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卓坐在床上,床头的木柜拉到床边,勉强能当做书桌。
以他的身高,弓着腰坐在这儿其实并不舒服,台面也不够大。
得把习题册竖着开在镜子前,才有平摊着草稿纸写题的位置。
迎神舞班子里根本没适合读书写字的地方,也根本不该有读书写字这种情况出现。
丁卓这几天训练完就拿出习题来做,九分乱写,一分试着好好写。
旁边还摆着手机,发现迎神舞训练那个账号陈遥点赞了,就说明陈遥的事情忙完了。
他立刻打个电话过去。
草稿纸上行列杂乱,明显感觉得出做题人的烦躁,同样的受力分析图画了好几个,错了就划掉、错了就划掉,因为自己错得太多最后还烦躁地涂了个大黑疙瘩。
好在,最后还是画了个正常东西出来。
否则陈遥估计要把他当成一个纯粹的笨蛋。
响亮的脚步声,丁卓从题目前抬起头,看到是他的小师弟走了过来。
小师弟叫林宇寰,今年刚14,是下一任旗手,已经跟着丁卓练了两年。
“卓哥,你在干嘛?”小师弟凑过来,“又在做功课?”
丁卓“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你最近怎么这么爱做功课啊?”小师弟疑惑道,“你不会真爱上学习了吧?”
丁卓看了他一眼,“谁能爱上学习啊。”
“我也说呢。”小师弟凑到丁卓身边,看了两眼写满受力分析的纸就失去了兴趣,坐到一边玩起手机,“就算真有人喜欢学习,也肯定不是咱们这样的人。”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小师弟满脸好奇地打听,“一到晚上就抱着一堆习题册自己在屋里面写,好陌生。”
“管那么多。”丁卓挥了挥手,“玩你的王者去。”
“喔。”小师弟往丁卓床上一趴,手懒洋洋枕着枕头。
游戏启动的清脆音效传来,丁卓看了他一眼,“出去玩。”
“出去就出去,外面还凉快呢。”小师弟切了一声,“很怀疑你有什么小秘密啊!”
丁卓言简意赅:“滚。”
小师弟对丁卓还是有些畏惧,应了一声跑了。到了房门口才想起什么,回过头:“对了卓哥,恭叔要我跟你说,训练需专心。”
丁卓听了这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知道了。”
——
陈遥已经慢慢习惯了每次看手机都有未读消息的生活,他在省实验的时候几乎不会这样。
省实验没有大群,私聊也很安静,二中同学则像养在手机里的一群麻雀,叽叽咕咕日夜不休的叫。
不过这个早上的消息还是不太一样,往常这个点只有班级群深夜的游戏战报和牢骚,今天多了丁卓发来的私聊。
陈遥点开,丁卓发来的是几张日出的照片。
在山上,视野很开阔,目之所及是起伏的墨绿山峦。
石浦很少有完全晴朗的天,就算是日出时也有丝丝缕缕的云,日光把云照成漂亮的桔红,太阳自己则像一颗晶莹剔透的橘子糖,清晨的朝气和盛夏的闷热凝结在同一组照片里,真是非常奇妙的观感-
【丁卓:拉练爬山,刚好遇到日出】
陈遥在表情包里挑挑拣拣,发了一只竖拇指的猫咪过去。不过丁卓没再回复,很明显他又开始了繁重的训练。 。
上午陈遥本来想去面馆,叔叔出去看了看天,说算了。
“现在还没下雨,但是到下午晚上,天气会非常差。”叔叔说,“台风应该要来了,在家里呆着吧。”
连叔叔自己都不出去了,陈遥自然就跟着不出去。
前几天就一直收到台风预警的短信,上午预警的更是频繁。
中午时分,天已经黑得像涂了墨,空调努力地送着冷风,却还是吹不散潮湿的热气。
陈遥做着题心里却有点燥,急急地收了手里这篇英语作文,看丁卓的消息。
早上那条消息,他给丁卓回复的是“天气不好,注意安全”,丁卓没回复,他再刷那条迎神舞班子的视频号,一样没消息。
陈遥心里知道应该不会有事,但想到丁卓他们早上还去山上拉练,感觉是住在山边,可能受台风影响更大——他完全忘了石浦就是一个海边小镇,山边、海边或者山海不沾其实区别都不大——就特别着急。
他来回刷了几次,甚至给那个迎神舞蹈班子的视频号点了催更,又等了好一会儿,总算在潦草地吃完中午饭后,等到了“叮咚”一声,微信的提示消息-
【丁卓:会的,我们已经收队了,都在楼里呆着。】-
【丁卓:刚下训练,我去吃饭。】
看完第一条消息,陈遥悬着的心放下来。看完第二条,他不安了一上午的心情莫名变好了。 。
台风来了。
窗外风雨交加,手机没信号。有台风的日子对陈遥来说,倒是和平常没有太多不一样。
他照旧做题,对答案,学了一整天,唯独到晚上,连不上网所以没法背单词,他有点烦。
睡觉前好像也是这原因,睡不着。
风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才稍有好转。
陈遥发觉手机信号恢复的时候,班级群里面已经又刷了999+条新消息,真的很让人疑惑,怎么有那么多话聊。
话题围绕杜英杰发的图片,他家阳台上多了一棵别人种的盆栽,被台风刮来的。现在大家正七嘴八舌地讨论怎么给这个盆栽找到主人。
陈遥又去看了看视频软件,迎神舞班子也还没发新视频。
他像个漫无目的游荡的小幽灵,在习题册、短视频软件、错题本和复习app之间来回切换,却怎么都不对味。
直到“叮咚”一声,丁卓发来消息。
丁卓发了一个小猫咪推门探头的表情,意思是“在吗”。
虽然看起来不像,但丁卓其实有挺多小猫小狗的表情包。陈遥好奇他去哪里存了这么多,丁卓惊讶地看着他:“直接搜索就可以了,你不会吗?”
陈遥:“……”
每当这时他就感觉自己真像个老古董-
【陈遥:在,怎么啦。】-
【丁卓:我去,总算有信号了】-
【丁卓:你现在有空吗?我想问题。】-
【陈遥:行。】
丁卓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
昨天一天都没信号,陈遥满以为今天要解答两倍数的题目,让他意外的是并没有。丁卓前几天每天问五道题左右,今天也是。
等到把题讲完陈遥问:“你昨天没写题吗?都没有更多的问题问我。”
“我……”丁卓莫名地停顿一下,“昨天是没写。”
“加训了吗?”陈遥自然不会联想到“没法打电话所以就不写”这个思路上去,只是关切道,“不要太累了。”
“嗯。”丁卓笑了笑,“你也注意休息。这两天天气不好,你那边怎么样?”
“没事。”陈遥笑着说,“院子里被刮得有点乱,但是叔叔提前加固弄得很好,没有什么东西被吹走。”
“就是菜被刮跑了一半,不知道被刮到谁家地里了。”
丁卓听完也笑了,“每年台风过境都这样,跟寻宝似的。”
外面雨停了,但土地还是湿润的,空气中带着潮湿的气味,月光点点,好像萤火虫洒落在院子里。
陈遥忽然注意到自己房间外的窗台上,悄然爬出了嫩绿枝条。纤细繁密的绿叶只要半个晚上,就密密实实连成一片。
听见丁卓那边的麦里,传来一个陌生男孩子的声音。
“卓哥在干嘛?”对方问。
陈遥愣了下,丁卓应了那边一句,转回来跟他说:“是我师弟,等到我不当旗手了,应该就轮到他来。”
“喔。”陈遥明白了,“就是视频里跟你一起训练的那个男生。”
丁卓:“嗯。”
“又做题。”师弟说,“恭叔问你现在有空没,老板想改两个新动作。”
“现在不行。”丁卓说。
“那就明天你早点起。”师弟说,“我去买零食,你要吃什么吗?”
丁卓:“不用。”
师弟出去了,留下丁卓,还有电话这边一头雾水的陈遥。 。
“老板是谁?”陈遥终究还是被自己的好奇心制霸,“我能问么?”
“老板就是赞助迎神班子的东家。”丁卓说,“一般是在外面赚到钱同乡,回来资助我们训练、食宿、还有服装道具那些。”
“他也跟你们来训练吗?”陈遥问。
“没有,现在这个老板年纪很大了,好像八十多岁,只有正式表演时会来。”丁卓说,“老板人很好的,我们伙食特别好。”
“那个恭叔又是谁?你们的……呃。”陈遥想了想,“教练吗?”
“不是,他是我们迎神舞班子的班长,管理人吧算是。”丁卓说。
“他是老板的人?”陈遥问。
“不是,迎神舞班子本身归属石浦的宗族,是整个宗族德高望重的一脉。选人、训练、表演的关键部分都是由班子本身负责,恭叔就是现在班子的话事人。”丁卓说。
“你知道这边很多人的信仰非常虔诚,他们很认同班子的话,老板是出钱的,但也只是有一定的话语权。”
“嗯。”陈遥点头。
丁卓说的这些离他其实很远,但陈遥听得挺有意思。
“卓哥!”师弟买东西回来了,大嗓门和通通通的脚步声一起响起,打断他们的对话。
陈遥听见师弟惊讶地问:“什么?你打电话呢?你女朋友?”
“男生。”丁卓说。
“没意思。”师弟失望地啧了一声:“两个男的打电话是什么道理。”
……
房檐下小夜灯照着窗棂,叶子挂着露珠,反射着浅浅的橙色光晕,小小的嫩绿叶片惹人喜欢地摇曳,像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心事。
陈遥愣了下心想是啊。
两个男生天天晚上打电话,是什么道理。
第32章
台风过后的石浦也没变得凉快,清凉短暂停留了一天不到,盛夏的苦闷就卷土重来。
陈遥后来也没想明白两个男生每晚连麦是什么道理,但他确实每个晚上都在和丁卓打电话。
虽然功课上丁卓问的都是一些宝宝问题,但十几天下来,总算成一个只会哭的宝宝变成了能爬能翻身的宝宝。
让陈遥欣慰的是,丁卓的语文和英语都还不错。
要知道这两科虽然难度不高,但完全没基础的情况下也最难补,丁卓这两科分数都能到三位数,说明基本原理他明白,就让陈遥省下很多心。
台风后的狼藉很快修补,石浦小镇早已经习惯了暴风雨,很快就能从暴风雨带来的创伤里复苏。
台风刚过的那两天,村子里、镇上,有广播的地方都在放《水手》《男儿当自强》这样的歌,回荡在小路上,莫名的让人很有干劲儿。 。
转眼八月过半,九月将近。高三要求提前三天返校,也就是八月底。
陈遥已经问过丁卓,他的正式表演在中秋,但集训应该在返校前就会结束,他赶得及回来上课。
假期陈遥一般是早上七点起床,收拾吃饭然后去面馆。但是这一天他做了噩梦惊醒,醒来时看了看时间,才刚刚五点过半。
盛夏天亮的很早,五点半天空已经很白,陈遥在床上翻了几下睡不着了,想着干脆起来学校,走到房间门口,突然听见厅里有争吵声。
陈遥停顿了一下,没有开门。
他觉得要是叔叔婶婶吵架,现在开门太尴尬了,想了想就停在门边听。
还好争吵的不是叔叔婶婶,是叔叔和……他爸。
陈树科的声音响起来时陈遥一个激灵,以为这人从省城跑过来找麻烦,但很快他从音质里判断出那只是电话听筒的外放,他松了口气。
听到陈树科冲叔叔吼:“只是让你拍几张照,这么麻烦么!”
“我说了可以拍,但是要告诉他!”叔叔愤怒到普通话里面夹杂着本地方言,“你听不懂?你这叫偷拍。”
“我是关心他!”陈树科怒道,“你别忘了陈遥是我儿子!我想怎么管我儿子就怎么管!”
“你也知道是你儿子,是你儿子你丢过来不闻不问吗?”叔叔嗓门一下高了,“前几天刮台风,你连个电话都没回来问一下!”
陈树科一下哑了,但他这样的人当然不会服软,顿了顿又说道:“我就让你拍点陈遥的照片!这么难么!我看看他怎样都不行么!”
“不行!”叔叔吼了一嗓子,抢在陈树科之前把电话挂了。
接着听到脚步声,陈遥在一瞬间以超快的速度躺回自己床上。
把被子拉到胸口,顺便懒懒翻了个身,确保自己背对着门口,能更好地伪装。
叔叔推开房门,轻手轻脚的,他看了下陈遥还在“睡”,又轻手轻脚地把房门关上了。
夏天真的很热。
连从窗玻璃透进来的阳光都晒得人头疼。
还好小屋子里很阴凉。
——
今天陈遥准备去镇上。
开学在即,榆树林昨晚特意约他到自习室来一趟。
说是这半个暑假三班的学习小组办得如火如荼,也该在开学前由学圣检验一下成果。
陈遥威胁的语气:“你叫我学什么?”
“学霸,学霸。”榆树林光速改口,“你看这弄的,我一天天的要被杜英杰带跑了。”
榆树林补充:“我明天肯定教训他。”
看在榆树林态度诚恳,学霸勉强同意去看看。
另外还有个原因,是丁卓今天回来。
说是中秋民俗活动,实际要先参赛评奖,评上的民俗项目才能在中秋当时去市里表演,今天上午就是比赛时间,比完赛就可以回来。
陈遥约了丁卓晚上一起吃饭,虽然还没想好吃什么,总之先约上再说。 。
上午还是搞自己的功课,中午出发,准备去镇上吃午饭。
他爸给他转的钱在小镇上富富有余,陈遥打算中午去吃点炸串麻辣烫这样的垃圾食品,就当奖励自己最近的辛苦。
天气太闷热,街上人都变少了,炸串店学期中生意特别红火,现在中午饭点人也寥寥无几。
炸串店的老板是个挺年轻的女生,在柜台后面嗑着瓜子喝着茶,面前的手机大声外放着电视剧。
看到陈遥进店,女老板站起身,“吃点什么,状元弟弟?”
陈遥:?
“这儿附近的都知道,你期末考试考了全市状元。”女老板热情地拿起一个篮子,把鸡柳、开花肠、里脊这些荤菜全都加上来,“你不知道,你们学校好几个老师,都是逢人就说,我们学校出了市状元。”
“……”陈遥很想解释说,这次考试是学校自主判卷,所以分数没有什么说服力,不过他估计说了对方也不会当回事。
而且他的实力考全市第一,确实也能做到,这么一想他就任由老板娘开心去了。
“你们这届真是不简单。”女老板絮絮地说,“不但有你这个市状元,还有小卓,几十年来最争气的旗手。”
“争气?”陈遥很好奇这个形容词。
“嗯,小卓你应该认识吧。”女老板说,“应该跟你一个年级。”
“……我认识。”陈遥很庆幸自己没跟老板解释市状元那一堆话。
显然老板不会认真听。
陈遥问:“我是说,为什么说丁卓是‘争气’的旗手?”
“哦,你说这个。”女老板把炸串丢进锅里,“小卓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嘛,他长得又帅,天分也高,基本上人人都觉得他是未来的旗手。但是正式接班那一年,他们忽然要换旗手,换成那个林……什么汉?”
陈遥心念一动,想起刺头那张臭脸,“林霄汉?”
“对对,林霄汉。”女老板点头,“其实所有人都看出来旗手这事情上,林霄汉跟小卓比不了的,但是他姓林嘛。你应该知道,我们这边最有势力也最大的宗族都姓林,小卓是外姓人。”
“宗族提过很多次意见,他们想换掉小卓,本来都快敲定了,由小卓做那个林霄汉的替补。但上台前一天,按照规矩要占卜,问龙王的意见。还没占卜呢就刮大风下大雨,天都下黄了。”
“后面的事情我也没亲眼看见,我听我弟弟说的,他是迎神班子里抬仪仗的,那天他们都在殿里见证。”
“林霄汉丢了三次圣杯问乩,问龙王爷允许不允许他做旗手,答复全都是不许。换成小卓来问,一次就同意。” 。
油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大泡,炸串在热油里裹上密密的金丝。
老板把炸串捞起来,放在旁边的铁篦子上沥油。
“要辣椒吗?”她问。
“一点点。”陈遥说。
老板把辣椒粉洒在热气腾腾的炸串上,利落地炸串一股脑倒进直筒里,最后把纸筒递给陈遥。
“从那之后小卓旗手的位置才定下来,到现在都稳到爆。你说争不争气嘛,连龙王爷都向着他。”
“那现在呢?”陈遥问,“现在迎神舞班子的人,还想着要换掉丁卓吗?”
老板又递了一次性手套过来,“当然不会啦,得到龙王爷的认可就得到了所有人认可的嘛。”
“而且小卓在的这几年,我们迎神舞很受欢迎,在市里连着拿了很多次奖,到省里也拿过奖。当年龙王爷点头允许他当旗手,现在想必也更高兴吧。” 。
陈遥刚开始吃饭,突然手机开始接连不断的响,消息一条又一条地弹出来,陈遥腾出一只手点开:-
【梁轩:卧槽!大新闻!】-
【梁轩:爆炸新闻!】-
【梁轩:包你听了超级爽!】-
【梁轩:快点回复‘想看’!】-
【梁轩:记住轩哥的花语是‘手慢无’。】-
【陈遥:…】
什么鬼。
陈遥突然想起今天好像是省实验的返校日。
梁轩是抓住午休时间发消息,陈遥一回复,他立刻跟竹筒倒豆子一样所有消息都发了过来。
“今天早上陈昀浩,就你那弟弟,在学校拐角那个麦当劳跟他妈吵架,吵得巨凶。刚好被我们班人看见了,赶紧记录下来给你。”
“他们说什么?”陈遥问。
“有视频,视频我等下发你,大概内容我可以先跟你复述一遍。”梁轩说。
“你弟弟冲他妈吼,原话大概是这样:‘连张陈遥照片都要不到,生日礼物送套两道杠的运动服,什么意思?说我们俩永远是二手货?!’”
他尖叫愤怒的语气模仿的过于惟妙惟肖,陈遥一下子笑出来了。
陈遥是真没想那么多,给他弟送礼物,完全是看在陈树科多给钱的份上,连商品详情他都没看。
“贱人就是会给自己加戏。”梁轩锐评,“然后他一直在生气,他妈就劝,说陈遥期末考得好,你爸拿出去说,有光彩,有面子,你要顾着你爸的面子。”
“这话一说他更生气了,问他妈意思就是我拿不出手呗?”
“他妈没说话,他就更来劲,说什么‘陈遥不光是我爸的白月光,都要变你的白月光了!我真想看看他到底什么样,反正在我爸心里我样样不如他!’”
“然后他妈估计实在忍不了,小声说了一句‘那你考试考好一点嘛,陈遥就这一点能耐’。”
梁轩说到这儿一阵爆笑,“你知道吧,他期末没考好嘛,平均分都没到,他妈那么一说他就没词儿了,气得在那狂吃汉堡。”
陈遥也跟着笑。
他现在对陈树科那边既没有期待也没有什么怨恨,就是单纯的看热闹。没想到自己这727分还能把陈树科嘴里那个“温馨、有爱、和睦”的小家庭搞得鸡飞狗跳。 。
讲完那边的热闹,梁轩又想起什么:“哎,对了,你是不是注册短视频账号了?那天给我推了个‘可能认识的人’,名字头像都跟你微信一样,IP也对得上。”
“是我。”陈遥惊讶,“大数据这么精准的么?”
“快别精准不精准了。”梁轩语气一下严肃起来,“你这样让我很担心啊,不会沉迷短视频,然后高三一年飞速堕落吧?”
“你完全多虑了。”陈遥说,“我下这个软件就是为了看下丁卓训练的情况。”
“丁卓是谁?”梁轩问,“哪个运动员吗?”
“……不是。”陈遥在需要把丁卓介绍出去时突然觉得脸有点儿发烫,“丁卓就是那个,蓝眼泪。”
“哦,你的蓝眼泪哥哥。”梁轩说,“你俩现在关系变得这么好了吗?”
陈遥说:“还可以吧。”
“能不能让我看看他账号?”梁轩问,“看看你新交的朋友什么水平。”
陈遥把账号分享过去,梁轩刷了几条,啧啧地感叹:“卧槽,真的是很帅啊。这脸应该粉丝团很多吧?”
“他在这边很受欢迎。”陈遥说。
“看得出来。”梁轩说,“那他作风怎么样?”
“应该……还可以吧?”陈遥想了想,他记得丁卓说自己没谈过恋爱,而且有时间都泡在面馆,也不像是能发展不正当关系的样子。
“那还行。”梁轩说,“也有自己的特长,我认可了,能配得上你。”
陈遥就跟被烫到了一样噌的跳起来:“什么配得上?你疯啦?”
“配得上当你的朋友啊?”梁轩一脸懵逼地,“不是你好好的骂我干嘛。”
“……”
陈遥啪一下把电话挂了,心砰砰地跳。
他咬着嘴唇,感觉自己最近好像真有点疯了。
第33章
挂掉梁轩电话后,陈遥想了想,觉得还是得跟梁轩解释一下。
毕竟从初中到现在的好朋友了,认识这么多年,不能让别人心里有疙瘩。
他又给梁轩发消息,说自己刚才就是被吓了一跳,应激了,不是故意挂电话。
事实证明梁轩心里也没有疙瘩,对于陈遥突然的反应他表示理解。
“我在省实验已经杀了五年的鱼……哦不,当了五年的对照组。”梁轩说,“我的心早就像教室的空调一样平静了。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我最好的兄弟。”
陈遥正自感动,梁轩又说:“不过我也算明白了,怪不得这么多年你都心如止水,啧啧啧啧。”
“??”陈遥追问,“什么意思?”
“你还没想明白的话最好了。”梁轩说,“好好学习,为父还等着拿你的成绩打你生物学父亲的脸呢。”
“滚!”陈遥面红耳赤地又挂一次电话。
好好学习,那是一定的。
至于想没想明白……
陈遥当然不是完全不知道梁轩在说什么。
他又不傻,这段时间自己的变化、每一个会期盼的电话、每一次点赞训练视频、每一次有人提起丁卓时他心里微妙的反应,陈遥自己都有所察觉。
只是他不敢深想,这种事怎么能深想。
就算在被梁轩点破的那个瞬间,陈遥想的都是:
丁卓肯定会觉得他是变态,还是个疯狂的变态。 。
吃过饭后去自习室。
自习室离二中有两条街,在一条比较热闹的大路上。
夏末天气反倒更热,蝉聒噪到整条街都是同样的声音,树荫以外的路面被照得发亮,根本站不了人。
陈遥骑着小电动飞快地穿过长街,到学习小组在的写字楼。
学习小组的自习室他来的次数很少,不过榆树林每天乐此不疲在群里发很多消息,陈遥就算没特意去看,也把情况了解得差不多。
那一层都是榆树林舅舅租来的自习室,其中一间教室给三班学生学习用,所以陈遥一到这个楼层,就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
楼层里很安静,没有任何喧闹声,要知道以前三班教室里可是嘈杂到让人头疼。
陈遥按照榆树林发的门牌号到了自习室门口,推门进去,一瞬间齐刷刷的十几个脑袋都看向了他。
陈遥:O.O
杜英杰最先喊了一声:“学霸!”但被林源源瞪了一眼之后,他很快闭上嘴。
榆树林过来给陈遥讲他们最近的学习成果,在杜英杰那个欠他人情的师范生好兄弟带领下,三班这段时间跟着往前学,进度提升了不少。
虽然说也就是从初中水平勉强提高到能进高二的水平,但已经难能可贵。
榆树林还整理了一些题目请教陈遥,因为那个师范生久疏战阵,对高中题目已经没有把握。
陈遥接过题目看了一眼,很是欣慰:虽然榆树林问的题目对他来说还是很简单,但至少能称得上是高三阶段的“进阶题”了。
陈遥讲完题后,榆树林提议:“我们拍几张照片吧。”
“你事儿好多啊,班长。”林源源吐槽,“又要拍照,又要每天发报告的。”
“这活动到时候我们交上去,能评优秀班集体。”榆树林说,“要是真评上了,别管什么奖,咱们就又有白桃冰茶喝了。”
别的东西林源源不在意,说白桃冰茶那她可就来劲了:
白桃冰茶,学校食堂特供的美味饮品,在此之前只能从二班那里高价买,陈遥出现之后他们才每周有了稳定的冰茶供应商。
要是能再弄到些白桃冰茶,她绝对全力支持榆树林的活动。
还有同学怯怯地走过来,问陈遥:“遥神,我能跟你握一下手吗?”
陈遥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吐槽遥神还是该惊讶于握手,他愣了一下才说:“可以倒是可以,但是能知道为什么吗?”
“想要沾沾你的仙气。”那同学回答。
陈遥:“……”
因为这一句话,陈遥就跟景区的铜人景点一样,微笑地站在那里,跟每个人握了一下手。 。
考虑到天气原因和未成年人独自出行的安全问题,学习小组每天晚上开到六点半,大家基本上都会学到这个点儿,然后各回各家。
榆树林又热情地邀请陈遥和林源源、杜英杰一起吃晚饭。
陈遥本来想拒绝,因为今天丁卓集训结束回来。他约了今晚和丁卓见面,理由是请丁卓吃饭。
不过看了眼手机,丁卓那边刚好来消息说,晚饭老板邀请整个班子一起吃,估计是刚比完赛,犒劳大伙儿。
那晚饭就吃不成了,但丁卓又说,你要不介意的话,可以等我一会儿,我回来请你吃夜宵。
陈遥当然说好。
——
顺理成章地一起去吃晚饭。
“我们吃什么?”林源源问,“麻辣烫?炸串?”
“又吃这些,好无聊。”杜英杰说,“咱们吃炒菜去吧。”
“那也行,吃炒菜。”林源源一想,“正好想吃海鲜面了,还去那家?”
“可以。”榆树林说,“就那家。”
陈遥听得一头雾水:“哪家???”
也是镇上的一家小菜馆,说是开了很多年,有口皆碑,老板会做一些本地小炒。当下林源源带路,一行四人骑着小电动一路跑。
拐过一条街,陈遥看到旁边的建筑,心突然猛跳了一下:这是丁卓住的小区。
“这里是很重要的地方喔!”陈遥认出的同时,林源源已经介绍起来,“卓哥家就住在这里!”
拐过一个十字路口,就是他们说的那家店,这店离丁卓家很近。一进去里面是一对夫妻档在忙活。
所以说镇子小,本地人都认识,三个同学跟两个店主一下子热络地聊起来,三言两语之间就把菜点好了。
店子生意很好,店面里都坐满了,店主就给他们在店门口的人行道上支了桌椅吃。反正门开得大,空调冷气差不多能吹过来。
石浦本地菜和省城口味不太一样,大多湿答答的,陈遥其实不太喜欢。不过这家店做得比较好吃,所以吃着还有点惊艳。
“这条街上全是好吃的。”林源源热情地介绍,“陈遥你有空可以过来吃,反正你——”
她顿了顿,也没说陈遥跟丁卓很熟的事儿:“反正你有空可以过来吃。”
好在另外两人对林源源的心虚毫无察觉。这里离丁卓家很近,自然的,话题就扯到了丁卓身上。 。
“源源,最近卓哥到底干嘛呢?”杜英杰问,“怎么一点信儿都没有啊,发消息也不回,他不在的日子我们二中篮球队都被其他学校的爆成渣了。”
“好像集训去了吧,要去市里比赛。”林源源说,“具体的我也不了解。”
“卓哥跟我们太有距离感了。”榆树林感慨,“不过也能理解他。”
“深沉帅气的男人确实是有这样的气质。”杜英杰说。
“……”榆树林无语,“我倒不是这个意思。”
林源源对这两人的对话毫无兴趣,她戳戳陈遥,又指了指旁边一个摊位,“这家店也好吃,尤其是早餐做锅边糊,你有空一定要过来吃一次。”
陈遥配合地往那边看了一眼,直接被呛得一阵咳嗽。
那天早上他跟丁卓吃的就是这家店。 。
菜很快上齐,边吃边天南海北的聊天。
“学霸。”林源源举起可乐跟陈遥碰了一下,“你客观的评价一下,我们的学习小组成果怎么样?”
陈遥思索了一下说,“还不错,你的进步比我想象的大很多。”
“那你觉得我能考过二班吗?”林源源问。
林源源虽然不是学习这块料,但是刚才在自习室看到她做的题陈遥都惊呆了,进步真的非常之大,看得出她花了很多力气。
“你肯定可以。”陈遥说,“稍微再努力点,你稳稳的能甩他们十条街。”
林源源一听高兴极了,她眼睛都亮了,很坚定地说:“那老娘到时候就可以报仇了!”
陈遥明白了,她心里还记恨着姚惜呢,当然会一直记恨,想要超过姚惜就是她全部的动力。
陈遥配合地点头,至于榆树林和杜英杰,他们并不知道那天晚上林源源和姚惜的过节,自然也就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榆树林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顿饭吃了好一会儿,吃吃聊聊的,天慢慢黑了。陈遥时不时看看手机,在等丁卓信息。
他和丁卓昨天就约好今晚见面。 。
这是陈遥第一次和丁卓约见面,虽然丁卓确实答应了他,他也完全不觉得丁卓会拒绝,但是时间越往前推进,他心里忐忑就越多。
另外三个人很快吃完饭各回各家了,陈遥找了个咖啡店做题,丁卓说了晚上要跟整个舞蹈班子和东家吃饭,这种吃饭时照顾老板心情,当然不会看手机。
陈遥虽然心里知道他们关系很好,丁卓不会失约,但手机很安静的这段时间里,看着窗外从漫天烧红的橘色逐渐变成墨蓝的夜色,他不由自主会多想。
会不会那边时间拖得太久,丁卓来不及过来。
会不会丁卓太累了,其实并不想见。
会不会……丁卓感觉到他不该有的心思,临时取消这次见面?
心情交织着忐忑和期待,好像过了很久,但看时间的数字好像也没有多久。
丁卓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
天已经黑得彻底,外面街道上路灯和车灯交织。丁卓的声音在夜色里,好像淡淡的,又好像很温柔。
风把满树桂花香送到整条街,又从大门吹进咖啡馆。
“不好意思,我这里刚结束。拖延了一些时间。”丁卓说,“你还在吗?”
“嗯。”陈遥说,“我在你家附近那个咖啡馆。”
“那拜托你再等几分钟。”丁卓笑了下,“我马上过来。”
第34章
陈遥本来以为“几分钟”是个虚数,但确实没过几分钟,他就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车门打开,丁卓快步走了下来。
陈遥下意识站起来迎了出去。
石浦街道上种满了树,几棵高大的凤凰花,更多是温柔的洋紫荆,路灯下像一只只半透明的小鸽子,还有桂花,根本找不到桂树在哪,但馥郁醉人的桂花香气弥漫着整条街。
这大半个月来,和丁卓见面都是在训练视频里,他和师弟永远穿的是那一身有点仿古的短打练功服,直到现在终于见到现代装束版本的。
宽大的黑色印花T很配丁卓那张帅得很不良少年的脸,美貌逼人到陈遥突然有点不好意思看他。 。
“晚上好。”丁卓率先冲陈遥打招呼,“都快十点了,你等急了吧。”
“我做题来着。”陈遥笑着说,“在哪里做题都一样。”
“那就好。”丁卓笑笑:“想吃什么?”
“我以为你想好了呢。”陈遥一愣,“吃什么都行,我对这里又不熟。”
“那就在附近吃吧,不去夜市街了。”丁卓说,“那边太乱了。”
上次他们在那里遇到找茬的“刺头”林霄汉,陈遥想到这个人就想到炸串店老板说的旗手轶事。
他有心提起,但想了想,丁卓应该不怎么在意。
毕竟丁卓现在是旗手,只有那个林霄汉是在意到疯了,一口一个旗手哥,酸的要死。
往饭馆走时他们聊天。
“你们比赛怎么样?”陈遥问,“应该稳稳能参加省里的表演吧。”
“过几天才会知道。”丁卓说,“不过应该没问题,我们前三年每年都评上了优秀。”
陈遥也是想到哪说到哪:“你这种是不是高考能加分啊?”
“啊?”丁卓愣了愣,笑了,“这我真不知道。”
“本来特别夸张,老板说今天要喝个通宵,我都在想用什么理由能跑路。”丁卓又说,“还好他孙女要看八点钟的电视剧,还非要爷爷陪着一起,我们才能提前散场。”
街灯闪烁,像一双双冷漠旁观的眼睛。
陈遥下意识跟着丁卓说的话微笑。
但刚才的情绪如果像杯热酒,就在这一刻,他能感觉到它在飞快冷却。
这都十点多了。
老板要看八点档的电视剧,那他们其实七点多就散场。
但丁卓九点多打电话来说的是“刚刚结束”。
也就是说,丁卓对他说了谎。 。
丁卓说的随意,没意识到这句话暴露了什么,陈遥也不想拆穿。
他只是跟着丁卓走,感觉自己的心像在悬崖中下坠。
陈遥不想打听丁卓在这段空闲里去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丁卓有把任何事排在第一优先级的自由。丁卓已经很温柔了,有其他事要做,还是迁就他的要求。
也许只是那句“偷情”,加上每天的电话,还有那些别人口中的,丁卓对他的“不一样”让他产生了错觉。
但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偷情,他对丁卓来说没有那么特别。
如果是迁就的话,呆在这里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陈遥停下脚步:“要不我们改天再吃饭吧。”
“啊?”丁卓一愣,“为什么?”
“感觉你挺累的,而且我做了一天题现在也没什么状态。”陈遥笑了笑,“不如我们都早点回去休息。”
他不想影响丁卓的情绪,所以伪装的很好。
丁卓完全没察觉到任何不对,想了想还是顺从陈遥的要求:“也是,你每天做功课都很辛苦。那我送你回去吧,改天再约。”
到这程度了,陈遥肯定不会再叫丁卓送他回去:“这不就在你家附近么,送你到小区门口吧,然后我打车回了。”
“好吧。”丁卓看了看他。
丁卓今天穿的是条长裤,牛仔裤,修饰得他腿很长很直。
其实刚见面时陈遥还想逗逗丁卓,说他装酷,这么热还穿长裤,但现在似乎也不需要再说这些。
“既然不吃饭那就现在吧。”丁卓说,“有个礼物送给你。”
陈遥一愣。
丁卓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袋子,递给陈遥,袋子上绣着寺庙常见的纹样,沾着淡淡的香灰气味。陈遥拉开袋子的抽绳,发现里面装着一枚小挂坠。
“我在淮宁的文庙里给你请了个护身符,他们说那个庙很灵。”丁卓说。
陈遥握着这枚护符,懵懵地说了声“谢谢”。
他突然又搞不懂到底是什么情况。 。
“这个是麒麟。”丁卓说,“麒麟象征‘德才兼备’,一般用来祈愿学业。”
他俩还是肩并肩走着,陈遥听着丁卓说的话,手里攥着护身符,在心如死灰跟死灰复燃之间反复横跳。
他说不好现在到底是什么发展。
丁卓好像没那么急着见他,可又给他请护身符,这到底什么意思?
他又看着丁卓走了几步路,突然意识到什么。
“谢谢。”陈遥说,“但是你站住。”
丁卓第一反应居然是继续往前走,又走了一步他才停下来。
他转回头看着陈遥,但是没说话。
陈遥也不在乎丁卓说没说话了,刚才的糟糕情绪已经消散无踪,一瞬间他已经明白了丁卓的反常。
取代刚刚心情的,是新的、非常强烈的情绪,担忧、揪心、还有暴躁。
“你的腿怎么了?”陈遥问。
——
丁卓表情迟疑了一瞬间,随后淡定地回答:“我腿没事啊。”
他越是这样若无其事,陈遥越确定有问题,他根本没给丁卓任何掩饰的机会。
反正也到了小区里,陈遥直接一指旁边的花坛:“坐下。”
丁卓没说话。
“坐下!”陈遥提高了声音。
陈遥凶起来其实没什么威慑力,但是很奇怪,丁卓就是会屈服,这次也一样。
看陈遥急了,丁卓也就放弃了挣扎,在花坛边坐下。不过丁卓还是试图缓和一下现在的气氛:“其实真没什么,我……”
“裤腿挽起来。”陈遥命令。
丁卓叹了口气,放弃抵抗,乖乖把裤腿卷了起来。
裤腿卷上来,陈遥倒吸一口凉气,丁卓右边小腿到膝盖一连串贴着好几块膏药,就算是被膏药遮住,也能明显看出,他膝盖那里肿起了好大一块。 。
“你怎么弄成这样?”陈遥声音一下子有点抖,“不是说要你注意安全吗?在哪里受伤的?”
“我很小心了,但是训练的时候那个杆子没弄稳。”丁卓说,“没事儿的,就是扭了一下而已。”
“去过医院了吗?”陈遥问。
“去过了,真没什么事,给你看诊断书。”丁卓打开手机,给陈遥看相册里的一张图片。
手机拍的诊断单,上面的名词陈遥虽然不完全了解,但也看得出来只是扭伤,没有大碍。
“你刚刚才去的医院?”陈遥看着诊断单上的时间,“为什么不跟我说?”
“对,从酒店出来赶紧去看的。”丁卓犹豫着,“就……对不起。因为没什么大事,过几天就好了。”
不想让陈遥担心。
这确实解决了陈遥刚才的忧虑,却让他更火大了。
“你们班子的负责人呢?你昨天受的伤,他没带你去医院?”陈遥难以置信地问,“甚至让你今天自己去?”
“恭叔帮我看了一下,确定没骨折,医院给我腿做措施的话,会影响今天的表演效果。”丁卓说,“所以就让我坚持一下,比完赛再去看。”
“……”陈遥强压着想揍人的火气:“他这么说了你就照办吗?”
“恭叔是班子的负责人。”丁卓说,“我得听他的。”
这话说出来陈遥一下就炸了。
“他说这种胡话你也听他的?”陈遥也不知道自己是心疼丁卓还是生丁卓的气,但总之他要被那个恭叔气死了,“你怎么这么不清醒啊,他是什么救过你命的人吗?”
“你别生气。”丁卓说。
不生气就怪了,要不是看在丁卓是伤员,陈遥真想给他一拳,他性子直,脾气上来也就口不择言:
“我真不理解,这群人之前叫林霄汉当旗手,本来也不算对你多好吧?说排练不能参加期末考你就一直不参加,不愿意影响表演效果你就受伤都不去处理,你为什么要一直任由他们耽误你啊!”
“对不起。”丁卓说,“但是恭叔他……”
“别解释!”陈遥怒道,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我看诊断单给你开了药,你买了吗?抹了吗?”
“……还没。”丁卓说,“我准备吃完饭去买的。”
“在这儿等着!我去药店!”陈遥说完还瞪了丁卓一眼,“你再乱动一下试试。”
——
陈遥往药店走的路上,一直感觉自己是个装填满了的火/药/桶,谁胆敢碰他一下他绝对立马把整个石浦都炸了。
他简直要被丁卓气死了,受伤就算了,还一句话不说,自己憋着算什么?
还有那个恭叔,不需要对班子成员的人身安全负责的吗?甚至比赛完让丁卓自己去医院,都不陪同一下?
关键这个丁卓还顺理成章的承受?凭什么?之前怎么没见他这样,被人找麻烦时候硬气的很,怎么到班子的事儿上立马变包子了?这么能忍?
理解不了理解不了理解不了。
陈遥板着脸去药店照着诊断单买了药,付款的时候发现手机上有两个榆树林的未接电话。虽然陈遥现在没什么心情处理学习小组的事,但榆树林能连着打两个电话感觉还是挺急的,他想了想还是拨了回去。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陈遥没什么闲聊的心情,开门见山地问:“怎么了?找我什么事?”
“那个……学霸,打扰你了哈。咱们解散那会儿,源源说过一句‘好好学习为了报仇’,我想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榆树林像感觉到陈遥的暴躁,问完又赶紧解释:“我不是窥探别人隐私,但是假期以来我一直觉得源源怪怪的,我……有点担心她。”
陈遥听到这儿,忽然明白了榆树林办学习小组的原因。
在学校榆树林就一直在林源源边上转悠,还有请他当学习委员、暑期以来每天发作业播报……所有这些在别人看来热血到不太正常的劝学行为,其实都是为了名正言顺地监督林源源。
倒也真的很用心。
既然这么诚恳,那跟他说说也不是不行。本来林源源和姚惜那场争执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那么多人参与,很容易就能问到。
于是陈遥跟榆树林简单讲了那天晚上在学校发生的争执,榆树林听得很认真,到最后还跟陈遥说:“谢谢你学霸,还有谢谢卓哥。否则源源傻乎乎的,不会为自己说话,肯定会被姚惜他们家人欺负。”
“这种事儿谁看了都不可能不站出来的。”陈遥说。
榆树林说到这里,他倒是心念一动,“对了,我也一直挺好奇的,为什么那天是丁卓做林源源的家长?”
按说现在还在生丁卓的气,不想知道更多丁卓的信息,但提到这里又实在在意,而且陈遥直觉那对丁卓来说绝对是不愉快的往事,他不想当面问丁卓,怕影响丁卓心情。
“哦,对,你不知道,你刚搬来石浦。”榆树林说,“这个事儿说起来也挺难受的。”
榆树林说:“十几年前我们这边有一次台风导致的重大事故,一艘小渔船因为没收到警报信号在暴风雨来前没能及时靠岸,船上的人全部遇难。源源的父母和卓哥的父母当时都在船上,他俩一下都成了孤儿。”
陈遥完全没料到自己会听见什么,脑子“轰”的一声:“源源和……谁?”
“卓哥。”榆树林叹了口气,“那时候他俩一个五岁一个四岁吧,真的,虽然我没有亲自经历这件事儿,但想想都难受得要死。”
后面几分钟陈遥脑子一直都在嗡嗡作响,大概听榆树林说着。
两个小孩同时成了孤儿,最近的亲戚也是七老八十没行动力的爷爷奶奶和老舅公,突然多两张吃饭的嘴是不小的开销,没有人愿意管他们。
最后是宗族出面,把小丁卓直接送进迎神舞班子训练,林源源那会儿太小了,又是小姑娘,就没有去,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这样,每年班子会出一点钱,养着丁卓和林源源,确保他们饿不死。
“所以说卓哥真的太不容易了。”榆树林听这边一直安静,忙问,“……学霸,学霸你还在听吗?”
陈遥根本难受到说不出话来,顺手挂了电话,脑子一直在轰轰作响,心疼到说不出话。
他只知道林源源家里有事,从来没想过丁卓也……他一直以为丁卓只是和家里关系不好而已。
怪不得丁卓帮陈遥处理和后妈的争端时那么熟练,怪不得他反复劝陈遥能拿到钱的时候要多拿钱。
陈遥都不需要细想,就可以想象得到这十多年里丁卓都经历过什么。
而他呢,他还站着说话不腰疼地质问丁卓,“为什么那么听宗族的话”,“那个恭叔救过你的命?”
甚至在刚认识丁卓那天他还望着渔船上的灯火问丁卓“你有没有上过渔船”,虽然他不是故意的,但……
陈遥突然觉得自己真不是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跑起来,一路往丁卓家那边跑,整个人难过得要死,根本连累都感觉不到。街上的灯火闪烁,像一双双旁观的眼睛,他只想快点见到丁卓。
一刹那街灯暗了,周遭变得昏暗宁静,他已经进了丁卓家小区。
远远地看见丁卓,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等他,夜色里丁卓的身影孤零零的。
陈遥冲到丁卓面前。 。
他有很多话想要对丁卓说,可是真到了丁卓面前又难过得想哭,他一路跑过来又很累。喉咙和胸腔都火辣辣的,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痛的。
那么那么多复杂的情绪到最后,看着丁卓的眼睛,只剩下一句脱口而出的:“对不起。”
夜色柔柔的招摇。丁卓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下意识握住陈遥的手腕安抚:“没关系。怎么了?”
第35章
夏夜燥热,但丁卓的手凉凉的。被他攥着手腕,陈遥感觉心都快要融化了,说不出来是难过还是温暖的心绪交融在一起。
“对不起。”他低声说,“我刚才不该那样说的,对不起。”
丁卓看他这样已经猜出端倪:“我的事你知道了?”
他这样说就是承认了。
陈遥本来还怀着一点点幻想,万一榆树林是瞎编的呢,虽然浪费了感情,至少丁卓不用活得那么辛苦。
但现实就是现实,摆在眼前。
“嗯。”陈遥说。
他有点想哭,他从没有这样真心实意地为别人感到难过,“我没想到……对不起。”
“你一直对不起什么。”丁卓笑了笑,“你又不是故意的。”
“故意不故意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伤人啊。”陈遥说。
“十多年前的事,再痛也淡了。”丁卓认真晃了晃陈遥的手,“我现在真没事,你别难过,听话。”
这一点其实陈遥能理解,妈妈刚得病的那几年他一直哭一直难过,痛得久了慢慢的接受了。
现在提起妈妈他还是难过,但不会再像最开始那样撕心裂肺的感觉。人不可能一直背着那种程度的痛苦活着。
何况丁卓拖着他手,他脸一下有点发烧,“……嗯。”
他也不想再一直旧事重提,刺激丁卓的伤心处。
“先给你上药吧。”陈遥说,“医嘱呢?我看看。” 。
丁卓坐在椅子上,陈遥蹲在他面前,研究诊断单。
买的两支药膏都要涂。
在医院那里丁卓只是贴了止痛的膏药就赶过来,表演那时候为了不影响动作的灵活程度,他更是吃着止痛药硬抗,到现在膝盖已经肿得很严重。
看到丁卓膝盖这样,陈遥就更想骂他,更想骂恭叔,只是考虑到救命之恩,还是把不满压了下去。
“它说要按揉。”陈遥把药膏挤在自己手心,认真研读说明书上的用法,“将药膏涂抹在患处,顺时针轻柔按摩至吸收……”
“要不我自己来?”丁卓说,“是不是挺麻烦的。”
“不麻烦。”陈遥说,“你坐着。”
丁卓还试图再客气一下,毫不意外地又被陈遥瞪了一眼,他乖乖不说话了。
药膏在手心稍微揉开一点就在发热,这种感觉让陈遥稍微好了一点,因为很显然丁卓会舒服些。
他小心地把药膏揉在丁卓膝盖上,甚至不太敢碰到丁卓的皮肤,生怕丁卓会疼。
揉了两圈丁卓说,“你要不用点力。”
“怎么了?”陈遥问。
“这样太轻了很痒。”丁卓说。
“……哦。”陈遥脸又有点烫,好像自己的在意被丁卓看穿了,他都不敢去看丁卓眼睛,埋头专心揉药膏。
听到丁卓说话。
“其实你说的意思我知道。”丁卓说,“我也看得出来,恭叔对我肯定有不满,因为林霄汉那事情,林霄汉和他算是挺近的亲戚了。”
“但我做旗手以来,他也没有真的为难过我,只是对我要求很严格。但就因为这样,旗手的身份我才拿得更稳。”
“所以我觉得……让他撒撒气也没关系。”
“你能理解我吗?”丁卓看着陈遥,“当年没有他,我跟源源可能都饿死了。”
虽然一直以来从恭叔那里要生活费很难,一个月几百块班子那几个负责人都推来推去,能拖则拖,但只要丁卓要的够坚定,最后钱总会给到。
丁卓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论迹不论心的道理,恭叔对他再不好,再嫌弃,归根结底,班子确实负担了养大他们俩的生活费。
“我知道。”陈遥说。
虽然从他自己的角度,给不了恭叔半点好脸色,但他现在确实也没办法再生恭叔的气。
恭叔就是那种爱占小便宜、性格也不讨喜的长辈。可就算他做再多惹人厌烦的事,归根结底,他确实是丁卓和林源源的救命恩人。
丁卓笑了笑,“那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你说。”陈遥抹完第一支药膏,开始抹第二支。这支药膏的手感和第一只很不一样,挤到手上冰冰凉凉的。
“你刚才是生气了吗?在你说不吃饭了直接回去那时候。”丁卓问。
陈遥:“……”
您的关注点对吗? 。
陈遥一下就从对丁卓的心疼里跳了出来,倒是放心了,丁卓这小子是真没事,还有空琢磨他呢。
问题是丁卓居然在琢磨这事儿,陈遥人都晕了。
要是丁卓刚才真没把他当回事,他心灰意冷的走了,也行;要是丁卓没发现他的小脾气,这事儿混过去了,也行;问题是丁卓发现了他不开心,还问出来了,偏偏这事儿还是个误会,这一下子就到了最尴尬的这种情况。
“我也没有生气……”陈遥嘴硬。
但其实他嘴硬的样子很明显,就好像不怕黑一样,谁都看得出来他在掩饰。
“生气也很正常,真的让你等了很久。”丁卓说。
陈遥愣了下,立刻意识到丁卓还是理解错了。
他当时难受的是丁卓并没有那么想跟他见面,但实际上丁卓以为他生气是因为等太久了。
陈遥狠狠地松了口气。
没被发现就好,对丁卓的心思要是被戳穿了他干脆连夜骑电动车离开石浦算了。 。
既然事实证明他难受的点根本就是个误会,那陈遥当然是趁着丁卓没发现,把这点小心思遮掩过去。
“等倒是还好,反正我在做题。”陈遥轻描淡写地把话题转移到自己比较在意的方向,“但你受伤去医院这么大的事,居然完全没告诉我,还想掩饰过去。”
他看了眼丁卓的牛仔裤又看向丁卓:“还特意穿条长裤,想着遮住伤口我就发现不了,能蒙混过关?”
“不是什么大伤。”丁卓解释,“你知道了又要担心,没必要。”
陈遥的回应是死亡凝视。
“……”丁卓诚恳道歉,“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陈遥总算把最后一点药膏也揉化了,然后就可以贴上膏药。
他撕开一片新的筋骨贴,问丁卓,“贴在哪里?给我比一下位置。”
丁卓大概比划了一下扭伤的区域,陈遥小心翼翼把膏药贴上去,靠近了看他才注意到,丁卓腿上有好几块小疤痕,估计都是以前训练留下来的。
虽然说这种表演受点伤正常,但陈遥一想到小丁卓估计也没有被怎样照顾,默默在心里又把恭叔的好感度往下调了一档。
“你报恩归报恩,还是要照顾好自己。”陈遥忍不住又说,“你别嫌我话多啊,但是弄这么一身伤算怎么回事儿。”
“好。”丁卓说,“我不会的。”
“你不会什么?”陈遥噌地抬头。不会照顾好自己?
这种危险发言可是要被学霸揍的。
没想到这次居然是丁卓转开眼,规避了视线接触。
“不会嫌你话多。”丁卓说。
……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院子里蝉、蝈蝈、纺织娘的鸣叫声此起彼伏。
虫鸣总给人一种无尽盛夏的感觉,即使现在是深夜,陈遥也能感觉到浮动在空气中隐隐的燥热。
热得陈遥脸都发烫。
什么叫“不会嫌你话多”,搞那么亲近干嘛。
语气还那么温柔,有本事跟别人也这么说话啊。
……
他根本不敢追问一句,这话题继续下去他怕自己整个人会在丁卓面前变成一块烧红的炭,得赶紧说点什么来打断这种直线升温的状态。
一张嘴,陈遥才发现自己舌头直打结:“那个,换都药完了,啊不,药都抹好了。你赶紧回家吧,在这儿呆着全都喂蚊子了。”
“好。”丁卓站起来。
他腿上受伤,刚才又一直坐着,突然站起来借不住力,整个人明显地一个趔趄。
“哎!”陈遥被吓得噌一下站了起来,他飞快扶住丁卓,“没事儿吧?要不我送你上去吧。”
“我……”丁卓顿了顿,“也行,谢谢。”
陈遥在省实验暑期实践活动也做过敬老院助老的志愿服务,扶着老爷爷老奶奶散步他还是有经验的,说送丁卓上去,他想的就是把丁卓扶上去,毕竟丁卓是伤员。
所以他很自然地搂住丁卓的胳膊。
“你干嘛?”丁卓噌地往他这边看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陈遥感觉丁卓人都有点僵硬。
“送你上去啊。”陈遥一愣,“我还能干嘛?”
“……”丁卓看起来无语得很,“我也还没有伤重到那个地步。”
“少废话,你膝盖都肿到两个大了。”陈遥根本不给丁卓提出反对意见的机会,“走。” 。
陈遥很快意识到,扶老爷爷老奶奶走路跟扶丁卓还是很不一样。
老爷爷老奶奶没力气,走路重心有一部分在陈遥身上,所以陈遥扶着他们的胳膊才好带着他们走。
但是丁卓不一样,陈遥扶着他只是担心像刚才那样,丁卓一个寸劲儿没有站稳而已。丁卓虽然腿上有伤,但左腿没有任何问题,就完全不会往陈遥这边借力。
这就搞得他们的动作不像在搀扶伤员,更像……手挽着手的小情侣。
第36章
很快到了丁卓家门口。
刚一站定,陈遥就赶紧松开丁卓,要不这动作就过于暧昧了。可能因为松手的动作太大,丁卓还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说有那么急么。
陈遥没敢回话。
那天陈遥和丁卓是一块儿离开的,现在房子里还保持着离开时的样子,一开门闷热的气浪差点冲了陈遥一个跟头。
丁卓打开灯:“我去开窗户……”
“坐着!”陈遥简短地命令。
丁卓:。
有点像训练小狗。
但丁卓还是很自然地听话了。
来过一次之后对丁卓家陈遥也算熟悉,他帮着丁卓开窗通风,然后又开了空调,这样屋子里能尽快凉下来,十来分钟时间,丁卓坐在沙发上看着陈遥忙前忙后,等到陈遥忙完了,听见敲门声。
“你有客人?”陈遥问。
“是外卖。”丁卓说,“请你吃宵夜。”
买的是柠檬茶和炒饭,陈遥现在也是真饿了,没跟他客气坐下就开吃。吃着吃着发现丁卓一直盯着他看,陈遥动作就停了:“我吃相很难看?”
陈遥坐在哪儿坐姿都很端正斯文,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猪扒包,因为懵,眼睛也睁得大大的。
他但凡能看到自己就会知道,这画面再怎么说也跟“难看”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当然没有。”丁卓否认。
“那你盯着我看?”陈遥问。
“……”丁卓顿了一下,“我在发呆。” 。
陈遥没多想,顺着丁卓的话说:“也是,你今天应该挺累的。”
丁卓却没接他的话茬,转移了话题,问陈遥:“这个好吃吗?”
“还行。”陈遥说,“就是有点甜。”
“有机会我炒饭给你吃。”丁卓说,“他们都说我炒的饭很好吃。”
“行啊。”陈遥随口说。
“你不要这么敷衍。”丁卓难得露出很正经的表情,“炒饭很要技术,又费力气,得用猛火,一直翻炒,炒到饭粒自己会跳才能干香好吃。”
丁卓又说:“今天算了,不想站着了,下次炒给你尝尝。”
陈遥突然觉得这人有点好笑。
因为丁卓其实不太会说这么一长段话,他这个人看起来就是淡淡的不会有太多波动的样子,不管是篮球场上差点打起群架,还是很高难度的迎神表演,再或者是受伤,他都没有这么大反应。
谁能想到一个不良少年款的帅哥,最想证明的部分居然是自己的厨艺。
“你笑什么?”丁卓问,“不相信我?”
“觉得你反差萌。”陈遥说。
丁卓:“……” 。
眼看丁卓有点郁郁寡欢,可能是一直自认为高冷款,突然被说反差萌不太能接受。
陈遥想了想还是不要欺负伤员,忍着笑扯开话题:“仔仔呢?还在舅公那里?”
“嗯。”丁卓回答,“让舅公再遛几天,等我腿好了再接它回来。”
还想再说点什么,叔叔打来电话,问陈遥什么时间回家。
现在有点晚了,但陈遥不太放心把丁卓一个人放在家。
他看了丁卓一眼,丁卓摆了摆手。
想想也是,他从小到大基本都是一个人,怎么会扭伤个膝盖都需要陪。
“我马上回去。”陈遥说。
挂了电话他问丁卓:“你一个人真没问题?”
“我又不是没受过更严重的伤。”丁卓站起身,“放心吧。”
陈遥听到“更严重的伤”,心里又开始清算恭叔。
要知道陈遥长这么大,受伤最严重的一次也就是运动会没热身开拉伤了肌肉,敷两天热毛巾就好了。
“你确定没事?”他看着一瘸一拐的丁卓。
“没事。”丁卓说,“这种事情还需要你照顾就太狼狈了。”
“走吧。”丁卓稍微掂了下步,跳到陈遥面前,“送你下楼不太现实,送你出门还是没问题的。”
到门口丁卓的手抬了一下,似乎想碰碰陈遥的肩膀。
但最后他没做这个动作,只是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
从这天之后,到返校日前,陈遥都没再见到丁卓。但每天都有联系。
丁卓很配合地养伤,药膏每天都要涂,陈遥每天都会催促。为了确保丁卓有好好用药,到了涂药时间陈遥还会弹视频监督他。
返校前一天,陈遥突然收到一条意料之外的消息。
消息来自班主任,秦老师。
刚接到秦老师电话时陈遥有点儿慌,毕竟在他的概念中班主任来找肯定是做了什么错事,更关键的是他肯定没做任何错事,在二中这儿他就差被供起来了。
所以听到秦老师声音的那一瞬间,他的脑洞已经开到“会不会是班主任发现了他对丁卓有想法,前来隐晦暗示”这个层级。
还好事实是跟这件事儿没任何关系。
“陈遥,你之前是不是参加了一个英语演讲比赛?”秦老师问,“在实验中学的时候?”
陈遥甚至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他高二那个寒假参加的比赛,这比赛的含金量挺高的,因为是中外合办,要是拿了一等奖还会有高考加分。
当时陈遥是直接过了初赛复赛,进了全省决赛,不过后面就没下文了。他估计自己是被淘汰了。
没想到现在才出结果。
“你拿了省级一等奖,晋级了全国总决赛,全国比赛的话是在九月下旬,地点在省城。”秦老师说,“省实验那边确定过了,你虽然学籍换了学校,但还是可以继续参加后续的比赛。因为这个比赛如果拿到名次高考有10分的加分嘛,所以我就来问问你,是不是要参加。”
这当然是不需要考虑的。
“我要参加。”陈遥说,“我需要交什么资料吗?”
“省实验那边会帮你操作,然后省赛的奖励还有总决赛的资料那些,他们会快递过来。返校那天你来我办公室,我把东西都给你。”秦老师说。 。
对陈遥来说,这又是个相当提升斗志的消息,每当他稍微感到松懈时,就会有这样的消息来提醒他,自己还是很能打。
晚上班级群不出意外的炸锅了,就因为这条消息-
【班主任秦:向同学们宣布一条好消息,我们班级的陈遥同学,在“启明星杯”全国中学生英语演讲大赛中获得全省一等奖的好成绩,并且将作为全省的三名代表之一,参加九月下旬举行的全国总决赛,请大家为陈遥同学加油!】-
【丁卓:[强][花][花][心]】-
【同学甲:卧槽,这就是学霸的实力?】-
【同学乙:全省前三!学霸牛逼!】-
【同学丙:什么学霸,叫遥神!】
底下刷屏一片遥神,大家热烈的讨论了十几分钟。
从“启明星杯”这个名字讨论到陈遥获的奖,再说到陈遥的口音绝对特别正,因为在英语课上他起来发言从来就没有人能听得懂。
陈遥:“……”
又有人提到:我去,这消息连潜水的卓哥都炸出来了,这好像是卓哥暑假在群里发的第一条信息吧?
话题的风向又从陈遥转向丁卓,在一串@里,丁卓总算浮出水面,不紧不慢地来了一句:“要为遥神取得的成绩加油。”
陈遥:“……”
学着别人叫遥神干嘛!
怪……不好意思的。 。
不光是二中这边,省实验那边也有好消息传来,就在秦老师找陈遥的隔天,梁轩发过来一张照片,是陈遥很熟悉的,省实验的荣誉榜。
上面赫然写着“祝贺原高三年级陈遥同学,在‘启明星杯’全国中学生英语演讲大赛中获得全省一等奖。”
“牛逼!”梁轩喊道,“这叫什么你知道吗?这叫‘用实力击穿所有争议’,转学了又怎么样,咱们实力摆在这儿,就算是省实验都愿意倒贴咱们的光!”
“倒也不用说的这么燃。”陈遥很谦虚。
“这再不燃还有什么事儿能燃啊!”梁轩说,“你是没看到陈昀浩那个脸,那叫一个绿!你期末考700多都没见他脸这么绿啊!那时候只是名声传了过来,这次倒好,你大名直接挂在屏幕上了,这不得把他气死了啊!”
陈树科也再次发来消息,夸奖了一番陈遥,然后给他转钱。
他好像到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儿子是多么争气。
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都是“爸想跟你和好”,就算陈遥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现在学籍转不回去了”,陈树科也没像以前那样发脾气。 。
返校当天,陈遥先是被校门口一块更大的板报惊到瞳孔地震,接着就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陈遥更是惊呆,全校英语组的所有老师(虽然加一起也就三位)都到齐了,甚至连高三年级语文组的老师也在这儿,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平板电脑或者备课本。
陈遥没见过这个阵仗,愣了一下:“这是……?”
“这是我们成立的演讲稿修改小组,不管你是需要我们来帮忙起草还是润色,需要朗朗上口还是提高立意,我们都会全力以赴。”
说着秦老师回头看看他的同事们,一挥手:“我们的口号是——”
“助力陈遥冲击国奖,为二中争光!”老师们齐声诵念。
陈遥:“……”
第37章
秦老师把英语和语文组的这些老师统称为战备组,又特意对陈遥强调,战备组虽然成员很多,但绝对不会鸡一嘴鸭一嘴,来扰乱陈遥的视听。
如果陈遥有任何要求,他们绝对会在内部达成统一意见之后再来交流。
其实陈遥内心是觉得老师们完全不必这样做,虽然拿了奖高考能加10分,但一个是他不是那么有把握能拿奖,另一个是10分对他来说也没那么重要。
但他还是接受了老师们的好意。
因为陈遥看得出这几位老师也很把他的演讲比赛当一回事儿,也许是荣誉感,也许是干了这么多年总算能真的有点“为人师表”的成绩,总之他甚至在几个老师的眼睛里感觉到,自己是全村的希望……
给老师们圆圆梦也不错。
那几个老师撤了之后,秦老师又神神秘秘地跟陈遥说,还有个秘密武器要给他介绍。
“也是我以前的学生,很争气的,后面出去留学了。”秦老师说,“她虽然整体成绩不如你,但是英语非常棒,当年这个演讲比赛她也进了全国比赛,而且拿了三等奖。”
三等奖虽然不是能加到分的名次,但至少不是到此一游,而且对方算是有经验,也很不错。
“那个学生不在校内,咱们回班收拾一下东西,我带你去。”秦老师说。
“好。”陈遥说。
跟老师一块儿回班,路上秦老师还和陈遥聊着等下要去拜访的学姐,说笑着推开门:“她很愿意帮助……丁卓?”
陈遥听见某人的名字,本来在神游的思绪一瞬间回笼。
他目光一下看向教室后门边的角落,就看到丁卓坐在那里补作业。
去市里的表演结束之后,丁卓就把头发染回了黄毛,硬要说的话他黑发好看一点儿,但是陈遥一想到黑头发是恭叔逼着他染回去的,就觉得丁卓黄毛的造型比较顺眼。
他们进门的同时,丁卓就抬眼看了过来。
瞬间跟陈遥对上视线后,又很快把目光转向了班主任。
“老师好。”丁卓说。
看得出来丁卓虽然给人不良少年的感觉,但为人处事还算规矩,因为老师们都不讨厌他,甚至秦老师好像挺喜欢他的,很明显他没给老师们添过麻烦。
“你怎么还没回家?”秦老师问,“在干嘛呢?”
“假期说过罚我留校。”丁卓说,“我在补作业。”
秦老师脸上出现失忆的表情,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就是林源源和姚惜吵架那次,陈遥和林源源因为偷回学校,被罚每天留校一小时。不过……
“那会儿罚的是陈遥和林源源,也不是你啊。”秦老师说。
“……”丁卓脸上也出现失忆的表情。
“就当你是替林源源受罚的吧。”秦老师说,“不过以后记得跟她说,自己也得过来!”
丁卓立刻很靠谱地点头。
之后秦老师去打电话,联系那个学姐,陈遥收拾书包。当着班主任的面丁卓不敢跟陈遥说太多话,冲他使个眼色,询问他去干嘛。
陈遥飞快地给丁卓发消息:去找一个学姐练演讲。
丁卓:喔,加油。
他们只来得及说这么点话,陈遥就被急匆匆的秦老师拉着离开教室。走的时候陈遥又往教室里回头看了一眼,没忍住,给丁卓发消息-
【陈遥:怎么还没走?】-
【丁卓:留校啊】
陈遥:“……”
他心里和秦老师想的其实一样,留校不是没有您的事儿么?这是想干嘛。
不过他没机会思考太多,因为突然听到秦老师错愕地问:“什么意思?路被堵了?”
从电话里得知,学姐是住在一条比较窄的街道上,从下午开始就一直有两班小混混在街道上对峙,住处又老,没有第二条路。
学姐既不敢出去,也不敢叫他们进来,赶紧打电话来说明情况。
“服了。”老秦顺嘴还爆了半句粗口,意识到自己有史以来最得意门生还在边上时,硬生生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陈遥一脸乖巧无辜,等着班主任解释情况。
“学姐家附近那条街有很多街机,那些小混混很挑机子的,说有的运气好有的不好。”秦老师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同一个小团体的,他们就霸着机子不让碰,但是另外一个团体肯定不服啊,那就打架,每年夏天都因为这个打,路过的狗倒霉了都能被踹一脚。”
老秦讲完之后都已经想好怎么安抚陈遥了,没想到陈遥态度很淡定的:“啊这样吗?那我们要小心一点。”
“?”老秦疑惑,“你一点都不怕的吗?”
要是还在省实验那会儿,这种新闻绝对会让陈遥震惊,但是认识丁卓以后类似的场面他已经见过太多起了,心中已经掀不起半点波澜。
“还好吧,我——”
陈遥正要说出“习惯了”三个字,突然福至心灵,想到要是这话说出来,丁卓绝对会被班主任找麻烦。
他顺其自然地改了口,“我从小就胆大。”
“好,胆大好。”秦老师拍了拍陈遥肩膀,“等几分钟,我再看看状况,不行咱们就改天再去找学姐。”
接着秦老师一脸暴躁地:“不行就我去开路,现在这帮小混混,跟当年一点都不一样!当年我……他们都不会影响无关路人的。”
陈遥:“……?”
老师您的过去好像很精彩哈。 。
“在这儿坐一会儿吧,这儿凉快。”在楼梯口班主任停下来,“我再打电话问问情况。”
陈遥倒不讲究这些,擦了下台阶就坐在上面。
班主任更是大马金刀,一只手搭着膝盖,一手拿着电话,大喇喇往陈遥边上一坐,总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抄家伙上。
……
还好事态发展峰回路转,没过几分钟学姐那边又打来电话,说小混混们已经结束战斗,现在各自去自己的地盘打街机了。
“太好了太好了。”班主任说,“咱们走。” 。
那个学姐确实给到了不少帮助,在学姐家楼下找了家奶茶店,三个人研究了很久,大概确定了演讲稿的内容还打了基础的框架。这才心满意足地各回各家。
晚上丁卓问陈遥题目,陈遥简单给讲了下,之后顺理成章地聊起天。
“今天还顺利吗?”丁卓问。
“学姐比我想象的厉害。”陈遥说,“就是前面耽误了点时间,说是学姐家楼下有小混混在抢打街机的地盘。”
丁卓的声音一下紧张起来:“他们在打架吗?有没有波及到你?”
“那倒没有。”陈遥说,“就是差点没有去成,学姐说他们要是一直打架的话,我们就不好呆在那边,还好运气比较好,他们没多久就结束了。”
“嗯。”丁卓思考了一下,“你之后还要每天去学姐那吗?”
“肯定不会每天去,多给人家添麻烦啊。”陈遥说,“我估计就连着去三天吧,把稿子的框架打好,就自己在教室练了。”
其实陈遥看来英语演讲比赛不需要那么多人,稿子写得再好,到最后,表现力、口音、台风这些,都完全是自己的功课。
“行。”丁卓说,“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陈遥一头雾水。 。
隔天再回学校就是正式开学了,一过来就先接受了残忍的摸底考试,说是残忍,陈遥考完只觉得太过简单,丁卓做完题目脸上没什么表情。
反倒是林源源,漂亮的小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踌躇满志一类的词汇,满心相信这次摸底考试就是她打响复仇之战的第一枪。甚至还激动地跑过来找陈遥对答案。
“学霸!数学选择题答案是什么?”林源源问。
“BCCABA。”陈遥回答。
“?”林源源愣了一下,“我是说数学。”
陈遥:“……”
“我说的就是数学。”陈遥委婉地说道。
剩下的时间林源源头上都像顶着一块小乌云,丁卓在边上安慰。
“数学速成没有那么快。”丁卓说,“慢慢来。”
丁卓:“你不是还写对了一道么。”
林源源崩溃:“我蒙都能蒙对两道!”
丁卓:“……”
陈遥其实在做题,但林源源和他同桌,所以他耳朵其实一直旁听着他们的对话。
听到这里陈遥偷偷抬眼看了看丁卓,出乎他意料的是丁卓居然看的也是他,而不是正在对话的林源源。
四目相对,丁卓淡淡笑了笑,陈遥跟触电一样,飞快转开眼睛。 。
放学时还跟前一天一样,直接去学姐那里。
陈遥先上去班主任那里拿老师们润色后的演讲稿,自己又改了一会儿,然后下来收拾书包。
这时间教室里的人都走完了,但是丁卓还在,留校留得很自觉。
“丁卓还在写作业啊。”班主任跟丁卓聊了一句,然后跟陈遥说,“走吧。我给学姐打个电话,问问她那边什么情况。”
“好。”陈遥说,“希望今天顺利。”
“也不好说,那边的小混混恨不得每天打架。”秦老师说,“咱们得找好了时间,趁着他们没打起来赶紧过去。”
“你们是不是去太阳路?”丁卓问。
“对。”秦老师说,“怎么了?”
“我刚好也有事情要去那边,顺路。”丁卓说,“要不一起走吧。”
第38章
“哦。”丁卓要一起走,秦老师自己是没什么意见。
但丁卓看上去和陈遥分明不是一路人,所以他去征求陈遥意见,“可以吗,陈遥?”
“可以啊。”陈遥说。
秦老师看了看连书包都收得整整齐齐,一眼乖巧优等生的陈遥,又看了看俨然是个黄毛不良少年的丁卓。
若有所思。 。
他们一块儿往太阳路走。
虽说开学已经是九月,但气温没有丝毫变化,依旧保持着盛夏的高温闷热。据说石浦是全省最热的地区,要到十月中气温才会略微的降下来。
坐两站公交车到太阳路西口下,往前就是太阳路。
这条小路虽然名字阳光灿烂,实际上却是本地最乱的几条小巷之一。鳞次栉比开在这里的自助街机店让太阳路成为无所事事的少年少女聚集地。
无所事事的人多了,自然就引发争端。
昨天陈遥过来时已经感受到这块地方不太平,他和班主任往学姐家那条路走时,一路上有好几个年轻人盯着他看,男的女的都有。如果不是班主任看上去很有威慑力,陈遥几乎确定自己会被找麻烦。
而今天过来时情况就更夸张了。
一下车,就听见太阳路街口那里激烈的争吵声,陈遥看过去,只见两伙小混混正在争执,现场火/药/味非常浓,有人拎着凳子,眼看随时都会演变成群架。
这当口要是走过去其实不太聪明,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双方的仇恨乃至于集火目标。
“别轻举妄动。”秦老师谨慎地说,“等等看情况——诶?丁卓?”
他话没说完,就见丁卓径直往那些小混混的方向走了过去。 。
陈遥本来不太想多看小混混那边,他怕惹上麻烦,但丁卓走过去了,他的注意力自然而然也就跟了过去。
小混混们正为了一台机激烈地争执。
“昨天我们用的就是这台机!”卷毛小混混怒吼道,“今天你们还想来占?”
跟他对峙的挑染绿毛小混混一瞪眼:“什么事儿都讲究轮流,你们昨天都用过了,今天还用?”
“嗬你这话说的!”卷毛一挑眉毛,“我们的地盘什么时候轮到你们——”
绿毛突然喊道:“诶卓哥,下午好!”
“少搬卓哥出来吓人!”卷毛吼了一句,随即注意到绿毛表情不对。
他一怔,回过头,顺着绿毛的目光看过去,表情立刻也乖巧起来:“卓哥,怎么来这边了?”
丁卓没回他们两个的话,走过来,看了看卷毛又看了看绿毛:“你们在干什么?”
当然是要打架了。
但是给丁卓这么一问,绿毛下意识就把手里的板凳放下来,卷毛陪着笑说:“卓哥你放心,我们不是打架,就是盘个道理。”
丁卓淡淡“嗯”了一声。
卷毛心想丁卓平时也不是这种走到哪儿路见不平到哪儿的性格,怎么突然跑来管他们。
他灵机一动,顺着丁卓来的方向看过去,同时看到站在路口的老秦,还有他旁边的陈遥。
陈遥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气质和相貌都特别抢眼,一眼就知道,是和石浦本地绝大多数人不一样的,很乖、很优秀的那种学生。
卷毛福至心灵,“那个是你朋友吧?放心卓哥,你朋友来的时候,我们肯定注意街容街貌,不让他受任何惊吓。”
“对对,卓哥你放心。”绿毛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自己带来的板凳上,笑眯眯地,“我们只是老朋友喝个茶叙个旧而已,绝对没有任何寻衅滋事的意图。 。
等到丁卓走了,卷毛旁边的小弟才问:“大哥,那人谁啊?你那么听他的干嘛。”
被小弟一问,卷毛就回想起前些年。
全石浦的男孩基本都去参加过迎神舞的培训,因为迎神舞差不多是整个石浦最重要的活动,只要是差不多同年的就没有人没听过丁卓。
培训那会儿小男孩多,一言不合就吵起来打起来,然后班子管事的人就会呵斥他们,呵斥不住的时候就直接叫丁卓去管纪律。
卷毛印象很深刻,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但丁卓的气质比他们都冷很多。
那次被管纪律,小卷毛梗着脖子骂“关你屁事”,然后一拳挥过去想揍丁卓,没想到拳头直接被接住,然后又被丁卓一拳从垫子这头揍到垫子那头。
别管什么卷毛绿毛,要不挨过丁卓揍,要不看过别人挨丁卓揍,根本就已经形成血脉压制。
更不要说这些年,不管从篮球场还是迎神现场来看,丁卓的战斗力都只会更精进。
给小弟一问卷毛又想起那些回忆,愤怒地瞪了小弟一眼:“就你有嘴!就你会问!”
小弟缩了缩脖子,赶紧装死。 。
路口那边,陈遥和秦老师两个都是目瞪口呆。
眼看两伙小混混剑拔弩张,丁卓走过去说了几句,没一会儿,两拨人就差坐在一起峡谷开黑了。
“丁卓还挺厉害啊!”秦老师感慨地对陈遥说,“你说他怎么劝服的这两波人?”
“……”陈遥回忆起夜市上丁卓劝服刺头的方式。决定装傻。
说着就见丁卓走回来,轻描淡写地说:“他们在拌嘴,我劝了几句,现在没事了。”
“你们过去吧。”丁卓说,“我也走了。恭叔说有个还不错的小旗手,让我去看看资质。”
“好。”秦老师关切地,“路上注意安全!”
陈遥实在很想吐槽丁卓这种明目张胆当小混混头目的行为,但又不好说出口,配合地也挥了挥手跟丁卓告别。 。
这天之后,连着三天陈遥都去学姐那里润色稿件。
丁卓要去看那个小旗手,所以也连着去了太阳路三天。
差不多每天他们在太阳路西口下车时,都能看到小混混在争执。
但他们刚刚下车,那些小混混就会注意到,然后立刻收起手上的家伙,背着手,装作若无其事地在看天散步喝茶。
第四天。
稿子终于定了下来,后面就只需要准备演讲,也不再需要每天去学姐那边报到。
只需要呆在教室,不用去赶路遭太阳晒,不用费劲交际,让陈遥一下轻松很多。
放学之后陈遥先去学校小卖部买了一瓶水和一包饼干,这就是他在教室晚自习的全部干粮,预备连演讲比赛带复习功课,搞到天黑再回家。
毕竟呆在学校,学习状态总会更好一点。
二中学生基本上把贪玩这个词演绎到极致,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最后几分钟,只要不用留校的,基本上都把书包收拾好了。
等陈遥买完东西回来,整个教学楼都差不多空了。
回到教室,一推门,空空如也的教室里只有陈遥自己座位上的书包和笔记本,以及旁边的旁边,角落里那个座位上的丁卓。 。
“今天班主任没跟你一起过来?”丁卓问。
“嗯。”陈遥把饼干和水放在桌边,“今天开始不用去太阳路了。”
丁卓应了一声,“刚好,今天开始我也不用去了。”
丁卓之前说的是太阳路那边,有个挺有潜质的小男生,恭叔让他去看看小男生有没有机会进迎神舞班子。
陈遥还记得这事儿,于是问:“你那个未来小师弟已经看好了是吗?”
丁卓:“嗯。”
“那他是录取了还是没录取?”陈遥饶有兴致地问。
丁卓没料到还有这么一问,整个人卡了个壳才回答:“没确定,最后还是要恭叔来决定。”
“那你觉得他能录取吗?”陈遥又问。
“机会不大。”丁卓答。
“好吧,好可惜啊。”陈遥还挺好奇的,“这个小男孩多大了?你们一般是从几岁开始挑下一个接班人?他如果录取的话,是接之前跟你一起训练那个师弟的班吗?”
“……”丁卓沉默了一下,“你已经虚度25分钟的光阴了。” !!
陈遥瞬间坐直,他的日程表排的很满,经不起耽搁,他立刻飞快地拿出卷子开搞。
——
周五,开学摸底考出成绩。
陈遥一到校,那张排着全班名次的成绩单已经张贴在黑板上,他例行公事地往第一排扫了一眼。
没问题,还是断层领先,跟着他视线就往成绩单下半部分看过去。
林源源还是在最后一名,但分数比之前高不少。已经和倒数第二名只差一两道小题。
她自己可能会比较挫败,不过从陈遥视角来说她已经进步了一百多分,是非常大的突破。
虽然现在林源源的分数还是低的可怜,但陈遥还是蛮看好她的。
他又逆着顺序往上找,找丁卓的成绩。
这次是真的出乎陈遥预料了,他从下往上翻了好几排都没看到丁卓,差点以为那天丁卓又缺考了,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有在考场见到丁卓的印象,这才放下心。
真找到丁卓成绩的时候,陈遥完全惊呆了,丁卓开学摸底考的成绩居然在平均分以上,考了400分出头。
陈遥之前看过丁卓的成绩,是在中等偏下,当时他就在想,这小子连课都不上,成绩居然还不掉队,应该很聪明。
这次直接印证他的看法,丁卓只是暑假问了几道题,就直接排到了班级中上等。
自从陈遥转过来后,班里的成绩单每次还是挺多人看的,因为看完后今天上午班群的聊天话题就有了。
不光陈遥注意到丁卓的成绩很高,班里其他人也注意到了,所以丁卓一进班,立刻被热情的小弟们团团围住。
“卓哥!你这次考过平均分了!”
“怎么抄的!教教兄弟!”
都不需要丁卓解释,已经有另一个小弟怒视着这个人。
“卓哥怎么可能抄!卓哥连期末考都不来,是在乎那点分的人吗?”
“就是就是!”
陈遥:“……”
你是在夸你卓哥还是损你卓哥。
一群人簇拥着丁卓,七嘴八舌地到了丁卓座位前,路过陈遥的座位时还各自问好。
“学霸早!”
“遥神早安!”
“遥神果然还是第一,太强了!” 。
“好了不要打扰遥神学习!”
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话题又转回丁卓那,大家七嘴八舌。
丁卓前面一直没说话,直到有人问“卓哥怎么一下考高了这么多?”,他才终于开口。
丁卓慢悠悠地:“老师教得好。”
陈遥:!
第39章
三班同学都爱开玩笑。而且想到哪说哪,没任何分寸。
所以丁卓绝对不会暴露陈老师。
毕竟陈老师肉眼可见的脸皮薄。
“哪个老师教的好啊?”同学还在问,“我们学校真有老师教得好吗?”
“屁话!”另一个人反驳,“是老师教得不好?是咱们自己学得烂!”
果然这些人的思绪一下又被带跑,天马行空的发散。
丁卓:“……”
他往陈遥那边看了一眼,得益于林源源能不在座位就不在座位的属性,他看陈遥基本没有任何视线阻隔。
小陈老师正在专注做自己的题,不知道有没有在听这边。
要凝神细看,才能看到他耳朵尖泛着一抹很不显眼的绯红。 。
这次摸底考整个三班都进步了不少,班主任秦老师进班时,肉眼可见的春风满面,开心程度快要比得上第一次拿到陈遥周测卷子。
据说三班这次平均分进步很大,甚至超越了四班,成为了年级第四。
从高一到现在垫底了整整两年,三班居然在高三第一次摸底考试时就呈现反超之势,班主任别提多开心了。
老秦甚至在讲台上豪言壮语地表示:“这周我去问二班,把他们均分第一奖励的白桃冰茶全部买下来!请大家喝!”
不过这项伟大计划还没开始即告终结,因为老秦去二班打听了一下,对方班主任说不卖给他,还批评他说这是垄断行为。
……
除了无关痛痒的摸底考外,陈遥也在准备英语演讲,他没有受过很专业的训练,基本就靠看别人的视频和老师指导提升自己的演讲水平。
班主任帮陈遥特批了阶梯教室的使用权,他可以去那边实地练习。
一方面阶梯教室比较像实际比赛的场地,另一方面阶梯教室和各班级教室不在同一楼层,陈遥不会因为担心打扰别人而影响演讲效果。
放学后陈遥自己上楼去了,阶梯教室在教学楼五层,最高的一层,平时很少有人过来。结果他刚上楼梯,都还没过拐角,就听到有脚步声。
脚步声倒是无所谓,不过陈遥走过去还是愣了一下。
他看到丁卓正抱着一叠画册往楼梯口走。
两个人都没想过会遇到,目光交汇同时一怔。
陈遥问:“你怎么在这儿?”
“准备后面运动会用的画册。”丁卓说,“美术教室不是在这层么。”
丁卓又问:“你呢?”
“我借了阶梯教室的钥匙,等会过来练演讲。”陈遥说。
“我能来看吗?”丁卓问。
“啊?”陈遥一愣。没想到丁卓会这么说,客观来讲,英语演讲还是挺无聊的东西吧。
“可以吗?”丁卓问,“想看看遥神的风采。”
陈遥:“……”
“遥神现在希望这堆画册都掉下来砸到你脚上。”陈遥面无表情。
丁卓就是很没边界感那种人,比如现在陈遥没有拒绝他看演讲,他就会当做陈遥同意。
把画册送下楼后他顺理成章地单肩背着书包就上来了,进阶梯教室之后,顺手把门反锁了。
陈遥:?
“免得有人误闯。”丁卓解释。
倒也……合理。
陈遥能接受丁卓看他排练,但要是被一帮闲杂人等围观还要品头论足,那他可真就接受不了。
“那我开始练了。”陈遥清了清嗓子,“你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笑我。”
“不会的。”丁卓说。
陈遥把手机用支架立在第一排的桌子上,按下录制键,这样他等下可以看回放确认自己的问题,这是之前参加省赛时,省实验的辅导老师给的培训方法。
体态、表情这些,同样在省实验培训过,陈遥走到演讲台上,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冲着舞台的三面浅浅鞠躬,开始自己的演讲。 。
从陈遥进入状态的第一秒,丁卓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演讲台上的陈遥,还有考场上的陈遥,和平时是完全不同的气质。
往台上走的第一步陈遥的范儿就起来了,丁卓感觉得出来。
到他浅浅鞠躬时,在丁卓眼里,陈遥一下子就从一个普通的可爱男高变成了矜持清贵的小少爷,好像天生就该在所有人的瞩目下侃侃而谈。
丁卓本来只是想过来写一会儿题,这里比班里清净,但他现在根本无心去写。
虽然陈遥说的什么东西他完全听不懂,目光却情不自禁跟随着陈遥。
几分钟陈遥讲完第一遍,冲台下又鞠了个躬,丁卓立刻配合地鼓起掌来。陈遥看了他一眼,就去看自己刚才录的视频了。看上十几二十秒他还会停顿一下,好像在记录什么。
“还是手生。”陈遥叹了口气,“好几个地方表现得不好。”
“这还不好?”丁卓难以置信,“这不都很完美了。”
陈遥:“你懂什么。”
丁卓:“……”
好,说的好。
就是这种领域才有人能狠狠的碾压石浦一霸。 。
陈遥是不知道丁卓的内心戏,他记完一次就又上台讲第二次,然后继续回看、记笔记。陈遥是那种一旦进入状态就会特别专注的类型,他做什么都用心,所以很少会失败。
投入地讲了三遍,觉得口干舌燥了,陈遥才发现自己桌子前面不知什么时候整整齐齐摆了三瓶白桃冰茶,还有一个三明治。 ?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陈遥问。
“就你演讲的时候。”丁卓回答。
陈遥愣了愣,他居然完全没注意到。
“你太专心了。”丁卓说。
这确实,陈遥一直觉得专注力强是自己最大的优点,他挺嘚瑟地笑了笑,拧开白桃冰茶一口气灌下去半瓶。
注意到丁卓桌子上没有水,他又拿了一瓶白桃冰茶走下来,放到丁卓桌前。
丁卓一愣:“你喝啊。”
“我又喝不完。”陈遥本来都转身回演讲台上了,听丁卓这么一客气他唰的回过头,用眼神警告:禁止拉扯。
丁卓又愣了一下,笑了笑:“那谢谢。”
陈遥站回演讲台,手里的白桃冰茶冰冰凉凉的,三明治则热气腾腾,明显刚出炉。他本来有点累了,现在又觉得精神还算不错。
陈遥看了看外面,天很红,今天白天下雨又起雾,没什么能见度,经常有人说这就是看晚霞最好的天气。
“我继续了。”陈遥清了清嗓子。
丁卓很配合地鼓掌。
五楼的位置已经很高,窗户看出去没有太多遮挡,天空被晕染成紫色、金粉、橘红,绮丽的色泽洒遍天空,整个阶梯教室都被晕染上晚霞浓郁的色彩。
丁卓习惯性坐在教室后排,目不转睛看着演讲台上的陈遥。
晚霞绚丽的颜色映着陈遥白色的校服短袖上衣,又给他标致漂亮的脸晕上一层金边,像花朵一样美丽得出奇。
——
很快运动会要来了。
陈遥对这些学校组织的活动没有太多关心,因为就算他不关注日程,有三班这些热情得像刚学会说人话的鹦鹉一样的同学,每天学校发生的大大小小的新鲜事他都能知道。
榆树林很快来发报名表:“运动会,每人报至少一项!大家认真填!”
二中的运动会报名表做得倒是细致,陈遥粗略浏览了一下,项目很多。
虽然说项目很多,但陈遥一点参与的意愿都没有,高考总复习再加上准备演讲比赛,他已经差不多被掏空了。
他戳了戳旁边的林源源:“我要是每个项目都不报可以吗?”
林源源一愣,迟疑着说,“每个项目都不报会……”
“不想报就不报。”旁边丁卓说。
林源源又一愣,惊讶地看了右边的丁卓一眼,又看回左边的陈遥,果断传话:“没错,不想报就不报。”
陈遥:“……” 。
虽然丁卓这样说,但很快,找麻烦的就出现了。
项目报名表都交上去后,放学时,陈遥正准备收拾书包直接去阶梯教室,突然被人拦住了。拦他的是班里的体育委员,高默。
陈遥和这个人基本没交集,仔细想了想好像都没跟他说过话。
“遥神,你没报运动会项目吗?”高默问。
“对。”陈遥说,“必须要报吗?”
“理论上可以不报,但是……这样不行啊。”高默为难地说,“学校有规定,运动会每个班级都必须全员参与,没有全勤的班在最终评分的时候会扣分。”
陈遥也不想给班级拖后腿,但是排练演讲再加上复习,他确实没有时间去为运动会准备。而且三班同学看起来都志在必得的,他随便挤一项的名额去摆烂肯定是也不好。
“你忙到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吗?随便参与一下也行啊。我们班别的都不太行,也就运动会能拿点分了。”高默说,“你配合一下嘛。”
陈遥其实不怎么喜欢这种道德绑架的感觉,上一回合还没什么,高默这么一说他已经有点儿不爽了。
正准备怼点什么,旁边的丁卓先说话了。
“他不想参加你就别逼他了。”丁卓说。
“卓哥,我不是逼遥神,但我们班的分数……”高默面露难色。
“我多拿几个名次补给你。”丁卓说,“不拿全勤也就扣十分。”
“你……?”高默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丁卓:“嗯。”
陈遥:“……”
第40章
“卓哥,你对他这么好?”高默诧异地问。
丁卓没搭理他。
高默和陈遥争执时,班上其他人也过来凑热闹。丁卓不回答,但其他人会替他回答。
“别说卓哥了,我来我也愿意给陈遥补分。”杜英杰说。
“就是,那可是遥神。”
“遥神给咱们赚了那么多冰茶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高默脸上有点挂不住,没好气地说:“行行行,知道了,我就问一嘴,你们至于么。”
——
运动会在十月上旬,在运动会之前,陈遥会先迎来他的演讲比赛。
这是来到石浦后最累的几天,复习功课、准备演讲,两件事几乎消耗了陈遥全部精力。即使班主任已经贴心的免了他的作业甚至允许他不用参加考试,陈遥也没有能轻松太多。
很快那封参赛邀请函寄到了二中。
二中学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从全国级别的比赛送下来的东西。
他们争相传阅这份有精致的烫金边,打开还有一个立体奖杯的贺卡样式的通知书,甚至比陈遥先一步背下来通知书上的内容文字。
“全国比赛的参赛邀请函啊!这辈子都不一定看见第二次!”
“能跟这个同等级的只有之前卓哥他们去全国评比优秀民俗项目吧?”
“看看这参赛通知书,多精致,多别具一格!”
陈遥心想,这东西在通知书界可能是比较特别,但是在贺年卡界不是哪儿都是吗。
…… 。
根据规定,每个学校可以派出1名指导教师跟队,但是算上去和回,行程一共要两天,如果派一个英语老师出去的话学校的英语老师就不够用了——毕竟二中三个年级,一共只有三个英语老师。
所以最后是决定把班主任派过去。
“其实也不是非要指导老师。”陈遥听说学校的决定后说,“我本来就住省城,比赛场地还在省实验,不要太熟悉了,我自己去也可以的。”
平时什么都能打个商量的班主任在这一刻异常坚定:“不行。”
“你对省城再熟悉,到了那边也要专心备赛,要是赛事组有什么消息肯定是我这个指导老师去给你听着,不可能耽误你的时间。”班主任说。
这一条已经足够说服陈遥了,班主任在后面还补了一句:“再说了,怎么能因为咱们是小地方就亏待你,是吧。” 。
梁轩也很快打电话过来问,说是不是陈遥马上要回来参赛,得到肯定的消息后梁轩兴奋异常:“哥们儿到时候必定来看你比赛,给你加油。”
“不过……我们学校还有人参赛,就在陈昀浩那个班,到时候他们班应该要组织观赛。”梁轩有点担心,“不会影响到你吧?”
“不会啊。”陈遥说,“他自己别被影响到就不错了。”
梁轩立刻明白过来,发出属于反派角色的桀桀桀的笑声:“也是,你在台上演讲,自己只能在下面看,他估计要气疯了。”
“对了,你在省城呆多久?”梁轩又问。
“比完赛第二天走。”陈遥说。
“那晚上你有空的话,哥们找你吃饭吧。”梁轩说,“就咱们老去的那个茶餐厅,怎么样?”
几个月没见陈遥也挺想梁轩的,他当即答应:“行啊。” 。
去省城的前一天晚上,陈遥还是在阶梯教室练习,丁卓还是在那里旁听。
每一天他们俩都像有特殊的默契,陈遥没有问过丁卓会不会来,只是在心里隐隐地期待,而同样是每一天,丁卓都会推开门准时出现。
这次结束之后陈遥没去看录像,最后一天了,不会再有什么大变化,重点是保持状态。
看到丁卓在看他,隔着演讲台和整个教室,目光遥遥相对,陈遥冲丁卓笑了下,浅浅鞠躬。
这不是那种90度表示恭敬的鞠躬姿势,更像是行礼,是以前省实验老师教的,优雅又贵气。
之后他径直从演讲台走到丁卓旁边。
“今天就讲一次?”丁卓问。
“嗯。讲多了紧张。”陈遥回答。
“你肯定能拿奖。”丁卓说。
“你这么说其实算一种变相施压。”陈遥拿起丁卓面前的白桃冰茶,丁卓每天都会给他带几瓶,所以他没多想就拧开喝了。
丁卓目光落在陈遥手里的瓶子上,又转回陈遥脸上,“那我收回这句话。不过我确实是这么觉得。”
“为什么?”陈遥问,“如果是因为对我有滤镜什么的就算了。”
“因为你最后这次演讲和第一次比进步很大。”丁卓说,“我说不出来具体的区别,但第一次看你演讲的时候,我会觉得你能拿奖。不过看完你这次演讲,再回顾第一次,就会觉得第一次应该不行。”
陈遥莫名的脸有点发热。
倒不是受不起赞美,从小到大受过太多赞美,他都习惯了,但是丁卓在夸他他就有点不好意思。
他立刻又喝了一口冰茶,指望着冰水能让自己的情绪冷静点。
丁卓好心提示:“这瓶水是我的。”
陈遥:“……”
这下是真烧起来了。 。
“你不早说!”陈遥喊了一嗓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激动。
“我刚要说你已经喝了。”丁卓说。
陈遥:“……”
他耳朵都红了,每天丁卓都会拿冰茶过来,今天放在的是旁边的桌子上,他没留意,很自然地拿起面前这瓶。
拧开时他其实还想了一下怎么这瓶是开过的,但脑子那会儿完全没在转。
“很介意是吗?”丁卓问。
“倒也没有。”陈遥别别扭扭地说。
只是这不就变成……间接接吻了。
虽然同性不完全需要在意吧,平时也没见丁卓和谁这样喝。
丁卓笑了笑。
他现在的笑和平时那种不良少年的味道不一样,有可能是夕阳和外面放学铃声的缘故,看起来有点温柔。
陈遥突然不太敢看他,转回自己那边拿了瓶水喝。
“你明天就去比赛?”丁卓问。
“嗯,明天中午走。”陈遥答。
丁卓有那么一瞬间想说我跟你一起去,去看你比赛,但话出口之前他就意识到这是多么不现实,他很好地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丁卓:“加油。”
即使已经听到过很多句加油,丁卓面对面说的时候陈遥的感觉还是不一样,他心里一热:“我会的。”
“校门口那个表彰黑板报还等着你呢。”丁卓说。
一瞬间想起那些夸张巨大滚动字幕的陈遥:“……”
——
翌日中午,叔叔送陈遥去高铁站。
得知他要参加比赛,婶婶还特意给他炸了一根油条,煮了两个鸡蛋,寓意是“100”。
虽然陈遥要参加的比赛和一百分八杆子打不到一起,但感受到叔叔婶婶的心意,他心里还是暖暖的。
坐高铁去省城,打车到省实验报到,这段路老秦不认识,陈遥倒是熟悉的很,他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快十八年,熟悉省实验附近的每一条小路。
出租车转过校门前最后一个路口,前面看到一块被茂密的树木和高围栏围起来的区域,隐约能看到砖红色的建筑。
“那儿就是省实验吗?”老秦问,“你的学校?”
陈遥“嗯”了一声。他以为自己会有近乡情怯之类的情感,实际上却没有,倒不如说是跃跃欲试。 。
省实验除了正门外还有个小西门,供访客出入,陈遥他们这次就是走这个门,出示了参赛证件之后很轻松进了学校。
“二号宿舍楼。”老秦说,“我找找地图?”
“你跟我走就行。”陈遥说。
“哦哦,对。”老秦一拍脑袋,“瞧我连这都忘了。”
老秦对这次进省城很重视,他生怕给陈遥丢脸,平时都穿个宽松汗衫的他今天居然西装革履,头发都用发胶抓过,别说看起来是挺仪表堂堂,就是陈遥都替他热。
上课时间,省实验校园里非常安静,除了偶尔传出的齐读课文声之外几乎感觉不到人气,他们穿过教学楼边的走道,那里和二中一样放置着滚动表彰墙,只不过无论得到什么成就,放在这儿都不会像在二中那样夸张。
现在上面滚动的正是“启明星”杯英语演讲比赛晋级全国总决赛的名单,老秦一眼就看到排在最前面的陈遥。
“你也在上面诶。”老秦说。
陈遥点了点头:“毕竟比赛的时候我还是这儿的学生。”
老秦生怕这话题让陈遥不开心,很自觉的没多提,他数着陈遥后面的人名:“二、三、四……你们学校有四个学生晋级全国总决赛?疯了,全省一共就五个名额啊。”
这在陈遥看来并不稀奇,省实验差不多是全省最强的学校,省内一大半尖子都在这里,每次有类似的比赛,省实验的学生都要在名单上占据半壁江山。
但老秦显然被震撼到。
“我们学校几十年就出过你一个能参加全国比赛的学生,严格来说你也不是我们学校的,我们只是沾光而已。”老秦感慨,“但是在省实验,像你这样的一下能有四个?”
“那倒不是。”陈遥很自然地纠正,“就算在省实验,像我这样的也没有第二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