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番外

    第78章 第78章完结

    在乡下短暂的住了一段时间以后,

    莉拉和汉弗莱返回了伦敦。

    她终于成功地见到了偶像,并且获得了跟偶像一起的合照,以及偶像的签名。这是一顿相当愉快的晚餐。

    她由衷地觉得,海伦碧翠丝波特就像她笔下的插画一样,美好动人。

    今年正好是五年一届的大选,汉弗莱所在行政事务部的大臣换了人,由原本的汤姆萨金特变成了吉姆哈克。

    莉拉问他:“和新大臣磨合得如何?”

    “相当不错,”汉弗莱悠哉悠哉地抿了一口威士忌,“和以往的大臣并没有太多不同,作为一个在野多年的党派,学东西还算快。”

    莉拉没多想,于是仍然低头画自己的画了。

    她其实本来要把隔壁的房间腾出来作为她的书房的,但是汉弗莱非常热情地邀请她和他共用一间书房。

    汉弗莱的书房很大,足够他们两个人一起用,并且他的书架也很大,有很多藏书,莉拉对这一点非常满意。她可以从他的藏书里面找到很多灵感。

    她要画出能够博得英国人民喜爱的漫画作品,那么就必须要根植于英国本土的文化之上。只有他们自己的文化,才能够获得他们的认同和共情。

    因为要出新的漫画,所以她这一晚上睡得有一点晚,汉弗莱明天还得上班,所以被她劝去先睡觉了。

    她洗漱以后,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爬上了床。

    她刚躺下,就感觉到一只手朝她伸了过来,汉弗莱的双眼仍然是紧闭的,但是手臂自然而然地将她搂进怀里。

    莉拉不由笑了一下。

    她打了个呵欠,很快睡着了。

    “叮铃铃铃铃铃——”

    她刚睡着没多久,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汉弗莱也被吓醒了,接起了电话,是他的新大臣。

    莉拉睁着两只眼睛,幽怨地看着天花板。

    当他挂断电话以后,才重新闭上眼睛。但是刚睡了十分钟,刚刚睡着,就又被急促而尖锐的电话铃声吵醒了。

    莉拉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直突突,心脏也跳得快要出来了。

    汉弗莱脸上有些愤怒扭曲的表情,但是讲话一如既往的绅士动听,十分有礼貌。

    他甚至虚伪地表示听到大臣的声音总是那么令他愉快,莉拉看了眼已经两点多的手表,心里只想冷笑。

    汉弗莱顶着苍白疲惫的脸庞,刚挂断电话,一转头,就看见莉拉满脸幽怨的看着他。

    以莉拉对汉弗莱的了解,正常情况下的大臣不会在这个点打电话过来询问公事,除非是汉弗莱做了什么。

    “这就是你说的,和新大臣相处得相当不错?”

    汉弗莱笑了笑。

    莉拉叹一口气,疲惫地闭上眼睛。

    希望不要再打第三次电话过来。

    ***

    莉拉很快就见到了汉弗莱这位新大臣,以及他的夫人安妮和女儿露西。

    安妮夫人是个非常幽默并且和善的人,幽默中偶尔带点儿辛辣的讽刺,莉拉觉得很有趣。

    令她惊喜的是,露西竟然看过她的漫画,并且表示很喜欢。

    莉拉本来以为,应该会是一场很愉快的谈话,直到露西要求她下一本一定要出一册关于动物保护的漫画。

    “我会考虑的,”莉拉解释,“但是我下一本的题材已经想好了,下一本不行,但是以后可以考虑。”

    露西认为这是她的推托之词。

    虽然尽管就是这样。但是莉拉不能承认。

    “你是不是觉得这个题材不能给你带来利益?”还不等莉拉说话,露西就继续道,“但是我认

    为动物保护应该是每一个公民的责任,不是么?”

    露西说:“你的漫画既然受到年轻人的喜爱,就应该倡议年轻人共同保护动物,这是你应当尽到的责任。”

    “是的是的,你是对的,”莉拉点头,“但是我不擅长画动物,这其实才是我迟疑的根本原因。”

    “不擅长画动物?”露西诧异地看着她,“那你擅长画什么?”

    莉拉微笑:“擅长画人。”尤其是不穿衣服的男人。

    “但我认为人和动物没什么两样,你可以学一学,然后多出几册关于动物保护的漫画。”露西说。

    莉拉抿了一口香槟,微笑:“我会积极考虑的。”

    ***

    莉拉的第四册漫画刚刚出版的时候,有一家动画公司联系她,想把她的漫画做成动画。

    她当然欣然答应。

    她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以更多元的形式呈现在更多人的面前。

    这个时候的动画片都是一帧一帧画出来的,莉拉和其他几十个人一起,要完成这一项浩如烟海的工作。

    这对她来说,是一项巨大的挑战。

    因为是自己的第一部动画作品,所以她格外的尽心尽力,甚至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以至于忘记了她和汉弗莱的结婚纪念日。

    她走进餐厅,看见他坐在烛光晚餐旁边等她,才忽然想起来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不敢想象他待会儿会有多么生气。

    如果不是汉弗莱已经看见了她,她真想转身就走。

    汉弗莱当然已经从她的表情中判断出,她彻底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莉拉看见餐桌旁边有捆着金色丝带的漂亮礼盒,更觉得心虚了。

    “亲爱的,你听我解释,你的礼物我准备了,但是出了一点小小的差错。”她抬起手捏出一点点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有一点小心翼翼。

    汉弗莱深邃的双眼直直地看着她:“你说真的?”

    莉拉咽了下口水,“千真万确。”

    她小心翼翼摸索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这顿晚餐还是惊心动魄的吃完了。

    莉拉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就过去了,他高抬贵手放了自己一马,但是晚上回到家,汉弗莱忽然翻出来一个匣子。

    “你在找什么?”

    “找一份重要的文件,”他翻了出来,“啊,找到了。”

    什么文件会用浅粉色的纸承载?莉拉觉得这张纸看起来,怎么有点儿眼熟。

    汉弗莱目光落在那张纸上,读出声:“我将永远爱你……”

    “啊!不许读了!”莉拉一听到开头就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在他今年生日的时候给他写的,当时脑子抽了,才会搞这一封煽情的情书,现在想起来真是令人悔恨无比。

    她扑过去捂住他的嘴,想要一把那张纸抢回来,但是汉弗莱已经眼疾手快的将它重新放回了盒子里,并且盖上了盖子。

    “我错了,我不应该忘记这么重要的日子,”莉拉立誓,“我今后一定会兼顾好事业和家庭。”

    她推着他上床休息,“快睡吧,亲爱的,明天我们就去挑选礼物。”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

    莉拉替汉弗莱调整领带,然后在想要送他什么礼物。

    汉弗莱今天佩戴的领带是她送他的,但不是酒红色那条,是一条彩虹色的,袖口也是她送他的那一对,还能送点什么呢?

    她坐在床边,静静地打量他。

    汉弗莱正在佩戴一块手表。

    手表,对了!可以买一块新手表。正好她现在已经赚了很多的钱,可以给他买更加昂贵的礼物。

    莉拉带着汉弗莱直奔伦敦最大的钟表行。

    各式各样的男士手表陈列在展柜里,她看得眼花缭乱,甚至觉得这些手表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顾问在旁边介绍着。

    莉拉指着其中最顺眼的那一块问:“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汉弗莱的目光却落在了旁边另一块手表上,“我要这个。”

    莉拉的目光落在那块手表上,脑海中闪过模糊的记忆,瞳孔一震。

    她下意识看向了汉弗莱,以一种相当古怪的目光。

    汉弗莱挑眉:“怎么了?”

    莉拉摇摇头,“没怎么。”

    莉拉时不时的就要看一眼他手腕上带着的那块新表,汉弗莱明明知道是为什么,却故意装作不知。

    汉弗莱端着咖啡问:“这块表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你为什么老是看它?”

    莉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立刻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没有。”

    “我就是觉得这块表好看而已,衬你。”她微笑道,小口小口的啜饮咖啡。

    谁能想到第一次出现她梦境中的那块手表,竟然是她亲手给他买的呢?

    在红酒微醺的夜晚,

    他像她第一次梦境中出现过的那样,摘下了那块亮闪闪的手表,放在了旁边的床头柜上,就放在那个纸盒子旁边,因为他们俩暂时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他脱了西装,解开了衬衣上面的三颗扣子,然后一手撑在了她旁边的枕头上。

    她抬起胳膊抱住了他的脖子,充满着雄性荷尔蒙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侧,她感觉到那一块皮肤像被火灼烧一样发起烫来,连带着她的脸颊温度也在短时间内迅速攀升。就像梦境中的一样。

    他深情地低头吻住了她。

    她冰凉的指尖碰触到了他滚烫的肌肤,感受到这具躯体中充盈的磅礴的力量。

    伦敦的大雨总是突如其来,尤其爱摧折娇嫩柔弱的花朵,窗台上的那盆茉莉忘记挪进来了,洁白细嫩的花朵在风雨中摇摇晃晃,惶恐不安。

    在汹涌的情潮褪去之后,

    他依偎在她的颈边,用沙哑低沉的嗓音轻声呢喃了一句谚语,大意是指“美梦成真”或者“梦境成为现实”。

    莉拉的眼睛猛然睁大了。

    她绝不会将这句话当作他随口而出的梦呓,不会这么凑巧,而且他不是那种会幻想这种事情的人。

    她满脸惊愕地扭头看他:“你、你怎么知道?”

    汉弗莱:“我曾经和你做过一样的梦。”

    莉拉大为惊讶,惊讶过后又感到奇怪:“你怎么知道我梦见了什么?”

    “我当然不能知道你脑子里面在想什么,但是别忘记了,”汉弗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看过你的绘画本。”

    莉拉扶额,“差点忘了。”

    “你竟然和我做过一样的梦,”莉拉匪夷所思,“但是你为什么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

    莉拉忽然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问:“你是不是曾经和我在同一个晚上做过同一个梦,就在我第一次住你家的时候,我们就隔着一堵墙。”

    她磨了磨牙,“当时你竟然装的那么无辜!”

    “太过分了!”她一口咬上他的脖子。

    汉弗莱的眸光一暗,他抬起手正要有所动作,她忽然又退了回去。

    “对了,还有一件事。”

    汉弗莱眼中闪过失落,但是很快又恢复自然。

    “什么?”他低声问。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知道是谁给你汇的那笔巨款,哦不,是想知道为什么给你汇那笔巨款,哦不,也不对,是想知道这笔钱背后有什么样的阴谋。”莉拉终于找到了一个恰当的说法。

    “我想,我大概猜到了一点。”她说。

    “猜到了什么?”汉弗莱不动声色地问。

    “我认为这笔钱背后根本就没有阴谋。”莉拉说,“爸爸告诉我,这笔钱他确定以及肯定汇进了当年带我来英国的那个老先生的卡里,可是这笔钱却出现在了你的卡里。”

    莉拉再次想起了盖伊说的话,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就是当年带我来英国的那位先生呢?”

    汉弗莱挑眉,“我只比你大几岁,我想我还没有年长到那个程度。”

    莉拉歪了下脑袋,“世界是充满许多未知的可能的,你尽可以尽情想象,既然我们能在同一天晚上做同一个梦,既然我可以预见未来,那为什么未来的你不可以因为某种机缘,来到现在呢?”

    莉拉所说的预见未来,可能会被汉弗

    莱以为是海德公园的爆炸事件,但其实她是说的,她从几十年以后穿越到现在的事情,不管她是哪个莉拉,她的灵魂当中有一部分一定是几十年以后的那个她。

    她抬起头看见了他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撇了下嘴角,“好吧,你不相信。”

    汉弗莱轻笑一声,“这样说起来,我挺很好奇你小时候的样子。”

    “跟现在一样好看,”莉拉冲他眨了下眼睛,“我有小时候的照片,在温特沃斯宅,回头带你去看。”

    “我已经开始期待了。”汉弗莱微笑说。

    ***

    生活并不总是一帆风顺、毫无摩擦的,就算是再合拍的两个人,也有可能产生矛盾和争执,就算最初的源头只是一件小事。

    当然,这在莉拉看来并不是一件小事。

    听到对方长达一分钟的英语长难句输出时,她眼前一黑又一黑,耳中嗡鸣一片。

    她甚至数不清这段话里用了几个从句。尽管她现在英语已经学的相当不错,但还是会被他花里胡哨的复杂语法弄晕。

    莉拉:“……”

    她决定反击。

    “我下次就把你和伯纳画进同一张小黄漫里,或者——”她缓缓露出诡异微笑,“您选择和哈克先生一起?”

    对方:“……”

    对方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鬼故事。

    片刻后,浑身都散发着精英气质的男人微笑,并紧紧闭上了嘴。

    她坐在沙发上,深呼吸,静静思索了片刻。

    好一会儿之后,

    她扭头,瞪了他一眼:“我绝对不会承认你是对的,你只是可鄙地从自己的利益出发、维护自己的利益而已,而我愿意做出让步,只是因为我爱你。”

    她起身给玛吉打电话,“是的,请转告霍尔小姐,她那本书我不能替她出了,但是如果她愿意的话,我可以为她引荐别的出版社的编辑。”

    她们本来很看好这本书,莉拉忽然要放弃,玛吉当然会问她为什么。

    莉拉解释说:“我知道这是一本难得的好书,但是……玛吉你知道,这本书的内容多少和政府最近倡导的方向有所违逆,并且语言相当尖锐。”

    玛吉又说了什么。

    “是的是的,我知道它说的是事实,我也知道公民有言论自由,”莉拉拿着听筒,抿了抿唇,“但是……因为我丈夫的原因,我不能……”

    玛吉最终还是很大度地体谅了她,中断了这本书的出版计划。

    莉拉挂断了电话。

    她转过身来,看着坐在沙发上双手端着酒杯微笑看她的汉弗莱,“要来杯雪莉酒吗?”

    她磨了磨牙。

    ***

    第三年圣诞节的时候,莉拉漫画改编并且深入参与主创的动画片终于上映。即便团队有几十个人,但手工一帧一帧画下来,实在是太慢了。

    她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双手合拢,时不时地看一眼手腕上的手表,等待着这一重要时刻的到来。

    为了这一天,她殚精竭虑、废寝忘食,这部动画的制作几乎完全占据了她的生活,她当然会为这一刻的来临精神紧绷,她甚至觉得紧张到有点呼吸不畅。

    汉弗莱端着一杯热红酒坐在她旁边,搂着她的肩膀给她鼓励。

    莉拉忍不住拥抱了他。

    听到熟悉的开场音乐,莉拉浑身一激灵,从他的怀里弹出来,差点儿打翻了汉弗莱手里的红酒,“开始了开始了!”

    她和几十个人几年间的心血,马上就要展露人前了。

    汉弗莱无奈地笑了。

    她浅棕色的眼睛被电视机里的光芒映衬得发亮。

    她此刻尚且还不能预料到,这部动画片将有幸被翻译成十几种语言,在几十个国家播放数十万次,成为除了她的漫画作品之外,又一出名的代表作。

    虽然莉拉看重自己的事业,比起汉弗莱的工作狂倾向还严重,但是自从她承诺过以后,就没有再忘记任何重要的纪念日,以及重大的节日。

    他们会在每个重要的节日互送精心挑选的礼物。

    但是他们都很清楚,最重要、最得他们心意的礼物,仍然是在这些日子里他们都陪伴在彼此的身边。

    此刻,他们深爱彼此。将来也会一直深爱下去。

    ——全文完——

    第79章 番外:时空穿越“总有一天……

    在汉弗莱退休的第十年,

    他开始出现精神错乱,并且情况一天比一天更加严重了。

    “按照规定,这份文件必须先由常务次官办公室初审,然后征得其他相关部门的同意,再由内阁秘书复核,怎么能直接报送首相办公室?这不符合《文官行为准则》第19条……”

    莉拉站在病房门口,看着汉弗莱对着空荡荡的墙壁喃喃自语,时而声调激昂,时而低落哀伤,时而暴怒,时而欣喜。

    她不知道,他眼中的世界,是不是仍然是他年轻时候的样子,他坐在常务次官的办公室里意气风发地决定着这个国家的运转,虔诚地侍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

    任何一个人,看到一个曾经精明干练、能力卓越的人,忽然变得精神错乱、什么也不知道了,只来来回回念叨着几句无用的、已经过了时的话,都会由衷的心生怜悯。

    更何况,这个人是她的丈夫。

    她的痛心是任何人也无法比拟的。

    这并不是一种嫌弃,而是觉得他这样的人,不应该沦落到这种境地。

    作为文官体系的扞卫者,他将自己的一生也囚禁在了这种逻辑里,异化成了这个体系的一部分,也许这应当是他命定的归宿,但是作为他的亲人,莉拉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她希望他能够拥有一个更幸福的晚年。

    冰凉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她转过身,一抬头看见了对面透亮玻璃映出来的自己,头发已经全白,皱纹爬满了她的脸庞,年轻时候明亮的浅棕色眼睛逐渐变得浑浊,整个人透露出一股衰败之气。

    她也老了。

    她向医生询问了他的情况,仍然给出了之前的回答,目前看不出来有任何恢复的希望。

    她颓丧地走出圣迪姆那医院,在医院门口遇见了她的老朋友盖伊。

    这位老朋友人到晚年,忽然想出一本书,书的主题是记录五十个特别的人的一生,莉拉就是他选中的其中一位。

    他认为她的经历相当特别。

    在伦敦找不出第二个和她有类似经历的人。

    在相对排外的年代,作为一个华人,凭借硬实力,在英国律师行业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

    莉拉带着他回家,向他介绍了自己取得的一些奖杯和荣誉证书,盖伊挨个看过去,时不时地询问几句。

    “我出生于一个开明富裕的家庭,但是称不上美满,父母离婚后很快各自再婚,他们都给了我很大一笔钱,这是我能够来英国留学的根本原因。”

    “至于为什么会就读法律系,其实我本来更喜欢画画,但是我的祖父和我的爸爸都是这一领域的,在他们的强烈要求下,我也走上了这条路。”

    盖伊看向墙上的一幅画,“这是你画的画吗?”

    莉拉笑了下,“是的,退休之后画了几张,之前太忙了,没什么时间。”

    盖伊问:“如果再来一次,你会选择什么职业?”

    莉拉毫不犹豫地回答:“做一个漫画家,画漫画的时候,我觉得最幸福。”

    盖伊:“你和你的丈夫是因为是大学同学,所以才在一起的吗?”

    莉拉:“不是,我们虽然都在牛津,虽然我大学的时候的确已经认识了他,但是我们那个时候并不是很熟,真正让我们熟悉起来的,是一份苏格兰地产合同。”

    莉拉抽出一根回忆的线,慢慢把它捋出来。

    她说:“他当时担任苏格兰事务部副主管、地区合同承办官,然后找到了我,请我帮他检查这份租约,然后我发现了这份租约里埋着一个价值四千万的漏洞,他很感激地请我吃饭,从那之后,我们就熟悉起来了。”

    盖伊问:“你目前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莉拉目光一顿,某种莫名的悲伤席卷了她。

    良久,她说:“我希望我的爱人能够健康、快乐、幸福。”

    “那你这个心愿应该向上帝祈祷。”盖伊笑着说,“并且,即便是上帝,应该也很难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替你实现,不过也许他可以替你在平行时空实现。”

    莉拉双手合十,虔诚祷告:“如果上帝真的能够听到我的祈祷的话,如果真的有平行时空的话,那么我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

    “那么你拿什么跟上帝交换呢?”盖伊问,“我认为,你要拿出相当宝贵的东西才能证明你的诚意。”

    莉拉很舍得拿出最宝贵的东西,“拿我的生命吧。”

    盖伊摇了摇头,“不行,你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莉拉想了想:“那就拿我的好运气吧。”

    盖伊问:“你认为你是一个幸运的人?”

    莉拉毫不犹豫:“当然。”

    “我认为我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了,幸运地拥有不凡的记忆能力和学习能力,幸运地在一个富裕的家庭里长大,幸运地能够出国留学,并且顺利毕业,幸运地留在英国轻轻松松获得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最幸运的是,拥有了一个相当满意的爱人。当然,这最后一样幸运不能交换。”

    盖伊的眼睛里闪过金色的光芒,“我亲爱的朋友,也许上帝真的会满足你的愿望呢。”

    莉拉没有多想,沉甸甸的心里让她很难去留意别的细节。

    “谁知道呢。”她说。

    ***

    在一个明媚的早晨,莉拉在家中去世。

    在她的葬礼的那一天,被医生下结论说不可能恢复的汉弗莱,忽然神志清醒了。

    没有任何人告诉他今天是他夫人的葬礼,但他还是知道了。

    他支撑着老弱的身体从病床上下来,然后将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之后,参加了爱人的葬礼,并且将一束嫩黄色的小雏菊放在了她的墓碑上。

    之后,他没有再回到医院,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哦不,也许有一个人知道。

    ***

    汉弗莱沿着陌生的破旧街道走着,街头的路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毕竟在这个年代里外国人相当的罕见。

    这些新奇的景象并没有使他产生什么喜悦的心情,反而压得他心头沉甸甸的。

    她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他还没有见过她小时候的样子,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这周遭的环境让他觉得不适,他知道,她曾经是在一个优渥的环境下长大的,而非是在这样破旧脏乱的地方。

    上帝给予了他恩赐,让他能够来到平行时空里找到她,虽然他已经垂垂老矣,但是他仍然希望,自己能够为她做点什么。

    翻译兼导游将他领到了他要去的地方,秦家河孤儿院。

    院长虽然很奇怪,为什么会有一个外国人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但是一听说他曾经的身份,虽然诧异,还是热情地接待了他。

    院长:“你想找一个叫林笑的孩子?”

    汉弗莱:“是的。”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女老师领进来一个怯生生的孩子。

    汉弗莱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就认出来了她,他从稚嫩的眉眼间找到了很多熟悉的地方。

    怕吓到她,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是他知道他的心里在颤栗。

    院长正在讲这个孩子的情况,翻译在一边解释给汉弗莱听。

    “她的父母出了车祸,亲戚们都不愿意照顾她,就将她送到了孤儿院里来,这孩子胆子很小,也不怎么说话……”

    “您确定要收养她?”

    “是的,我确定。”

    “但是先生,外籍人士收养孤儿的手续比较繁琐一些……”

    “没关系,我来之前就已经办好了大部分手续。”

    最终,他成功地领走了这个孩子。

    小女孩背着一个小小的书包,被他抱在怀里,离开了这家破旧的孤儿院。

    正好赶上中国的新年,于是他多逗留了几天,希望她能够和她的家乡有充足的告别时间。

    因为对他不熟悉,所以她一开始总有点儿怕他,不敢提任何要求,也几乎不主动跟他说话。在汉弗莱努力了好几天之后,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

    她抓着他的西装衣摆,“爷爷……”

    汉弗莱身体一僵,在中国待了这些日子,他已经能够听得懂她嘴里说的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他蹲下身来,用发音很奇怪的中文说:“不要叫我爷爷。”

    林笑愣愣地看着他:“那叫你什么?”

    他说:“就叫名字,叫我汉弗莱。”

    “好吧。”很快,她的目光被别的东西吸引了。

    汉弗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个漂亮的粉色格子和白色格子相间的绘画本。

    他买下了它。

    她高兴地抱着本子说:“谢谢你爷爷,哦不,谢谢你,汉弗莱。”

    汉弗莱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小孩儿抱起来。

    很快,他们离开了中国。

    起初,他是想要亲自抚养她长大的,或者说,能够多抚养她几年,但是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他预感到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

    他不得不为这个孩子找一个新的领养家庭。

    莉拉听到了他打电话说这件事,她现在已经能够听懂一部分英语。

    汉弗莱挂断电话,一转头,就看见莉拉抱着一个盒子噔噔噔地朝他跑过来。

    小女孩两眼含着泪水:“我有钱,你能不能不要送我走。”

    她打开了这个盒子,这里面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一些首饰,她一直带在身边,把它视作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但是她现在有了更宝贵的东西。

    汉弗莱垂下眼眸,觉得心酸,他本来都快要推翻自己原本的决定了,但是看见自己手上松弛的皮肤和暗色的斑块,他的心肠又硬起来。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中透露出沉重的无奈:“不是钱的问题,莉拉,将来你就会明白的。”

    “咳咳——”话刚说完,一阵撕裂胸腔的咳嗽,迫使他不得不低头,把脸转到一边去。

    在流失的生命面前,再能力卓越的人都会显得无能。

    他精心挑选了很多家庭,最终,将她送去了温特沃斯家。

    在和亨利温特沃斯达成交易,并且经过数天的谨慎考察之后,他不得不和她道别了。他预感到,他也没有时间了,现在已经是他的生命能撑到的极限了。

    他离开的时候,小女孩突然从屋子里跑出去,哭着抱住他的腿,“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

    汉弗莱僵在原地。

    良久,他单膝跪在绿茵茵的草坪上,静静地看着她稚嫩的面容,看着她通红的眼睛里还含着泪水。

    汹涌复杂的情感像浪潮一样拍打着他的心脏,又像刮骨寒风一样从他的胸腔中穿过。

    春日灿烂的阳光照耀在他们的身上,裹挟着玫瑰花和紫丁香芬芳的风儿轻轻吹拂,到处绿草如茵,生机盎然,就如同她刚刚开始的生命一样。

    可惜他无缘见证。

    他抬起沉重无力的双手,珍重地吻上她的眉心。

    然后,苍老的额头与她稚嫩的额头相抵,低声呢喃:“上帝是仁慈的,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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