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云深提醒了好几次,凌姝却好像没听到一样,只跟厉隐聊一些吃吃喝喝的话题。
从“叫花鸡外裹黄泥的选择技巧”到“小肉串腌制的香料比例”,再到“论土豆是烤好吃还是炸好吃”……总之就是不往“正事”上扯。
盛云深差点以为自己又掉线了。
“宿主?”
此时,凌姝正说得眉飞色舞:“总觉得炸土豆比烤土豆少了点灵魂,特别是那种在柴火上慢慢烘烤出来的独特香味——”
听到他的呼唤,她话语停顿了一瞬,在脑海里抽空安抚了一下狗系统。
“乖狗子,姐姐在忙呢,安静点。”
盛云深:“……”
好的,这下连“系统”两个字都没了,只剩下“狗”了。
他哭笑不得,只好住了嘴,不再继续催促。
终于,在一番讨论后,凌姝和厉隐在土豆还是烤着吃更香这个结论上达成了一致。
厉隐拿起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率先一步进入正题。
他微微坐直身子,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缓缓开口:“听说昨天的拍卖会上,盛家除了几件珠宝之外,还买了一批画作——”
吃归吃,他始终没忘记自己是为什么来的。
那些画,今天他说什么也要拿到。
凌姝专注地盯着手里烤得焦香的玉米棒子,听到这话,连头都没抬,轻快地回答:“厉总要是喜欢,画我都送给您。”
没有丝毫的犹豫。
厉隐意外地挑眉:“毕竟盛家花了钱买的,我可以出二十倍价格买下。”
五十万拍下的画,他愿意花一千万买回来,这已经是相当诱人的价格。
凌姝没有回答,举起手里的玉米棒子,递给厉隐。
厉隐犹豫一秒,还是接了过来。
他快要吃饱了。
说来有趣,以前参加商务宴请,他从来都是心事重重,只能吃三四分饱,便再也没有胃口。
但今天坐在凌姝对面,在她高频的投喂下,他竟然感受到了久违的饱腹感。
再吃一根玉米,应该刚刚好。
他接过玉米的同时,凌姝说:“更正一下,那些画是我买的,我可以决定怎么处理它们。说了送给你,就不会收你一分钱。”
她的眉眼氤氲着盈盈的笑意,语气坚定。
厉隐再次沉默了。
他抬起双眸,认真打量着她。
自从坐到凌姝对面,接受她的投喂后,他已经这样打量过她好几次,目光中藏着极深的探究和好奇。
凌姝没有在意他的目光,抬手指了指小明楼:“那些画就放在客厅里。待会厉总离开的时候,将画一起带上。”
看来,她是真的打算把画都送给他。
不要钱。
不要钱的东西,往往才是最贵的。
厉隐收回打量的目光,转移话题:“刚才我来的时候,凌小姐说盛家遇到了问题,所以才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不知是些什么问题呢?”
一直关注着进展的盛云深心头微震。
他催促凌姝主动提出来的话题,竟然被厉隐先提出来了。
如果这是一场谈判,那厉隐已经占了下风。
既然厉隐先一步抛出橄榄枝,接下来凌姝只需要顺着话题说,说明盛家如今面临的情况,提出需要帮助,只要条件合适,厉隐应该不会拒绝。
当然,凌姝要把握好分寸,说明盛家的问题,却又不能把问题说得太严重,避免厉隐对盛家失去信心。
从开始到现在,凌姝应对得很好,不会在这种小问题上出错。
他松了一口气。
然后发现这口气松早了。
因为凌姝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
她完全实话实说:“本来是大夫人在准备招待厉总,她今早听说厉总喜欢吃云雾村的酒酿松糕,立刻就乘车前往,想要尽快买回来。
“没想到松糕买到了,通往云雾村的路上却出了车祸,把路堵了。大夫人赶不回来,不得已才托付我来招待厉总。”
她的语气很淡然,完全没有刻意卖惨的意思,仿佛只是讲一件正常的意外。
但是这些事情,在盛云深看来,不该告诉厉隐。
厉隐的神色微变,眼中情绪复杂:“……大夫人有心了。”
“至于筠筠嘛——”
凌姝神色坦然,毫无保留地说道,“盛世集团的几笔货款被人动了手脚,筠筠今早去集团处理这件事,被几个情绪激动的供应商围住了,一时半会也脱不了身。哦,对了。”
她微微挑眉,嘴角扬起一抹笑,“那些供应商也派人来了盛家门口,可能是想要围堵厉总。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晕倒在车里,被盛家的保安发现。
“保安为了他们的安全,只好把他们全部请进了盛家,这会都在门卫室里躺着。”
某罪魁祸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眼睛都没眨一眨。
她稍作停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接着说,“里面有个姓刘的,好像还是厉家的亲戚。听说他晕倒之前还在车里吹嘘,说抱过小时候的厉总,还说厉总小时候像个狼崽子一样呢。”
这话是她接近的时候无意听到的。
听了这句话,厉隐脸色再次微变,立刻追问:“他真这么说?”
“对啊。”
凌姝确信地点头。
其实按照她的说法,这些人是先晕倒,才被盛家的保安发现的,盛家人不可能听到他们说过什么。
但凌姝懒得费劲去编那么多完美的谎话。
相信厉隐也不会在意这点逻辑漏洞。
反正她想要传达的信息,都已经说清楚了。
厉隐果然没有深究细节,而是垂下眼眸,左手无意识地轻抚右手手腕,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姓刘……盛家的供应商……厉家的亲戚……刘大春?”
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冷笑,“竟然是他。”
紧接x着,厉隐站起身,对着凌姝点点头:“凌小姐,我就先告辞了。画和人,我会一起带走。”
凌姝没有挽留,友好地提示:“还有,别忘了带走我调配的独家辣椒酱。”
厉隐抿唇:“……”
他在原地站了两秒,似乎在期待着凌姝能再说些什么。
凌姝的脑海里,盛云深的心也揪了起来。
最关键的话还没说,厉隐的态度也出现了松动,不能就这么放厉隐离开。
“宿主,这是最好的机会。”
然而,凌姝只是淡定地眨眼,静静地与厉隐对视。
刚刚絮絮叨叨的她,这会仿佛被按了静音键,什么也不说。
脸上的表情也平静得让人捉摸不透。
几秒的时间过去。
最终,厉隐垂下肩膀,移开目光,嘴角微微扬起。
似乎有些挫败,又似乎有些愉悦。
他主动开口:“盛家的忙,我可以帮。但我要盛家百分之五的股份,以最优惠的价格。”
凌姝立刻回答:“成交。”
秦红给她的底线是百分之十,厉隐只要百分之五,这是意外之喜。
厉隐仔细打量她的表情,见她始终很平静,眼中闪过一抹敬佩。
他坦诚地开口:“我原本的底价是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凌小姐,谢谢你烤的土豆和叫花鸡,你送的画,还有你送的人。
“盛家最该感谢的人,不是我,是你。”
说完这句,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走向等候在旁的摆渡车。
就在他快要上车的时候,凌姝站起身,扬声喊:“厉总——”
厉隐停下动作,回头看她。
正午时分,阳光肆意洒落,在两人中间渲染出一片朦胧的金色光影。
凌姝大大方方地微笑:“以后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厉隐回以微笑:“当然。凌小姐——凌姝,再见。”
他对她挥挥手,转身上车离开。
目送厉隐乘坐的摆渡车渐渐远去,消失在道路尽头,凌姝这才缓缓转身,回头坐下,拿起一串刚烤好的小瓜。
她的表情和动作实在是太淡定,丝毫看不出刚刚才完成一桩足以震动京市商界“大生意”的激动。
这的确是一桩大生意。
不仅牵涉到京市两个顶级豪门——盛家和厉家,更关系到数百亿资产的变动,甚至还关联着数千人甚至数万人的生计。
做成这桩大生意的凌姝,反应如此淡然。
就好像刚才真的只是请朋友吃了一顿很简单的午餐。
旁边的佣人们似乎也被她的淡定感染,各自专注地忙碌着。
就好像是一个平常的中午。
只有盛云深久久无言,心中震撼。
从头到尾,凌姝都没有按照他的指引去做。
可神奇的是,她不仅成功了,而且最终达成的效果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盛云深觉得他应该向凌姝道歉。
一开始他就错了,他冒领下“系统”的身份,想要居高临下地指导她。
看起来他似乎用心良苦,但实际上,这代表着……他并不信任凌姝,不觉得凌姝可以独自搞定这件事。
他甚至连母亲秦红都不如。
母亲将事情托付给凌姝后,爽快地放了手,没有做出任何干涉。
哪怕凌姝直接否定了她精心安排的宴席,她也没有表达过任何不满。
母亲、筠筠、王叔……他们都相信凌姝。
只有他不信。
这次,是他错了。
盛云深想清楚后,决定好好跟凌姝道歉。
他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发现“对不起”三个字,竟然有点难说出口。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盛云深的意识刚准备张嘴,就被凌姝得意洋洋的话打断了。
“狗系统,怎么样,姐姐表现得好吗?”
“……”
盛云深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一秒泄光,挫败地回答,“宿主很厉害。”
凌姝更得意了,追问:“说说,有多厉害?”
她一个人闲着无聊,想到陪聊系统的存在,特意逗逗它。
这个陪聊系统和小说里那种冷冰冰、没有丝毫人情味的系统不太一样,总感觉它好像有自己的想法和性格。
如果有实体的话,大概会是个——唠唠叨叨、事事操心的男妈妈形象?
毕竟从绑定到现在,它一直絮絮叨叨个不停,安排她做各种事情。
情绪还挺稳定,她忽略它的话,它也没生气。
还蛮可爱的。
盛云深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凌姝心中是这种形象。
他想了想,认真地回答:“从一开始,宿主就引导了谈话的方向,从商业谈判变成了朋友闲聊。宴会选用烧烤的形式,刻意迎合厉隐的喜好和身份背景,引起他的共鸣,降低他的防御心理。
“厉隐要出二十倍的价钱买画,宿主直接爽快地送给他,让厉隐感觉到无法偿还的亏欠。
“面对厉隐的询问,宿主如实说出盛家的困境,巧妙地暗示背后有人作祟,其中甚至可能有厉家的参与。但宿主只说困难,没有求助,将主动权交给厉隐。
“多种因素结合下,厉隐最终决定领了这份情,主动提出和盛家合作。”
盛云深缓缓说着,在心中梳理着脉络。
他是个善于归纳和反思的人。
“宿主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提出请求,厉隐没有讨价还价的机会。
“而且,宿主营造了一种和厉隐是同一类人的氛围,让厉隐对盛家产生认同感,才会主动降低谈判的条件。”
凌姝听了,忍不住赞叹:“狗系统,你挺会说的。会说多说,我爱听。”
她自己肯定夸不出这些话来。
难怪古代皇帝都喜欢养点会说话的奸臣,被人这么夸赞,心里确实舒坦啊。
“不过你遗漏了几个点,这也不怪你,毕竟你乱码了嘛,不知道剧情。”
盛云深好奇了:“哦?”
他的确感觉自己的分析似乎还不够全面,就好像拼图缺失了最关键的几块,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案。
“厉隐他——”
凌姝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突然传来的几个兴奋声音打断了。
“小姝!”
“姝姝!”
“凌小姐!”
听到这些熟悉的声音,凌姝终止了和狗系统的“学术探讨”,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阳光洒落在草地上,照亮了向她奔过来的几个人影。
是秦红、盛竹筠和王管家回来了。
她们看起来似乎都很狼狈——秦红的盘发有些松散,额头沾着半片小树叶,王管家的裤子和鞋子上沾了不少黄泥,盛竹筠的袖子有些变形,好像被人用力拉扯过。
但他们脸上都洋溢着满满的笑意,比头顶的阳光还要灿烂。
“姝姝,你做到了!你太棒了!”
“小姝,我们听说厉隐已经同意合作了,你真的好厉害。”
迎着这些热烈的笑意和夸赞,凌姝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许多。
刚才厉隐走的时候她还挺淡定,这会却忍不住抬起手,对着盛家人炫耀地摇了摇。
“大夫人,厉隐最后只要了百分之五的股份,我算是不负所托了。”
秦红的脚步猛然顿住,眼睛瞪圆。
盛竹筠抬手捂住嘴,却没能捂住那一声脱口而出的惊呼。
王管家的腿一软,啪叽摔到地上,还没顾得上爬起来,急忙抬起头确认。
三人异口同声。
“什么?!只要了百分之五??!!”-
盛家陷入狂喜狂欢中时,其他人也陆续收获了应有的“回报”。
一间昏暗杂乱的出租屋里,刺鼻的烟味四处弥漫,烟灰缸里的烟头已经堆积了不少,像是一座小小的垃圾山。
简以诚掐灭手上的烟头,动作粗暴地把它丢进那座“烟头山”,烦躁地站起身走了两圈。
他握紧拳头,死死盯着手里拿着的手机,嘴里喃喃念叨着。
“不会有问题的,肯定不会有问题……盛家这次完了,肯定完了……
“厉家肯定不会出手帮助盛家!肯定不会!”
来回念叨了好几遍,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拨通电话。
电话那边依然是忙音,无人接听。
简以诚的眉头狠狠皱起,心中无比烦乱,忍不住再次拿出一根烟点上。
点烟的手微微颤抖。
派去盛家门口堵截的几个人,突然就联系不上了!
现在盛家到底是什么情况?
“老板”很着急,已经催了他好几次了。
要是电话再打不通……
简以诚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又把刚点燃的烟头掐灭。
他快步走到衣柜面前,翻找起来。
看来,他只能亲自跑一趟盛家了。
衣柜里堆放着不少西装,可都已经脏了皱了,再昂贵的西装,缺少了精心的养护,也像是烂抹布。
他翻了半天,没找出一件能穿的。
简以诚忍不住又骂了一声:“该死!”
他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怪盛家!
自从和盛竹筠分手,又被盛世集团辞退后,他就事事都不顺!
“真心相爱”的凌昕瑶跟他撕破了脸,跟仇x人一样不再来往;
原本倾心相交的好朋友们全部翻脸无情,直接把他的电话拉黑;
就连他原本住的房租超优惠的大平层,房东也突然毁约,直接把他赶了出来。
幸亏他早有准备,盛云深出事后,他第一时间和“老板”搭上了关系,暗地里为“老板”做了不少事。
要不是“老板”收留,他估计只能灰溜溜离开京市。
盛家今天的困局,是他向“老板”交出的第一份投名状,简以诚本来指望着靠这一局彻底锤死盛家,顺带着稳固他在“老板”心中的位置。
没想到事情没有预想中那么顺利。
尤其是盛家外面失联的几个人……
总感觉是一种不祥的征兆。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将他精心策划的一切一点点地撕碎。
简以诚心里琢磨着,随意找了一件运动外套披上。
穿好衣服后,他抬头看了看镜子里面的自己,眉头皱起。
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眼圈发黑,衣服廉价……
这和曾经那个在盛世集团意气风发、被众人簇拥的天之骄子形象,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都怪盛家!
都怪盛竹筠!
他狠狠移开目光,不敢再看镜中的自己,拿起旁边挂着的洗脸巾随意抹了一把脸,转身往外走。
出租屋门被重重推开,门板与门框碰撞,发出沉闷声响,在昏暗压抑的楼道里回荡。
简以诚刚踏出门口,还没来得及适应门外的光线,就感觉周遭的空气瞬间凝固——几个身着笔挺制服的警察将他的出租屋门口堵得严严实实,他们神色冷峻,目光如炬,直直地落在简以诚身上。
“你就是简以诚?”
简以诚的心脏猛地一缩,寒意从脊梁骨蹿升而上。
他努力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警察同志,这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为首的警官向前一步,周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场:“简以诚,你涉嫌故意拖欠供应商货款,暗中组织闹事,严重扰乱企业正常经营秩序,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听到这话,简以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怎么会……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他明明都清理好了所有的痕迹,还特意躲到了这种地方。
为什么这么快就被找到了?
简以诚双腿发软,可心底那股不甘的火焰却熊熊燃烧,妄图做最后的挣扎。
“你们一定是弄错了!我什么坏事都没干,这,这都是误会!”
他扯着嗓子嘶吼,像是发了疯的困兽,猛地转身,企图从包围圈中逃脱。
然而,在训练有素的警察面前,他的挣扎都是徒劳的。
几个警察反应迅速,如猎豹般敏捷地围拢上去,稳稳地扣住简以诚的胳膊,让他动弹不得。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
简以诚用尽全力扭动身躯,双脚拼命乱蹬,扬起一片尘土。
“别挣扎了,盛世集团已经提交了你的全部罪证,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公安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简以诚的心上,将他最后的幻想彻底击碎。
这才短短几天时间,盛世集团的反应竟然那么快?
简以诚的挣扎渐渐没了力气,身体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下来,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着:“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你们肯定搞错了……”
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无尽的懊悔。
没有想到,他没看到盛家倒塌,自己反而先一步倒了霉。
他完了。
彻底完了。
如果……
如果他一直踏踏实实,好好地在盛世集团里做事,好好地当盛竹筠的十佳男友,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可惜——
没有如果了-
与此同时,在一辆行驶的宾利慕尚里,西装男刘大春低吟一声,迷茫地睁开眼。
他浑身酸痛,浑身骨头仿佛都要散架,后脑勺更是传来一阵阵钝痛。
“我,我这是在哪里?”
眼前这辆车,明明不是他之前乘坐的黑色商务车。
他怎么会晕过去了……
盛家那边——
刘大春动作蓦然顿住。
盛家!
盛家那边怎么样了?!
还没等他彻底反应过来,身边传来一个冷静的男声:“刘总,你好像喝醉了,晕倒在盛家门口。幸好被盛家人及时发现,我又恰好路过,顺便把你给带回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刘大春的身躯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缓缓转头,看向旁边,果然看到了厉隐。
厉隐坐在车的另一边,和刘大春刻意隔着一段距离。
他脸上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唇角一抹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
刘大春吞了吞口水,心里顿时凉了三分。
他并不傻,看这个样子,恐怕厉隐和盛家的会面早就已经结束。
至于会面的结果……他也不敢问。
在外人面前,他大言不惭地吹嘘自己是厉隐的长辈,可实际上,他不过是厉家一个根本排不上号的十八线远房亲戚罢了。
自从厉隐长大成人后,两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面对面交谈过。
场面有点尴尬,让他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最后还是厉隐微微一笑,主动开口询问:“听说刘总见过小时候的我?”
问出这个问题时,他的左手放在右手手腕上,手指缓缓摩挲过金属袖扣,带着一种不紧不慢的从容。
尽管他脸上还戴着墨镜,看不清楚眉眼,也能感受到他脸上的笑意温和。
就好像是一次普通的拉家常。
刘大春镇定下来。
他猜测,厉隐主动和他寒暄,应该是想要拉近距离。
既然厉隐都主动了,那他不能不识趣。
刘大春摸了摸后脑勺,脸上挤出一抹略显拘谨的笑容,干笑两声:“哈哈,是,是啊。我当时还抱过你呢。”
厉隐的动作停顿了一瞬,语气里不辨喜怒:“原来,当时抱住我的那个人,是刘总啊。”
回忆起往事,刘大春心里一阵发虚,连忙尴尬地解释:“厉总,那会我们也都是听老爷子的命令行事……老爷子可都是为了您啊。”
厉隐摘下墨镜,露出清冽的眉眼。
他眼中似有笑意,却又好像隔着云雾的远山,让人无法看清。
他盯着刘大春,问了一个有些突兀的问题。
“刘总,不知道你有没有……特别在乎或者喜欢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