸,小小声道:“没关系,没关系的。”
她有些心虚地想,显然现在她这里的问题更大一些。
半个小时前。观星台上。
商盈拿不准江皓翎的想法,“你是怎么确定你喜欢我的?”
江皓翎被商盈这幅近似学术研究的严谨语气逗笑了,“那我问你,你是怎么确定你饿的?”
“那当然是我感觉到了。”商盈想了想,“那喜欢又是什么感觉呢?”
被自己喜欢的女孩儿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江皓翎的大脑霎时卡壳,“就、就像我刚刚说的”
商盈有些无法确定,“做这些事就是喜欢吗?”
“那倒不是。”江皓翎的耳朵都红透了。
他转向广袤的远山,深呼吸了片刻才继续道:“不是做了这些事才叫喜欢,而是因为喜欢才会去做这些事。”
天热开风扇送水,特地跑去小卖部买糖,送上发夹和娃娃
“这些小事虽然看起来很微不足道,但偏偏就是这些小事,能够证明'我'一直在关注着'你'。”
江皓翎下意识摩挲着手上的望远镜,继续道:“我说不出喜欢的定义,但我觉得,被人看见、被人关注这件事,本身就近似于爱。”
其实每个人都是很有趣的小星球,循着自己的星轨平稳运行,发自己的光,走自己的路。
而如果一颗星球被人注意到了,那么它就会变成星星,变成流星,产生晦明变化,产生位置偏差,此后投向星球的每一眼,都是在加深这场羁绊。
商盈没说话,却想起自己七岁的时候和大公鸡互啄,祁航担心她吃亏,直接一砖头把大公鸡砸晕过去。
又想起自己十岁的时候和班级里的男生打架,当堂被叫出去罚站,没多久祁航也拿着一摞书吊儿郎当地出来罚站了。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生理期的时候,趴在课桌上动弹不得,是祁航趁着下课间隙跑了三栋楼去小卖部给她买的红糖姜茶,回来还因为在年级主任的课上迟到而被罚写检讨。
也记得自己在初中才学会骑自行车,祁航却很高兴地为她庆祝,回家的路上逢人就说自家小猫会骑自行车了。
他会为自己的每一次成长与成功欢呼,哪怕是再微小的进步,他都会比自己更高兴。
十七年来,莫不如是。
江皓翎看着远处的星星,有些赧然地开口,“总之,我们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普通的,但在喜欢我们的人眼里,我们就是闪闪发光的星星。”
你不需要足够独特或是耀眼,即便你只是人群当中非常渺小的千万分之一,但在我的眼中仍旧闪闪发光。
这回轮到商盈怔在原地,喉咙发紧。
等一下。
可是。
这不就是
心里的那个名字呼之欲出,商盈的眼前却有些眩晕,“可是很好的朋友也会”
“和友情不一样。”江皓翎说,“喜欢是有排他性的,是如果[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那么[我]一定无法接受有人会比[我们]更加亲密。”
此刻祁航的心里也乱得很。
她为什么看起来神色不同以往?
是听到了什么?还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她会拒绝自己吗这样的拥抱对她来说是否显得勉强?
如果,如果有人先他一步
旋即祁航就强迫自己掐断了这个想法。
他真的可以说出自己的心声吗?
万一说了之后她害怕自己怎么办?
他以后该怎么面对她?
这会是他最后一次光明正大地拥抱她吗?
而此刻小猫接触到祁航深邃的目光,耳朵可疑地红了起来,“那个”
祁航受不了,现在他的头顶仿佛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
假如商盈的那张樱桃小嘴里要说出一些他很不喜欢的词句的话,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维持那一点点的体面。
于是他抢在商盈继续开口前截断了她的话,“我有话对你说。”
祁航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心理承受能力极差的人。
小猫闻言紧张地搓了搓衣摆,有些赧然:“其实我、我也有话对你说。”
这次祁航没有顺着商盈的意,“我先说。”
“哦,哦”小猫看起来懵懵的,“那你先说也可以。”
倒是也不急……
只是商盈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就觉得自己坏坏的。
“商盈。”
祁航的呼吸声渐重,他看着眼前这张再熟悉不过的小猫脸,眼眶却好似被灼伤了似的,止不住地想要落下泪来。
好似天地一切都只系于接下来的一瞬。
祁航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死了,他的大脑宕机了,手也在微微发麻。
“商盈。”
“嗯?”
“商盈。”
小猫有点不耐烦了,“干嘛?”
“商盈。”
商盈愤怒了,疑心此人又在戏耍于她,立刻硬邦邦道:“你有话就直说别在这里吞吞吐吐的以为自己很可爱”
“我喜欢你。”
骂骂咧咧的小猫骤然卡壳,“咳咳咳”
祁航急忙去拍她的背,“你没事吧。”
然而商盈像是触电似的跳开,又语无伦次地把泡面塞进祁航怀里,“那那我的泡面可以全部给你。”
祁航还喘着粗气,一低头被鲜虾鱼板面的热气猝不及防地冲昏了面门,他重申,“商盈,我认真的。”
凛冬的风雪“呼呼——”刮着,商盈的脸却堪比整了个桑拿,整个涨红,“我我也是认真的!”
他喜欢她!
那他可以吃她全部的泡面!
祁航怀疑小猫根本没听懂他的话,“我说我喜欢你。”
“我听到了!”
小猫大叫。
于是祁航愈加笃定小猫没听懂,“我说的我喜欢你,是想要独自霸占你的喜欢,是我只属于你,你也只属于我的喜欢。”
啊啊啊啊!!
商盈觉得自己的耳朵被烫到了,否则怎么会飞速充血涨红!!
她抬手要去捂自己的耳朵,“我说我听到了啊!”
祁航也太不要脸了!他怎么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让人难为情的话!——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本来想一口气写完的,但是真的太难产了[爆哭]
这更算是19号的,20号还有一更,乃负荆请罪之——
写到后面又被猫猫狗狗萌一大跳!竹马哥死活不信小猫对他喜欢她这件事接受良好,坚定地认为是小猫没听懂,小猫则是心虚但仍旧猛猛冲打算告诉竹马哥自己可能喜欢她(毕竟猫猫有高配得感),但是被竹马哥先告白打了个措手不及hhhh完全的高攻低防!![哈哈大笑]
哎呀青春就是应该这样纯情到爆炸充满阴差阳错的甜蜜泡泡!!!
第66章 .
但祁航坚定地认为小猫并没有听懂。
他把泡面放在一旁, 腾出一只手去拉商盈的胳膊,“还记得小学的男生都很怕你吗,其实是因为你上小学的时候没有q/q, 他们加的联系方式都是我的,是我把想要和你告白的人统统骂了一顿。”
商盈:“”
怪不得他们有段时间见了她就跑。
“还有, 其实初中的时候我假扮过班主任执法钓鱼,那些要送给你的情书也都是我偷偷收集起来扔掉的。”
商盈:“????”
此人看着相貌堂堂, 原来初中就在干扔她情书的勾当了吗?
不对。
他凭什么扔她的情书?!
“上了高中之后我更加讨厌那些靠近你的男生, 我说让你帮我挡桃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其实想挡的是你的桃花。”
商盈:“”
得了。她彻底没招了。
这还说什么啊朋友。
此人离病娇就差有病了。
把心里憋着的话一口气说完后, 祁航的心底非常畅快, “商盈,你骂我吧, 你怎样说我都不会走的。”
丢掉了道德的包袱, 祁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果然他还是更适合这种没皮没脸没素质的生活方式。
这样想着, 祁航将目光转回小猫脸上, “你不说话吗?”
商盈神色娇憨, 她张了张嘴, “呃啊”
她能说什么?
她该说什么啊?
她要从哪里说起?
都怪祁航!
要不是他从小到大对那些追求者严防死守, 她怎么会沦落到面对表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地步?!
“我说我喜欢你, 很喜欢,是不能只和你做最好的朋友的喜欢。”
“商盈, 我喜欢你。”
祁航已经数不清今晚自己说了多少句“喜欢”了, 可他觉得不够,还不够,一旦说出口之后, 他只希望把从前都没说出口的喜欢都说了。
他真的好喜欢商盈。
“我都说了我听见了!!”小猫梗着脖子更加大声地喊,哪怕红的已经不止耳朵,哪怕她的眼神已经慌乱的不知道往哪里看了,但她还是凶巴巴地开口,试图找回气势,“你当我是聋子吗?”
祁航的眼神直白到灼人,“那你听懂了吗?”
“你你。”小猫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我听懂了!”
她刚刚从江老师那里潜心学习了恋爱学概论,现在自觉已经比祁航在恋爱方面多出了些心得。
于是小猫琢磨琢磨,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啊?”
说这话的时候,商盈的刘海又被晚风轻轻吹起了一簇,像是小猫高高竖起的尾巴。
“什么时候?”
偏爱她已经成了生活里的习惯,是夏天下意识要给她留西瓜里最甜的那一勺,是冬天一定会给她剥好烤红薯递过去,在人潮鼎沸处他仍旧要追着她的身影,也看不得她任何的眼泪和委屈。
有很多很多的事,在他意识到自己喜欢商盈之前,就已经刻进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
“你说不出来吗?”
商盈有些失望,又继续问:“那你喜欢我什么呢?”
然而回应商盈的又是沉默。
小猫炸毛了,“你连喜欢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失望!
非常的失望!
商盈气得扭头就要走。
明明自己好不容易确定了自己是喜欢祁航的,可是祁航的喜欢好随便,这让小猫挫败又迷惘。
祁航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他抓住商盈的手腕,然而这时候小猫不知道哪来的牛劲儿,猛地就挣开了他的手。
“商盈。”
小猫气鼓鼓,“让开。”
祁航先她一步堵在门口,愣是把商盈拦在了门外。
商盈硬邦邦,“你这样我喊奶奶了。”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的头发,以后你一定会非常注意自己的头发,如果我说喜欢你的皮肤,以后如果你长痘痘了一定会很焦虑,如果我说喜欢你的温柔,以后你时时刻刻都想着自己是不是变得没那么善良,商盈,我是来喜欢你的,不是来给你戴上枷锁的,我喜欢你,无关任何,只是因为你是你。”
祁航说完又下意识关注小猫的表情,担心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凶她。
他放缓了语气,“商盈,我仍然说不出喜欢的定义,但我知道,比起你吸引我的地方,我更觉得那而是无法讨厌你的能力。”
是我见到你并不完美的那面,是我见识过你所有的缺点与阴暗,但我仍旧无法讨厌你,甚至因为你的缺陷而感到心疼与怜惜。
爱是无法讨厌对方的能力。
小猫愣在原地,那簇不知何时高高翘起的呆毛也落了下来,落在脑袋上像是猫咪尾巴似的微蜷,舒适而安心。
“我们已经有了很多很多的关系,生活当中太多物事将我们交集。”
“从前我把对你的偏爱、对你的关注,把这一切一切都归于友情,归于成长路上的惯性,友情是一种隽永的关系,我曾经想在友情里和你把陪伴说到天长地久。”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觉得不够,我开始贪心地想要更多,想要一段,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的关系。”
祁航说着,默默握紧了拳头,“所以,商盈,别喜欢他了,喜欢我吧。”
小猫疑惑,“啊'他'是谁?”
“不关键。”
“诶?”
“总之,商盈你喜欢我吧,好不好?”
“好不好”这个词简直天然就带着撒娇的意味。
商盈眨巴眨巴眼睛,捂住嘴后,她的那双清圆的眼睛看起来更亮了,浓密卷翘的长睫毛,线条优美的眼廓,黑白分明的眼瞳,以及眼中映出的,小小的祁航的倒影。
“你喜欢我?”
“嗯。”
“有多喜欢?”
祁航深吸一口气,“特别,特别喜欢。”
小猫搽着下巴,“那看在你这么喜欢我的份儿上,我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
祁航被商盈勾住衣领弯下腰来,接着颊侧就被印上柔软的吻。
他的眼睛骤然有了光,不可置信地看向商盈。
小猫觉得难为情,矜持地小小声,“嗯秘密其实就是,我也喜欢你。”
祁航觉得自己真是被好运砸了个满怀,头晕目眩,脚下踩了棉花似的趔趄两步。
她喜欢自己。
祁航咀嚼着这句话,确认在这一刻,世界朝他放起礼花。
“啊!你、你干什么?”小猫惊慌失措地抓住祁航的肩膀。
“哈哈哈哈”
祁航抱着商盈的腰把人托了起来,张扬爽朗的笑声飘散在夜风当中。
少年意气风发,却满心满眼都是她,“当然是抱抱我的女朋友。”
他笑起来的时候隐约可见虎牙,透着点没遮没拦的野,而此刻,他的世界即眼前。
假如人生只活几个瞬间,那么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一定是他往后七十年都难以忘记的一幕。
商盈,我还是像小的时候一样喜欢你。
像早读发呆念不出的英语单词,像课堂上演示却解不出的数学题,无时无刻,我忍不住细细思忖着你,困扰却又令人上瘾。
喜欢你的念头像行星一样旋转,承载在我的笔尖与目光中。
而有一天我等到了你的回应。
至此,我人生的完形填空和选项终于出现在了同一页。
商盈被抱着转了好几圈,落地站直了身子的那刻又对上祁航漆黑的眼。
此刻少年已咽下狂喜,俊朗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温柔与沉稳,他说,“生日快乐,我的女朋友。”
今天是商盈的公历生日,也是2025年的立春。
此身天地过境的芳菲,终归于商盈的身侧。
她是如约的春——
作者有话说:竹马哥的情书:
商盈,我还是像小的时候一样喜欢你。
像早读发呆念不出的英语单词,像课堂上演示却解不出的数学题,无时无刻,我忍不住细细思忖着你,困扰却又令人上瘾。
喜欢你的念头像行星一样旋转,承载在我的笔尖与目光中。
而有一天我等到了你的回应。
至此,我人生的完形填空和选项终于出现在了同一页。
此身天地过境的芳菲,终归于你的身侧。
你是如约的春。
——《春的预言书》
第67章 .
早饭的时候, 几个人捧着饭碗聊着天,见面后不约而同往门槛上一坐就开始晒太阳。
付明熹低头嘬了口面条,惊呼:“好吃!”
“动静小点成吗?”上官熠说他, “刚坐你旁边还以为海啸了。”
付明熹很无语,“说点漂亮话吧上官。”
“没有顺着你的义务。”
“话说你们知道盈妹他们昨晚去干什么了吗?”昭昭坐到了上官身边, “昨天我都睡觉了盈妹还没回来,要不是知道她正和航哥在一起, 我肯定急得报警。”
江皓翎低头吃着碗里的面, 没说话。
付明熹越过上官问:“她没和你说吗?”
“昨天她回来我都睡了, 给她发消息也没回”昭昭把手机放回口袋, “等会儿盈妹来了我再问问。”
上官熠又往里面望了一眼, “他们怎么还没出来?”
一墙之隔的另一侧,祁航和商盈的小手指勾在一块儿, 视线却慌乱又刻意地躲避着对方, 看天看地, 就是直不起来看向对方。
此处有两对红红的耳朵, 两个红红的人。
明明两个人已经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十七年, 可是在一起的第一天, 两个人都没能好意思直视对方的眼睛。
光是想想已经在一起了这件事, 两个人就已经连脖颈带面皮涨得通红, 手指勾在一起的那刻, 两个人更是兴奋得恨不得正步踢到拉萨。
最后还是小猫先开口,“那个他们在找我们, 是不是该出去了?”
“哦哦, 行。”
祁航像是才刚刚回过神,撩开帘子就要出去,商盈赶紧阻止他, “等一下。”
手上一用力,祁航像是被牵了弹力绳似的撞了回来。
商盈被这股力道推到了墙上,好在身后有祁航的手垫着。
两个人的距离骤然拉得很近,祁航低下头就是小猫颤抖的睫毛,挺翘的鼻尖,以及丰润的唇瓣,他的喉结动了动,声线有些莫名的哑,“怎么了?”
热气拂落在小猫的额前,她的睫毛颤得更厉害了,她指了指祁航的身后,“我我的意思是,碗我自己拿吧。”
见祁航没有动作,商盈就想自己伸出手去拿他身后的碗,可下一瞬她的手腕就被人抓住压回了自己身前。
商盈发觉祁航的掌心温度非常高,她的腕子有些凉,这样的温度对她来说热到几乎有些烫。
她有些不太自在,“怎怎么了?”
祁航没有重新拉开和商盈的距离,反倒是垂下眼睛看她,“之前也是我给你拿碗的。”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商盈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
是啊,之前他们吃早饭的时候都是熟练分工,祁航拿碗商盈拿筷子,怎么变成恋人之后反倒不熟了?
恋人商盈一想到这个词就又忍不住小鹿乱撞,面上不自觉地扬起笑意,“那我去拿筷子。”
她抬了抬手,却没松动,商盈低头看,祁航正握着她的手,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
祁航换握为扣,蝶翼般的睫毛轻垂,语气莫名有些可怜,“不能继续牵着吗?”
商盈深吸了一口气,心脏跳得砰砰响。
简直幻视小狗自己叼着牵引绳求管理!
商盈真的很想问,觉得一个一米八三、血气方刚、身强体壮的男高中生很萌,这是正常的吗?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小众癖好。
“想牵的话那也可以。”
天气很冷,但两个人扣紧的掌心几乎沁出汗来。
又一阵无言。
当了十七年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这还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冷场那么久。
“咳。”
商盈有些紧张,试图找些话题打破这份安静,于是她脱口而出,“怎么感觉你好香啊。”
话一出口商盈才反应过来不对——怎么这么像猥琐大叔泡妞的话术?
她还想说些什么找补,祁航却忽然俯下身来,在她颊边轻嗅了一口,“你也挺香的。”
祁航身材高大,朝商盈压下来的时候极具压迫感,小猫脑袋宕机了两秒钟,“哦哦嗯”
她不自在地挪了下眼神,恰对上转过脸来的祁航。
两个人的视线如有实质般的一触,顿时两人都不淡定了起来。
商盈只觉得祁航的眼神好像带着电似的,那样深邃的眼瞳划过淡淡的弧光,她几乎全身上下都像是被过了一遍电,酥酥又麻麻。
祁航这时候忽然朝商盈靠了过去,小猫瞬间呆立在原地,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既好奇又紧张。
呼吸相交的片刻,两个人的身体都不自觉地靠近,突然——“航航你们要出来了吗,再不吃面要坨了!”
窗外祁奶奶的声音突然响起,七十多岁的老太太仍然精神矍铄、中气十足,一嗓子给屋子里的两个人吓得够呛。
商盈从头到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推开祁航直接跑了出去,“来了奶奶!”
此小猫不知哪来的一身牛劲儿,祁航直接被她推到了门背后,撞得眼冒金星,心里只剩下一句话——谋杀亲夫啊。
商盈和祁航来了之后,六人小组终于到齐了。
门槛上坐着的从东往西分别是江皓翎、付明熹、上官熠、付明昭、商盈和祁航。
六个人贴着坐成一排,大太阳一晒小面一吃大山一侃,惬意得简直就像是上辈子的事。
“你俩怎么才出来啊?”昭昭向商盈撒娇控诉,“我的面条都快吃一半了。”
商盈还没想好怎么和昭昭坦白,加之昨晚刚和她表过白的江皓翎也在这里,她磨磨蹭蹭地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而小猫的迟疑落在祁航的眼里又是另一种意思了。
刚刚险些被谋杀的“亲夫”此刻再度遭受沉重一击。
这时候上官熠替付明昭发出询问:“你们昨晚干什么去了?”
祁航眼皮都不抬,“看星星。”
“看星星?!”昭昭疑惑地看看江皓翎,又看看商盈,“昨天盈妹不是和江大帅哥一起去看的星星吗?”
突然被点名的江皓翎急忙举起手来,“我们八点多就回来了,后来我就上床睡觉了,大哥能给我作证。”
“是啊。”付明熹也帮腔,“江皓翎昨晚很早就睡了,叫他起来玩大富翁都没吭声。”
付明昭回过头,“那”
祁航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有人一晚上看了两场星星呗。”
商盈不可置信地扭过头去,“”
在这里装什么山西陈醋呢?
上官熠看了一会儿,直接石破天惊地来了一句,“所以你们是去接力告白了吗?”
接力告白。
有时候商盈不得不承认人类的创造力还是比AI略胜一筹,她昨天一晚上的经历居然就被这四个字轻松概括了。
上官熠,你真是有点东西!
“怎么可能!拜托我们盈妹和航哥是最纯洁不过的朋友关系好吗?”昭昭直接跳出来一马当先地否决,“全世界的好朋友都有可能在一起,但是他们绝不可能!”
上官熠淡淡质疑,“为什么”
背后的祁航和商盈也默默把目光投向了付明昭。
——他们看起来有这么不可能吗?
付明昭没有注意两人幽怨的眼神,继续高谈阔论自己的见解:“因为他们就像哥哥和妹妹啊,完全没有火花,如果他俩在一起了,那和搞骨科有什么区别??”
这时候付明熹终于抬起头,“骨科是什么,谁受伤了?”
上官熠又把付明熹的头摁下去,顺了两把毛,“没你的事,吃面去吧。”
小猫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她和祁航看起来有那么不般配吗?
祁航更是头疼。
什么叫完全没火花他明明喜欢商盈喜欢得快死了好吗?
再说了,到底谁规定青梅竹马不能做恋人了??
他和商盈异父异母,哪来的亲兄妹搞骨科,这完全是偏见!
付明昭浑然不觉这两人心里的小九九,还在一脸正气凛然地教育上官,“所以上官熠你不要在这里说一些影响团结的话,你这样盈妹和航哥都会不高兴的。”
话毕,昭昭又悄悄和上官咬耳朵,真诚告诫他别再提这事儿了,“你忘记上次造谣盈妹和航哥的人被他们教训得有多惨了吗?”
“我有事要说”祁航刚要澄清这不是谣言,商盈立刻咳嗽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咳咳咳咳咳咳!”
小猫骇得几乎快要把嗓子呕出来了。
祁航第一时间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商盈一边咳一边转过脑袋去,疯狂暗示祁航先别说他们的关系。
她可不想祁航被误会成对自己妹妹兽/性/大发的禽/兽哇!
“哟,今天娃娃们都在哪!”这时候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臂间垮着菜篮子招呼过来。
这是祁奶奶的邻居,三四十岁的年纪,也算是看着商盈和祁航长大的。
她笑着说,“昨天不知道谁家小子泡了泡面没拿走,放在婶儿家的院墙上,今天早上一看都冻成冰块了哈哈哈哈。”
刚吃上一口面条的商盈又喷了出来,“咳咳咳咳咳”
“哟,盈盈没事吧?”祁奶奶出门来关切地询问,“今天一早上都咳成什么样子了,要不要去镇上的医院看看?”
“啊奶奶”商盈摸着嗓子干咳了起来,这回是真咳得刹不住车了,祁航跑进去赶紧给她倒了杯水出来。
喝完了整整一杯水后,商盈终于止住了咳嗽。
婶儿看见后笑眯眯道:“看看航航多疼他妹妹。”
祁航:“”
商盈:“”——
作者有话说:新鲜出炉的小情侣:从此不想再听见“兄妹”两个字[愤怒]
第68章 .
最后一行人还是被祁奶奶打发出来了。
毕竟过了春分后不久, 学生们就该收拾收拾准备开学了,奶奶不希望他们一天到晚窝在家里,也该出去运动运动, 再置办些开学需要的文具。
只是几个人在文具店没逛多久就跑去看电影了。
进入商城后,有两个人走着走着渐渐落在人群之后。
“在哪个厅啊?”付明昭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左顾右盼, 自顾自往前走,“怎么感觉这电影院人也不是很多。”
上官熠和她解释, “这部片子出了有段时间了, 基本上想看的人新春档都看过了。”
“诶?”付明昭眼睛亮了起来, “说起来这是不是我们今年第一次看电影啊?”
江皓翎算了一下, “还真是, 今年年后我们基本上都住在一起。”
“航哥和盈妹不一定吧。”说着付明熹转过头来,“你们今年看过电影了吗?”
后面的两个人手背碰着手背, 时而摩擦过手心, 红着面皮你进我退地试探, 粉红泡泡冒得都能洗泡泡浴了, 结果付明熹这一回头直接把两人吓开了十里地。
祁航咬牙切齿完全不想回付明熹, 生怕多看他一眼就要上去和他拼命。
商盈尴尬地摸着手背, 语无伦次道:“嗯没看过吧, 应该没看过, 嗯嗯, 哈哈”
“哦~”付明熹浑然不觉,还问祁航:“航哥, 你惹盈妹生气了吗?怎么两人离得这么远?”
祁航:“”
他磨着后槽牙, 眼里几乎要射出刀子来:这木头,没完了是吧?
“没生气没生气。”商盈急忙拦到祁航跟前,阻止此狗和木头拼命, “我们就是刚刚走神了对了昭昭我们在几排几座啊!”
这部电影偏向文艺,在小县城没怎么排片。
仅有的几场也没多少落座率,六个人走进去几乎是包场。
漆黑的放映厅当中,正在上楼的商盈掌心被人一勾,紧接着手机就亮了起来。
小猫在这时候简直就是无师自通、心领神会,熟练地调暗了手机看消息。
果不其然是祁航发给她的,内容就三个字:[坐一起。]
商盈忍不住勾起唇角,心情像是被棉花糖细细裹起,泛起细密柔软的甜蜜。
即便好像以往的每次集体行动,他们都是挨在一起的,但商盈就是觉得这不一样。
因为这一次他们已经是恋人关系了!
小猫立即振奋精神,超不经意地挑选一个最外沿的位置。
原本正往里面走的付明昭看到商盈坐到了最外面,急忙折返,“江大帅哥让我一下。”
她一路匆匆忙忙地赶,等到屁股要落座的最后一刻却被人挤了出去。
付明昭不可置信地回头,却看见祁航已经入座,淡淡道:“抱歉。”
很不诚心的道歉。
毕竟之前此人刚放下厥词说他和商盈绝不可能,祁航对不看好他和商盈的人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即便是真的和他亲妹无异的昭昭。
付明昭:“?”
此无辜小女孩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道歉了那倒是让开啊。”
祁航拂了拂自己的衣摆,不紧不慢道:“我说的抱歉是指我要坐这个位置,并不是抱歉把你挤开了。”
付明昭:“?”
“我要坐盈妹旁边。”
祁航:沉默。
“我说我要坐盈妹身边!”
祁航:沉默。
“航哥你为什么不回我?”
“我回了。”
“你回了什么?”
“我回了沉默。”
“”付明昭现在懂了。
盈妹不是一个人,盈妹是一种处境。
因为任何人都有可能被祁航的言行狗到!
“好了昭昭,你坐我旁边吧。”付明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坐位 ,十分钝感,“这边也挺宽敞的。”
众人:“”
到底哪个座位不宽敞??
付明昭不蒸馒头争口气,直接在商盈的另一侧坐下了。
江皓翎提醒她,“昭昭,那边不是我们的座位。”
付明昭愤愤不平:“反正这个放映厅就我们六个人,坐哪里不是坐?”
祁航:“?”
他还想说些什么,商盈急忙摁下了祁航,眼神示意他少说几句。
祁航用口型和商盈告状:她欺负我。
商盈瞪了他一眼,回了他两个字:少装。
祁航:“”
女朋友和自己太熟就这点不好,想装可怜一眼就被看穿了。
不过此狗倒也并非全然没有收获,至少刚刚商盈来按着他的时候,祁航顺势就借着昏暗的环境握上了商盈的手。
商盈的小心脏跳得飞快。
两人的手十指相扣刻意放在了隐蔽处,但只要昭昭转过头或是其他人探过身子一看就会发觉异样。
偷偷恋爱吗?
小猫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好刺激。
两人的手就这样握了一个半小时,一直到放映片尾时都没松开。
“会有彩蛋吗?”付明熹说着打开手机搜索,祁航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等等吧。”
就在这时候,整个放映厅的灯光亮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小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甩掉了祁航的手。
“咚”的一声,是硬物和硬物碰撞的钝响。
下一瞬,恢复视野的伙伴们就看见祁航从椅子上缓缓地滑了下去。
“怎么了航哥?”付明熹就坐在祁航旁边,赶紧把人扶了起来。
祁航痛得连声音都没发出,他咬着牙,用气音回付明熹:“没事儿”
看得出是在竭尽全力对抗疼痛。
但是快阵亡了。
商盈更是慌张又心疼,“没事吧祁航”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祁航的那只伤手,可怜巴巴地看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诶盈妹,是你撞到了航哥的手吗?”
商盈蓦地一哽,“”
呃。
“这一看就是撞硬物上了。”昭昭有理有据地分析,“除非盈妹是铁做的,否则怎么可能把航哥撞成这样。”
此刻身为祁航的头号黑粉,付明昭还是更倾向于是祁航自作孽不可活。
祁航和商盈对视了一眼,心情复杂地应下了,“嗯,我自己撞的。”
之后伙伴们就陪着祁航去了趟医院,检查过后确认没事了他们才离开医院。
出门时天已经黑了,街上又开始飘起小雪,几个人三言两语讨论了一下就决定就近找家火锅店解决晚饭。
落座时,祁航还是习惯性地想要坐在商盈身侧,但他屁股还没沾凳就被付明熹一把拽了过去。
“航哥你今天就坐我们身边吧。”付明熹说着已经把餐具拆开放到了祁航跟前,“我和上官会帮你涮的,你要吃什么尽管说。”
祁航:“”
他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咬牙切齿,“谢谢啊。”
“甭客气!”付明熹大手一挥,“大家都是兄弟!”
火锅的热气熏腾间,祁航看向商盈。
小猫也正看着他,察觉到祁航的目光,她默默做了个“哭哭”脸。
真是的。
刚谈上恋爱就变地下恋了,今天他们都没有好好地独处过诶!——
作者有话说:航哥这恋爱谈得确实有点伤身体。[摸头]
第69章 .
席间, 商盈起身上了趟厕所。
她在洗手时还在思考,到底怎样向伙伴们宣布他们的恋情更合适。
末了,小猫幽幽叹气。
原来谈恋爱这么难, 她竟然会卡在第一步官宣上。
转过身时商盈才发现祁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倚着墙在她身后等着她。
小猫不由得感到一阵心虚, 往门外看了一眼后才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祁航往门口走了一步, 颀长厮称的身材直接隔绝了门外可能望进来的视线。
他问:“我来找我的女朋友说话, 有什么问题吗? ”
“我的女朋友”这五个字又让商盈的心脏猛地跳快了两拍。
很显然两人都因为这个称呼而猛地感到一阵生疏与占有的悸动。
“没、没问题”商盈的面皮又开始发红, 她假装忙碌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那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祁航真是忍不住了, 他轻呼出一口气,“想说, 今天都没和女朋友好好说过话, 好想她。”
“还想说, 今天的女朋友脸红的时候好可爱, 但我都没能和她牵手, 好生气。”
祁航每说一句话就往前一步, 直到终于把商盈也逼到洗手台前, 再也退不了半步。
他站住了脚步, 微微弯下腰来同商盈对视, 一如从前的每一次交流,问她为什么不开心, 问她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问她是不是又受什么委屈了,问她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去自习室
但这一次,他的眼神深邃明熠, 执着得仿佛斩断万千弱水,又带着些微无奈的可怜,“还想问问女朋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给我名分?”
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瞳不带情绪时看人是十分有距离感的,狭长幽深,明亮锋利,充满少年人有锋有棱的锐气,可偏偏他在商盈面前总是弯起上眼睑的那道弧线,显得专一又温和,充满大型犬的忠诚与可靠。
“嗯”商盈被这样坦荡渴望的目光盯得有些不着底气,“等时机合适吧”
“什么样的时机才算合适?”祁航低下头去,克制着自己的迫切,“根据我的经验来讲,世界上根本没有真正合适的时机。”
“诶?”小猫敏锐抬起了头,右眼微眯作福尔摩斯状,“你刚刚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祁航避开了小猫探究的目光,“总之。你不让说,总得给点封口费吧。”
“封口费?”小猫大骇,“你也太黑心了!”
很显然在隐瞒恋爱关系这件事上,他们明明属于战友关系,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我是不在意他们怎么说我的,说我是'监守自盗'也好,说我是'搞骨科'也好”说着,祁航不紧不慢地抻了下胳膊,看向商盈,“所有是非对错,我一人承担。”
商盈:“”
可毕竟以前她和祁航是那样的水火不容,甚至一度游走于抗恋爱传言的第一线,现在突然之间让她承认自己和祁航谈上了恋爱
等一下。
这是什么宿敌变成恋人的戏码?!
商盈小手一推,“你等我再酝酿一下”
“商盈,你这样会让我有种错觉。”
“什么?”
难得听到祁航连名带姓地叫她,小猫下意识竖起了耳朵。
祁航双手插兜,眼下微垂,语气似笑非笑,“会让我觉得我是个很拿不出手的男朋友。”
商盈:“”
她犹豫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小小的可怜,“那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祁航的目光在商盈瓷白的小脸上流连了片刻,他伸手替商盈捋下了脑袋上的那根呆毛,“逗你的。”
他的唇际依旧噙着淡笑,眉眼锐利又傲气,仿佛万事不挂心的潇洒模样。
但商盈何其地了解她面前的人。
分明是个即便受了委屈也不会吭声的笨蛋,他总是不忍心让她为难。
“走吧。”
“等一下。”
商盈鼓足勇气,拉着祁航的衣领又把人重新拽到了她的跟前。
祁航被小猫这一系列动作搞得摸不着头脑,“你”
话还没说完,小猫那张小巧清冷的柔靥就向他无限靠近,直至失焦,紧接着祁航就感觉到自己的唇角传来柔软又温暖的触感,像是被云朵轻轻蹭过似的,似有若无的清浅呼吸几乎让他的皮肤都变得敏感而酥麻,仿佛全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舒张打开。
祁航撑上了商盈身后的洗漱台才勉强稳住重心,可他的呼吸混乱,心脏更是跳动得失了章法。
他垂下视线,正看见小猫闭着眼,纤长卷翘的睫毛正轻轻颤抖着,比蝴蝶扇动翅膀的频率还要高,落在他的心上就是一阵飓风。
他的喉口快速地滑动了一下,喉结划出的弧度充满侵略的锐意。
“厕所有人吗?”
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刚刚看见盈妹好像是来上厕所了。”
两人驻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转角的影子愈映愈清晰,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那一瞬间两人连呼吸都忘了。
小猫甚至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满脸悲愤,却默默攥紧了祁航的衣领。
——不要再让她的男朋友受委屈。
就在这时候,厕所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关上了。
商盈和祁航俱是一愣。
门外的江皓翎和付明熹也很意外,“江皓翎你干嘛,守着厕所当门神呢??”
“话说你有没有看见航哥?”付明熹一心惦记着自己的兄弟,“他的五花都烤好了,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江皓翎一脸正经地摇头,“没有。”
“那盈妹”
话还没说完,江皓翎就截断了上官熠的话,“没看见。”
“我还没说干什么呢。”
“干什么她都不在。”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话太绝对了,江皓翎清了清嗓子,“咳我的意思是没看见她。”
“哦”上官熠和付明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你在这儿是?”
江皓翎默默地靠紧了门把手,颇有一股誓死守卫的意味,“我即将进去上厕所。”
“行。”那两人不疑有他,“我们去别的地方找找,江皓翎你出来记得直接上楼哦,我们转包厢了。”
江皓翎猛地松了一口气,“好。”
等到上官熠和付明熹上楼后,江皓翎看了眼刚刚下意识被他握紧的星星挂件。
它经历过岁月烟尘浩瀚,倾注着一个人最孤独时闪闪发光的期冀,它仍旧被保存得十分完好,只是封层在时间的磨损当中不可避免地失去了光泽。
江皓翎不再惋惜,而是重新把它放进口袋。
连带着那份对商盈的心意一起。
商盈很好,但她在他面前始终沉稳、冷静,礼貌有分寸。
江皓翎曾真正地喜欢过她,于是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商盈对他那一份,珍贵的,却一视同仁的友情,永远都无法蜕变成爱情。
喜欢,是可以放肆没有顾忌地在对方面前只做自己。
而在祁航面前,她可以无所顾忌地表达自己的情绪,想生气就生气,想炸毛就炸毛,只因为他们都清楚,彼此是自己最坚实的依靠与底牌。
感情这东西总是旁观者清。
不过没关系。
喜欢说出口的那一刻,他的这份感情就已经得到回响了,至于结果如何,不再重要。
江皓翎转过身敲了敲门,朝里面的人喊话,“他们走了,你们好了出来记得上楼。”
他离开时并没等到里面的回应,但脚步轻快,步履轻盈。
上楼时天色已经愈渐黑了,但这一天的冬夜却好像格外眷留晚霞,余晖轻轻漫漫地照在江皓翎的脸上,好像倒悬的海,日落之后,旋即就是另一个世界的日出,他的世界也终于迈入了新的一天。
商盈,祝你幸福。
而一门之隔的另一侧,留下了一对心有余悸的小情侣。
祁航疑惑,“他知道我们?”
商盈看看那扇紧闭的门,又回过头来仔细想想,“不清楚但看样子是知道了”
“嗯”
祁航也跟着看向那扇门,唇角在无人处勾起,透着压不下去的暗爽,“这哥们儿人确实挺好的。”
小猫闻言抬起头,眼神真挚地质疑,“你和他不是好朋友吗?”
祁航:“”
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信了,猜猜是谁?
“好了,我们出去吧。”
祁航又替她整理了一下,像是替自己最珍爱的娃娃整理衣摆和头发。
小猫也学着他的样子,踮起脚给祁航整理刚刚被她拽皱的衣领,眼神亮晶晶地轻快应声,“好!”
祁航心念一动。
他牵起商盈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唇瓣正中的位置,“下次往这儿亲。”
指尖的触感是意外的柔软,没想到祁航这人平时说话做事硬邦邦,可是唇瓣却温软好亲。
小猫红着一张脸抽回手,讷讷道:“少、少教我做事。”——
作者有话说:好纯的两个人谈恋爱!好纯的小情侣聊天![哈哈大笑]
写得我又痛苦又激动![愤怒]创伤依恋你不必再来找我了,我已经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自//虐方式(不是
第70章 .
开学之后, 几乎每个人都还沉浸在失去假期的钝痛中。
可祁航和商盈已经从第一天就忙成了陀螺。
今年正好是阪阳私立六十周年校庆,校方的意思是要庆祝一下的。
而祁航和商盈已经上手了学生会的事务,校庆的很多事情需要外联部去接洽, 作为部长的祁航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中午好几场会都是商盈去替他开的。
座位席上放着祁航的姓名牌, 却坐着一个女生,在场的与会人员竟然没一个觉得不对。
商盈有时候忍不住想, 会不会有一天她和祁航手牵手走在学校里, 被老师看见了也只当是他们有自己这么做的道理?
全世界都对他们太放心了吧!
一场会毕, 负责节目审核的老师点了商盈的名, “今天的会议记录轮到祁航整理了, 整理好之后放我办公桌上就行。”
商盈点点头,出门时付明昭正在门外等着。
“这才开学第一个礼拜, 晚自习都还没上呢, 就先把你们的活动课占了去开会, 这也太不人道了。”说着付明昭揉了两把商盈的脸, 怜爱道:“看把我们盈妹都累出眼袋了。”
商盈低着头还在整理今天的会议记录, 由着付明昭箍着她的胳膊往前走, “好像是把今年的文艺晚会什么的提前了, 经费都压在这次的校庆上, 所以事情多一点。”
付明昭愤愤不平, “那也不能把学生当驴使啊,学校正儿八经的行政老师看都有不老少呢, 都让学生去干算什么事?”
“盈妹和航哥这是趁着刚开学的学习任务还不重, 赶紧把后面要干的事都做了。”上官熠拿过付明昭和商盈的书包,跟在两人身后,“先苦后甜, 做在事前,昭昭你学着点吧。”
“你好烦啊上官熠。”付明昭念念叨叨,转过头又蹭了蹭商盈的脸,可怜巴巴道:“那你们大概什么时候能忙好啊?”
“还有一个牛乳茶的赞助。”商盈说着拿出了袋里的小本子,确认了一下电话号码,“谈妥之后应该就没学生会的事了。”
祁航忙了一天也是腰酸背痛,原本礼拜五和付明熹他们约好了去打游戏,真到了放学的时候,他累得消息只来得及发一半就在沙发上昏睡过去了。
付明熹他们急得打商盈的电话,得知他只是睡过去后也放下了心。
商盈放下手机后也倒在了沙发上,她望着天花板放空,有些呆滞地想到:他们怎么会知道祁航和她待在一起?
这两天两人累得连点外卖都没想法了,一放学就一起摊上商盈家的沙发。
商建明今晚带着商郁礼去上学前兴趣班了,胡听霜特地留下来给两个孩子做晚饭。
只是没成想,等到胡听霜从厨房里出来后,两人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祁航大喇喇地靠在沙发背上,商盈就猫儿似的蜷成一团,脑袋枕在祁航的腿上。
客厅开着一盏小小的侧边灯,暖橙色的壁灯像是一团炉火,静静燃烧在冬夜的蓝调时刻。
而祁航和商盈的面庞静静映着那点模糊不清的橙色纱光,睡颜静谧又安详,仿佛在彼此身边睡着是一件最安心不过的事。
胡听霜倚着墙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掏出手机给两人拍了张照片。
她能从照片里看到两个孩子小的时候稚嫩的影子,却也发现这两个由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已经有了长成的轮廓。
欣慰之余她不免有些头疼。
这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不懂避嫌,以后他们的伴侣怕是会介意?
半晌,胡听霜轻手轻脚地打开客厅的暖气,又把菜和饭重新放回了保温箱。
周六一早,商盈难得睡了个懒觉。
模模糊糊的视野里,她看到许久未见的阳光照在自己柔软的小被面上,明晃晃的日光晃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唔。”
她忍不住裹住被子翻了个身,翻到小床的另一侧拿起手机,解锁后就看到昨晚她睡后祁航给她发的消息。
商盈给他的备注是一连串的可爱字符,最后加上一个小狗耳朵。
在一个近乎格式化的,古板又正经的手机里,竟然出现了这样花里胡哨的长字符可爱备注。
这就是小猫对男朋友的偏爱。
商盈先是给祁航发了个[早],然后才开始细细看他分享的消息。
祁航的分享在十一点后戛然而止,直到凌晨四点,他突然给商盈发了一句,[奶奶住院了。]
诶?!
商盈刷了一下,没有刷出新的消息。
她急忙点开键盘,[什么情况?]
[奶奶生病了吗?]
[急诊吗,现在情况怎么样?]
等了一会儿都没等到回音,商盈等不及了,她一边起床一边给祁航打电话。
等到第三个电话的时候对面终于接通了,“喂?”
嗓音一如既往,只是蒙着倦意,听起来黯淡许多。
商盈刚套上毛衣,开了免提一边洗漱一边问,“你在哪里?”
小猫很快就出了门,出门前还不忘给祁航打包一份早饭去医院。
祁奶奶经过一晚上的抢救已经脱离了危险,商盈抵达住院楼的时候,祁航正一个人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
少年颀长的身段带着微微的颓意,轮廓清瘦沉默,坐在那里格外惹眼。
他只穿了件黑色的厚绒卫衣,神色疲惫,眼下泛着点青,在见到商盈时他勉强挤出了抹笑,“怎么来的这么快,没有闯红灯吧?”
“我打车来的。”商盈气喘吁吁地坐到了祁航身边,把手上的饭盒交到祁航手上,“给你带了点吃的。”
祁航低头看着手上的饭盒,打开保温袋后扑面而来淡淡的热意,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冻僵了,放在盖子上竟然有些微的胀痛,连感知都不那么敏锐。
商盈见状,又重新捧过饭盒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我来给你介绍一下今天的早饭。”
说着她先是拿出最下面那一层的小米粥,拨开便携勺递给祁航,“你先喝点粥暖暖胃。”
“这一层是小笼包,这一层是灌汤包。”小猫忙忙碌碌地替祁航摆开早饭,“还有热牛奶,你可以配吐司吃。”
祁航倒吸了一口气,“满汉全席吗?”
小猫不满:“这才哪儿到哪儿。”
祁航没几口就喝完了小米粥,他整个人的气场渐渐软化,好像刚刚从寒冷当中回过温来。
他的刘海轻覆在额前,碎发下一双浓墨似的眼,此刻看着郁挺斐然,颇有几分脆弱的姿色,“谢谢你,女朋友。”
小猫的胸脯一下子就挺起来了,十分有责任感地回应:“不客气,男朋友。”
原来以女朋友的身份帮助男朋友是这种感觉,小猫又学习了!
商盈等祁航吃早饭等了一会儿,中途好几次视线都往病房里飘。
祁航也注意到了。
他大约能摸透此刻的商盈在想些什么。
小猫很担心祁奶奶的状况,但又担心这时候问他会刺激到他,遂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偷偷打探。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左顾右盼的样子十分明显,早就把自己的一切心思都出卖了。
“放心吧,奶奶暂时脱离危险了。”
祁航一说这话,小猫的脑袋就立即凑了上来,“奶奶到底怎么了,是突然受伤还是生病了呀?”
“缺血性脑梗,被邻居发现晕在菜地里紧急送医的。”祁航顺势托住了小猫的下巴,又下意识挠了挠,“应该是劳作起身的时候出了意外,邻居阿姨把她送到医院后又等她醒了才联系上我。”
说着祁航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偏过头错开小猫的目光,长睫轻垂,眼眶微微发红。
商盈几乎不曾见过祁航这样安静而颓唐的模样,像是一团皱巴巴的纸,在无人的角落里被泪水浸透。
商盈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一定很后怕也很自责。
小猫有点无措,她只能伸手轻轻抚过祁航的背脊,又拍了拍,“没事的祁航,奶奶吉人自有天相,这次的意外没事,以后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商盈现在有点讨厌自己不会说话,也不会安慰人。
似乎在过去十七年的人生中,一直都是祁航在承担着“维护者”的角色,最先发觉到身边每个人的情绪变化,然后给予伙伴们无言的力量或是实际的支持。
而她看着祁航消沉而安静的样子却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发表什么振奋人心的发言。
假使今天奶奶晕倒在菜地里没有被人发现,又或者是送医不及时,以祁航的性子,商盈觉得他一定又会全部都归咎到自己身上。
下午伙伴们得知祁奶奶的情况后都纷纷赶到了医院。
祁航今天在医院里待了一天,几乎没怎么合过眼。
在众人的劝解之下,祁航又和刚醒过来的奶奶说了几句话,安下心后才跟着商盈回了家。
“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医院那边有护工阿姨和大哥他们看着呢。”商盈输入祁航的家的密码,驾轻就熟地开了灯又把人按到了沙发上,“我们都会陪着你的,你就负责好好休息,让奶奶明天一醒来就能看到精神焕发的你,这样她才会放心养病。”
商盈看着祁航去洗澡,又督促他今晚要早睡,十点就给他关了灯。
只是生物钟哪有这么好改,祁航辗转反侧半晌,又推门开了灯。
只是他没想到外面的灯还开着,走出去就看见某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厨房边的岛台上忙忙碌碌,看见他的时候还愣了。
“你怎么醒了?”商盈擦了擦围裙,黑葡萄似的眼里透出点点期待,“是饿了吗?”
祁航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已经十一点多了。
他原本想问商盈在这儿干什么,看见她的眼神又默默改口,“嗯。”
“正好!”小猫捧着碗碟就蹭蹭蹭跑过来了,“我刚研究了葱油面的做法,你尝尝?”
祁航低头看着卖相略显磕碜的葱油面,有些迟疑。
毕竟他记忆当中为数不多的几次进医院都和眼前这只萌萌的小猫脱不了干系。
两个人相处久了,哪怕是一个眼神对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商盈也有些心虚,“不不想吃也没关系。”
“想吃。”祁航从商盈手上托过碗碟,“睡醒就能吃到女朋友亲手烹饪的夜宵,全世界我最幸福。”
小猫跟着他坐下,特别臭屁道:“这就最幸福了?”
“那我换个表达方式。”祁航拿起筷子在桌上点了两下,作势思忖,“睡醒就能看见喜欢的人,我最幸福。”
商盈的耳朵尖尖又开始红彤彤地涂腮红了,“花、花言巧语。”
好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也可以承认,这就是最幸福的事!
看着小猫低头忙忙碌碌寻宝藏,祁航的心底再度感到充实而平静的喜悦,像是遍地开满了格桑花,但属于他的那一朵已经在自己的身侧。
有勇气表达自己的爱意,这也是很幸福的事。
有关于幸福的这一课,是商盈教给他的——
作者有话说:今天还有一更。
竹马哥照顾了小猫十七年,小猫也在学着如何爱对方,小情侣就这样一起初尝恋爱滋味!
“恋爱的新鲜感不是和不同的人做一样的事,而是和一样的人做不同的事”猫猫狗狗在此前的十七年都那样了解对方了,可是关于爱情,关于幸福的这一课他们仍然是初学者,所幸这一课他们仍是同学、同伴,是一起冒险的伙伴!
恋人本身就应该是很好的朋友,从此他们在这个世界就有了风雨同舟的伙伴~[摸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