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安平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背后,让任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回过头确认那是一条空荡荡的走廊,问他:“你到底在看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你以为自己在和三水青对话,实际招来的却未必是它。”安平说。
“这是什么意思……”任清的脸色有些难看。
“人在彼此交流时尚且会说谎,何况是别的东西?”安平点到即止,他蹲下身拂掉鞋面的灰尘,实际是把那只仍在挣扎乱叫的黑影捉住了。
“怪不得我之前看着那个娃娃总觉得不对劲,原来它是生了灵智。”常喜乐远远看着安平那边的动静,正打算走过去,就听见谢无涯开口。
“之前的事,你处理得怎样了?”
常喜乐知道他说的是哪件,深呼吸一口气回头微笑着说:“我都这样儿了,不说是工伤,也得休养一阵吧。”
牛马何必为难牛马!
“我们是无常,并非牛头马面。”谢无涯淡淡地说,“如果你没有余力,我可以帮你去把那帮游魂收了。”
“不行!”常喜乐揪住他的袖子,生怕谢无涯现在就去血洗常乐山,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谢无涯根本就不知道常乐观在哪。唐柚把这个地方藏得很好。
谢无涯看出她在想什么,他微嘲一声:“难道你真的以为,我全然无计可施吗?”
常喜乐当然还是更相信她小姨,这么多年,谢无涯要是有能耐不早就去收魂了,用得着看谁的面子么?不过她没表现出来,只是换了个理由说:“我还欠你四百多个业务量,你可别想和我抢。”
谢无涯嗤了一声,看样子不打算再追究了。他转头对上远处那道不容忽视的视线,突然问她:“他真是你男友?”
常喜乐顺着他的视线回望,高兴地对安平招手打了个招呼,头也不回地对谢无涯说:“我看你不是急着要带这些亡魂去往生吗?快去吧,别耽搁了时间。”
见常喜乐顾左右而言他,谢无涯睨她一眼,心道,小白眼狼。
“人妖殊途,你可得考虑好了。你和他的寿数、种族、阅历都相距甚远,恐怕没办法长相厮守。”
常喜乐还是笑眯眯的,隔着老远夸安平做得好。
谢无涯摇了摇头,他这些年见过这么多红尘俗世间难舍难分的人,知道当局者迷。多说无益,她到时候就知道了。
“一万年太久,我只争朝夕。”常喜乐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等再一转眼,一阵风卷过落叶,走廊上就只剩下常喜乐一个魂了。
她跑向安平,问他:“这是在三水青上养出的灵物吗?你打算怎么处理它?”
安平看了她一眼,没回答,而是对任清示意要离开一会。
噢,常喜乐现在还是魂魄来着。任清要是看到安平对着空气说话肯定要吓着了的。
虽然任清其实已经被吓到了。她看着安平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等低头再查看这个陪伴自己许久的娃娃时,莫名觉得它的眼神变得格外空洞。
“连你也没办法处理吗?”两人原本一起站在窗边吹风,常喜乐惊讶地问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过于大声了,不过来来往往的路人也听不见她说话。
“它是依附于你朋友的意识而生的。换言之,你朋友相信它的存在、与它交流,催动了它的诞生。因此只要这份相信的力量还在,它就不会消失。”安平解释得很仔细。
常喜乐想了想,举例道:“是不是类似恐怖电影里的那种情节——主人发现玩偶不对劲后,即使把玩偶扔掉、甚至自己搬家,最后还是会被它找上门来报复。”
“有点像。”安平沉吟片刻,“但你说的电影里,娃娃应该是被鬼魂附体,两者本质不同,处理方法也不同。”
“那有什么办法能解决任清的这种情况呢?”常喜乐问。
三水青的存在消耗的是任清的精神,从她最近这段时间格外疲倦就能看出来。何况它已经有了想要抢占常喜乐躯体的念头,很难排除之后它再做出伤害人的行为的可能性。
因此绝不能放任它再这样继续发展壮大下去。
“当务之急是先让你回到身体。”安平不算个助人为乐的猫,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常喜乐,“你不能总把别人放在第一位。”
常喜乐歪着头观察他的表情,突然问:“你是不是在生气?”
安平偏过头望向窗外,声音闷闷的:“没有。”
他在骗人。
安平从前还只是小猫的时候就这样,他不开心也不直接表现出来,只是变得更冷漠些,一只猫待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常喜乐忍俊不禁,伸手用指尖蹭了蹭他的下巴,哄道:“我这不是想着有你在,所以才会大意嘛。别生气啦,我现在就回去看看身体冷却时间到了没。”
安平对这一套明显很受用,他转身让常喜乐走在自己视线范围内,说:“走吧,我为你护法。”
大约到了当天晚上七点,常喜乐才成功回到自己身体里。这期间她被安置在了病房,安平、任清都只能在外面等候。
方清中间也赶来一趟,她和安平不怎么熟,点点头算打完招呼后,就轻声问任清现在是什么情况。
但任清显然心不在焉,她一直盯着手机打字,方信艾瞥到一眼,又是文件传输助手。
等方信艾喊到她名字第三声,任清才回过神来,说:“医生说喜乐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只要今晚能醒来,就没有大问题。”
“她怎么会突然这样呢?自从上回住院后,喜乐虽然身体素质差点,但也没有什么基础疾病,作息习惯都挺好的。”方信艾可愁了,问有没有查出病因。
任清摇了摇头:“医生说她的情况很特别,暂时还办法归因。”
方信艾叹了口气,她提议:“你今天陪护到这也累了,要不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等后半天。”
她这才注意到任清手中居然抱着她那个总不离手的娃娃,惊讶道:“你是什么时候带上这娃娃的?出寝室时还没看到呢。”
“说来话长。”任清看着手中的娃娃,心中烦躁更甚。从今天出宿舍起她就没有办法再和三水青对话,也几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她抬头看了眼在一边默默听两人对话的安平,很难不怀疑这件事与他有关系。
“我要继续留在这。”任清既放心不下常喜乐,也需要弄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也好。”方信艾愣了愣,没再多说什么,在任清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等常喜乐醒的时候,医生第一时间为她做了检查。
“奇怪。”医生看着报告上的各项数据,自言自语。
在场其余三人各有心事,只有方信艾忍不住问:“怎么样医生,她现在身体状况还好吗?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昏迷不醒呢?”
“你的身体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只是稍微有一些营养不良。按理不应该会……”医生看过今天白天常喜乐在抢救时的身体数据,堪称生命垂危也不为过,一个人的身体情况怎么会在一天内有这么大的浮动呢?
“总之,还是先留院观察吧。”医生建议道。
常喜乐自己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奈何其中缘由无法向外人道。但她身体素质原本就长期处于亚健康状态,这次住院就当是找机会做个全面体检。
既然病人已经醒了,天色已晚,方信艾和任清也该回宿舍去了。
但常喜乐叫住了任清。
她笑着问:“我们能单独聊聊吗?”
安平原本想跟上两人,被常喜乐用眼神制止了。他只好先乖乖帮常喜乐去缴费、取药。
常喜乐和任清找了个没人的走廊窗边,她回头望到走廊尽头卧了一只白猫,没忍住笑了笑。
那只好像是很久没见过面的“陛下”,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被安平这个得道高猫派来守着她的。
“不知道你信不信,但我在昏迷的时候,能够感受到一点身边的事。”时间不多,常喜乐没太绕弯子。
“比如说?”任清问。
“你在救护车上时,问了五遍三水青在不在,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常喜乐平静地说,“因为是我在回答你。”
任清愣了愣,她下意识觉得不可能。然而在救护车上,她亲眼看着医生为常喜乐做急救工作,常喜乐的昏迷做不了假,按理也绝不可能知道任清在手机上打了什么字。
“像海龟汤这样的游戏,要想顺利玩下去的话,就必须确保出题人给出的答案完全正确,否则会永远游离在真相之外。”常喜乐说,“我也完全可以骗你,说我就是三水青,我在。你要怎么凭一个骰子来确认回答的真假呢?”
任清的瞳孔略微晃动了一下,她其实有些听懂了,但不愿意接受:“所以,三水青突然消失和你有关系吗?”
“说反了,是我昏迷不醒和三水青有关系。”常喜乐回答。
任清抿了抿嘴,常喜乐还在想要怎样才能说服她,却突然听她说:“对不起。”
常喜乐愣了愣。
“我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给别人带来影响。我其实能感觉到自己最近的精力像是扔进了一个无底洞,总是很疲惫。但我没法忍住不和三水青说话,他就像我的朋友一样……”任清组织着语言,补充道,“但如你所说,这些天和我对话的可能根本就不是三水青。”
常喜乐没想到说服任清会这样顺利,但她却开心不起来,因为她注意到了任清眉宇间难以掩饰的忧伤。
“我喜欢的东西,其实不存在,也不应该存在,对吗……”任清低下了头。她前段时间醉心于一部动画作品,对里面的主角陷入了狂热的状态。她时常在网上刷一些同人二创作品,有时还会去参加漫展、购买周边,希望从这些东西里找到它真正存在的证据。
当她看过网上与虚拟人物沟通的攻略时,抱着试一试也无妨的心态去尝试了一次。当她发现自己真的能和三水青对话时,简直难以描述她的喜悦。
“你说的不对。”常喜乐认真地反驳她,“他们当然是存在的。”
任清闻言苦笑了一下,想对她说“不必安慰我了”,可一抬头,却从常喜乐的眼神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你喜欢的三水青当然存在。只是你存在于三维空间,而它存在于二维空间。迄今为止,我们还没有找到两个空间之间得以交流的链接而已。”常喜乐说,“可并不代表他们就不存在。”
“你喜欢它、记得它、践行它的意志,它就永生不朽。它就是存在,不需要依靠外物证明。”常喜乐说完,安静地等着任清消化这段话。
任清正在端详自己手中的娃娃,她若有所思,用食指不断在它的脸颊上摩挲。
“而这种信念的力量,应该会让你变得更好才对。”
二维空间的角色形象在爱中被滋养壮大,它应当催人奋发向上,而绝对不应该寄生于人类的精气神中。
过了会,她抬起一张笑意盈盈的脸,说:“我明白了喜乐,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常喜乐拱拱她的肩膀,笑道:“我前段时间总是和瑰司一起在忙别的事,还是小艾细心、也担心你,否则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任清安静片刻,应道:“我知道的。小艾是个特别直率的姑娘。”
两个人一起并肩往外走的时候,方信艾正追着“陛下”试图给它喂食。不过这种好人陛下在蓝山医院里已经见过无数了,它挑食得很,没有搭理方信艾。
这幅模样也不知道随的谁。
常喜乐没忍住笑了一声,方信艾回头看见她俩,高兴地拎着个袋子跑上前:“我发现住院部有甜品店,就去买了点来,你们要吃嘛?”
前段时间,任清因为自身精力的关系,再加上那自称是“三水青”的黑影有意的挑拨,和方信艾的关系略有僵持。
此刻,任清看了她一会儿,没忍住跑上前抱住方信艾:“我决定了。”
“什么什么?突然就决定什么了?”方信艾还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常喜乐和任清到谈了些什么。
“要陪你去吃你最喜欢吃的那些辣辣的菜。”任清鼻子有些酸,但好歹是忍住了。
“哇!真的吗!!我真的收藏了超级多店铺,回头我们一起研究吧!我真的好感兴趣。”方信艾非常顺利地被带偏了话题,她不记仇,已经开始和任清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
两人和常喜乐道别后,手挽着手亲亲热热地出医院了。任清依然把她身上那个娃娃当宝贝,只不过把文件助手里的记录全清了一遍。
相信,就存在。存在,未必要相见。
常喜乐欣慰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感慨:“真好啊。”
安平拿着药靠在一边看她,问:“晚饭想吃点什么?我去买。”他还记得医生判断常喜乐营养不良的情况,对此非常重视。
常喜乐比较关心另一个问题:“那个黑影,现在怎么样了。”
安平伸出他光洁的两个手掌,原本被他揪在手上挣扎不已的黑影早在刚才就慢慢变淡,最后干脆消失了。
“没了信念,这种东西就消散得格外快。”安平认真夸奖常喜乐,“你刚才说得特别好。”
常喜乐蹲下来,对不远处还在观望两人的陛下“嘬嘬嘬”了三声,轻轻摸了摸猫猫头,对安平笑了笑。
第112章 你变了猫猫教大法好!
作为病人,当然应该要好好休养。常喜乐被转到了普通单人病房,她抱着陛下坐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它的脑袋。
“好久没来蓝山医院了。”她突然感慨。
“医院这样的地方,还是少来得好。”安平说。
“但这里也有我在意的人。”常喜乐想起刚才穿过走廊时见到楼下被送进医院抢救的伤者,“还有许多别人在意的人。”
“说起来,那天晚上出现在我病房的白色小猫,是你吧?”常喜乐问。那一天她先是进了地府,又在晚上遇到无常,一切都太魔幻,让她一度以为是一场梦。直到见到枕头边出现的锦囊才意识到半夜有猫来访是真的。
只不过她当时还以为是陛下来的。
安平点了点头,说:“见到你被那个无常纠缠,就带你回来了。你的魂魄总喜欢乱跑,你小姨给你护身符也不算错。”
说完他屈指在陛下的脑袋上轻轻弹了一脑壳:“坏家伙。”
陛下“喵嗷”一声委屈地缩进常喜乐的怀里,它连“喵”了好长一串,大致意思是“人家不是看你因为护身符可怜兮兮地只能在医院楼底下逛来逛去,才给你们小情侣创造见面机会吗?!而且我最后也送回来了鸭!凌晨三点别家猫都在睡觉,我还爬起来当猫的使徒。猫冤枉!猫委屈!&@#……”
常喜乐哭笑不得地给陛下顺毛。安平沉默地在一旁看一人一猫其乐融融,周围的气压更低了。
好在常喜乐抬眼,一下就注意到生闷气的安平,也抬起手揉揉他的刘海,笑眼弯弯道:“安平保护我,安平也好!”
安平任由刘海被摸乱,他还是没说话,不过翘起的嘴角暴露了他的心情。
常喜乐看着在她怀里舒服得打呼噜的陛下和面前这位傲娇的化人狮子猫,想起来很久以前方信艾曾经问过她一个问题——
“假如自己生活,在有能力的情况下,会选择养猫还是养狗?”
选择困难症的常喜乐觉得这是世界上最难回答的问题,在猫猫教与狗狗教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刻她选择了中立。
现在她有答案了。
养猫如此,人复何求!
“那你肯定知道,为什么那天之后我就能听懂猫语了?”趁着这个机会,常喜乐把好多从前想问但没来得及的问题全搬了出来——譬如在猫的眼中玳瑁猫和三花猫真的格外漂亮吗?譬如猫为什么老喜欢把桌子上的东西推下去?猫和狗关系不好真的是因为一个咕噜咕噜叫是在撒娇另一个却是在示威吗?……
安百科全书平听了一会儿后,突然打断她:“我没有把桌上的东西推下去过。”
“你刚才提到的是哪只猫?你……有别的猫了?”
常喜乐看着越凑越近的安平,顿觉不妙。怀里的陛下也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一骨碌翻身跳下她的腿溜走了。
“只是很喜欢在网上冲浪。”常喜乐拿出手机试图解释什么叫赛博养猫。至于常喜乐问出的第一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被安平忘记了。
这次安平没被哄好。但他并不是一只爱发脾气的猫,顶多表现在频繁把来找常喜乐玩的陛下推倒在床上。
最后陛下骂骂咧咧地走了。
等过了规定探病时间,护士就挨个来提醒来访者回去了。
“我今天真的不能出院吗?”常喜乐不想住在病房,但她看着护士有些为难的样子,遂作罢。
安平替她盖好被子后就离开了,本不大的病房突然显得空荡荡的。
常喜乐靠在床上,叹了一口气,想起她上回住在这时是如何的寂寞。
明天再做一次检查之后,总该能出院了吧?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总是生病住院,爸妈没办法陪房住,她又不敢一个人睡觉,觉得走廊里不知来源的红光和绿光是传说中的牛头马面来收她的魂儿走,一个人窝在被子里悄悄地抹眼泪。
安平说的对,医院这样的地方,还是少来。她不喜欢这里。
过了会儿,病房门传来吱呀一声响,在常喜乐未察觉时,她的被子被压得凹下一块。
“嗯?”常喜乐抬头,看见一团猫安静地窝在她被窝边上。
它毛色雪白,毛发细长,湖蓝色的双瞳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安平!”常喜乐惊喜得差点没收住声,她压低声音问,“你怎么回来了?”
“本来就没有走。”安平说,“进来的访客都要登记,我要先把离开时间登上才行。”
常喜乐摸了摸猫脑袋,夸奖道:“聪明!”
过了会,她的电话突然响起来,常喜乐拿起手机一看,接起来甜甜地喊了一声:“妈妈——爸爸——”
“你个小孩,住院了也不跟爸爸妈妈讲!要不是你辅导员联系我们,你是打算直接当没事发生呀?”唐柿心似乎是刚下班回来,她身上的包都没放下来,凑近屏幕端详常喜乐,“让妈妈看看,哪里不舒服?现在好点了没?”
爸爸常景在唐柿心后边探头,一边急道:“哎,你让我也看一眼女儿。”
“哎呀,不是故意不跟你们讲。”常喜乐看着镜头前两张着急的脸,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完全把这茬忘了,毕竟她没有真的生病,究竟为什么住院也很难跟爸妈解释,“反正我真的没事儿。”
“我和你爸正打算买来山城的机票呢。”唐柿心看常喜乐的脸色确实红润,但今天辅导员跟她说的情况又实在惊心。
“不用不用不用!你们明后天不是还得上班吗?”常喜乐知道她妈妈真能一张机票直接飞来,但她这事儿完全是个乌龙,完全没必要嘛,“小姨不是还在山城嘛,有她在你还不放心呀。”
“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呀,哪能天天管你。”唐柿心叹了口气,问,“医生怎么说的,你还要住院多久呢?你小时候最怕住院了不是。”
“其实我现在的身体数值就很健康。”常喜乐实话实说,“只是保险起见再住一天,我估计明天就能出院了。”
“行吧……明天把检测报告结果给妈妈看下。”唐柿心和常景赶最早的飞机也得明天才能到,听常喜乐这样说,她们还是决定先听听医生的说法。
“好——”常喜乐拖长了语调,开始和妈妈撒娇,“哎,真的感觉好久没见面了哦。”
唐柿心笑着说:“还不是你中秋生病了,国庆也不回家……什么时候放寒假?”
常景在一边听母女俩聊天,不时提议“到时候我带你们去吃南巷口那家……”“我当司机”,起到一个捧哏的作用。
等到后面,在唐柿心的“早点休息”和常景的“多喝热水”叮嘱下,常喜乐笑眯眯地挂了电话。
安平在这期间则一直安静地躺在她身边听电话。
只是他有点不明白,刚还聊得正欢的常喜乐嘴角怎么又挂下来了。他起身绕着常喜乐转了一圈,把自己的尾巴递给她摸。
常喜乐抱住安平,声音闷闷的:“没事……就是有点想家了。”
这几个月她忙得风风火火的,很难闲下来去想事情,听妈妈这么一数,她才发现自己都快要三四个月没回家了。
这可是她十八岁里头一遭离家这么久,往常高三学校连读十四天就够她鬼哭狼嚎了。
常喜乐的眼睛有一点湿润,但是看着安平,她又觉得心里某一块空缺被补上了。
她突然把脸埋到安平的“白色围脖”里。安平有些不知所措,冒出个“你……”字就没后文了。
常喜乐喟叹一声,告诉他:“你身上有家的味道。”
安平就静静地没有说话了。
过了好久,女孩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就这样睡着了。安平原本想起身去椅子上休息,但女孩的臂弯环得紧,又或许是他没想挣脱。
于是他眨了眨眼,灯光应声熄灭。
长夜漫漫,但是个安静的晚上。
第二天常喜乐醒来的时候,先是伸了个懒腰,随后发现自己怀里空荡荡的。她坐起身,下意识找安平的下落,房间里却没有。
奇怪,她身边的被窝还留着余温,按理他应该没走远才对。
过了会儿,房间门被轻轻推开,是安平用肩膀顶开的。他探头看向病床,正对上常喜乐睁得滴溜圆的眼睛。他两只手都拎着早餐袋子,见常喜乐已经醒了,就用脚跟把门带上了。
“感恩来自安平的馈赠——”常喜乐隔着几步路就已经闻到了早餐的香气,她伸了个懒腰,虽然已经馋虫犯了,但还是忍痛决定先下床洗漱下。
常喜乐一边刷牙,一边从镜子里对上安平的视线——他靠在门边等她洗漱完。
“你干嘛把早餐抱在怀里?放桌上就好了呀。”常喜乐嘴巴里还含着泡沫,口齿不大清晰,但没忍住问了他一嘴。
“天气冷,放桌上会凉。”安平的理由很简单。
“哎呀,那又没事的。”常喜乐虽然这样说,但还是傻乐了一会儿,她漱口把嘴里的泡沫都吐掉了,然后用一次性毛巾一抹脸,就迫不及待地跑到桌边准备吃早饭。
安平替她把那一个个袋子都打开,他买的早餐种类非常多——烧麦、流沙包、小笼包、咸菜饼、牛奶……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去把附近的早餐店打劫了一遍。
这些都是早餐铺上常见的吃食,常喜乐小时候特喜欢吃。但她那时候年纪尚幼,看见什么香的都想尝一尝,以至于眼大肚小,每次买来一堆都吃不完。
“你买这么多,我吃不完啦。”常喜乐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早餐,有些眼花缭乱,但嘴上虽然客客气气地说,心里却已经搓搓手开始盘算先吃哪个了。
“吃不下的我来吃。”安平在她小时候就见证过常喜乐选择困难的时候,已经见怪不怪了。只不过那时候,小常喜乐坚信不能给猫吃含盐量过高的食物,从来不分他吃。
“那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呀,你怎么说的好像我很小气似的。”常喜乐听安平这样讲,理所当然地对他说。她最终还是选择先宠幸咸菜饼,开始嚼嚼嚼,随后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那就不为自己的健康着想?”安平轻轻揪住她鼓鼓的脸颊,带着笑反问她,“那时候吃撑了,肚子疼的是谁?”
常喜乐哼了一声,不理他。要是早知道那时的安平已经是一只开了灵智的聪明小猫,她才不会告诉他这么多自己的秘密呢——虽然当时那只猫对她这个小朋友的秘密也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话赶话,常喜乐不允许自己讲不过人家,她干脆掀了棋桌,耍赖道:“你变了安平,你以前明明很温柔的!”
安平气笑了,他“嗯”了一声,颇为受教地低头向她询问,“那我现在是什么样,说来听听?”
他虽然这么问了,却好像压根没打算听常喜乐的答案,坏心眼地伸出手。
“哈哈哈……你……你不能挠我痒痒!我真的生气了安平!……哈哈哈哈……”常喜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阻拦失败,只好反手也去挠安平,但效果不佳——安平并不怕痒。安平这时候笑起来,完全是因为他那些说不清的小小恶趣味。
他太了解常喜乐了,知道她腰腹的几寸怕痒,也知道怎么能让她因为笑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但又不至于太过难受。
“咳咳。”从门外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
安平收了手,顺道给常喜乐拍了拍背,防止她笑岔气。
“我没打扰你们吧?”方信艾从门口探进头来,她抱着一捧花,是来探病的。
“你再不来这里就要发生血案了。”常喜乐一本正经地说,她看只有方信艾一个人进来,问,“任清是在宿舍吗?”这两人一直形影不离的,要是这回只有方信艾出门,常喜乐就要担心她俩还没和好了。
“没啊,她就在我后……面。”方信艾正要指向任清,一回头才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她走出去对着走廊说了几句话,然后神色古怪地进了病房。
“怎么了?”常喜乐问。
“她说她待在走廊就好。”方信艾挠挠头,状似无意看了一眼安平。
是了,常喜乐想起来,之前安平捉住那个附在三水青上的灵物时,应该是让任清对他有了些误会,看样子这误会还不浅。
常喜乐抓了抓头发,一时不知道怎么替安平向任清解释。正好护士进来敲门,示意常喜乐到时间去安排做对身体的全面检查了。
“虽然你昨天的情况看起来很凶险,但从报告数据来看,你的身体确实没有问题,而且状况也非常问题。”医生诊断后,终于说,“可以出院的,平时多注意食物营养均衡,作息要保持健康。”
常喜乐点头如捣蒜,只要能让她出院,怎么都成。
等出院的时候,四人形成了一个有些特别的排列布局——安平、常喜乐、方信艾、任清。
这让常喜乐想单独找任清谈话都不方便。
只好等回寝室了再找机会了,常喜乐一看路,他们走的却不是回学校的方向:“我们现在去哪呢?”
“嘿嘿,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说,我家里人来山城找我玩了!”方信艾肉眼可见得开心,她对着常喜乐眨眨眼,说,“我上次不是说有机会带你见见我家小可爱嘛?”
“哇!小可爱也跟着你家里人一起来了吗?”常喜乐眼睛亮了亮。
“对!一家人自驾游,要是不带它,它会难过的。”方信艾笑眯眯地说,“下午没事的话,一起去玩?”
“好呀好呀!”常喜乐点头答应了。
在场几个人,方信艾干脆都邀请了来。不过方信艾和常喜乐相谈甚欢,以至于两个人都没发现,安平和任清的反应要平静淡漠很多。
第113章 果然还是最喜欢猫了点击就看某人为爱……
方信艾的爸妈都是自由职业者,这次来山城的原因除了看女儿,就是奔着旅游来的——山城风景秀丽,是C国榜上有名的宜居城市。小狗放在老家让别人帮忙养的话,三两天还好说,久了也不像话,干脆就自驾游带上车一块来了。
因为住得时间久,他们干脆在山城大学附近的景区租了个带院子的三层小别墅,这会儿方信艾就是带着常喜乐她们去这个别墅。
“嘿嘿,这里厨房可大了,可以让我爸妈给你们露一手。他们做的醋炒鸡那叫一绝,好久没回家我都要馋死了!”方信艾说着,按下了小别墅外围栏的门铃。
“宝贝女儿来啦?旁边是同学吗?哎哎大家好~我这就给你们开门哈。”方信艾妈妈在可视门铃的另一边和大家打了招呼,就按下开门键,“宝贝你带大家逛一下哈,妈妈还在和你爸收拾东西。”
“阿姨好——”常喜乐乖乖地给摄像头打招呼,就看着别墅的大铁门缓缓自动打开。
下一秒,安平耳朵动了动,他上前一步警惕地把常喜乐护在身后。几人停顿了一会儿,只听见一阵兴奋的喘息和一阵跑动声。
方信艾笑容满满,蹲下身张开双臂大喊了一声:“小可爱!!”
让几人没想到的是,那只名为小可爱的小土狗吐着舌头一溜烟跑到了常喜乐面前。它哈哈喘着气,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嘴里哼唧哼唧地叫着,要不是安平拦在她们之间,小可爱估计已经扑到常喜乐的身上了。
“哇!这么久不见,小可爱你就这样对我是吧!”方信艾吐槽了一声,但也见怪不怪,她对常喜乐解释道,“可能是因为我送你的那束花,小可爱它对花香格外敏感,所以想和你亲近。”
常喜乐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她从那束花里选了一支抽出来,蹲下来逗小可爱。安平这才抿着嘴让开了。
“好了好了先进屋再说吧。”方信艾招呼着大家进门。常喜乐这才站起来往里走,小可爱刚还在地上打滚露肚皮,这会儿立马翻身站起来跟在她脚边。
这栋房子里有很多空置房间,方信艾还问她们晚上要不要干脆住下:“不是我吹!感觉把我们班女生全都邀请来住都绰绰有余。”
常喜乐不太好意思地摆摆手:“那太打扰你们啦。”况且方信艾跟安平不太熟,让他留下肯定是因为常喜乐的原因。主人家客气,但客人还是需要讲分寸。
“哎,我们家不讲究这些!我爸妈心态贼年轻,特别喜欢我朋友来玩。初高中起就这样。任妹你帮我一起劝劝喜乐嘛。”方信艾对任清使了个眼色。
“我也不住。”任清淡淡地说。
“为什么呀!”方信艾哀嚎了一会儿,见说不动她们,只好作罢。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说:“你们在客厅坐会儿吧,我去看看我爸妈收拾得怎么样了。”她本来想把小可爱叫上,见它还赖在常喜乐脚边,恨铁不成钢地走了。
常喜乐摸摸小可爱的下巴,“嘬嘬嘬”几声。她在心里默默想:好吧,狗狗不愧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太可爱了。人这一生不外乎一座房子、一个人、一双猫狗、30亿存款,就此生无憾了。
安平靠在一边冷漠地看着这一人一狗互动,过了会他说:“我去趟厕所。”常喜乐像压根没听见这句话似的,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挥挥手说:“去吧去吧,能找到路不?要不我帮你问问方信艾?”
虽然嘴上是在关心,眼睛却一刻也不离那只小土狗。安平磨了磨牙齿,笑着说:“不劳尊驾。”说完就一声不吭地走了。
任清坐在沙发的另一角若有所思,过了会儿她也跟着安平离开的方向走出去。
安平靠在走廊另一边的墙上,显然并没有去厕所。
任清走过去问:“迷路了?”
安平没看她,抬手指了指侧方,任清一看,离他们三米处就是厕所。
“那你怎么不去?”任清接着问。
安平这才偏头看她一眼:“有事吗?”
“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任清见他开门见山,也就不寒暄了。
安平沉默了一会儿,告诉她:“不是。”
“喜乐跟我们讲的时候,说你是我们学校美术系的。”任清说,“你是骗了她?”
这件事在他和常喜乐之间一度是道坎,也是他们两个分手的直接导火索。尽管现在已经说开了,安平还是下意识揉了揉眉毛,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了:“她现在已经知道了。”
任清挑了挑眉毛,见安平没否认“欺骗”这个说法,对这位让常喜乐牵挂的来路不明的男人更加不信任。常喜乐对欺骗的忍耐极低,却能够和它破镜重圆,足可见面前这人心机多么深沉,不知道是用了什么诡计。况且那天在医院的事也一直让她耿耿于怀。
“那天喜乐几乎没有自主心跳和自主呼吸,说是鬼门关走了一遭也可以。但凡是关系好一点的人都要为她揪心吧?辅导员人在外地都恨不得直接打个车回来。可你在病房外却悠哉悠哉,一直找我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我完全看不出你对她的记挂……”任清继续列举例子。
安平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口气——他和常喜乐之间的故事太复杂,长度跨越十几年,原本没必要和人解释。自然在那种情形下任清作为常喜乐的朋友对他不满也很正常,换个角度说,如果她不是常喜乐的朋友,他可不会在这里听她说这么多。
但他今天心情不好,实在不愿听这些长篇的数落。
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说:“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好。那我就直说了,喜乐可能当局者迷想不清楚,但我觉得你对喜乐不够真诚,不值得她这么喜欢你。”任清深吸了一口气,告诉他,“所以如果你对我说的这些无可反驳的话,要么你就先去找她坦白,要么我就原原本本把我知道的事告诉她。之后她怎么判断是她的事。”
安平并不在意任清跟常喜乐说什么,他脑子里一直在重复她的第一句话,他喃喃道:“我不值得她喜欢?”
“要多真诚,她才能喜欢我?”他问。
“这……当然是要没有谎言,坦诚相待了。”任清有点语塞,不懂面前这个即将被她告状的人怎么还向自己讨教上了。她又没谈过恋爱,况且常喜乐看上去已经够喜欢他的了。
她望向走廊另一边和狗耍得正高兴的常喜乐,突然有了个或许没那么恰当但很形象的例子:“就像为什么都说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就是因为它们很单纯,有什么都会表现出来,不会耍阴谋诡计,也不用人费劲去猜它的心思。”
“很多事情,当事人自己去说,和经过别人的嘴说出来,那是完全不同性质的事。你明白吧?”任清其实也没有拆人姻缘的癖好,她话就说到这里,然后就先进了洗手间——给他们一点独处的空间。
安平若有所思地望向常喜乐的背影——任清看似是给出了方法,可是他要怎么做到呢?
一只猫要怎么让自己强行变成狗。难道他更像小狗一点,常喜乐就会更喜欢他吗?但那样的喜欢也不是真实的。
安平叹口气,慢慢向客厅走回去。
小可爱对常喜乐的喜欢劲一直没过,它被喜乐撸头撸背,像人来疯似的乐开了花,一边原地打圈一边往常喜乐的怀里拱。
常喜乐笑得喘不上气,见安平走到身边,和他打招呼:“回来啦?”
安平闷闷地嗯了一声,看到这只一见面就往人怀里扑的狗,默默评价:“简直伤风败俗。”
“你说什么?”常喜乐只看见安平的嘴唇动了动,她看向他,想再听仔细一些。
安平没说话,但是默默揪住了这只一直往人怀里拱的小狗仔后颈脖,阻止它继续靠近常喜乐。
常喜乐以为安平也想逗逗小可爱,笑眯眯地看着这其乐融融(实际上箭弩拔张)的画面,心想——猫撸狗这样的事还真是人生头一回见到。
安平帮常喜乐拿过一会儿花,身上也有花香气息,因此小可爱对他也并不排斥,只是懵懂地抬头,左看看安平,右看看常喜乐,汪汪叫了两声。
常喜乐用手托着脸,听安平轻声问:“你喜欢这样的?”
她没多想,捧着心真心实意道:“当然喜欢啦!热情得像小太阳一样,我心都化啦。”
话音落下后的几秒钟,常喜乐却感觉有人轻轻揪住了自己的袖子,她转头看,只见安平低着头沉默不语,似乎在做什么心里建设。
“你怎么了……诶?”常喜乐原本有些疑惑,随后眼前的情景立刻让她瞪大了眼睛。
只见安平微微低头,随后慢慢把脑袋靠在她的脖颈上蹭了蹭,随后抬头看她。
常喜乐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瞪大了眼睛和他对视。
安平抿了抿嘴。
她为什么没有笑呢?刚才那只狗只不过随便汪了两声,再往她怀里靠一靠,就逗得她哈哈大笑。
小猫不懂什么是嫉妒,只觉得心里漫出一股无名火。他反手挡住那只小土狗的头,咬着牙根低下头,脑袋像顶牛似的一直拱常喜乐的肩膀。常喜乐“诶”了几声,被他顶得失去平衡,由蹲着变成了坐在地上。安平则跪坐在她对面,依旧一言不发。
常喜乐感到莫名其妙。她抬头,刚想说点抱怨的话,但她看着安平低垂的眼,一副闷不做声的委屈样,视线再转到一直在两人周围打转的乐呵的小狗仔,突然悟了。
“你是不是,有一点点吃醋?”常喜乐问,在她印象里,很多在家不只养了一只宠物的人都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就是宠物争宠。
作为主人必须要把握好这之间的分寸,所谓子女不和多半是父母无德,假如不把一碗水端平,宠物之间就少不了矛盾与纷争。
但是她还以为,安平这样的得道高猫,已经完全脱离了世俗的范畴呢……况且安平也不能算她的猫,反正她好像没养过他,他也从没说过她是主人这样的话——以常喜乐朴素的主仆关系构建的角度来分析。
“你……”安平低着头,像忍了很久才问出口,“是不是更喜欢小狗?”
虽然是问句,但看安平现在这副隐忍的神态,像是一旦常喜乐点头说“是”的话,他就要扭头干脆再投一次胎的程度。
常喜乐的雷达亮起——这家伙……分明!就!是!吃!醋!了!
太神奇了,平常又高冷又傲娇的人难得撒娇一次,简直可爱到让人说不出话来。
“哎哟——”常喜乐没忍住笑起来,她张开手臂把安平揽进怀里,他个子高,只能狼狈地弓着腰接受她的拥抱。然而如此难受的姿势,安平却毫无反抗的意思,只是任由常喜乐动作。
说来你可能不信,因为他脑子里正在天人交战——难不成真要放弃一切去做狗?但做了狗他就不是他了,她喜欢的也就不能算是真正的他……他请问狗这个物种到底有什么好的呢?平时喜欢去雨天泥地里打滚,把干净的家里踩得到处是泥脚印,完全不讲卫生。而且这只小土狗一点也不像传闻中那样对主人忠诚,常喜乐都没勾手它屁颠屁颠就跟来了,竟然和别人抢主人,简直不讲狗德!!
他想得太入神,没来得及分析常喜乐刚才那段笑声背后的含义。
常喜乐怜爱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此时什么别的心思都没有了,她说:“我就喜欢猫!特别是你这样的!”
安平听完,直起身观察她的神情,问:“真的?”
“真的!”常喜乐肯定。
“不养别的狗了?”
“本来也没有养呀!”
“人,不能说谎。”安平严肃道,从最近学到的一堆知识里翻出一句话来,“要坦诚相待!”
“当然了!”常喜乐哭笑不得。
从洗手间回来的任清听到的就是这段话,“坦诚相待”,不就是她刚对安平说的?
见常喜乐笑得眼角带泪,看样子两个人是把话说开了,任清欣慰地点点头——她没有白说。
过了会儿方信艾和她爸妈也下楼来了。
“孩子们饿了吧?我和你叔叔这就去准备做饭啦,除了醋炒鸡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阿姨给你们做!”方信艾妈妈看着个性相当爽朗,她对小可爱努努嘴,刚才备受冷落的小可爱立刻跑向它的女主人,围着她的脚打转。
“谢谢阿姨!听小艾说您手艺不输米其林餐厅大厨,您做什么我们都爱吃,对不任妹?。”常喜乐心情正好,嘴更甜了,把方信艾妈妈哄得脸都笑红了。
任清原本就不善社交,见这个递来的话茬立刻点头如捣蒜。
“哎呦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那我就做我的拿手菜了嗷,今天非得给你们露一手。”方信艾妈妈插着腰乐呵呵地往厨房走了。
安平则眨着眼,还没从刚才那股劲缓过来。
“怎么,听说要吃好吃的,乐傻了都?”常喜乐屈起食指刮了刮他的鼻尖,好笑道。
安平则在思考些什么,问常喜乐:“你的家人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很难有一个准确答案吧?”常喜乐想了想,说,“昨天听我们打电话,你应该能感觉到一点?”
安平又问:“你的妈妈,喜欢猫吗?”
常喜乐摸着下巴回忆了一下:“还真没养过,没听她怎么提起过呢。”
“等有机会,来我家做客呀!”常喜乐捏捏安平的脸颊,说,“我妈肯定特别欢迎你!你一来,我们家打麻将就能自己凑成一桌,不用她到处去吆喝三缺一找人来了。”
“打麻将,那是什么?”安平没太听懂。
“一款益智小游戏,听说还能预防老年痴呆。”常喜乐拿她妈妈常说的话来概括,“很简单,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说完,常喜乐突然抬头开始吸鼻子,她闻了几下,发现这股突如其来的香气是从院子里传来的,外面方信艾爽朗的笑声还隐约传来。她立刻提议:“好了!我们去院子里逛逛吧,看看有没有能搭把手的地方。”
安平看着常喜乐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他得去找一找有没有专门教人打麻将的书籍。
这应该不算作弊,只是提前备考吧……?嗯。
任清见常喜乐一个人跑出来,找着机会和她单独讲上几句话了。她正在为自己为一段差点走上歧途的爱情拨乱反正而自豪,难得调侃道:“小情侣感情还怪好的嘛。”
常喜乐有些懵,她仔细想了想,对任清说:“我们好像还不是情侣?”
任清愣住了:“你们没有复合吗?”
“没有诶。”
“那他在病房外自称是你男朋友?”
“是为了让医生允许他陪护我吧?”
“???”
常喜乐看着任清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有些疑惑:“你怎么啦?”
还没复合就对人搂搂抱抱,做着亲密的事却不肯为这段关系正名、负责,这不对吧!
还是说这就是现在情侣的相处之道吗?任清平常最擅长处理题目的脑子一时之间有点宕机,没分析出来这种情况常喜乐是吃亏还是有利。
“太复杂了。”任清喃喃道。
“你在说什么呢?”常喜乐看着任清怀疑人生的表情,摸了摸她的额头,奇怪道,“也没发烧呢。”
“没事,等我捋一捋再说。反正你现在觉得开心,开心的话……应该就是好事吧?”任清有些恍惚地往院子另一边走,被方信艾拉去一起烧柴火了。
“这孩子,最近是怎么了。”常喜乐挠了挠头,又回头看了一眼安平——他已经在手机上搜索麻将教程了。
纵然人世间有三千烦恼丝,剪不断理还乱,但事到如今一切都先放一放。常喜乐眼睛不眨地盯着那口大锅——因为,疑似史上最好吃的醋炒鸡出锅啦!!
晚星爬上云端,夜色降临,有狗吠几声。小院里围了一张大圆桌,五个人一边吃饭一边畅聊。常喜乐时不时笑得直不起腰来,她下意识回头去看安平的眼睛,就透过他的眸光看见自己。
是不是有人讲过这样一个规律,当所有人都在放声大笑时,第一时间在人群里去寻找的那个人,就是你所在意、喜欢的人?
常喜乐笑眯眯地看着安平,等到他不明所以地开始检查自己是不是在脸颊上沾了酱,才得逞般又转回身加入了争夺醋炒鸡的大战。
第114章 平静却安心
等杨瑰司下山回来,才听说了任清这件事,她拿过三水青仔仔细细地检查过无误后才还给她,严肃地批评她:“你这太危险啦,之后千万注意不能再做这样的事,和玩笔仙有什么区别?”
任清望着三水青脸庞上那依旧甜美的笑容,不舍地捏了捏它的耳朵,点点头说“知道了”。
“笔仙?”方信艾听到这两个字就来劲了,她凑上来问杨瑰司,“杨大师,你还会这个呐?”
“会啊。”杨瑰司看向方信艾。她早年还不太擅长和鬼魂状态的杨隽意交流,只是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后来自己学了点和鬼魂沟通的技巧,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在用召笔仙的方法和杨隽意沟通。因此她对这类东西可以说是驾轻就熟。
“所谓笔仙,其实并不是指某位特定的鬼魂。通常召唤笔仙能不能成功,只取决于你当时所处的环境而已。”杨瑰司耐心解释道,“你把自己手中的笔乃至身体的一部分控制权让渡出去,那么附近的鬼受到邀请就可能会来。”
“问题就在于,你无法确定身边的鬼魂究竟是好是坏,是强是弱。”杨瑰司瞥了一眼任清,强调道,“在这时就很容易发生请神容易送神难的情况。”
任清乖乖地点点头。
而另一边的方信艾却突然想到什么:“瑰司,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人世间游荡的鬼魂比人要少,所以一般人很难遇见真正的灵异事件……你还被戏称为著名走近科学的主播呢。”
杨瑰司囧了一瞬间,撇嘴道:“这种戏称都是坊间乱传的,我可不认。”
“不过今年遇到的怪事,的确比往年要多得多。”杨瑰司回想这几个月的事,若有所思。
“对啊,而且我们宿舍四个人,居然全都各自因为不同原因撞鬼,你不觉得这个比率高得不正常吗?”方信艾说。
“好像还真是。”杨瑰司想了想,又说,“但也可能是我的体质影响了你们?”
“还有我。”常喜乐弱弱地举起了手。
“什么体质,易撞鬼体质?”方信艾摸了摸下巴,问,“这是天生的吗?”
“应该是吧?我姥姥总说我八字轻,得请人镇一镇。”但具体原理,常喜乐也不太懂。
“八字,就是指生日吗?”任清拿出手机搜日历,突然问,“这要怎么判断呢?”
杨瑰司不擅长算八字,常喜乐则说等寒假了回家问问姥姥。
等任清和方信艾又勾肩搭背出门买奶茶之后,常喜乐看向杨瑰司,问她:“隽意呢?”
杨瑰司摊了摊手,说:“不在我身边。”
常喜乐当然知道了,她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严肃地看着杨瑰司,说:“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杨瑰司叹了口气,如实回答她:“她不能接受小姑是妈妈的事情,我也不想强迫她。而且师父不让我带她下山……”
私心来说,杨瑰司自己也还没做好要送妹妹去往生的准备。因此并没有对把杨隽意带下山做出太剧烈的抗拒反应。送她下山之前,一向冷酷的唐柚甚至往她包里塞了块糕点,当做是饯别礼物。
常喜乐顿觉不妙,问:“什么意思?”只不过山上山下的距离而已,师徒两人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也不至于要用到“饯别”这两个字吧?
“咳咳。”杨瑰司心虚地咳嗽了几声,说,“师父她又要去云游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肯定是要带着常乐观那一堆人,所以我替师父带句话。”
说到这,杨瑰司又清了清嗓子,模仿唐柚的语气说道:“没事就别来串门了,你小姨我正在自己努力寻找得道成仙之法。再会,替我向你妈问好。”
常喜乐问:“就这么自信,觉得她一跑我就追不上她?”
小时候这么多亲戚里,常喜乐谁都不怵,除了小姨。原本觉得她是个高冷稳重的长辈,怎么一朝开始耍赖了。
杨瑰司点点头说:“没错,她说:能找着,算你厉害。”
常喜乐默默地看着杨瑰司。
空气沉默几秒后,杨瑰司立刻声明:“我这一下山,以后也不会知道她的下落的。问我没用哈。”
常喜乐问她:“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
是不是因为她一直以无常身份去思考这件事,所以对于这样大量游魂脱离于轮回秩序之外的事情感到很不安。
杨瑰司耸了耸肩,说:“师父带着她们隐匿在山林间,不干涉人世间的因果,也不妨碍着谁吧?”
见常喜乐还在纠结,杨瑰司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好啦,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你我都暂时没有时间和办法去改变不是吗?”
多想无益。
这场讨论以常喜乐的电话响起而告终。
常喜乐看着手机上闪烁的“钟缇梦学姐”的备注,戴上耳机去了阳台。
“喂,学姐。有什么事吗?”常喜乐问。
“要不要出来喝杯咖啡?我逛到一家非常不错的店哦。”钟缇梦声音带笑,也不遮掩自己的目的,“我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常喜乐正好没事,欣然答应了。
咖啡店内人来人往,常喜乐坐在窗边端着杯咖啡小口啜饮,她对面的钟缇梦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喝。
“你想说的是什么事呢?”常喜乐还惦记着这件事,主动问道。
“喜乐,我之前听说你退出摄影部,有一部分原因是在陈墨芯对吗?”钟缇梦没有回答,反而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算是吧。”常喜乐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不太想卷入部门内人际关系的纷争。”
不管是有意无意,部门内的几个核心人物的确都因为陈墨芯的态度而对她有所区分。在这种情况下,光是处理人际关系就够疲惫了,哪还有心力与同好一起交流摄影?不如干脆一个人。
钟缇梦表示非常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陈墨芯走之后,部门几个跟他关系好的人也跟着走了。有一些成员是为了陈墨芯这个部长本人来的,幻灭之后,也不想再待了。”
“所以我觉得现在的摄影部,跟我当时在的时候还挺像的。”钟缇梦终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所以你考不考虑重新再加入我们部门呢?”
“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的作品。”钟缇梦认真地望着常喜乐的眼睛。
她说得太真诚了,反倒让常喜乐有些不好意思。
事实上,由于最近的急事一茬接着一茬,常喜乐已经好久没有拿起相机去拍点什么了。
她点点头,笑着说:“为什么不呢?”
……
窗外雨声滴答,常喜乐翻了个身,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是下午四点,房间里安静极了。
她拉开床帘一角往外看了眼——今天下午没课,宿舍黑着灯、窗帘也关得严严实实的。四双拖鞋各自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说明大家都在床上躺着。
常喜乐立刻感到一阵安心,她躺回床上,享受这难得闲暇的时间。
已经十二月中旬了,在宿舍还好,一出门就觉得寒风料峭,穿再厚的衣服也止不住身体打摆子。
她拧开床上小台灯,就着灯光看了会手机,然后突然瞪大了眼睛——嚯!原来今天下午安排了事情,得出门来着。
常喜乐轻轻叹了口气,摸着黑起床换好了衣服。
方信艾听见点动静,从她自己的床帘里探出个脑袋来,用气音说:“要出门呀?”
常喜乐点点头,挥手跟她拜拜。
等到常喜乐走出宿舍大门的时候,还纠结了会儿要不要骑电瓶车去。
冷风呼呼地刮过,冰得常喜乐缩起了脖子……更纠结了,于是又站回了宿舍楼里面。
宿管阿姨见她久久站在门口没走,感叹一声:“这天是越来越冷了嗷?”
常喜乐非常赞同地点点头,山城大学位于山城偏郊区的位置,昼夜温差大,在冬天也比市区里要格外冷一些。
“哎,小姑娘看着身板薄,别冻着了。”阿姨从抽屉里摸出几张暖宝宝递给她,“可以贴衣服上,也可以拿着暖手。可别直接贴在皮肤上嘞,要烫伤的。”
常喜乐笑着说谢谢。
宿管阿姨都记得她了,笑眯眯问:“最近椅子挺结实吧?没断脚坐塌了?”
常喜乐怔了怔,点点头说:“对的!”
这么一想,她似乎不知不觉中已经从霉运缠身的状态走出来了。
常喜乐贴好暖宝宝,鼓足勇气又走出了门。她走到车库时,从包里掏吧掏吧,拿出了一个黑色铃铛。
很久没有见到威瑟尔了,如果常喜乐现在的运气已经在慢慢变好,是不是说明他也越来越接近真正的人了呢?
还有一次摇响铃铛的机会,常喜乐把铃铛妥善地放回了包里。
她骑着小电驴慢悠悠地往学校的体育馆开去了。
大概在前几个星期,钟缇梦找到常喜乐,问她跨年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安排。
常喜乐想了想,说没有。
“咱们学校今年要在跨年夜当天的七到九点半举办一个跨年会,分别为自由报名和部门、社团根据自己的社团属性组织。”钟缇梦说。
常喜乐“诶”了一声,问:“摄影部在跨年晚会能表演什么?”总不能每个人都拿着自己的得意之作往台上像走秀那样逛一圈吧。
钟缇梦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她说:“我也是这样说呢,最后就把我们部门的部分人并入舞蹈社一起排练了。”
常喜乐眨了眨眼睛,惊讶道:“跳舞啊?!”
“对。”
常喜乐吓得连忙摆摆手,说:“不不不我不行的,我从来也没有跳过舞呀。”
钟缇梦宽慰她:“跳舞这东西,咱都不是专业的。舞蹈社会找人教我们的,而且我觉得不管你天赋怎么样,光外形条件就特别适合!”
说完不等常喜乐回答,钟缇梦又叹了口气,说:“咱们部门的人我也问了几个,她们跨年都有安排了。”
跨年晚会表演每个部门都有指标人数,钟缇梦也很为难。
“那我试试吧。”常喜乐不会跳舞,但其实也不排斥。
等讨论完后,她好奇问道:“大家跨年夜一般都会去做什么呢?”
这是她作为大学生跨的第一个年,过去三年她都是待在家里和爸爸妈妈一块儿过,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离家这么远的地方跨年。
“诶……我知道的有和男友去看跨年电影的,有和好朋友去钟楼看烟花的……到时候山城好像很多地方都有组织跨年活动吧。”钟缇梦看了眼手机,笑着说,“我那天表演完也要去赶场,湖滨江悦城那里有打铁花表演,我男友约我一块去看。”
常喜乐认真地点了点头,莫名想到了安平。
以往每年的阳历最后一天,他都是怎么度过的呢?
常喜乐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安平还在擦猫咖的杯子。他放下杯子想了想,重复了一遍这个名词:“过年?”
“嗯嗯,没错。”常喜乐看着安平,很好奇他的答案。
“不太记得了。”安平说,“每一天来说对我都差不多,哪天是跨年呢?”
“诶?”虽然安平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但是常喜乐却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说,“小可怜儿。”
安平眨了眨眼,虽然不明白自己可怜在哪,但看着常喜乐这难得的混杂着复杂情感的神情,也没有反驳,只是蹭了蹭她的手掌心。
“那你今年要不要和我一起过?”常喜乐问,“学校在十二月三十一号那天会组织跨年晚会,你要来看我表演吗?”
安平点头:“当然。”
……
常喜乐骑着小电驴,眯着眼睛看向几百米外那个站在体育馆前的男人,从回忆中脱离了出来。
是她眼花了吗,安平怎么在这?
山城的寒冬让很多人望而却步,但其中并不包括安平。大概猫毛的确很有御寒性,又或者安平的法力有护体之类的功效,总之这寒冬腊月里他就算穿着短袖也不觉得冷。
但常喜乐还是拽着他去选了几套符合季节的穿搭。今天他穿了件棕色夹克,搭配水洗色牛仔裤,模样比起夏天时的清爽别有一番风味。虽然看上去这身衣服也不怎么防寒,好歹没那么扎眼了。
常喜乐停好车,小跑向安平,眼睛亮亮地问他:“你怎么来啦?”
安平自然地用手掌把常喜乐的手盖住,她的手被冷风吹了一路,特别冰。
“有只小猫告诉我,沿学校湖的大马路上有个姑娘缩着脖子在骑车,看上去冻不行了。”安平说着,拉开体育馆的玻璃大门,问她,“今天也来排练?”
“没错!”常喜乐仰着脸笑,“告诉你,我现在的舞技可是突飞猛进哦。”
安平弯唇:“我很期待。”
等两人走到舞室门前的时候,有个女生站在门口吹了个口哨:“喜乐,男朋友来陪你排练呀?”
舞房里几个女生也闻声跑到门口来,乐呵呵地围观。
经过这段时间的排练,常喜乐发现自己在跳舞一事上还有些天赋。舞蹈社社长相逢恨晚地握住她的手问“考不考虑来我们舞蹈社!我想把社长的衣钵传授于你!”
被钟缇梦一把拦下,她冷酷道:“喜乐是我的部员,劝你们别想挖墙脚哦!”
总之,舞蹈社的姑娘们都怪喜欢常喜乐,这回发现小美人居然有男友了,忙不迭来八卦。
常喜乐愣了愣,有意说“不是”,一看自己的手还被安平揣着呢。她和他对视一眼,一时说不出话来,就听见门口几个姑娘挪揄地“哦~”了起来。
第115章 愿望我替你完成
常喜乐被冻得白白的脸颊立刻泛起了红晕,她把手抽回来,对着安平摆了摆手说:“那我先去排练啦。”随后就跑进了舞室。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平静到常喜乐觉得有些不安心。
等排练结束后,常喜乐没立即回宿舍。她躺在舞室窗边的地板上,安平坐在她旁边,拿着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书在认真翻阅。
“啊……难道是开学前两个月遇到太多事了?所以现在不发生点什么我都觉得不正常?”常喜乐喃喃道,“这种心态显得我有点像个m。”
“M?”安平重复了一遍,语调上扬,眉宇间有些疑惑。
“哈哈哈……当我没说。”差点忘了,安平是一只单纯的小猫,不能带坏他。
见向来求知若渴的安平已经拿出手机准备搜索,常喜乐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似的弹坐起来想抢过他的手机。
安平把一只手扬起,不让常喜乐拿到他的手机。他挑了挑眉毛,常喜乐的反应未免也太大了,令他十分怀疑。
“你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也没有吧……人之常情。”常喜乐不承认。
“那就让我也看看。”
“不行!!你可以知道,但你不能从我这知道!”常喜乐才不想跟一只猫讨论什么是m,她立刻想了个新话题吸引他的注意力,“不要跑题啊,我最近真的莫名感觉心很慌。”
安平这才认真思考了她刚才说的话。
“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安平问。
“就是感觉,有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得到一个结果,可是也没有后续。”常喜乐想了想。
“比如我放任常乐观那几百个游魂留在人世间,没有做出任何努力去带她们入轮回。但谢无涯好像也并不在意,他很久没来给我派过活了。”常喜乐说。
“也许他忘了?”
“还有陈墨芯受到处分后,分明看他是不知错也不会改的态度。可是过了这么久,他什么也没有做。我总觉得他在憋什么坏。”常喜乐想到这就忧心忡忡,她问,“最近学校里的猫都还好吗?”
安平点点头:“店里那只狸花猫还记得吗,它每天都会清点猫数。”
常喜乐点点头,但她想到在山城大学外,她们看不到的地方,也还有很多流浪猫在独自生存,并不算绝对安全。更何况关于佞狐,谢无涯说过要去追查,却至今都没有一个结论。
“我只是感觉,我好像应该做点什么。但却像在纷扬大雪中迷了眼,不知道该往哪迈出一步。”常喜乐有些挫败。
安平却没有说话。
他看着窗外,探出一只手,手心向上,突然说:“下雪了。”
常喜乐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才发现黑色夜空中飘落下纷纷扬扬的白色雪花。她也伸出手去,等一朵雪花落在她手上。雪花被她手心的温度融化,最后变成一小摊水珠。
她甩了甩手,有些感慨:“还是第一次在山城看到雪。”
安平说:“你伸出手等待,在真正触碰到雪时,是无法知道究竟哪一朵雪花会落在你手上的。”
“那就这么等着吗?”常喜乐问。
安平转头看她,过了一会突然问:“上个月过完生日后,你就十九岁了?”
常喜乐点头,不懂他为什么转移话题。大概是安平也觉得她的问题很难回答。
因为宿舍已经组织着一起过了一次生日,所以等到十一月底常喜乐真正生日的时候,接过身边人发来的生日祝福后,选择和安平待在画室虚度光阴。
画室里没有开灯,窗户大开,月光照进房间内,显得静谧而安心。
安平似乎查过资料,知道生日应该送人礼物,问她有什么生日愿望,或者想要的礼物。
“愿望啊……”常喜乐说,“要说的话,我小时候在作文里还总是写希望世界和平来着。”
“现在愿望就朴实多了,我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平安顺遂喜乐。”常喜乐笑着看向安平,“每次有机会去道观庙宇,都会强调一遍这个愿望哦。”
以前是她的家人朋友,现在还包括了安平。
至于想要的礼物……常喜乐托着脸,觉得自己也不缺什么。她在礼物这种东西上并不是很在意,只和最好的几个朋友会在对方生日时互送礼物。
礼物这样的东西,如果不是非常了解对方,很容易流于形式,导致互相送了些对方不需要的东西。
“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不用送啦。”常喜乐笑了笑。
“那我换个问法,你喜欢实用派,还是美丽派的?”
“了解得还挺多嘛。”常喜乐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问,“就不能美丽与实用并存吗?”
这种礼物当然是很难找到的。她伸了个懒腰,趴到画室那扇巨大的木窗边,说:“真的不用送,你就陪我一起看星星吧,今晚夜空很晴朗,可以看到北斗七星诶。”
“你喜欢星星吗?”
“我说喜欢的话,难道你打算摘一颗来给我?”常喜乐笑着回头,被眼前的景象愣住了。
原本有些昏暗的房间中闪烁着细碎而美丽的光芒,这些光点在远处慢慢移动,像小型银河一般美丽。
常喜乐抬起手,让一只萤火虫落在她手上。
“你……是什么时候?”常喜乐眨了眨眼,“怎么找到这么多萤火虫的?”
猫还会抓萤火虫吗?
似乎看出来常喜乐心中所想,安平说:“请来做个嘉宾,等天亮了就送它们回家。”
常喜乐的眼睛亮亮的,她上次见到萤火虫还是在和摄影部外出写生的时候。那天晚上的经历算是很糟糕,但见到萤火虫那一瞬间的惊艳,实在让她印象很深刻。
这算是一个相当美丽的礼物了,常喜乐想起她刚才说的话,想改口说“就算不实用也没关系。”然而下一秒,安平就往她怀里塞了一个挂着绳的小玻璃瓶
“这是什么?”常喜乐拿起这个透明的玻璃瓶看,里面有无数的光点在闪烁,像一簇簇小而灿烂的烟花。
萤火虫不知什么时候散开消失了,然而房间却没有重新归于黑暗,这个玻璃瓶虽然很小,发出的光芒却如月光一般普照大地而不刺眼。
“这是什么?”常喜乐问。
“我没有给它取名字。”安平说,“大概算是个美丽且实用的礼物?”
即使在黑暗的地方,这束光芒也能替她照亮前方。
“它依托我的法力而存在,只要我活着,它就不会熄灭。”安平说。
常喜乐很珍惜地捧着这个瓶子看,弯着眼睛说:“那我来起名?”
安平偏头,表示当然可以。
“唔,叫瓶安怎么样?”常喜乐说完,在安平手上写下这两个字,她特别喜欢安平说的最后一句话,“只要瓶子里的光亮还在,我就知道你平安无事。”
她对自己这个谐音梗非常满意,很珍惜地把瓶子收了起来,问安平:“你什么时候生日呢?”
安平的眼神迷茫了一瞬间,才说:“不记得了。”
不仅如此,他也不太记得自己活了多少岁,只知道寒来暑往,他一直毫不倦怠地在修行。
“那你也从来不过生日吗?”常喜乐问。
安平摇了摇头。
常喜乐摸了摸他的头发。
……
“怎么突然问这个?”舞室里,常喜乐问安平。
“你不是许了个生日愿望吗?”安平说。
“你是指希望身边人都平安顺遂吗?”常喜乐眨眨眼,随即说,“这虽然是个美好愿望,但就算是神仙,也很难保证某个凡人能够一生平安顺遂吧?我只是这样一说,你不用放在心上。”
“你总是把别人的安危、幸福系于己身。我知道,你不计得失,帮了别人很多很多事。”安平看着她的眼睛,说,“但你才十九岁。”
还是个小姑娘,不是什么传说中的救世主。
“你担心的那些事,我会替你去做的。”安平弹了下她的脑壳,说,“所以你可以专心享受你的十九岁。”
常喜乐捂着脑壳,虽然吃痛,但是却笑得很高兴。
她很憧憬地看着窗外,说:“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积起雪呢?想堆雪人了。”
是啊,辞旧迎新,随着时间长河滚滚流动的是她的十九岁。
平淡的生活总是过得格外快,常喜乐每天的生活都差不多,很快时间就来到了跨年当天。
“喜乐!!你好漂亮呀——”方信艾认真端详着刚换好衣服,化了舞台妆的常喜乐,认真感叹。
常喜乐穿了件短款的蓝色上衣,配了一条黑色飘带牛仔裤。她难得化这样精致的妆,脸颊上贴了些小闪片,回头看向方信艾时,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让方信艾心跳都空了一拍。
任清和杨瑰司也没忍住看了她一眼又一眼。任清欣赏之余还有些担忧:“就是看上去有点冻人。”
气温都到零下了,露肚脐可是很容易感冒生病的。
常喜乐拿了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套上,把拉链拉到顶,笑着说:“没事,跳舞前会热身,不会太冷的。我表演结束就把外套穿上了。”
“好!我们到时候在台下给你鼓劲。”方信艾很兴奋地拍拍手,“听说零点跨年的时候,学校还会放烟花哦。”
几人又讨论起了学校里最适合观赏烟花的位置。
常喜乐原本就是回宿舍拿东西的,她看了看时间,跟三人挥手说先走了,赶去大会堂的后台进行彩排。
不过今天一整天,常喜乐都没见到安平。她在进大会堂之前在后门遇见了一只小猫,蹲下来问它有没有见到安平。
小猫咪咪喵喵了会儿,说没见过。常喜乐看了眼放在自己包里的小玻璃瓶,其中光辉分毫不减,猜想安平应该是有事去了。
她从包里剥了根香肠给小猫吃完,就走进会堂专心排练去了。
而安平本人此刻正坐在他那间猫咖里,认真听橘猫对他说话。
“不太妙啊……”
第116章 烟花绚烂如你
尽管非常多的学生在跨年夜都已经有自己的安排,但跨年晚会现场还是座无虚席。学校为每个学院都发放了一定数量的票,欢迎学生来观看。另外,学校也会对现场舞台进行直播,欢迎感兴趣的校内校外观众远程观赏,一起庆祝跨年。
常喜乐提前和爸爸妈妈分享了直播链接,妈妈表示要分享给家族群让大家一起来看,被常喜乐全力阻止。
其实还有很多朋友,常喜乐都挺想邀请的。但不知是不是舞台经验不够,除了至亲和挚友,她不太好意思大咧咧地跟人说“今晚有我的表演哦,速来欣赏!”
她想了想,干脆把直播链接转发到了朋友圈,附言中也没提自己要表演的事。
(^v^):[今晚七点到九点半的山城大学跨年晚会直播,欢迎大家来观看~(烟花jpg.)]
最后,常喜乐犹豫了一会,还是把链接单独转发给了唐柚。
也不知道她现在云游到哪里去了。
至于其他非自然途径认识的朋友,常喜乐就不知道怎么通知了。这一个月以来的平静生活里,这些非人类朋友出现的频率大幅减少,像戴山雁、谢无涯,常喜乐已经很久没有遇见了。
常喜乐摇了摇头,决定不想这么多了,随缘吧。
在前几个节目的时候,常喜乐还有心思躲在后台悄悄看,等离她们的节目开场时间越来越近,就无心做别的事了。
她还是第一次有机会站上这么大型的舞台,何况她还有好几次队型里要站在C位,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一旁的钟缇梦没比她好到哪去,跟着音乐顺动作的时候甚至顺拐了。
“天呐——我英明神武的形象不保了呜呜呜。”钟缇梦掩面哀嚎。
“不会的啦——你只是有点紧张,我们练了这么多遍,等到上舞台的时候一定不会出错的。”常喜乐看别人这么紧张,自己反而没事了,她安慰道,“况且咱们这次舞台人这么多,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的。”
“呜呜呜,喜乐,能不能把你的舞蹈天赋借我一点点。一点就够了。”钟缇梦听完后好多了,开始抱着她的手臂开玩笑。
“好啦,已经到第十个节目,再过两个就带我们了哦。”舞蹈社社长拍了拍手,示意组内演员们都站起来,“本质上咱们是在庆祝新年到来,所以不用太担心表演完不完美,或者有没有出错,只要享受其中就够啦!”
“Fighting!”社长伸出一只手来。
“Fighting!”众人围成一圈,把手叠在一起后重重落下。
等常喜乐真的站上舞台,才发现这个地方根本就看不清台下的观众。但在音乐前奏响起前,她还是能听见台下如热浪般传来的一阵阵欢呼,以及似乎来自于方信艾的几声“常喜乐加油。”
哎,本来还想看看安平来没来呢。
不过前奏一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部一扫而空,只记得练了这么多天的动作了。
就像社长说的,跳舞是一件很解压的事情,当你沉浸在音乐之中,就不会再想起其他事。
等到漫天彩带落下,常喜乐微微喘着气,听到台下比刚才更加热烈的欢呼和鼓掌声,微微露出笑意。
这时候,她才真的有一种在过大学生活的实感。
等到舞台开始联合所有人共唱难忘今宵的时候,常喜乐还忍不住想,这不是春晚的必备压轴曲目吗?
她在后台打开手机,收到很多五湖四海朋友的消息。
爸妈在小家群里一昧地发出一行行“大拇指”,唐柿心非常骄傲地说:[宝,妈妈都不知道你跳舞这么有天赋!早知道小时候应该送你去跳舞的。]
爸爸紧随其后:[你小时候何止想送她去跳舞,画画、奥数、游泳、羽毛球,你全想送去学一遍。]
妈妈:[有什么问题吗?不多尝试怎么知道女儿在哪方面有天赋?知不知道应试教育非常有可能埋没一个小众方面的人才啦!]
后来两人就不在群里斗嘴了,估计在老家那一边看电视一边互呛。常喜乐笑起来,以前她在家的时候这两人就老喜欢斗嘴,没想到新的一年了还是一个样儿。
新发的那条朋友圈点赞很多,不过看评论,发现常喜乐有在节目单里的人不算多。
李川流今天轮到在异常管理局值班,他把常喜乐分享的直播链接打开和同事一块儿当跨年晚会看
李川流:[原来你今晚也有演出,老夏还非说不是你。新年快乐!]
蓝山医院的许护士今晚也在值班:[新年快乐呀喜乐~你今天真的好漂亮!]
西港:[节目特别好,预祝新年快乐。]
常喜乐也分别回了新年快乐,她陆续回复完朋友们的消息后,才突然发现安平的信息被顶到了很下面。而聊天框还是停留在她问他“在哪”的信息。
居然一直没回。
常喜乐刚才跳舞时出的热汗被风一吹就冷了一半,她抱起自己的羽绒服外套,和社长、部长知会一声后就先行离场了。
今晚的感觉有一点点像她第一次在山城住院那天,常喜乐觉得有一点落寞,不过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安平向来很守承诺,既然他答应了,却没有来,那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她抬头仰望着天上的星星,一路往人少的地方走去——今天是跨年,因此平常到了十点十一点应该空荡的街道此刻却有很多人在溜达。他们有男有女,大部分都是成双结对的。
不知不觉中,她就一个人走到了林环湖。
因为天气变冷,湖边的风吹得人打哆嗦,安平不怎么在这里待,她也好久没来过这里了。原本是想着挑个人少的地方走走的,没想到小树林里反而是小情侣的重灾区,简直十步见一人。常喜乐往树林深处走了好久,最后终于找到一片空地。她坐在空地中间的石板凳上,抬头看着星空。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可能是在等新年第一天到来,也可能是在等某人来。
虽然她并没有和安平说自己在哪。一时间连她自己都觉得想法矛盾,说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是想要一个人待一会,还是希望有个人能找到她。
不过这样郁闷的心情只过了一会儿就消失了。
大约在十一点三四十分的时候,隐约从学校的东边突然传来一阵欢呼。
一束光点咻得一声升腾到夜空中,随后“砰”得炸开一束极为绚烂的蓝紫色烟花。原本黑暗的天空一瞬间被照亮,常喜乐瞪大了眼睛,看着随后在天空中绽放的各种颜色的烟花,感到非常新奇。
她下意识把手机举起来拍视频,想记录下这个瞬间。
等到安平在喧嚣的人群和漫天的烟花之外找到常喜乐的时候,她正坐在草坪的长椅上仰头看天空。
在路灯下,能看到她的侧脸上有光点在微微闪烁。
那是眼泪吗?她哭了吗?因为自己没有及时赶到。
安平愣了一下,感觉心脏被一只手握住了,很痛,为她也许在哭泣的可能性。
当他慢慢走近,俯身,伸手想替她擦掉脸颊上的眼泪时,常喜乐却察觉到动静,转过脸来。
她看清是谁后,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眼睛弯弯的亮亮的,很幸福地指着天空对他说:“安平安平!你快看这个烟花,真的好漂亮!!我老家以前禁止燃放烟花,我从来没近距离看过这么大的烟花。我还录了视频,等会给你看!”
安平愣了愣,说:“好。”随后他坐在常喜乐身边,和她一起看烟花。
等到最后一分钟,常喜乐看了眼手机倒计时,很高兴地拉拉他的袖子说:“马上就要到新的一年了!”
在最后十秒的时候,天空上方同时飞上四束烟花,最后一齐绽放,组合成2025这四个数字。
常喜乐和安平对视一眼,笑眯眯地说:“新年快乐呀~安平。”
“新年快乐。”
时间真是神奇,分明和刚才相差没有几秒钟,却依旧横亘了两个年度。安平看着常喜乐这样高兴的模样,很庆幸自己找到了她,和她一起跨越过这一个时间节点。
安平不错眼地盯着常喜乐的脸颊,过了好一会,他才捧住她的脸,用拇指微微蹭了蹭那一点闪光的地方,问她:“这是什么?”
刚才,他还以为这是她的泪水。
常喜乐摸了摸自己的脸,见指尖上的闪闪碎片,说:“这是小闪片呀,我还从来没有化过这样的妆,还是演出之前学姐给我画的,好看吧?”
她像只骄傲的小猫,炫耀式地仰起脸凑近安平,想让他看得再清楚些。
“好看。”安平的指尖在她脸颊上摩挲了一下。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常喜乐问。
“你的身上有我术法的气息。”安平如实说。
常喜乐低头,看到了她随身带着的“瓶安”。
“那你要和我说说,为什么错过我的演出嘛?”常喜乐问。
“我没错过。”安平摸了摸鼻子,觉得有些冤枉,“我去看了哦。”
“真的吗?”常喜乐还记得她走之前,分明看见观众席那给安平留的位子是空着的。
“嗯。来的时候有点晚,检票人也躲进大会堂看节目了,所以……”他就变成猫混进来了。
人声热浪足以盖住一只猫的声音,安平也没有尝试说话,他静静地在某个角落看舞台上意气风发的常喜乐。
“很漂亮。”
因为保密原则,每回舞蹈社排练的时候都要让无关人士离开,所以安平从来没有在现场看过常喜乐跳舞。
印象最深刻是她在人群簇拥中作空手弹吉他状,随后踩上舞台上提前准备好的椅子,单脚踩在椅背上卡着音乐节拍顺利落地,在劲爆的音乐声中,人群发出一阵阵欢呼。
她很耀眼。
他听到有人在讨论她的专业、名字。
等安平找到后台时,她已经不见了。
舞蹈社社长认识他,说常喜乐已经离开了。
“嘿嘿,你看到那一拍了吗?我超级喜欢那个舞蹈部分,每次从椅子倒地的时候我都害怕自己摔倒,但是成功的时候就会超有满足感。”常喜乐单手扶着自己的额头,没忍住说,“天呢,我都要爱上我自己了。”
安平在心里默默说:我也是。
之前为了保密,常喜乐都不太好告诉安平关于她排练的一些细节,这会儿她话闸一开就忍不住了,滔滔不绝地和他讲这些天排练时候的趣事,还有她在舞台上有多紧张。
过了会儿,常喜乐才从这股兴奋劲中脱离出来。她才想起来问:“那你是为什么晚来了呢?发生什么事了吗?”
安平张了张嘴,在来之前,他是想要告诉常喜乐的。
但常喜乐表现得实在很开心,她好不容易忘记那些本不该她来背负的责任感,能够真正地作为一个耀眼的十九岁的大学新生来享受生活。
他希望这样的笑容能维持得更久一些。
第117章 震惊偌大山城大学竟找不到一只猫
两个人安静地在长椅上坐了很久,等到周围的喧嚣最终归于寂静,常喜乐才转头看安平,突然扬了扬眉毛,问他:“你在想什么?”
安平:“嗯?”
常喜乐抬手捏了捏他的左脸:“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看着安平瞳孔地震的样子,常喜乐没忍住笑起来:“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很不适合撒谎?”
安平摸摸自己的脸,摇了摇头。做猫的时候哪用得着撒谎,他总是面无表情的。做人之后,也是观察别人居多,很少去看自己长什么样。管理微表情这一块,安平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安平微哂,下一秒就变回了白猫。
“喂。”常喜乐低头看他的眼睛,狠狠揉了揉安平的脑袋,“逃避可耻啊!”
“但有用。”白猫喵喵咪咪地叫了几声就趴下把脸埋在怀里,不让常喜乐看到他的表情,他嘟囔几声,“明天再告诉你。”
他有他的坚持。
小猫默默握爪。
等常喜乐回到宿舍,室友们正围坐在一起看某站跨年晚会的线上回放。
方信艾听到开门声,回头招呼道:“怎么才回来呀!快快快,我们还点了烧烤,你这份再不吃就凉啦!”
杨瑰司往左边坐了坐,给常喜乐让出位置。
“你们这么晚还没睡呐?”常喜乐嘴上这样说,但非常顺手地拿起面前尚且冒着油花热气的烤五花肉啃了一口,她幸福地眯起眼睛。
“反正明天放假嘛。”任清托着脸喝了一口奶茶,她对茶类饮品相当敏感,喝一杯能清醒一晚。这就是打算跟着她们一块儿熬夜的意思了。
“说得对!”常喜乐开了一瓶可乐,举杯敬她们仨。
四个人嘻嘻哈哈闹了好久,等桌上的烧烤被扫荡得差不多了,几人也熬得有点蔫吧。方信艾摸出手机玩了会儿,她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瞪大了眼睛。
“咱们学校后头那座山要被开发了?”
“常乐山吗?怎么说?”任清问。
“诶……旅游业吧,细节新闻上没提。”方信艾的食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她念出那一行加粗的小字,“竞标已落幕……陈氏集团爆冷……赢得资格。”
“诶?!这个陈氏集团是那个谁家的……”方信艾想说的那个名字就卡在嗓子里,怎么也想不起来。
“陈墨芯。”常喜乐淡淡地接话,她拿过方信艾的手机浏览了一会儿,对事情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常乐山在很久之前就有开发计划传出,而由谁承包工程这件事虽然一直悬而未决,但戴氏集团一直有意拿下,因此,各方都默认这个项目会由戴家来负责。
在山城,假若有戴氏集团想要的项目,其他大小公司多少会礼让三分。这当然不是因为C国人骨子里谦让的传统美德,只是——当你无论如何也赢不了时,何不干脆卖其一个面子呢?
但现在,花落陈家。
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常喜乐发现,在她放松警惕的这段日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哎……我之前看钟缇梦学姐发的传单上有提到,陈家走的开发路子可是相当粗暴,完全不在乎生态平衡。之前烟山就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的,怎么这次还能交给他家?”方信艾很不解。
常喜乐没有回答她,她低头看着自己和戴西港最后对话的聊天界面,他的语气看起来平静且自然,丝毫不见竞拍失败的阴影。
她不禁想——拍卖会那天,陈墨芯一反常态地与戴西港竞争拍卖品,是否与此有关?
次日早,宿舍另外三人因为熬夜刚眯眼没多久,睡得正香的时候,常喜乐已经轻手轻脚地起床出门了。
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常喜乐看了眼手中“瓶安”泛出的微光,拿着瓶子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自试探了一遍,最后朝着光芒最盛的那个方向去了——西侧,学校临近后山的方向。
林环湖、画室、猫咖、林间长椅…这些安平以往常去的地方都不见他的身影,更奇怪的是,这一路上常喜乐没有见到任何一只路过的猫。
总不能全都熬了夜在赖床吧!
常喜乐隔着那一条滚滚东流的大河,望向与山城大学隔岸相对的常乐山,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瓶安”,那莹莹微光全都聚集到了瓶口处,指向河对岸。
安平去了常乐山。
常喜乐倒不是很介意安平独自行动,但她心里还记挂着他昨晚没说出口的话。
“很难怀疑是不是在故意逃避啊……”常喜乐把“瓶安”收进包里,决定先去做别的事。
新年第一天,常喜乐不仅一个人都没见到,甚至连猫都没碰到一只。
“奇了怪了……”总不能一觉醒来世界末日,除了她,所有人都被传送到无限流世界了吧?常喜乐挥散脑子里循环播放的那部方信艾最近在看的小说情节,她不信邪,她径直往食堂走。
现在离早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但食堂阿姨、大叔们总是早早就准备好了。
常喜乐走到食堂附近,远远就看见一楼的暖色灯光,食堂工作人员正忙忙碌碌地准备开张。常喜乐是今天第一个到的学生,她买了个馒头,还获得了阿姨附赠的一个鸡蛋,在食堂里面边吃边逛悠起来。
那只经常在食堂讨食的狸花猫也破天荒得不在。不过现在没有什么学生来就餐,所以猫就算来了没办法寻求两脚兽的投喂吧?常喜乐挠了挠头,想了个很合理的说辞,于是转身又往外走。
直到街上人流熙熙攘攘,常喜乐没有在山城大学遇到一只猫。
这可是山城大学。
她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上一次山城大学的小猫数量锐减,还是因为陈墨芯这个变态。
“喂。”
在常喜乐准备出校门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回头,惊讶地扬了扬眉:“威瑟尔?”
“你在这转悠一早上了,在找什么?”他双手抱臂,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
常喜乐没立刻回答他,她偏头端详他一眼,抬手摘了威瑟尔的兜帽。
威瑟尔眨了眨眼,他弯唇笑起来,问她:“在看什么?”
“……你的耳朵。”常喜乐话说到一半后有些卡壳,她不太确定地形容,“像人耳朵了。”
之前威瑟尔的耳朵尖尖的,一看就异于常人,因此总被他藏在兜帽里。现在,他修炼成人的进度似乎又往前了一大步。
威瑟尔欣赏着常喜乐惊讶的表情,得意地低声笑起来,他微微弯腰,偏过头问:“要摸一摸吗?”
“……不用了谢谢。”常喜乐拒绝,转而问他,“既然已经能做到普通人一样了,为什么还要把它遮起来?”
威瑟尔面露可惜地直起身,他略过常喜乐往前走去:“一句两句说不清,不如陪我吃个早饭吧?”
早餐店里,常喜乐看着威瑟尔面前摆得满满当当的小吃——外带的炸鸡腿、炸鸡翅、炸鸡块,店员上黄焖鸡米饭的时候差点没地方放盘子。
“你还真是很喜欢吃鸡。”常喜乐点评道,她想到什么,凑近威瑟尔小声问,“可是要真正修炼成人的话,吃饭这一部分不需要努力向普通人靠近吗?”
“挺靠近的啊。”威瑟尔啃了一口鸡腿,满意地眯起了眼睛,“我调查过了,这一片的大学生都相当喜欢吃鸡肉呢。”他这种程度根本不算什么。
常喜乐回忆了一下,遂沉默。
“所以你今早在找什么?”威瑟尔问。
常喜乐在寻找的时候,视线一直放在低处,而且对草丛树下等地格外留意,威瑟尔摸了摸下巴,先猜测:“丢东西了?首饰、钱?我可以帮你找。”
“不是。”常喜乐摇了摇头,她没打算把找猫的原因和威瑟尔解释得太清楚,托着脸反问他,“你观察了我一早上吗?”
“是啊,就等着你什么时候把最后一次铃铛摇响了。”威瑟尔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间,但很快他就开起了玩笑。比起毫无理由地注视一个女孩,果然这种带着利益的目的要更符合他的形象一些。
常喜乐却恍然道:“铃铛一直留着不用会给你带来很大困扰吗?”
她手忙脚乱地在包里找铃铛:“其实也可以用吧,只是我一直没找到机会。”
她想起来威瑟尔之前说过,这铃铛是由他一节指骨化成,如果一直不还给他,大概会对威瑟尔生活造成很大困扰吧?
既然如此,要不干脆就让威瑟尔帮忙找找猫?常喜乐眼睛一亮,找到了那个铃铛,她拿起来刚要说话,就被威瑟尔单手掐住了手。
他低着头,几乎有点咬牙切齿地问:“三次机会,难道你都要用在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上吗?”
常喜乐被他忽上忽下的态度弄得有些晕头转向。不是他自己说希望早些用掉的嘛……
“这点要求,你直接找我帮忙也可以吧。”威瑟尔很快就收敛了情绪,他笑着说,“毕竟,你是我的恩人嘛。”
“好吧,你先松手。”常喜乐选择尊重。
“喜乐?好巧哦。”早餐店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
“钟缇梦学姐?”常喜乐眨了眨眼睛,在她分神的时候,威瑟尔也缩回了手。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物,熟悉的钟缇梦捧着一沓传单走进了门,她把传单递给常喜乐和威瑟尔,问:“你听说那个消息了吗?”
常喜乐低头看传单内容,点了点头:“知道。”
陈家承包常乐山开发这件事。
“我个人的力量微薄,但总还是想做点什么。”钟缇梦叹了口气,“按陈家以往的风格,常乐山上的动植物都会遭殃的。”
常喜乐抿着嘴看了一会传单,等到威瑟尔在她眼前挥手后才回过神来。
“你的学姐已经走了。”威瑟尔托着脸,把传单塞到一边,“来自本人的诚恳建议,劝你不要多管这个闲事。”
“为什么?”常喜乐反问。她其实根本没想到该怎么改变现状,但她一听威瑟尔说这样的话,下意识就不愿意听从。
“啊,他们家有个小子,背后可有个很强大的魂灵在替他做事呢。”威瑟尔说。
“比你都厉害吗?”常喜乐大概知道,他说的是佞狐。
“怎么可能?”威瑟尔冷哼一声反驳,不过很快,他就有些后悔自己的口快。
“你怎么知道佞狐的存在?”常喜乐突然反应过来,与此同时,威瑟尔也戴上了自己的兜帽。
“你有不想说的事,我也有。我们不如彼此尊重吧?”威瑟尔微笑着站起身,也不提帮常喜乐找东西的事了。
“不过……”临走前他对常喜乐眨了眨眼,说,“如果你非要硬着头皮和他们作对的话,记得告诉我一声。”
“你打算帮忙?”
“打算看戏。”
直到威瑟尔走了,常喜乐才想起来,还没问他为什么依然坚持戴兜帽的习惯。
第118章 找事儿不要等事来找,要主动去找事……
常喜乐又在早餐店里坐了一会儿,她挠了挠脸,干脆拿起笔在传单背面写写画画起来。
[1.安平有事瞒着我
2.学校里的猫都不见了
3.陈家打算开发常乐山
4.威瑟尔似乎很了解佞狐]
她的笔尖在纸上点啊点,最后在落尾处留下一团墨迹。
这些事情之间有联系吗?她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常喜乐把笔帽盖上,站起来,心想,不能总等着事来找我。
她要去找事儿了。
“有何贵干?”谢无涯靠在躺椅上难得显得轻闲,“对你小姨的下落有头绪了?”
“完全没有。”常喜乐诚实道。
“你有去找过吗?”
“也没有。”常喜乐将诚实贯彻到底。她不想找也不知道去哪找,这确实是她前段时间躲着谢无涯不见的主要原因。
“那你还有胆子来见我?”谢无涯森森冷笑起来,他脸色青灰中泛白,隐约可窥见其非人的那一面,如果换个普通人在这,早吓得屁滚尿流了。
“请问,我工作到现在,地府有给我发过哪怕一分钱的工资吗?”常喜乐冷静地询问。
谢无涯收起笑容,回答:“没有。”
“偌大一个地府,不遵守劳动法就算了,我也没去检举……拉人做白工也就算了,谁让我这人特善良。”常喜乐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睨着谢无涯,一时间,攻守易位,“但你不能光让马儿跑还不让马儿吃草吧?小心我彻底罢工,我倒看看你是不是能把我名字在生死簿上勾了?”
谢无涯沉默片刻,讷讷问她:“你今儿吃炸药了?”
“我来问你佞狐的事,上回你说要向上禀报,有结果了吗?”常喜乐反问。
谢无涯的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没有说话。
那就是还没有结果。常喜乐了然,好像这世界,就只有人命关天。他们连人的事儿都管不过来了,哪有空去顾上一些流浪猫狗的性命?
“我能看看畜生道的生死簿吗?有这种东西吗?”常喜乐想了想,退而求其次。
学校里的猫不见下落,常喜乐担心是陈墨芯和佞狐那边故技重施,得先确保小动物们的性命无虞,她才能放心去查别的事。
“我这没有。”谢无涯象征性在桌子上翻找了一下,有点吃不消常喜乐今天这幅样子,他想了想,问,“帮你把戴山雁叫来吧?”
“行。”常喜乐点头,干脆在他旁边找了把椅子,四平八稳地坐下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甲方。
谢无涯在心里暗骂两声——这厮和她那小姨是越来越像了。
戴山雁来的时候,就见常喜乐靠在椅子上睡觉,一旁的谢无涯很郁闷地在处理公务。
“喜乐!”好久没见到老朋友了,戴山雁显得很高兴。两人亲亲热热地说了几句话,就开始讨论山城大学里头那些猫的下落。
“数据挺正常的,死亡率符合自然规律。”戴山雁翻看完她那本生死簿,单手摸着下巴说,“应该没有你担心的那种情况。”
常喜乐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疑惑起来:“那就奇怪了。”
是什么事情导致小动物们集体迁徙吗?
但这问题就不算太急了,常喜乐决定晚些时候再去探究——更何况,她觉得安平多少知道点内幕。
两个姑娘就又说起小话来。
“你还去台上表演啦!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我还能去捧个鬼场!”戴山雁可惜道。
“嗳,我跳得一般般啦,不看也没关系的。”常喜乐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说违心话可是要长长鼻子的。”谢无涯提醒道。
常喜乐横了他一眼:“我这叫谦虚!”
谢无涯弯了弯唇,转头对戴山雁说:“我去看了,跳得不错。”
戴山雁跟谢无涯不怎么熟,听他这么讲,她有些莫名其妙地“噢”了一声。
这无常在干嘛,向她炫耀自己看过常喜乐的表演吗?
戴山雁不服气地摇了摇常喜乐的手臂,撒娇道:“等有空时,你单门跳给我看好不好?”
美人在侧,温香软玉,常喜乐被哄着笑得见牙不见眼。谢无涯斜睨两人一眼,低头又去纸上勾画,低声嗤了句:“出息。”
“我哥哥最近怎么样,他身体还好吗?”戴山雁才想起来问。
“最近没和他见过面,我也不大清楚。”常喜乐也不太了解,不过说到这,她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听常喜乐说完陈家在常乐山开发招标中爆冷门获胜的事情后,戴山雁很不敢相信地重复问了三遍:“陈家?那个暴发户陈家?陈墨芯家?”
常喜乐用力地点了好几次头。
“戴西港到底行不行啊!”戴山雁虽然已经不在人世了,但生是戴家的大小姐,死是戴家的守护神(自封的),她很难接受“戴家输了”这种事,而且还是输给她那么看不上的一个小小陈家。
要不找个时间给哥托梦吧?
“你要指点他什么吗?”常喜乐想起从前总听见已故的人向亲人托梦,说了未来彩票号码,或者自家院子里埋着金子之类的嘱咐,让普通人家一夜暴富,这就是常说的祖上荫蔽。
没想到戴山雁作为新鬼,也能以一己之力庇佑戴家了吗?好厉害!
“不是啊,我要去嘲笑他。”戴山雁眨了眨眼。
“……哦。”常喜乐庆幸自己刚才没问出口。
“不过,你能不能帮我去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戴山雁的表情终于变回了担忧,她托着脸,“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应该。”
事出反常必有妖,戴山雁不太放心。
“行。”常喜乐答应得很爽快,不说她和戴山雁是什么关系,她原本就是要去问的。
“你是说,山雁给你托梦了?”两人坐在车里,戴西港摩挲方向盘,若有所思。
“对。”更复杂的情况——诸如地府、给动物托生,常喜乐都解释不了,干脆就还是沿用之前托梦的说法。
“这丫头怎么就不知道给她哥托梦?”戴西港把脸撇向窗边,低声抱怨了句。
“什么?”常喜乐没有听清?
“没事。”戴西港笑了笑,说,“你就这么确定我会相信你?这种商业上的事情可不是能随便向外人讲的。”
“但我绝不会是陈墨芯那一边的。”常喜乐说。
见她神色如此严肃,是当真了,戴西港改口说:“开玩笑的,你帮了我的妹妹,就是我们全家的恩人,没什么不能讲的。”
“还记得上次拍卖会吗?陈墨芯被保释出来后,作为名单上未被邀请的客人,突然出现在现场与我一起竞价。”戴西港说。
“啊……记得。”常喜乐愣了愣,她不太懂这里头的弯绕,只有一点猜测,“他是通过那次竞拍,摸到了戴家的底吗?”
要真是这样,常喜乐的心里立刻五味杂陈起来——毕竟当时戴西港是为了帮她才出手竞拍那幅Prosit的画作的。
房地产行业里的水很深,一但资产在某个环节被套住了,现金流就必然减少。这也是为什么一些看起来规模巨大的企业,会因为某个环节的资金链断裂而面临倒闭的结局。
“没有那么简单,但的确从这里开始就有迹可循。我们已经在作内部排查,看究竟是谁向陈家透露了机密,才让他们在竞标的时候,不高不低,只正好比戴家多了那么一点点。”戴西港用食指和拇指相互捻了捻,轻笑了一声,其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他语气悠悠道,“要说后悔,我只怪自己在当时居然没有一点起疑。”
怪只怪他太过自负,觉得对方是螳臂当车。
而轻视是毒药,可能替渺小如蝼蚁一般的存在药倒一头成年巨象。
戴家在整个C城的商界都绝对算得上是庞然大物,然而也正是因为其体量巨大,才更容易积重难返。就算哪天被人攻破了弱点,也只以当是被蚂蚁轻咬了一口般甩甩鼻子,毫不在意地任由其啃噬自身。
“啊,你如果再在梦里见到山雁,麻烦转告她一声。”戴西港说完,嘱咐常喜乐。
“嗯,你要说的话长吗?我可以拿纸记一下。”常喜乐正襟危坐地听戴西港讲完,见状立刻在书包里翻找起纸笔来。
“不用。”戴西港笑了笑,只让她转告了三个字。
“别担心。”
一切有他在。
虽然只有三个字,常喜乐还是很把这当件事来办。她盘算着是不是应该先去找找山城里的猫,再去和戴山雁汇合。
也巧了,就在她低头的一瞬间,瞧见不远处的草丛里蹿过一只花猫。
“诶!诶!你,你站住!”常喜乐话说出口才察觉自己的语无伦次,她不太清楚这时候应该用人话还是猫语和猫交流,顶着路人疑惑的目光向那草丛的方向狂奔而去。
小猫跑得相当快,一下就不见了踪影。但常喜乐眼尖地发现了通往路边小径里被踩塌的草丛,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
她很快就发现了好几只猫围聚在一起,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它们似乎是在商量些什么。离得远,它们声音又小,常喜乐只能听见“逃跑”“人怎么办”“来不及”这几个字眼。
“你们好呀……”为了避免惊扰到这几只猫,常喜乐在靠近它们的时候尽量把声音放得轻柔。
但这几只小猫还是受到了惊吓,常喜乐甚至看到其中一只猫脊背上的毛都炸了起来。
不过那只领头的大猫更冷静一点,它低头在常喜乐伸出的手心里嗅了嗅,对身边的几个小弟说:“是自己人。”
“请问,你们刚才在讨论些什么?”常喜乐礼貌地问。
“人,快逃跑吧。”体型更小一点的那只三花猫哆哆嗦嗦地对她说。
“逃跑?为什么?”常喜乐有些不解,她猜测道,“你们是不是遇到坏人了?”
小猫们摇头,彼此大眼瞪小眼地说不出话来。
“地龙……”
“地龙要翻身了。”
“快跑吧,山城不能再待啦!”
常喜乐听它们七嘴八舌地向她警告着什么,虽然依旧不大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地龙翻身这个词,她是听说过的。
那是古人对“地震”的描述。
第119章 列车(小修)年龄
据说大自然即将有某种剧变的时候,最先感受到的也是最靠近大自然的那些小家伙。
天边出现诡异而绚烂的霞光、鱼儿挣扎跳出水面,鸡犬不宁、猫狗狂吠不止。
常喜乐没来得及多问那几只猫两句,它们就仓促离开了。
她有些发怔地走在回学校的街上,拿出手机看了看地震监测app。
常喜乐的家乡阳城离地震带相当远,她顶多在某个瞬间感觉到地面晃了一下,过段时间就会看到新闻报道C国某处地震,阳城有震感。
而对山城来说,地震就不是那么遥不可及的东西了。
当地学校、居民时常进行地震逃生演练,人们的手机上也基本都安装了地震监测app。方信艾她们总是笑说要多在宿舍囤吃的,以免关键时刻饿肚子。
但现在,app上显示一切风平浪静。
常喜乐关掉手机,心想,可能是小猫们在杞猫忧天,机器也未必都准确。
路边行人依旧匆匆,偶有几个年轻小姑娘嬉笑着打闹着跑远了。常喜乐低着头默默观察脚下平平坦坦的地面,仿佛看到它真正裂开后吞噬万物的画面,那些惨叫的呼嚎、扭曲的肢体,像大火中被烧到变形的树林影子。常喜乐使劲眨了眨眼,面前又只剩下透过树杈指压洒在地上的影子。
“在想什么?”
突然一道声音在常喜乐头顶响起,吓得她浑身一激灵。
“你干嘛突然出现在人旁边说话,很吓人的好不好!”常喜乐没好气地伸手在安平身上捶了一下,虽然嘴上抱怨,心里那阵惶恐却莫名平息了很多。
“吓到你了?”安平垂眼,摸了摸常喜乐的头发,轻声道,“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常喜乐晃了晃脑袋,觉得好笑,嘀咕道:“从哪学来的?”
“管用吗?”安平问完也不等回答,和她解释道,“某天雷雨夜,路过别人家,看见有家主人就这么哄自己的猫。”
常喜乐一下就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打雷又下雨的,你怎么还在外面晃荡?”
安平看着她,说:“渡劫。”
常喜乐眨巴眨巴眼,看了他一会儿,安平依旧面容严肃。她才意识到安平似乎是认真的。
“你你你……渡劫?什么意思,飞升成仙了吗已经?”常喜乐有些语无伦次,说完连自己都觉得荒谬。
不是,飞升了?位列仙班了?什么时候的事儿?神仙能不能谈恋爱来着,还是说他成了某大罗金仙座下灵兽之类的……所以神兽能谈恋爱吗?
常喜乐脑子里一团乱麻,一时间小时候看的那些神鬼志怪设定全冒了出来。
安平没忍住笑了起来,他又揉了把常喜乐的头,率先往前走去,只丢下一句:“失败了。”
他都还没修到九条命,哪来的飞升渡劫?这下常喜乐总算看出来他在开玩笑。刘海被揉乱,遮住了一部分视线,她恨恨地朝刘海吹了口气,跟上去。
这个人为什么可以这么一本正经的说瞎话!
“刚才我听路边的猫咪说,山城快要地震了。”常喜乐问他,“你不是猫们头头儿吗,知道这件事不?”
安平回头看她:“昨晚要和你说的,就是这件事。”
“所以这是真的?”常喜乐瞪大眼睛,“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因为那时还不确定。”安平告诉她,“我今早去常乐山也是为这件事。”
“所以结论是?”常喜乐让他别再卖关子。
安平皱了皱眉,他说:“大地非常平静,我感受不到任何波动。”
“所以猫们说的可能有误?”常喜乐有些不懂,“但如果真有地震,波及的是整个山城,你为什么要专门去一趟常乐山确认呢?”
安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垂着眼和常喜乐一起端详这片土地,喃喃道:“很奇怪,我理智上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可是……”
他抬起自己的左手,对常喜乐说:“你看。”
安平的手是用来画画的手,他可以不借助任何器具在纸上画出一道相当笔直的线条,他的手一向很稳。
但现在,这只手在微微地发抖。
他在害怕。
常喜乐拽住安平的手,让他停下脚步,认真道:“带我去你家。”
秉持就近原则,两人去了常喜乐第一次离魂的那一个住所。常喜乐这才知道整个26幢都在安平的名下,她震惊地看着这座高楼,看着安平:“平时就靠卖几幅画作,聊以为生?”
“嗯。”安平毫不心虚地点点头,“当时只是想要一片瓦遮头,不想再淋雨了。”
“那为什么选择买一整栋呢?”
当时买房还不算是一个投资行为,谁也想不到未来山城的一套房子能值这么多钱。
“销售说一起买可以打折。”安平诚实道。
“……”
嗯,不管打几折,在这么大的基数下算来确实都是一笔大优惠,只看你是否消受得起罢了。
常喜乐悲痛地决定不要再跟安平废话了,她进了房间就准备开始离魂。
她的目标很简单,地震之所以让人害怕,就是因为它能在一瞬间带走非常多的生命。因此要确定真假,只消去看一眼未来几个月生死簿上是否在短期内存在大量死亡人数的情况即可。
安平坐在她身边,神情有些纠结,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是认真地为她护法。
“不就是叫了你一声稀客,有必要来得这么勤吗?”
等常喜乐见到谢无涯的时候,和上午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一番光景。
确切地说,她甚至没见到谢无涯本人。他被埋在一堆公文卷轴里面只露出一个发顶。谢无涯没抬头,不过他一下就知道是常喜乐来了。
“为什么突然多了这么多文书?”常喜乐很惊讶。
“只是多倒也罢了,怪就怪在这些文书全都非同寻常。”谢无涯抱怨道,“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怎么个不同寻常法呢?”常喜乐问着,看到一些摊开的书页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和之前她看到的生死簿非常像,不同的是这些书上的字全都一闪一闪,若隐若现。
“哎,一言难尽。”谢无涯叹了口气,他苦中作乐道,“说起来,我最近刚听说了个细思极恐的鬼故事,你要不要听听?”
“鬼还会听鬼故事吗?”常喜乐惊讶。
“……听不听?”谢无涯的声音顿了顿。
“听听听。”常喜乐做了个请的手势,也不管被埋在书堆里的谢无涯能不能看到,“您说。”
[我是个超能力者,在我的眼里,每个人的头顶都有一个数字。一天加班后的回家路上,我乘坐的夜间列车还有十五分钟才到站。我坐在位子上百无聊赖,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问我身边的人:“请问您今年是32岁吗?”
她很惊讶,说:“没错,您怎么知道的?”
我没有回答她,接下来,我又准确报出了周围一圈人的年龄。他们惊讶地看着我,但我却无心解释。]
“怎么连超能力者都要加班,听起来感觉更恐怖了。”常喜乐没忍住吐槽。
“认真听讲。”谢无涯不满地用指节扣了扣桌子,继续往下讲:
[当我问到最后一个老太太时,情况却有所不同:“您今年61岁了吗?”
老太太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是的。”
她低头看了眼腕间的手表,此时已经接近午夜,时针秒针滴滴答答地争相往前走,她说:“不过,我还有5分钟就62岁咯。”
我猛地又确认了一遍列车预计到达时间,知道一切都完了。]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常喜乐有些没反应过来,问:“讲完了?”
“讲完了。”谢无涯平静地说。
“诶…你这是从哪里扒拉出来的鬼故事啊?”常喜乐还在琢磨故事细节,“我为什么说一切都完了,难道我看到的并不是人们的实际年龄?”
“什么细思极恐高智商鬼故事合集吧。”谢无涯无所谓道,“你听不懂,说明你的智商还不够。”
“少瞧不起人了。”常喜乐嗤了一声,突然想到,“该不会我看到的其实是人们的死期?”
“嗯哼。”谢无涯不置可否。
“车上所有人的死期都在这一年。老人将要死在61岁,可她还有5分钟就满62岁,列车却还有15分钟才到站。”常喜乐感觉胳膊上起一阵阵鸡皮疙瘩。
“所有人都会死在这辆列车上吗?即将要发生重大事故了?”常喜乐说出了她的回答。
“没错。”谢无涯赞同,他问,“喜欢这个故事吗?”
“我觉得我晚上大概要做噩梦了。”常喜乐幽幽道。
这个故事可怕就在于,明知道所有人,包括自己都会死,却没办法再下车,也来不及改变局面,只能坐着等待死亡的降临。
谢无涯却满意地笑了起来,他转移话题道:“所以你来干什么,帮我分担工作的吗?”
常喜乐求之不得,她正愁反着看书上的字看不清楚呢,闻言立刻把手伸向桌上的文书,满口答应道:“当然可以啦。”
谢无涯却突然站了起来,及时隔着文书伸手握住了常喜乐的手腕。
他使了很大的劲,问她:“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常喜乐挣扎了几下没挣开,半开玩笑说:“怎么,想帮你忙还有错了吗?”
谢无涯直勾勾地端详了她好一会儿,才松开手说:“这些不用你管,你也没有资格看。”
“为什么?”常喜乐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上面已经留下了一道五指的印记。
“因为天机不可泄露。”谢无涯从书案后面走了出来,他每上前一步常喜乐就不得不后退一步,眼看离那一桌文书越来越远了,“你有七情六欲,在凡间的尘缘还没有斩断。假若你知道了身边的人即将死去,你是救还是不救?如果你作为活人掺和了生死之事,一切就会乱套。”
在这之前,谢无涯的确一直只让常喜乐处理那些已死之人的鬼魂。
“你的意思是,你桌上那些全都是突然出现的,未来将死之人的信息?”常喜乐从这段话中听出了另一番信息,咋舌道,“这么多?”
“再不识好歹地打探下去,我就要重新考虑你是否能胜任无常一职了。”谢无涯冷冷地说。
常喜乐见他态度坚决,没有再多做纠缠。她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等她走后,谢无涯才长叹出一口气。
万事万物有因有果,只有未知者才能搅乱未定之局面。
你如果看了这些文书,就等于入局,今后再也撼动不了现实分毫。
常喜乐,你当然可以试着去改变人们的命运,前提是,你不能作弊。
谢无涯坐回到书案前,继续端详着面前哗啦啦翻过的书页里那些名字。
等常喜乐醒来,她才感觉手腕上火辣辣的痛,低头查看,果然看见右手手腕处有一道黑色的手指印。
“怎么回事?”安平警觉地坐起来,拉过常喜乐的手来看。
“不要紧。”常喜乐摆摆手,更加在意刚才在谢无涯那看到的东西。
这么多的书,上面究竟记载了多少人的命运……
“安平,你有没有见过地府的生死簿?”常喜乐问他。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膏药,已经低着头开始认真为她处理伤口。听完常喜乐的问题,安平的耳朵动了动,说:“见过。”
“人间的药能治鬼带来的伤口吗?”常喜乐对这一治疗措施抱了些许怀疑态度,但还是任由安平去了,“我问你,生死簿上的名字如果一闪一闪的,代表什么?”
安平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说法,从未听过。
常喜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吟道:“我总觉得这个场景很耳熟。”
常喜乐有些烦恼,像是在大雾中行走摸不到门路:“虽然谢无涯的态度很不好,但我隐约觉得,他似乎想告诉我点什么。”
那一本本书册仿佛哗啦啦在常喜乐脑海中翻动,她感觉自己的头痛欲裂,最后抓住安平的手,突然说:“十二月二十四。”
“什么?”安平问。
“所有人名字后面的跟着的时间,笔画都一模一样。”常喜乐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惶恐,“都在这一天。”
第120章 一闪一闪我们走吧?
常喜乐像是掉进了一大堆线团里,她翻来覆去找不见线头,剪不断理还乱。
等她回到宿舍的时候,室友都已经起来了。方信艾刚吃完早饭,正坐在椅子上刷短视频。
“听说下周末在山月湖那个方向会有世纪晚霞,要不要一起去看?”方信艾看到一个视频,兴奋地转头问任清。
“行啊。”任清应了一声,把在看的侦探小说又翻过一页。
常喜乐正在整理头绪,她坐回自己座位,还在发愣。
“我去……这个女生命也太大了吧?”方信艾刷视频刷着就飙了句脏话。
“怎么了?”任清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
“她说和朋友一起去野外的时候采了蘑菇吃,发到网上,结果有网友认出蘑菇种类了,告诉她是剧毒。”方信艾大致概括了一下。
任清终于把视线分给她,问:“那个人已经吃了?”
方信艾点点头。
“……还活着吗?”
方信艾继续点头,把屏幕转向任清:“躺在医院发的视频呢。医生说再晚来一会儿,毒素就要对神经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了。”
她说完,见常喜乐也抬头看过来,干脆把视频分享到了寝室群。
常喜乐打开视频看了一遍,就打开评论区开始浏览。一部分评论在科普如何分辨毒蘑菇,一部分人在感叹博主的命大。
“这种颜色鲜艳的最好别吃,绝大部分都有毒,而且是剧毒。”
“还有些蘑菇本身没毒,但它们如果长在这种树下,那就全都不能吃。(附图)”
“博主好险是个喜欢发社交平台的,发现得早,不然等毒发才就医就不好说了。”
“笑死,阎王:这个人的名字怎么一闪一闪的?”
“老祖宗这不得在底下把人脉全用了一遍。”
“医生:又是从阎王手里抢人的一天呢(擦汗)”
短暂的电子娱乐的确让人被转移了一部分注意力,常喜乐没忍住笑了一下,忍住继续往下刷视频的动作,关掉了手机。
过了会,她又打开视频,盯着那条评论看了一遍。
[这个人的名字怎么一闪一闪的?]
常喜乐想起在谢无涯那看到的字体特别的生死簿。
有没有可能,生死簿上的人不一定会在所写的那个时间死去?就像视频里的那个误食毒蘑菇的姑娘,因为网友及时提醒、医生辛苦抢救等种种人为因素,才在生死边缘徘徊后逃脱了死亡的命运。
现在常喜乐基本可以确定——有相当多的人将会在某一天因为同一个原因死去。但他们在生死簿上一闪一闪的名字,似乎代表他们的命运还有机会改变。
可假如真和常喜乐猜想的一样,是地震导致的大规模伤亡,那么灾难来临几乎是十几秒的事情。是什么因素能够影响如此多人的命运,让本来也许要赴死的人改变人生?
她想得太入神,连杨瑰司叫她也没听见。
常喜乐回过头,才看见宿舍三人齐齐看着她。
“想什么呢?瑰司问我们要不要帮忙带饭。”方信艾告诉她。
常喜乐沉默了会,突然问:“如果,有人说山城过段时间就会有一场毁灭性的灾害,需要所有人撤离,你们会相信吗?”
“学校要是肯给假的话,我就算不信,也会乖乖回家的。”方信艾说完瘫回椅子上,看着天花板感叹,“所以学校能不能莫名其妙给我放个假。”
“那得看对方有没有证据吧?现在互联网上预言的人多得很。你看隔壁国家要海啸的传闻已经流传将近一年了,至今也不见个影。难道该国人真要因为一个预测背井离乡去异国谋生吗,这对他们来说代价太大了。”任清认真地思考过后才回答她。
“得看是谁说的。”杨瑰司回答得很简单。
常喜乐苦恼地抓了抓脑袋,在想好怎么处理之前,还是不要制造恐慌了,她摆摆手说:“没事,我只是好奇问一问。”
三人就散开了。只有杨瑰司在走之前,突然问常喜乐要不要陪她一起去食堂买饭。
“四份我怕不好拿。”杨瑰司眨巴着眼睛。
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的时候,常喜乐还是心事重重,杨瑰司从没见过她这么沉默的时候。
“你在宿舍说的事,不是随口说的吧?”杨瑰司主动问,“是不是有在宿舍不方便说的事?”
常喜乐苦恼地点了点头,和杨瑰司概括了大致情况。
“那你打算怎么办?”杨瑰司几乎是立刻就相信了常喜乐的话,她紧接着追问,“你知道地震来临的具体时间吗?震源?级别?波及范围?”
“大概在十二月二十四……”至于其他的,常喜乐颓丧地摇了摇头。
除了日期,她对灾难的细节一无所知,也几乎没有切实的证据。
所以她能够怎么办呢?
难道要说她能听懂猫语,还是说她去偷看过地府的生死簿?
哪怕她有证据、有精力去说服别人,但山城常驻人口以千万计,许多人从出生到死去都没有走出过这座城市,即使说服了他们,他们又当真舍得离开这座城吗?
杨瑰司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其实,回学校之前,我还和安平吵了一架。”常喜乐提过食堂阿姨装好的两份饭,吸了吸鼻子。
“你俩还能吵架?”杨瑰司有些惊讶,“想象不出来。”
“也不算吵架吧……大概就是起了争执。”
两人在安平家待着的时候,常喜乐还在琢磨谢无涯对她说的那些话,安平突然问她:“你有看到文书上的具体内容吗?有看到……熟悉的名字吗?”
“没有诶,字都是反着的,而且谢无涯盯得很紧,我没机会看。”常喜乐说着说着就噤声了,因为她注意到安平的神色比以往都要冷一些。
他突然站起来,说:“你在这等我一会,或者补个觉,好吗?”
“你要去哪,有急事吗?”常喜乐眨了眨眼,这正聊着正事呢,怎么安平就要出门了。
“嗯,有件要紧事。”安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就出去了。
常喜乐离魂一次,精神上的确疲倦。安平摸过她的头后,她原本惶惑的心莫名安定了下来,常喜乐趴在沙发上,慢慢眨了几次眼,随后就真的睡着了。
睡之前,她迷迷糊糊地想——他似乎笑得有些勉强。
这一觉常喜乐睡得很沉,但是等她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时间只过去了一个小时而已。
她睁开眼的时候,安平已经坐在她旁边了,他撑着脸很专注地看着她。
“回来了怎么也不叫我起床。”常喜乐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声音还有些哑。
“你太累了,多睡一会也没有关系。”安平说。
“所以你刚才去干什么了呢?”常喜乐看了他一眼,突然发现不对劲。
她伸手拉住安平撑着脸的那只手腕,感觉到他隐隐反方向的力之后,沉声道:“松手。”
安平这才乖乖让她把手拉了下来。
他刚才被掌心遮住的那片脸颊上赫然是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谁干的!”常喜乐凑近看他那道伤口,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你……难道你刚才出去找人打架了?”
安平摇了摇头,他答非所问,叫了一声常喜乐的名字。
“你说。”常喜乐一边应声,一边心疼地准备带他出去买药,“这都破相了,得消毒吧……疼不疼啊?”
“你离开山城吧,走得越远越好,越早越好。”安平突然说,他没看常喜乐惊讶的眼神,只是自顾自道,“不如明天就走吧?我送你回家。”
“那怎么能行?”常喜乐没想到安平会突然这样说,她没有任何理由在这种时候离开山城,“离学校放假的日子还远着呢,而且我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有去处理……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就离开?”
“学校那边可以请假吧?或者干脆我变出一个你的化形来上学。”安平有条不紊地回答她,尽管他内心觉得,等到时候,山城大学不复存在了也说不定。
但他没把这句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只是继续说服她:“至于其他没处理的事,你告诉我是什么,我去帮你,好吗?”
“……山城的人随时可能面临生命危险,我得帮他们吧?”常喜乐说。
“我们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然后再离开。”安平说。
“可……我们没拿到有说服力的证据,对下一次地震的时间、震源、震级也全然不知。我的朋友们兴许会相信我,但要山城人都相信我这个素昧平生的人,这不是一两天能做到的。”常喜乐说。
安平沉默了一会,反问:“如果他们一直到最后都不相信你,也不愿意走呢?”
常喜乐也安静了下来。
“人各有命,听完你的话之后,他们是否选择离开山城,这不是你我可以改变的事。”安平说得很平静。
在生死面前,他表现得竟然如此淡漠,这跟常喜乐印象中的那个安平完全不一样。就仿佛一觉醒来,安平就换了个人似的。常喜乐扭过头,忍了忍才说:“你说得那些话也许是对的,但我不想就这么离开山城。也请你不要强迫我。”
安平盯着她,他脸上的表情让常喜乐觉得陌生,像是非常受伤。他轻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我强迫你?”
常喜乐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过了,但她说不出服软的话,只是低下头去。
“常喜乐。”安平难得叫了她的全名,他伤心地说,“在天灾面前,你想救所有人是不可能的事。你最应该做的是先保全你自己。”
“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当然明白。”常喜乐知道安平的意思,假若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她应该要离开,也当然会离开的。但是在那之前,“至少我应该要尝试一下啊!”
安平有些震惊地看着常喜乐,她用掌心捂住自己的眼睛,泪水从脸颊上滑落。
“有这么多人即将要死于非命。如果我明明可以多救一个人却没有去这样做,哪怕活到了一百岁,也跟死在这一年也没什么分别。”常喜乐低着头,随手把泪水抹掉,说,“至少我应该要努力一次吧。”
安平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也对,如果不这样,她就不是他熟悉的常喜乐了。
“喜乐。”安平又叫了她一声,这次他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下来。他抿了抿唇,说:“我明白了,我会帮你的。但接下来的时间,都让我待在你身边吧,好吗?”
常喜乐点了点头,接过安平递来的纸巾擦脸。
她的眼泪不完全是因为安平刚才说的那些话,也是因为她从未感觉到身上的担子是如此得沉重。
她有点害怕。
但常喜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开始认真思忖起安平的话来,随后说:“一直跟在我身边,可行性不高吧?我平常都住在学校呢。”
“我可以在学校旁买一套房,你和我一起住。”安平说做就做,拿起手机开始看楼盘。
“不是,你等等。”常喜乐把他的手按住,对上安平微微晃动的瞳孔,原本想阻止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这说明安平正在害怕。也许是从昨天开始,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刚才出的那趟门。
“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吗?”常喜乐望着他脸颊上那道伤口,突然问,“你刚才出去,究竟遇到了什么?”
安平垂着眼,想起那个人阴冷的笑容和事不关己的话语。
脸颊上的伤口的确很疼,不过比起那个人,他并没有更吃亏。
他告诉常喜乐:“没什么好担心的。”
因为,我绝不会让你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