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唤我表字

    谢府别院。


    霍青墨落水,其实晕晕乎乎转醒时便已经没什么大碍。


    听到谢迟的话他还忍不住笑出声来,反被谢迟抓住把柄,说他发了高热,烧糊涂了脑袋,执意要他看太医。


    “青墨,你只听我一次话好不好?听话,让王太医给你瞧一瞧。”


    谢迟面色正常,语气温柔,旁人却仿佛青天白日见了鬼,一脸惊异。这惊异又抵不住好奇,忍不住偷偷侧目,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谢迟没有在意别人的看法,他紧紧地盯着霍青墨,生怕一个不留神,眼前人又会发生什么意外。


    他的视线灼灼,饶是霍青墨自觉已经习惯与他相处,此刻也难免有些不适。但他也知谢迟一片好心,索性不再挣扎,点点头同意了谢迟的提议。


    “快,快给他瞧瞧,可是发了热?要吃什么药?”


    王太医:“……”


    王太医在心里翻个白眼,对于谢迟过分担心病人,插手自己诊疗很有些不满。但他面上却不露分毫,仍维持着一手把脉一手拈须的动作。


    整个过程持续并不长,谢迟却觉得仿佛过了很久,久到他心中累积的担心越来越多,像是即刻便要喷发的火山。


    终于,王太医松开了少年的皓腕。


    “公子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只是寒气入体,一时难以驱散。”


    他注意到谢迟的脸色有些不好,害怕惹怒了眼前的祖宗,心中暗暗叫苦,又赶忙补充道:“老夫这就为公子开方一副,只需按方煎药,不出三日,寒气便能完全祛除。”


    谢迟这才舒了眉,“有劳太医了。”


    王太医的药方写的很快。也是,任谁写字时背后站着个活阎王也会加快笔墨,恨不得一笔画完整张方子。


    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一张治疗风寒的药方,王太医写完时,后背已是一身冷汗。


    墨迹未干的纸张被谢迟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王太医擦着汗,有些不解。


    谢迟是出了名的纨绔,往日也从未听说他曾修习医学。对于医药一窍不通,这张纸又有什么要看的必要?按方抓药才是要紧。


    谢迟看完药方,的确没说什么。


    却在煎药时特地嘱咐厨娘多加了几两甘草。


    “煎好的药要滤的细一点,千万不要混了药渣。”


    叮嘱完这一切,他才重新回到霍青墨床边,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瞧着他。


    他的表情过于正经,甚至称得上是肃穆


    霍青墨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方才的确是他没有听谢迟的话呆在原地等他,反而自己跑出老远,甚至还不慎落了水——他咬咬牙,悄悄抓住了谢迟搭在床边的手,轻轻晃了晃。


    “谢兄,你不要再生我的气啦。”


    “我已经知道错啦,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啦。”


    谢迟没有说话。


    直到霍青墨抬头看他,他才面无表情地开口:“还有呢?”


    还有什么?


    霍青墨有些发懵。


    “以后再也不去参加春日宴了?”


    他试探性地开口。


    谢迟:“……”


    谢迟哭笑不得,强装的严肃瞬间破功。


    他反手握住霍青墨,将那双纤细修长的手紧紧握在手心。


    “还有就是——永远不要将自己置身于险境。”


    霍青墨点头如捣蒜,连连答应。


    谢迟:“还有,别叫我谢兄。”


    不叫谢兄叫什么?难道叫谢弟?可谢迟明明要比霍青墨年长一些,还是说——


    “叫我徐之。”


    谢迟话说完,未等霍青墨反应,自己先红了一半。


    “徐之?”少年红唇微张,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被他念的十足的缠绵,声音的本人却没有意识到。


    这是谢迟第一次听到除父母之外的人唤他的表字,心又不受抑制地狂跳起来。


    谢迟抚着心口,有些发怔。


    原来这就是拥有知己的感觉吗?他仿佛能够理解为什么霍老将军离世,舅舅会大病一场了。


    有个知己,仿佛也不错。


    谢迟心情颇好地挑挑眉,“那你呢,青墨,我应该唤你什么好呢?”


    霍青墨摇摇头,“我是没有表字的,叫我青墨就好啦。”


    他补充道,“哥哥他们都是这样叫我的。”


    任务世界里的父母他虽没能见到,但前世的爸妈的确以“青墨”称呼他,这般说来,倒也不算是扯谎。


    然而面前人似乎对着回答不甚满意。


    谢迟支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兴冲冲地开口:“不如这样,叫你‘砚卿’可好?”


    "你名为青墨,砚台又为墨之良伴。‘砚卿’二字虽不正式,却也有几分奇趣在里面。"


    眼前人半卧半靠在床榻上,小脸还略有些苍白,眼睛却仍是亮晶晶地,一瞬不落地盯着他。


    谢迟的声音不禁软了几分,“青墨,你意下如何呢?”


    这句话说出口,没由来的,谢迟又紧张起来,霍青墨会满意这个称呼吗?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冒犯?


    "砚卿..."霍青墨轻声念着这两个字。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他。他的称呼不算少,前世的“小可怜”,“病秧子”,“拖油瓶”,到现在的“纨绔”,“混账”......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不在意他人的称呼,习惯性地忽略了这些称呼背后的含义。


    可现在,却有人小心翼翼地称呼他为“砚卿”,多么美好而又亲昵的称呼。


    霍青墨再三确认不是在做梦,眼前一起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之后。他眨眨眼,压下眼中的酸涩,尽力让自己显得神色如常,然而微颤的嗓音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


    “谢谢,我很喜欢。”


    谢迟眼神在他脸上打了个转儿,像被烫到一样。


    眼神躲闪,颇有些语无伦次:“我,我去——”


    霍青墨见他如此,泪意顿时散去不少。甚至“噗嗤”一声,笑得眉眼弯弯,“徐之又要离开一会儿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的语气。


    饶是霍青墨再迟钝,也能感受到谢迟的变化。先前不熟时像是骄傲的孔雀,永远拿鼻孔瞧人,说的话也是毫不客气,像是淬了毒——这曾经是霍青墨最害怕地一类人,每每对上都毫无招架之力,骂又不会骂,打又打不过,只能任别人尽情羞辱。


    霍青墨小时候受惯了这些人的气,长大了也会下意识的躲开。


    对于谢迟,霍青墨起初的确是想要远离的。可是架不住他三番五次的邀约,碍于情面和他的身份,霍青墨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去了。


    没想到几次相处下来却发现,谢迟此人并不想他当初所想的那样——骄傲自大,欺凌弱小。反而本性极其容易害羞。


    便是幼儿园时的女同学,都没有他害羞的次数多。并且每次害羞总要躲得远远的,像是生怕被别人发现。


    这种性子,倒像是前世霍青墨在医院遇到的那只小白猫。


    春夏秋冬,无论季节,它都会在午后时分爬上窗台,缩成一团晒太阳。霍青墨便隔着窗子悄悄看它,看的久了,似乎那猫也有意识,扒拉着推拉窗,似乎是想要进到病房。


    霍青墨却不能放它进来,一是医院有明文规定“病房不能养猫”,二则是霍青墨对于猫毛过敏。


    霍青墨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苦笑着摇摇头。


    “抱歉,我不能放你进来啦。”


    他实在太无聊,竟然无聊到与猫对话。可是猫又怎么能通人言呢?霍青墨摇摇头,笑自己的愚蠢。


    可那猫仿佛真通灵性一般,见状扭头便走,只留给霍青墨一个冷艳高傲的背影。


    或许它是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了。


    霍青墨自己安慰自己,近乎平静地接受了它再也不会回来了的事实。


    结果第二天,他却听到了“喵喵”的身影。


    白猫隔着窗子与他对视一眼,又懒洋洋地卧了下去,只是时不时回头看看,甩甩尾巴,像是确认霍青墨一直都在。


    那只白猫一直陪伴到霍青墨被系统接走的那一刻。


    而现在,霍青墨却从谢迟身上隐隐瞧出了白猫的影子。


    或许是白猫换种身份,继续陪在他的身边?


    *


    谢迟闻言,脸瞬间涨得通红,“才,才不是。”


    迎上霍青墨笑意盈盈的眼,余下的话都被咽在口中,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叹口气,颇有些无奈地笑了。


    “砚卿,你又拿我取笑。”


    恰巧有婢女捧了煎好的药上前,谢迟伸手摸了下碗壁,不算很烫。


    这才放下心,取下碗来,一手端碗,一手执匙,竟是要直接喂霍青墨的架势。


    那婢女哪见过这等场面,忙上前要接过谢迟手中的活,却被身后的嬷嬷一把扯住。


    那嬷嬷皱着眉,向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退下。


    她不敢犹豫,低着头小碎步退了出去。


    只是心中难免有些疑惑——她是知道床上那位的,霍府的二公子,曾是个纨绔,现在似乎也不是了。


    也听闻了小侯爷与其交好的传言,只是交好归交好,也不能好到这种亲自侍疾的程度吧?


    倒不像是好友,反而像是一对真正的夫妻。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的一激灵,却又觉得不可能。


    小侯爷那般人物,要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怎么会对一个男人——虽然那个男人的确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存在,露出的肌肤泛着白绸般的光泽……


    谢迟不知道那婢女在想什么,或者说,连婢女的离开他都没有察觉。


    他满心满眼都在眼前人身上。


    “砚卿,这药便由我来喂你可好?”
图片
新书推荐: 真少爷他求我复合[重生] 被造谣后成了掌印太监的对食 无cp男主表示不约[快穿] 今天也要和富江分手 分不掉啊 仙尊的幻境成真了 前任姑姑对我步步轻诱 神道降女 写手那些事儿 被迫和对头上演奇怪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