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晴海和尚还是一意孤行,无视你的好心。
你没办法。
只好成全他嫉恶如仇的正义。
小口径的枪支发出细微的震响。
青海和尚闷哼一声。
左髋骨突然被贯穿碎裂造成剧烈了疼痛,他再也控制不住身体,踉跄着重重摔了下去。
光头小和尚大惊失色。
他根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足无措扑上去,嘴里大叫着师父的名讳,想要把他搀扶起来,却只让他露出更加痛苦的表情。
“太过嫉恶如仇,便是嗔。”
你居高临下。
黑白分明的眸子自晴海和尚满是痛苦的脸上掠过,眼底不由生出一丝异色。
很奇怪。
你手没有发抖。
内心也没有半点故意伤人的不忍和不安。
相反的,你甚至还有心思,慢悠悠又给他补了一个对称。
“嗔念太重,就会将你拖入地狱,一如此时……别用这样不知好歹地看着我啊,要怪只能怪你自己,竟然跟一位母亲说那么可怕的话。”
“你觉得她们是异类,就要罔顾她们没有作恶的事实,无视我的请求,擅自给她们定下死期,你觉得你在拯救我?”
“不哦。”
“你只是在害我。”
“既然都是在害我了,那就不能怪我出手反抗……”
“恶鬼!”
青海和尚强忍痛苦,怒斥出声,“你已经彻底被妖魔迷惑心灵,以后会下地狱,唔……”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光头小和尚牢牢捂住了嘴巴。
他满腮满脸都是泪。
身体觳觫发抖,眼神却哀求地望着师父,希望师父不要再说了。
你噗嗤笑出来。
乜斜而来的目光里满是嘲意:“我这种人会不会下地狱,我不太清楚,但我知道,你将永远生活在地狱之中,永远不得解脱。”
“所以”
“我不会杀你。”
“在痛苦中,怀着对我的怨恨和憎恶,绝望地坠下地狱吧。”
说完,你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你丝毫不觉得自己残忍。
他要杀了的,是你的女儿们。
而你非但没有睚眦必报不说,还宽容大量地放过了他。
只是打碎了他的髋骨,让他成为不能行动的废人,当做他激怒你的代价。
……像我这样的大善人,如今已经不多见了。
历经千帆,归来仍是好人。
不愧是我!
善良的打工人!
怀着这种振奋愉悦的心情,你捡起掉落地上的柴草,重新回到女儿们身边。
杀生丸似有所觉。
投来漫不经心地一瞥。
你大大方方。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一边跟女儿们说着话,一边回之以笑。
杀生丸皱了皱眉。
平静移开目光,不再看你。
收集四魂之玉是很麻烦的事。
辛辛苦苦跑了一个月,收集到的碎片还不足玉的一半。
当然了。
这根本不是桔梗效率低。
主要是你不太行。
你是人类。
无可避免地需要吃喝拉撒睡。
就算吃可以用压缩饼干之类的糊弄代替,可睡眠这个需求不满足会死人的。
……我成了拖累。
意识到这一点后,你不由有些泄气。
桔梗不会嫌弃你。
可你作为妈妈,应
该有不给孩子添乱的觉悟。
是以,在一次露宿野外着凉后,你强忍着低烧带来的头疼欲裂,迎着桔梗忧心忡忡的目光,抬手抱了抱她,然后说出了想要分头行动的想法。
按照你的设想,你回村子等待就可以,其他人都跟在桔梗身边,帮助她抵御可能遭到的来自各方面的风险。
可你此话一出,那双薄金色的眼瞳就倏得睇过来,眸光寒凉。
你滞了滞。
左思右想也不觉得自己的安排有什么问题。
迎着他似乎在生气的眼神,觉得他可能是没想清楚,认为你在摆布他,才会不高兴,只要解释清楚的话,他肯定就能理解了。
于是,你道:“辉夜要跟桔梗一起历练,可她们终究还只是个孩子而已,说不定会在收集四魂之玉的途中,遇到什么棘手的困难,这时候,就需要我们做父母的来解决了。”
“你的话,是辉夜的父亲,又是当世最强大妖怪之一。有你在她们身边,我也就能更安心一点……”
“不用哦。”
辉夜姬笑盈盈拒绝。
琥珀般透亮的眼珠在你跟杀生丸之间转了一圈,三步并两步上前,抬手从杀生丸腰间抽出一把刀,理所当然别在自己腰间。
她拍了拍,煞有介事地向你保证,“不需要父亲大人在,我也能跟姐姐守望相助。更不要说,我现在还有了父亲大人的刀爆碎牙,一挥之下,饶是山岳般的大妖怪,也无法阻止自身身体持续崩坏破败,直至彻底毁灭。”
“根本不需要他整天挂着一张脸,跟我眼睛不是眼睛、嘴巴不是嘴巴地寻我晦气。”
“再说了,姐姐肯定也不喜欢一个总是僵着脸,活像别人欠了他百八十万的男人陪在自己身边吧?”
桔梗窘了窘。
附和不对,不附和似乎也不对。
你望向杀生丸。
打量的目光从他神色自诺的脸上掠过,不由在心底默默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瞧瞧!
不愧是月姬教养出来的西国贵公子。
哪怕被女儿拿话怼在脸上,也依旧气定神闲。
单是这份真男人、好父亲的气度,就足够让人目眩神迷。
你吃了退烧药。
药片中有安眠的成分,靠在杀生丸逶迤了一地的白色绒尾里,不自觉犯了困,脑袋点啊点的,不知不觉就又重新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天亮。
身体的热度也随之降了下来。
那时候,桔梗和辉夜姬已经离开了。
你神情低落。
知道这样最好。
没有道别,就不算是分离。
可心中还是一阵阵说不出的难受,这让你不由望向杀生丸:“你不担心吗?”
杀生丸没回答。
薄金色的眼睛直视前方,眸光淡淡。
你:“我很担心。可我又不能过于自私,明知道自己在拖累桔梗,却还是理所当然地妨碍她……如果我不是人就好了,这样的话,我就再也不会因为人的缺陷了而不得不离开她了。”
没有得到杀生丸只言片语的回应。
你也不难过。
垂眸望着青草地面散落的斑驳晨光,走神片刻,脚抵住地面,身体毛绒绒的绒尾里蛄蛹蛄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虽然辉夜跟你说了那种话,但我觉得,她肯定还是期待你守在她身边的,要不然,你把我送回村子,就再守在她们身边吧。”
“有你跟在她们身边,我也能真的安下心来。”
杀生丸依旧没出声。
你叹了口气。
摁住眉心,使劲按了按。
“与其担心她会遭遇危险 ,倒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兀得。
身侧传来杀生丸略带嘲意的话语。
你仰视他。
杀生丸低下头。
薄金色的瞳仁越过下眼睑,睇来似笑非笑的眸光:“你以为她是谁?是跟犬夜叉一样,只会任人玩弄戏耍的愚蠢半妖吗?”
你迷茫了。
有点想不通他为什么会露出这样讽刺的表情。
就算辉夜姬是跟奈落一样的聪明的半妖,那又如何?
女儿聪慧无双,你只会高兴,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总不至于是担心女儿强过自己吧?
杀生丸望着毫无头绪的你。
俊美优雅的脸上浮出堪称冷冽的笑,突然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当初,你为什么会提出让我父亲舍弃一切,成为人类的要求?”
你更加困惑:“啊,你是被女儿气傻了吗?让你父亲舍弃一切,成为人类,当然是为了夺走他的力量,方便我更好地掌控一切啊。不过是棵三心二意的烂韭菜,只是因为拥有强大的实力,就妄想摆布我的人生,这种男人果然还是赶紧死掉最好呢……奇怪,我跟你你母亲约定好的时候,你也在现场吧?怎么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呢?”
杀生丸冷笑:“辉夜也是这样认为的。”
你:“???”
杀生丸:“三心二意的东西,还不如不存在。”
你瞳孔一震。
一个激灵从绒尾里坐直身子。
“曾经,她偷偷跑下云上城去见你,却被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气到,拉着我的手,要我把那个占据了你心神,跟你形影不离的咒术师杀掉。”
“我不同意,她就哭得声嘶力竭,恨不得哭昏给我看……你是妈妈,她总不会对你做什么,可那些夺走你目光的东西,自然是消失比较好。”
回忆起不甘心的女儿偷摸找茬,结果被咒术师戏耍的过往,杀生丸冷冽的眉眼逐渐缓和起来,垂眸凝睇你,语气平静:“你最好一碗水端平。”
你如遭雷殛。
完全没想到还发生过这种事。
但……
这是不应该的啊!
你下意识否定:“她不可能记得我。”
杀生丸收回目光。
薄金色的眼瞳漫不经心望着晨光散落的林间,回答的声音沉静如许。
“母亲没有刻意抹除过你跟她的关系。”
“还时常拿着你送给她的黄金戒指,戴在手指上,逗弄她,跟她讲述你的事。”
“所以,在很早之前,在你还纵情享受跟儿子相处的亲子时光之时,辉夜就知晓了你的存在,并一直偷偷摸摸注视你。”
“不然,你以为她是对你一见如故,才会黏着你不放吗?”
杀生丸平静陈述事实。
你神情滞涩。
丝丝缕缕的难堪爬上心头,取代了日趋浓烈的不安。
“不该的。”
你捂住脸。
当初隐晦的担忧,终究还是成真了,“……你们不该让她知道我的存在。”
人类和妖怪。
是泾渭分明的两条河。
对拥有漫长寿命的半妖来说,归属妖怪的那一边,才能过得更好。
哪怕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她是你跟杀生丸的孩子,而不是犬大将留下来的烂摊子,你也无法理直气壮做出让她陪在你身边的决定。
她不应该跟你这个人类牵扯太多。
正如你现在离开桔梗,不拖累她的脚步一样。
把辉夜姬留在杀生丸身边,让她生活在妖怪的族群中,做西国高高在上的姬君,才是一位母亲应该做出的正确决定。
杀生丸:“你是她母亲。”
你声音滞闷发涩:“我这样的人,跟死了一样,才是对她最好的。”
杀生丸沉默下来。
许久之后。
你正心乱如麻。
却听到一道低沉和缓的声音,盖过了林间掠过的风声。
“那只是你自己的看法。”
第112章 这个逼
、
你有一瞬恍惚。
却又很快从那动摇人心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是啊。
从始至终,一切都是你自己的看法。
可这又如何呢?
你是她的母亲。
母亲总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如果桔梗并没有因为你的失职遭遇不幸,反而在离开你之后,顺顺利利融入其他家庭,过得很好很好,那即便她把你忘了都没关系。
那么可怕的回忆忘了就忘了,没什么好留恋的。
她得到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我一碗水端得很平。
念及此,你信念愈发笃定。
两个月后。
村外的枫林已经染上霜色。
在一个秋意浓重的黄昏,桔梗和辉夜姬终于收集齐全四魂之玉,顺利归来。
辉夜姬非常开心。
靠在你怀里,笑靥如花。
不停讲述着路途中遇到的形形色色人和事。
她是半妖。
既是人类,也是妖怪,这让她思维异常灵活。
为了快点找齐四魂之玉碎片,她毫不避讳借用了妖怪的力量。
“那是个耳朵非常灵敏的妖怪,多亏了它的帮助,我跟姐姐才能如此迅速找齐四魂之玉,原本,我是想带它过来见你的,可它自卑于相貌丑陋,生怕吓到你,便谢绝了我的提议。”
“妈妈要是好奇的话,以后,我可以带妈妈过去看哦。”
“哦,对了!”
“妈妈,我跟姐姐还遇到过一个超会跑的狼妖,他真的超可恶的!”
“不仅吃人,还会屠村。”
“最可恶的是,他把四魂之玉碎片装在腿上,靠着四魂之玉碎片力量的加持,恬不知耻嘲笑我是个只能在地上爬的半妖,根本追不上他的速度,把我当狗遛……嘿嘿,我是追不上他,可妈妈给了我枪,任他跑得太快,也快不过子弹的速度,到头来,还不是只能被我一枪爆头,变成一只没脑袋的死畜生。”
……
……
她大概也是累了。
拉着你聊到半夜,讲述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微不可闻。
她睡着了。
你抱着她。
感受着怀里沉甸甸的分量,臻首低垂,黑白分明的眼珠眨也不眨凝睇着她,眷恋的注视似乎是要把她的面容深深烙印在心底。
可到了最后,你只是俯下身,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便不再留恋,让杀生丸把她带走。
“有人说,想要终结围绕四魂之玉而生的因果,唯一正确的愿望就是许愿让它永远消失。”
“可向四魂之玉许愿,许愿人的灵魂又会被玉所夺取。”
“所以,不管是机械降神也好,阴险的算计也罢,我都不想让桔梗冒这个险。”
这样说着,你把四魂之玉塞到他掌心,“与其他人相比,我果然还是更相信月姬和你。带着这个东西走吧,如果嫌太麻烦了,用丛云牙直接把它送入彼世也行。”
“不跟她道别?”杀生丸将话题掰回来。
你:“就当我死了吧。死人是不需要跟生者道别的。”
杀生丸不虞皱眉。
你扭头瞧向窗外。
桔梗正在跟枫婆婆说着什么。
你跟那种白眼狼一样的家伙是没什么好说的,可如果这是桔梗想做的话,你也完全可以当做没看见。
这样想着,你漫不经心开口:“并不是在故意敷衍你们。杀生丸,我只是个普通人,而普通人都是会死的。”
“也许是如今的再次相见,给了你错觉 ,让你觉得我还会出现在许久之后的未来。哪怕经历无法挽留的死别,也只是你漫长生命中的一次短暂别离而已。”
“可事实并非如此。”
“杀生丸,活着是很累的。”
“一次次重复糟糕的人生,只为从中争取一份虚无缥缈的幸福,真的非常消耗心力,完全跟我人生准则相悖。”
“最重要的是,我已经没心情在失去儿女后,再次争取所谓的幸福人生了。”
“……我们人类,大都是这样自私短视的生物。”
“所以,我才不止一次告诉你,永远不要低下头,要永远朝前看。”
杀生丸很好很好。
可就是因为他很好,你才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将他拉入刹那之物堆砌的痛苦之中。
永恒的宝物。
就应该好好挂在触不可及的苍穹之上。
与日月同辉。
你再没有停留。
带着桔梗从食骨之井离开。
桔梗很好。
这个人心扭曲如蛆虫的战国时代,根本配不上她。
你会带她去到开放包容的全新世界,等找到不知道何时会出现的两面宿傩,就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他们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圆满顺遂地闭上眼,陷入永恒的安眠。
不复醒来。
你是这样想的。
可耐不住造化弄人。
映入你眼帘的,并不是往日熟悉的神社建筑,而是类似浅草观音堂的寺庙制式建筑。
你面无表情。
从洞开的格子窗收回目光。
一手捏着泥金桧扇,一手无意识叩击着矮几,发出急促的笃笃声。
室内昏暗幽玄。
稀薄的光透过糊着油纸的纸障子,照进来,让你的脸一半露于不甚明亮的夕阳余晖之中,一半隐没于晦暗的阴影里,无端显出几分阴森可怖。
娇娇超小声:“我可以解释的。”
你:“我说你不能解释了吗?”
娇娇声音更小:“我只是个刚诞生不久的新系统嘛。用你的话来讲,就还只是个孩子而已。给你提供便利、开后门,不仅是我们的约定,更是我心甘情愿的……如今现在发生这种事,我也不想的。可意外这种事,我也控制不了,你就原谅原谅我呗,等你完成这个任务,我就把活生生的桔梗身体给你,让你们母女得以真正相见!”
你:“我现在就要。”
娇娇:“给你了,你也没地儿放啊,桔梗又不在这里。”
你:“我不管。”
娇娇:“好叭好叭。”
它终是拗不过你。
而你在验过货后,并没有轻易放过不出意外出了意外的娇娇,而是以可恶甲方的丑陋嘴脸,跟它提了各种不合理的要求。
娇娇一一照做。
你这才稍微顺心了些,转而问出任务相关。
娇娇回答:“这次任务很简单。一,创死加茂宪伦;二,希望孩子们不再被他(加茂宪伦)利用。总结起来,其实可以归为一个,那就是创死加茂宪伦。”
加茂宪伦。
一间山野寺庙的主人。
普普通通,毫无特色的咒术师一枚呀。
如果他脑袋上没有缝合线痕迹的话。
你视线自他额头掠过。
舌尖抵着上颚,不由啧了一声。
知道娇娇很不靠谱,却没想到它竟然能这么不靠谱。
原主是个很倒霉的人。
她的倒霉,并不在于她运气多差,而是在于她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却拥有过于奇特的体质可以怀上咒灵的孩子。
也正是这份过于奇
特的体质,使得她在无故妊娠后,承受了正常人无法想象的非难和指责,以至于崩溃之下,逃入寺庙,想要寻求神佛庇佑。
结果,却落在了脑袋被开瓢的加茂宪伦手里。
自此之后,九度妊娠,九度流产,最后生死不明。
而她的孩子,也在未来也被加茂宪伦利用,以至于兄弟相残。
念及此,你重重摁了摁眉心。
马德。
这哪里是什么加茂宪伦?
分明是祸害遗万年,游走于人类和咒灵之间,把所有人都迫害了个遍的反派BOSS!
一想到两面宿傩你的好儿子,已经成为类似咒灵的东西,似乎也成了可以被他吸收利用的东西,你的心就不由提到了嗓子眼。
生怕在自己都无法预知的未来,他也会像原主的孩子一样,被这个逼利用个彻底。
【果然,创死他一个,幸福千万家】
明确这一点后。
你长长吐出一口气,心下却不由泛起愁来。
咒术师不好杀。
而会反转术式的咒术师,更是难宰得一比。
其困难程度,不亚于让你一个普普通通打工人,手无寸铁对上上弦之鬼与高级妖怪。
所以
要怎么杀了他呢?
就在你陷入沉思之际,加茂宪伦已经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过格子窗,来到和室正门。
他拉开障子门。
端着食案,来到你跟前,将摆满进补膳食的食案搁在榻前,非常自然地拉起你右手,食指和中指摁在你手腕,似乎是在把脉。
“还在头痛吗?”
他如医师般的话语也证明了这一点,“从脉象上来看,你的身体正在好转,再过不久,就能彻底康复。”
“现在之所以还不太舒服,大概是因为你之前过于悲伤了。”
“别难过,我们的孩子们只是重新回到高天原的怀抱而已。只要我们日夜诵经祈祷,他们终有一日,会重新回到我们身边。”
……悲伤?
这个词划过脑海的瞬间,你灵光乍现,顿时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加茂宪伦低垂着眉眼。
似乎无颜面对你。
却还是忍着叹息的冲动,温柔将你揽在怀里,轻声抚慰你的痛苦和悲伤,一显大叔的温柔体贴。
你没有拒绝。
非常顺从地靠在他胸口。
脸上更是浮出恰到好处的忧郁和愁绪,眉心死死拧成结,仿佛根本无法从一次次流产中解脱出来。
你过来的时机巧也不巧。
巧的是,原主已经完成了九度妊娠、九度流产的过程。
不巧的是,你已经无法帮助原主,从一开始就扭转被利用的痛苦过程。
对于反派BOSS温声细语的宽慰,你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只专注将耳朵贴在他心口,听着从里面传来于人无异的跳动,不由暗暗咋舌:真他妈像人啊!
谁能想到呢?
眼前这个与真人无异的咒术师、这间寺庙的主人,实际上却只是舔食者脑花成精,不知道活了多久的怪物。
你唏嘘不已。
完全不担心自己会因为走神被拆穿什么的。
对一个九度孕育孩子,却又九度失去孩子的母亲,现在没有直接情绪崩溃,当场表演一个歇斯底里,就已经是内心足够强大了。
再强求人家仔细聆听外人的安抚,根本是强人所难。
所以,等你感慨完后,就自顾自打断了他安慰的话语。
“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吗?”
征询的语气,却问出了“你不同意我就自杀”的冷淡
厌世之感。
加茂宪伦没有立刻拒绝你:“想去哪里?”
你回答的速度很慢。
仿佛大脑反应不过来一般,被他这么一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浅草寺吧。听说那里很灵验,我想去给孩子们祈福,这大概……是我这个无能的母亲,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了。”
加茂宪伦掌心抚着你后脑勺的长发:“可以,我会陪你一起。”
你没有拒绝。
不用想也知道。
原主这么好用的一个母体,他不把你利用到极致,将敲骨吸髓,骨头都炸出一滴油来,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
如今,他同意让你出去,就跟主人遛狗没什么区别。
这样想着,你突然生气起来。
马德。
他才是狗!
第113章 绢儿?
这种没有丝毫男德可言,还妄想以下犯上的死狗,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
可
究竟怎样惩治他才好?
你一直思考着这件事。
不管是跟反转术式比比速度,尝试能不能一枪崩了他,还是绞尽脑汁跟咒术师合作,合力围剿这个咒术界的污点,你总觉得差那么点意思。
毕竟,你也不是什么舍己为人的大善人。
充满投机风险,却对自己又不够有利的事,你可是一点也不想干。
这种纠结迟疑的心情,一直维持到你参拜完浅草寺。
那时候。
你已经来到满是现代化气息的东京内城。
走在霓灯闪烁的街道,跟衣着考究的上层西洋精英擦肩而过之际,如杂草蔓生的脑海兀得灵光乍现,瞬间醍醐灌顶!
是了!
对于一个极可能拥有反转术式的咒术师来说,枪械的作用非常有限;
而加茂宪伦本身就出自御三家,也从侧面证明咒术界很可能就是烂橘子一筐,根本不是咒术界的“产屋敷”,完全不值得你托付信任,通力合作。
可两面宿傩你的好儿子,就不一样了。
生前,他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诅咒之王;
死后,他是困扰咒术界千年之久,根本无法被解决的“四魂之玉”。
加茂宪伦这个舔食者脑花成精的狗东西,对于普通人、普通咒术师来说,他也许无法逾越,可你不觉得他也能像玩弄原主一样,玩弄两面宿傩。
你得承认。
这其中有赌的成分。
可你不觉得两面宿傩会怪你。
毕竟,就算结果再坏,他顶多也就是损失一根手指而已,还余下十九根呢,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
只要加茂宪伦不被手指毒死,那他就能再次见到正在学着做爹的你。
一个妈妈。
两种身份。
啊~
多么美好的未来啊!
念及此,你发自内心地笑了。
然后
你就感觉到身边的男人爱抚着你的发,似是欣慰般轻声感慨:“你能喜欢这里,真是太好了……之前,是我想岔了,以为隔离人群,使得从人类负面情绪而生的咒灵无法再接近你,就是在保护你,结果,却让你那么难过。”
“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在这里定居。”
“就算这里汇集了太多对你不怀好意的咒灵,我也一定可以从它们手里保护你。”
“只要你能开心一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
……
你脸色不变。
非常配合地摆出一丝动容的表情。
甚至,在他痴痴诉说自己的真心和付出之时,眸光还恰到好处地动了动,似有泪光闪烁,指尖轻颤,没有拒绝他牵你手的动作。
你臻首低垂。
望着彼此交握的手,暗自咋舌:
【多么拙劣的PUA啊】
【可对于脸皮不够厚,或者涉世不深的年轻人来说,偏偏又是那么管用……】
害怕麻烦别人。
这似乎是整个东亚文化区都会有的典型思维模式。
因为不想麻烦别人,所以,即使自己撞得头破血流,浪费无数时间,也不会向别人开口寻求帮助。
甚至,哪怕是别人主动帮助自己,都无法坦然接受,还会因此生出无以为报之类的负罪感和羞耻心,就好像是自己做了错事一般。
如今想来,这其实只是文化和社会对人植入骨子里的PUA罢了。
怕麻
烦别人的更深层次原因,是“我不会”。
而“我不会”,往往就意味着“我不如人,是个失败者”。
在自上而下充满无形压迫的环境里,失败就意味没有价值,甚至可以从内到外否定一个人的全部存在意义,让人连活下去都资格都没有。
在这种环境下,羞于寻求帮助,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当然了。
这种困境也并不是绝对的。
只要学会摆烂,别总是用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适时发疯,就能从这种无意义的精神内耗中解脱出来。
梅雨还没有结束。
水雾迷蒙的街道上,潮湿的空气里飘着无数细细的雨丝。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下,加茂宪伦撑着一把深色的和伞,体贴地为你遮挡雨丝,不让你暴露在夜里微凉的雨丝中。
你缓缓拾起头来。
黑白分明的眼珠望向他。
加茂宪伦似有所觉。
低下视线,与你四目相对时,温声询问:“怎么了?”
你停下脚步。
望着自己落于他眼底的倒影,怔忡片刻,恍惚般呢喃:“要不然,我们还是分开吧?”
加茂宪伦:“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你摇摇头。
把手指从他掌心抽出来:“我是个不祥的女人,会莫名其妙怀孕不说,还根本没有能力诞下与心爱之人的子嗣,一次、一次、又一次……哪怕我倾注无尽的爱意,也无法留下他们。”
“其实,当我再次失去孕育的孩子后,并不是一味沉浸在那份悲伤中无法自拔,而是认真思考了很久……最终,我接受了一直被我忽视的事实,那就是,我的确是个没用的女人。”
“不仅无法让你拥有幸福,还只会拖累你的人生……不应该这样的,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因为我的缘故过得这般辛苦。”
“所以”
“我们就此分开吧,宪伦。”
“往日种种,皆埋葬于浅草寺。”
“离开我这种没用,又惯会惹是生非的女人,你以后肯定能收获幸福……”
加茂宪伦眸色深谙。
投来的目光晦暗不明。
你仿若未觉。
长呼出一口气。
半是解脱半是释怀地冲他笑:“不必担心我。”
“一直以来,都是因为你的庇护,我才能远离那些东西。今后,顶多是重新回到那种不见天日的日子里罢了。”
“你一直宽厚待我,甚至,还愿意满足我这种任性的要求,我的人生已经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说到最后,你眼睛眨也不眨深深凝睇着他,仿佛在望着只能最后一次相见的挚爱之人,“宪伦,承蒙不弃。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
“别说傻话。”
加茂宪伦叹息出声。
他宛若一位可靠的丈夫,在听到妻子任性的话语后,并未出言指责,而是更温柔地握住你的手,给予你并肩同行的勇气,“你是我认定的妻子,我怎么可能会因为区区咒灵的骚扰,就擅自放弃你?”
“羽衣,我虽年长你许多,但我依旧是个世俗的男人,会心甘情愿为心爱之人付出一切。”
“唉,说到底,都是我不好,无法让你感受到我的心意,才让你如此忐忑不安……”
你暗自啧了一声。
瞧瞧!
这种跟男德不沾边的狗男人,就是会给自己贴金。
事到如今,还妄想PUA你呢。
可你也不虚。
眼底霎时浮出水雾:“妻子?……心爱之人?”
加茂宪
伦微微颔首:“是。”
你双眸怔怔。
望着他,难以置信地流出泪来:“怎、怎么会?我这样的女人……出身名门贵族的你,怎么可能会想要爱我、想要娶我做妻子?明明我的家人都不愿意再爱我了……”
加茂宪伦拭去你腮边的泪痕:“他们对你的态度,并不代表真正的你。你很好,我从来没见过跟你一样好的女子,跟你在一起,完全出自我的私心。”
你暗道,是啊是啊,你爹我当然好得很,算你有眼光。
脸上却满是悲意。
避开他的触碰,双手捂住耳朵,不堪承受般蹲下身,哀婉啜泣:“别说了!别说了!再这样下去,我就会生出不堪的妄想和奢求,会再也不愿意离开你的!”
“宪伦,我不能成为那样糟糕的人!”
“就为了自己快活,根本不管别人死活……这样的话,你肯定就不会再爱我,也肯定不会再说出想要娶我做妻子的话!”
“呜……”
“太痛苦了,真的是太痛苦了!我一点也不想最后留在你心底的,是一副贪猥无厌的丑陋模样!”
“不会。”
加茂宪伦将身体紧绷到发抖的你抱在怀里,不停安抚,“我不会那样待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只会爱你。自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的心就是在你而跳动……”
就像这样。
对方卖惨,你就摆烂;
对方PUA你,你就给他画大饼;
对方跟你讲感情,你就跟他蹬鼻子上脸。
永远不被他掌控节奏。
永远将自己立于道德的高地。
你伏在他怀里哽咽。
虽然时不时就被他的甜言蜜语油到,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个哆嗦,但也惹得他抚慰你后背动作越发柔和。
对于这个结果,你非常满意。
同时,也更加明确,让他作为人类死去,真是太便宜他了。
你必须像周扒皮一样,榨干他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不过,在此之前,你觉得自己有必要居安思危,跟他玩点新花样。
在又一次参拜了附近有名寺庙后,你望着神龛之上的金塑神明,向加茂宪伦提议,不如在神明的见证下,你们都换个新名字,改头换面开始新生活。
加茂宪伦没有拒绝。
他想了想,温和的目光落于你眼底:“羂索,你可以叫我羂索。”
你眨了眨眼睛。
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非常耳熟。
可大概是因为你活了太久的缘故,一时没有想起来,只好暂时搁置,面不改色地回之以笑:“羽衣,你可以叫我羽衣。”
然后,你就瞧见他脸上闪过一丝讶色,当即询问出声:“怎么了?是这个名字哪里不太好吗?”
羂索笑着摇摇头:“很好听的名字,怎么想起来叫这个?”
你:“天女的羽衣,而你就是我的神明,愿作羽衣,常伴在你左右……你呢?为什么想给自己取这样一个名字?”
羂索抬手指向神龛之上的神明,示意你看向神明的手中之物:“那就是羂索。我希望自己亦能如神明之羂索一样,保护你、庇佑你、爱怜你。”
第114章 就是不干人事儿
你笑而不语。
知道他这个逼当然是在放屁。
倒不是你用最坏的恶意揣测他,而是他长得就是不是会干人事的样子。
某日。
在你四处溜达,一次次跟衣着精致,做西洋打扮的现代一家三口后,你那颗仿佛被迷障笼罩的大脑,终于拨开云雾见月明。
你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羂索这名字耳熟了!
马德!
千年之前,那个挑拨你跟鬼舞辻无惨关系,还给你儿子取名两面宿傩的阴阳师,不就是叫羂索吗?!
当初,你还拿他名字的寓意PUA鬼舞辻无惨来着……
你掐指一算。
他跟两面宿傩同一时代,说他不知道活了多久,时间也正好对得上。
纵然你有猜得成分,可羂索与缝合线是同一人的可能性,也是真的很大!
紧接着,你又转念一想;就算是假的,又如何呢?
他总是要死的。
他是你知道的羂索阴阳师,跟他是舔食者脑花成精的缝合线,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没有啦。
都是一具尸体呢。
你很快就将那一点惊异抛之脑后,转而思忖起来从哪里得到两面宿傩的手指更方便,可思来想去,果然还是得借住产屋敷的力量。
并非是你盯着产屋敷薅的羊毛。
主要是因为你初来乍到,跟如今的咒术界谁也不熟,更没有足够钱可以操纵他们为你做事。
再说了,你也知恩图报了。
上辈子之所以结束得那么痛苦,其中固然有继国缘一给你添堵的原因,可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你代替当时的产屋敷家的孩子们被炸死。
如今,你只是让产屋敷家主帮你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而已,根本跟挟恩图报不沾边,又有什么必要不好意思呢?
“在看什么?”
也许是你看出神的样子太明显了,身旁的羂索笑着问出声。
你侧目瞧了他一眼。
半点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反倒是大大方方手指给他看:“你瞧,他们的女儿真可爱,如果我们也能生下女儿,那孩子肯定也会跟她一样惹人怜爱吧。”
这下,羂索不说话了。
梅雨之后。
就是炎热的大暑。
在熬过一阵酷暑难消的日子后,滞闷的午后终于应该了大暑后的第一片乌云。
黑压压的乌云来势凶猛。
在平地骤起的凉风裹挟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染整片天幕。
下一息,豆粒大小的雨滴便伴着雷鸣的轰隆,噼里啪啦砸下来,水烟四起,雨珠飞溅,惹得躲避不及的行人发出不虞的斥声。
你伏在二楼的格子窗前。
瞧见这一幕,非常没公德心地吃吃笑出声。
然后,就被随风飘进来的水雾糊了一脸。
你:“……”
随手抹去脸上水渍。
刚准备从格子窗边挪开,就感觉后背结结实实撞到一堵墙,一只手从后面搭在你肩上。
你受到惊吓。
心头不受控制跳了跳。
扭过头,定睛一瞧。
嗐!
不是羂索那逼又是谁?
“你喜欢女儿吗?”
不等你半真半假抱怨他吓到自己,就听他突然问出一个在此情此景,堪称居心叵测的问题。
你眨了眨眼。
没有否认。
而是非常自然地予以肯定:“喜欢,我最喜欢女儿了。”
然后,你就瞧见他略带深意地笑了笑。
羂索抬手捏住你下巴,转向自己,俯就下来……
你可太清楚他想做什么了。
他是那种非常传统的大反派。
智深勇沉;
百折不挠;
意志坚定。
是空有一张脸的鬼舞辻无惨没法儿比的。
如果不是目标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他简直就是妥妥的热血大男主标配。
睡这种反派,并不吃亏的。
然而
太丑了。
不仅仅是因为加茂宪伦这个壳子丑,更主要的原因是他的本体脑花,让你根本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扪心自问。
你对他最大的欲望,大概就是想蹲在火锅边,试试他这个牌子的脑花涮起来,究竟是何种口感。
这样想着,你偏过头。
让他的唇落在自己耳边。
羂索是个聪明人。
没有不合时宜的追根究底。
也没有因为你的无声拒绝而恼羞成怒。
他只是非常冷静地亲了亲你耳垂,动作轻柔地抚着你的发,跟你互道晚安。
你目送他离开。
直到他的背影从视野里消失,彻底隐没于檐灯下夜雨朦胧的黑暗中,才不咸不淡收回视线。
他是聪明人。
所以,他才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轻易在尚有利用价值的你跟前露出马脚。
某种程度上,也印证了那句老话“会咬人的狗不叫”。
你也有点好奇。
他究竟会怎样“咬人”。
而那一天,并没有让你等太久。
那时候,你正睡得迷迷糊糊,耳畔突然传来奇怪诡异的声音。
尖利的笑声、低哑昏暗的咕叽声、怪谲的指甲划过玻璃的响动……各种说不出诡异的声音混在在一起,此起彼伏回荡。
随着诡异的响动越来越大,那些声音仿佛穿过虚幻朦胧的梦境,一步步走入现实,你仿佛都能感受到身下的地板,正在随着不可名状之物的靠近,一下下震动。
你骤然惊醒。
有那么一瞬,你仿佛看见无数奇形怪状的狰狞之物,以扭曲地姿态,充斥于你眼前的每一寸空间。
冷汗顷刻间爬满额头。
就连瞳孔也不受控制地缩成一点。
心跳激烈。
仿佛要生生跳出胸膛。
而那些臃肿扭曲怪异的东西,也仿佛察觉到你已经醒来。
各式各样让人san值狂跌的猩红眼球,痉挛震颤着睇向你,却又在跟你四目相对的刹那,转瞬消失不见。
你陡然从榻上爬起来。
哪怕明晃晃的电气灯,将室内照得很亮。
充足的光线,足够你看清眼前一切,也根本无法给你带来丝毫安心。
你打了个激灵。
再也顾不得许多,匆忙抓起丢在一旁的衣物,都顾不得披在身上,就一头扎入晦暗幽深的夜色之中。
哪怕睡觉去明明关好的障子门,此刻没有完全闭合,凉飕飕的夜风正顺着黑洞洞的缝隙,不停涌入屋内,吹得你身体不受控制打了个寒噤,也无法阻止你跑出明亮的和室,
在咒术师的世界里,看得见很危险,看不见同样也很危险。
至于一开始看不见,后面却突然能看见了,这可不是什么“厚积薄发”,而是危险中的危险。
基本上就意味着“这人要死”。
而你这种一开始看得见,后面突然看不见了,你可不会觉得是幻觉,更不会觉得是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毕竟,现在跟你同行的,不是桔梗,也不是杀生丸,而是跟犬
大将有的一拼的羂索。
咒灵。
这种从普通人泄露的咒力中诞生的东西,不会像鬼一样,可以被普通人的武器伤害,只有附着了咒力的咒具,才能伤害到它;也只有会使用咒力的咒术师,才可以赤手空拳伤害到它。
普通人遇到咒灵,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连尸体都不会留下。
至于你的话,也许不会死,但下场绝对不会比死强多少。
给咒灵生孩子什么的……
这种事,光是想想你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那个逼,果然干不出人事儿】
你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
惊怒之余,反倒觉得这是个机会。
总是被羂索形影不离地跟着,你一直没办法去薅产屋敷的羊毛。
如今,咒灵跟你闹一闹,正好方便你“慌不择路”跑出去。
你跑得很急。
光顾着拿衣服,都没来得及穿鞋子。
羂索的宅邸,位于浅草区比较热闹的街道。
一出门,就是这个时代很常见的整洁平坦道路,这让你即使没穿鞋,也不至于寸步难行。
可路边再平坦,也不是赤脚走路的地方。
很快,你就被石子磨破了脚。
没办法。
那时候你是真的有点害怕的,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银钱就更是没来得及拿了。
人潮如织。
你一瘸一拐,穿行在霓灯闪烁的街道上。
脸上没有太多痛意。
按照自己早前踩过的点,黑白分明的眼睛瞄着道路上的标志性建筑,寻找自己白天曾见过的紫藤花纹样大门。
“姐姐,姐姐!”
正当你睁大眼睛,试图在夜色中找出下一个路标之际,身侧突然伸出一只小手,拉住你肩部衣裳,止住你的脚步。
随之,清脆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妈妈,这个姐姐好可怜啊,她都没有鞋子穿……”
“不能这样失礼!”
穿着时兴的女士及时打断女儿的话。
她很难为情。
一边温声纠正女儿的错误行为,一边诚恳向你道歉。
“这个姐姐可能只是着急出来,才会忘记了穿鞋子了,身为好孩子,不能随意拉扯别人,更不能对人说这么失礼的话……来,快跟姐姐道歉,告诉姐姐你知道错了。”
女童有点小委屈。
似懂非懂,却也还是在妈妈的要求下,乖乖向你道歉。
你忙摆摆手。
女童不好意思似的窝在妈妈怀里。
她穿着当下流行的西洋裙。
细软的发用粉红色的蝴蝶结,扎成两个麻花辫。
不一会儿,就趁着妈妈跟你道歉之际,偷偷扭过头,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不带丝毫恶意地打量你,稚嫩青涩的小脸再次浮出类似同情怜悯的模样。
很显然。
她还是觉得你好可怜。
你有点想笑。
却装作一无所觉一般,任凭她打量。
没办法。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是这样纯粹。
女子大概是看女儿跟你比较投缘。
借着道歉之名,温柔体贴地掏出银钱,帮你重新购置了新的鞋子,还让下人帮你请来了附近的医师,给你诊治脚伤。
你推辞不过。
只得非常不好意思地接受了。
闲聊间。
女子自称丽。
家里经营着一家对外贸易公司。
一开始,她还是想邀请你去她家借宿,被你连连推拒,才勉强大小了念头。
虽然没
有过多询问关于你的事,但她望着你受伤的脚,也是情不自禁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原本,你跟她们母女的缘分,就该到此为止了。
直到
丽跟你挥手告别时,视线越过人潮,不经意瞧见了自己丈夫的身影,便很开心地指给给你看。
“瞧”
“那个站在绘着莲叶纹样盆灯笼下的,就是我的丈夫,月彦。”
第115章 五条熊熊熊熊
你顺着丽手指的方向望去。
很轻易就瞧见了那个站在盆灯笼下的男人。
在看清楚他模样的瞬间,你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
【倒也不至于……】
【我看谁好,谁就狗东西祸害吧?】
你瞳孔地震。
下意识瞧了瞧神采飞扬的母女俩,又瞅了瞅鬼舞辻无惨那张千百年不曾改变过的脸,真的有点绷不住了。
这踏马的究竟是什么人间疾苦!
早知道鬼舞辻无惨不管做不做人,都爱逮着女人霍霍,可为什么偏让你遇见啊?
这么好的妈妈、这么好的女儿,要是视而不见,任由她们死在鬼手里,那跟故意杀人有什么区别?
你根本过不了良心这一关啊!
丽一无所觉。
跟女儿把手搭在嘴边,想要呼唤街角对面的鬼舞辻无惨过来。
你手疾眼快。
一手捂着一人嘴巴,把她们从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拖回来。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就不跟你丈夫打招呼了。”
你松开这对母女。
首先解释了自己出格举动的起因。
紧接着,从怀里掏出保存良好的泥金桧扇,在丽不解其意地注视下,将桧扇不容拒绝地塞入她掌心,让她牢牢握紧。
同时,用细微的,只能够让她听见的声音,小声叮嘱,“这世上,存在着很可怕的吃人恶鬼。而这个东西,就是我得到的、最管用的保命利器。”
“记住了,丽。”
黑白分明的眼珠直直望入她诧异的眼底,“一定要在你感觉到不对劲的第一时间,就向恶鬼献上这个东西。”
“告诉他,是羽衣让你把这个东西交给他的。”
“不要畏惧,更不要迟疑。”
“吃人的恶鬼拥有我们普通人绝对无法抗衡的强大力量,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的孩子,一定要活下去!”
“羽衣?羽衣是谁?为什么……”
丽不由发问。
她心里有太多困惑和不解。
你没再说话。
只是竖起右手食指,抵在唇间,冲她做出噤声的姿势。
一步步向后退去,直到融入来来往往的人流。
仿佛一滴水汇入大海,再也可寻。
等鬼舞辻无惨察觉到妻女就在对面,略微皱眉,就又融入到好父亲、好丈夫的角色中,越过人潮找过来时,你早就溜得不见踪影了。
你快步疾行。
一口气来到门口绘着紫藤花的人家门口。
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复又缓缓吐出,如此重复几次,才终于平复下心情,敲响这户人家的大门。
“您是?”
“我与产屋敷家主有旧,如今,特意前来拜访,望通禀。”
****
产屋敷耀哉。
尤其,是没被神罚诅咒毁容的产屋敷耀哉。
花型少年;
温文尔雅。
还有着人偶般精致脆弱之感。
跟千年前,还没有在你面前暴露出真面目的小公子,宛若双生。
即使你早知道他们长得像,却还也是被如此相似的模样震了震。
有那么一瞬,都想抓起身边武士的刀,一刀捅死他……
“请问,您是跟先父有约吗?”
就在你手指不受控制痉挛颤抖之际,耳畔缓缓响起温和疏朗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有着奇异的魔力。
不仅会让人心情愉悦,还让人脑袋轻飘飘的。
你回过神。
甫一抬头,就瞧见端坐主位的俊秀少年,正满是歉意地望着你:“真的非常抱歉,先父已于两年前去世。由于我继任家主不久,尚未完全理顺手头事务,如有怠慢,还请见谅。”
这自然是善意的假话。
他记忆力很好。
不仅能记住每个鬼杀队牺牲了的队员的生平经历,还能清楚叫出每一个剑士的名字的。
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发生继任三年,还不知道前任究竟留下多少烂摊子的事。
他不拆穿你的谎言,反倒还以宽阔的心胸体谅你,温柔地给你铺好台阶,甚至,也不介意给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只是因为他是个难得好人罢了。
……好人不应该过得辛苦。
你眸光闪了闪。
却又在下一息,果决掐断涌上心头的那一丝不合时宜的怜意。
【不必过于同情】
【在不久之后的未来,还会有别的我来到这里,为彻底终结这份延绵的千年的仇怨,出上一份力】
【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
这样想着,你亦缓缓吐出自己此番前列的真意。
产屋敷耀哉神色微凝。
沉吟片刻,他才道:“……那是很危险的东西。”
产屋敷家族存在了上千年。
身为继任家主,他所需要的关注的对象,就不可能仅仅存在于队员和鬼之间。
对于其他不属于自家恩怨之外的事物,多少也有些涉猎,是每一任家主的必备素养。
你颔首:“总不会比我现在的处境更危险。”
产屋敷耀哉深感歉疚。
他有试图直接提供给你帮助,而不是让你走那么危险的路子,在被你拒绝后,跟小公子如出一辙的文雅面容,终是浮出一丝细微的叹息。
最后,他还是顺从了你的请求,答应帮你联系沟通。
应邀前来的,是跟产屋敷家族素来交好的五条少主五条葵。
不是乖巧可爱的女孩子。
而是社牛超级加倍的熊熊男孩子。
“倒也不是不行。”
听产屋敷耀哉传达你的请愿后,五条葵嬉皮笑脸来到你身边,压低身子,歪着头,冰蓝色的眼珠仿佛噙着无边深情,自下而上直直仰视着你,在跟你四目相对的瞬间,“……你求我啊。”
产屋敷耀哉:“葵君!”
你能屈能伸:“求你。”
五条葵哈哈大笑。
似乎被你的举动逗乐。
他捂着肚子,笑得差点打跌。
一时间,和室里充满他快活的笑声。
“有趣!”
“真是有趣!”
“一个自诩普通人的人类,竟然妄图借住诅咒之王的力量,”
“我还从来没见过像你一样有趣的人,耀哉,你从哪里找到她的啊……”
五条葵随意抹去眼角溢出来的生理性眼泪。
边冲产屋敷耀哉感叹,边从灯芯草叠席铺就的地面上站起身来。
产屋敷耀哉放缓了心神:“羽衣阁下的确是很非常出众的女子。”
他话音未落,五条葵手掌就已然攥握成拳,裹挟着烈烈风声,直扑你面门而来!
“葵君!”
产屋敷耀哉大惊失色。
作为家主,他非常明白自己这位友人体内,究竟有着何等可怕的力量。
他本能从蒲团上坐起身,想要阻止你血溅当场。
你自然也看见了。
瞳孔不受控制地一缩。
咒术师都是打拳的怪物。
你这样小胳膊小腿儿的普通人,要是这一击落实了,恐怕在接触
到的瞬间,就会变成墙上的一滩蚊子血。
纵然你不觉得五条悟的先人会是个乱杀普通人的混账,可心跳还是骤然乱了频率。
你眼睁睁看着拳头裂空而来。
下一息
无形的碰撞骤然在你眼前炸开!
狂乱奔涌的气流,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和室里置物吹得东倒西歪,也将向着这里本来的产屋敷耀哉径直吹飞了出去!
唯独你。
明明身处风暴中心,安逸得却像处于暴风眼。
别说被吹得狼狈了,就连发丝衣角的凌乱都近乎无。
五条葵动作迅捷。
腾身后撤,一把抓住无辜被波及的产屋敷耀哉,没让他摔个屁股蹲,冲他努努嘴,示意他看向你:“早就告诉过你,虽然你迟早都是要死的,但也不能太不顾忌自己啊……什么猫猫狗狗都朝家里领,都当做自己人,瞧,这次看走眼了吧?”
你脸色不变。
呼吸却不由发紧。
就连搁在腿上的双手也微不可查得动了动。
对于死亡的恐惧,会拉长意识对于时间的感知,并让意识在死亡降临的那段时间里,变得异常活跃。
你刚刚正是经历那个过程。
一些想不通的事,一些不起眼的线索,以及一些肉眼可见的违和,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可能你成功诅咒了继国缘一。
那些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咒灵们,很可能是被继国缘一斩杀了。
本该将你砸成一滩烂瓜的拳头,很可能是被继国缘一挡住了。
而让你不被狂乱奔涌的气流吹倒的,也很可能是继国缘一。
所以,你才并没有反驳五条葵的话。
就在你心绪起伏之际,产屋敷耀哉非常不赞同地睇向自己的好友:“刚刚那一击,你是认真的。”
“葵君,你这么做不对。”
“羽衣阁下只是来请求你的帮助,如果不愿意的话,大可以不出手,完全没有必要做这种吓唬人的试探。”
“如果隐藏在羽衣阁下身体里的力量没有出手的话,现在的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未查明真实情况,就擅自冲人行驶杀招,这是……”
“好了好了。”
五条葵才不管那么多。
一只手轻易就堵住好友句句在理的嘴,“虽然我没有六眼,没办法使用家族祖传的无下限术式,但对于反转术式这种根本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的招式,我闭着眼都会。”
“那个过怨咒灵不出来就不出来好了。”
“我完全有能力在她濒死的瞬间,用反转术式治好她,并祓除那个没眼色的过怨咒灵。”
……
……
五条葵的话印证了你的猜测。
你艰难咽了口唾沫。
上下牙齿死死扣紧,脑海中不停回忆起往昔痛苦的回忆,才勉强压制着忍不住上扬的唇角。
只不过
你:“你刚刚是真的准备杀我?”
五条葵:“哎呀哎呀,你不还是没死吗?再说了,这个时候,是该我质问你吧?哼,一个身负过怨咒灵的人类,寻找诅咒之王的手指,内心里究竟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第116章 太熊的惩罚
你微微颔首。
觉得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就从叠席上爬起来,拍拍衣角的尘土,走近:“反转术式很厉害吗?”
五条葵得意地仰起下巴。
用鼻孔看你。
整个人散发着洋洋得意的气息。
活像只没经过任何社会毒打的花孔雀:“当然很厉害啦!只要我想,就可以把任何人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哼哼,我可是五条家的……”
自得的话还没说完,他就敏锐察觉到一抹刺目的寒光,正直冲身侧好友胸膛而来!
冰蓝色的眼珠骤然一缩。
五条葵完全没想到你竟会冲他无辜的好友的出手!
即使出手快如闪电,也已经牢牢攥住你持刀行凶的左手,脸上也不由露出愕然的表情。
他很生气。
可不等他恼怒发飙,自己胸口却陡然泛起一股凉意。
五条葵滞了滞。
略微低下头。
映入眼前的一切,让他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呆呆愣愣的,就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
你微笑:“很厉害,是吧?这种根本不致死的小伤,肯定能用反转术式一瞬间就治疗好吧?所以……为什么要冲我露出这么可怜兮兮的表情呢?”
“我又不会反转术式。”
“就算你在我眼前一点点血尽而亡,我也救不了你哦。”
然后
你就看着刚刚还牛气冲天的五条葵,无比弱气地哽住呼吸,紧接着,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就被朦胧水雾占据,颗颗晶莹的泪珠濡湿长睫,顺着少年意气风发,如今却惨淡异常的俊朗侧脸滚滚而落。
你:“……”
五条葵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
在你跟吃了苍蝇一样的匪夷所思表情中,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哭得情难自已:“你、你真是太可恨了!我就说你不是好人,耀哉非但不信,还不停冲我说教……”
好一通闹腾后。
五条葵就像是记仇的小孩子,无论产屋敷耀哉如何从中调和,也无法让你们重归于好。
五条葵:“看见了吗?这就是两面宿傩的手指,我丢掉,给咒灵吃掉,也不借给你用用!”
他神气极了。
边冲你挤眉弄眼,边嘚瑟抛掷两面宿傩手指。
很显然。
就是要馋坏你。
就是要让你悔不当初。
你也不气。
反倒认真思考起来,如何从他手里夺得两面宿傩手指。
直接杀了的话。
那么,未来那个同样“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当代最强咒术师五条悟,很有可能就出现不了了。
虽然他不出现最好,那样就不会妨碍到两面宿傩了,但他不出现的话,两面宿傩也可能在受肉虎杖悠仁的第一时间,就被咒术高层判处死刑。
可不杀的话。
你可能就要眼睁睁看着这个熊孩子,带着你儿子的手指,嘚嘚瑟瑟从你身边跑掉,尽给你添堵了。
冥思苦想许久,你终于下定决心。
既然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那就干脆直接动手抢罢。
然后在按照他反抗的强度,决定究竟是把他腿打断,还是把他打个半死。
倒不是你狂妄。
天晴了,雨停了,就觉得自己能硬刚咒术师了。
而是继国缘一就在这里。
曾经的挂逼天花板,就算被迫成为咒灵,应该也是首屈一指的。
就算真发生打不过、抢不到的这种事,也没关系。
大不
了作为道歉,让五条葵把他祓除掉。
不行的咒灵可没有什么存在价值。
就应该被咒术师祓除掉。
不仅再也不可能给你添堵,也再不会有任何得救的可能。
只可惜。
继国缘一虽然有点没用,但也没有那么没用。
没有六眼加持,根本用不了家传术式的年轻五条葵,根本不是挂逼天花板的对手,很轻易就被抢走了手指。
“身为诅咒,他为什么会这么听话?”
五条葵并没有因为失去手指而恼火,反倒是非常好奇地凑近打量你。
在明确你是真的一点也看不见诅咒之后,那双冰蓝色的眼珠更是吃惊地瞪圆了,问题一个接一个,“你明明都看不见他在哪里唉,为什么还能驱使他?”
“稀奇……你究竟是从哪里得到这只咒灵的?”
你撩起眼皮:“想知道?”
五条葵使劲点点头。
冰蓝色的眼珠里闪烁着好奇的神光。
“我也不知道啊。”
你好好欣赏了一番少年陡然失落丧气的脸。
心里的恶趣味得到最大程度的满足,才慢条斯理吐出后半句,“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人罢了。如果不是你过来试探,我都不知道自己身边还跟着这么一只奇特的咒灵……不过,对于他究竟是怎么来到我身边的,我倒是有一点点头绪。”
五条葵:“什么头绪?”
你:“我如今的丈夫,就是一名咒术师。”
闻言,五条葵眉头立刻皱起来。
一直端坐在侧的产屋敷耀哉不解:“怎么了?”
五条葵摇摇头。
你多少能猜出来一些。
却也只是笑了笑,喟叹般描述自己的丈夫:“他真的非常厉害,多亏了他,才能从凶恶的咒灵手里保护我不被伤害。”
“如果没有他的话,我可能在很早之前,就被咒灵吃掉了。”
“这只咒灵,没有伤害我,反倒在保护我……如果我猜测不错,应该就是我丈夫留给我防身用的吧。”
……
……
五条葵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出身御三家,可太知道咒灵什么德行。
你越是深情款款,他心里的违和感就越浓重,到最后,直接打出声断你:“他,你的丈夫,叫什么名字?”
你:“宪伦,加茂宪伦。”
五条葵眉心立时拧成死结。
沉吟片刻后,他再次重复了先前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想要得到诅咒之王的手指?”
“当然是为了让我和丈夫过得更幸福啊。”
你攥着两面宿傩的手指,缓缓从蒲团上站起身,黑白分明的眸子笑盈盈瞅着露出不属于少年神情的五条葵,慢悠悠吐出爆言,“我是个没用的女人,根本无法诞下与心爱之人的孩子,所幸,天无绝人之路。”
“我能生下与咒灵的孩子。”
“虽然,在遇见宪伦之前,我无故妊娠诞下的孩子也是个死胎,但那很有可能是因为我当时心理压力太大,才会导致胎死腹中。”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只要宪伦变成咒灵,那我就会心甘情愿给他生孩子,我相信,我们的孩子再也不会像之前九胎一样,尚未孕育完成,就流产死掉。”
你双手捧着两面宿傩的手指。
脸上浮出憧憬痴迷的神光,仿佛已经不可逾越的时间长河,窥见了属于自身的美好未来。
“我会得到幸福。”
“我们一家人终将永永远远在一起。”
说完,你没在管在场的两个神色各
异的愣神少年,微微颔首致意,便带着两面宿傩的手指离开。
而等你踏出宅邸,就眼尖瞥见了羂索。
他站在不远处的街道中央。
穿着深色和服。
双手矜持地揣在袖口。
神情平和。
姿态优雅。
就这样静静望着你,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你回视着他。
并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反倒大大方方冲他笑。
羂索也笑了。
你朝他走去。
脚下越来越快,直到三步并两步跑到他跟前。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毫无芥蒂拉起他的手:“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羂索点点头。
他握你手指,领着你回家去:“是啊。是我不好,不该离开你太远,以至于让你再次受到了伤害。”
他没问你为何会从别人家里出来。
也没有对你消失这几日的经历多加质疑。
只是非常歉疚地向你道歉,将罪责完全揽在自己身上,仿佛他多有男德似的。
“等我察觉到异常,匆忙赶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从宅邸里消失了,家里只剩下满地狼藉的残秽……羽衣,我很害怕。”
这样说着,他更紧地握住你的手,“我害怕你会遭遇不测,也害怕……我会彻底失去你。”
你偏头望向他。
黑白分明的眸子不着痕迹掠过他额头上的缝合线痕迹,噙满温柔缱绻的爱慕神光,深深望入他眼底。
“不会发生那种事。”
你微笑。
半是承诺,半是安慰,“虽然我是个没用的女人,但也还不至于一无是处。咒灵们会缠上我,却不会杀了我。只要你不放弃我,别不要我,那不管遭遇什么事,我都会好好活下去,直到你回来的那一刻。”
你们互相说着情人之间的爱语。
仿佛眼前之人,就是自己此生最在意的人。
而情到浓时,有情人就很容易去做些快乐的事。
你们也是如此。
曾经的羂索,是个风雅出众的阴阳师。
在人才济济的平安京,能被炙手可热的光源氏看重遣使,足见他各方面都是顶尖。
虽然如今的他变成舔舐者脑花,占据的躯体也是普普通通毫无亮色,但所幸,也不至于一无是处。
最起码
身材足够有料。
是大叔。
却不是身材疏于管理的中年大叔。
而是经历岁月沉淀后,充满个人魅力的欧巴。
可惜啊。
你是只足够挑剔的颜狗。
可以不在意性别、不在意种族,也可以不在意年龄差距,却唯独不能不看脸。
单纯的身材魅力,根本不足以让你将就。
唯一能让你意乱神迷的,只有好看的脸!
如果是千年之前的羂索,你倒是不介意跟他做些开心的事,试试他在自己的历任前夫中,综合素质究竟能达到哪种水平。
念及此,你心下叹了口气。
在他抬手解开你腰带的同时,双手按住他肩膀,腰身发力,一个出其不意,就将他压在身下……
第117章 图穷匕见
“羂索。”
你臻首低垂。
细软柔顺的长发如瀑散下,几缕顺着鬓角肩颈落于胸前,
随风拂动的发丝间,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凝睇着身下的羂索。
片刻后,你笑盈盈俯下身。
樱花般柔润的唇贴在他耳畔,呢喃着他的名字,轻声诉说着自己的缱绻心思,“我仰慕着你,想永远跟你在一起,更想跟你一起孕育属于我们的孩子……这样的话,哪怕终有一日,我将孤身一人去往彼岸,也再无任何遗憾了。”
“我亦是如此。”
羂索笑声低沉优雅。
并没有因为你反客为主的举动露出异色,而是纵容地搂住你腰肢。
温柔抚慰着你后背,修长结实的手指一点点解开你腰带,继续做着他想做的事。
你非常开心。
偏头亲了亲他的脸。
感觉到他搁在你腰上的手掌力气重了几分后,眸底笑意更深,眼波微微流转,便恶劣咬住他近在咫尺的耳垂,含在嘴里噬咬,却又在紧要关头,再次拒绝了他。
羂索呼吸微沉:“……怎么了?”
你:“我想给你生孩子,只要能跟你孕育孩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羂索,我心爱的丈夫,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羂索抬手抚慰你的脸。
大拇指无比暧昧地摩挲着你湿漉漉的唇瓣,眸光幽暗:“是啊,我们的孩子,肯定会开启全新的世界……我一直如此期待着。”
“呵,我也是。”
你笑了。
在他想再次将你拉入**的深海之际,缓缓掏出被自己体温熨热的两面宿傩手指,拉起他的右手,稳稳放在他掌心,“我想生下跟你的孩子,羂索,我心爱的丈夫,变成咒灵吧。”
“你之前跟我讲过的,吃下两面宿傩的手指,只要不被他力量的取代,就会变成类似咒灵的受肉。”
“这样的话,我就能顺顺利利生下属于我们的孩子了……”
图穷匕见。
不外如是。
而羂索,一个活了千年的怪物。
跟那个光长心脏,不涨心眼的鬼舞辻无惨不同,他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时时刻刻维持着一副从容不迫,万事尽在掌握的从容风度。
哪怕是听着你说出这般堪称可怕的话,他没有露出什么惊异费解之类的情绪,反倒是无奈叹了口气。
像是看着一个天真懵懂的傻孩子。
语气纵容又宠溺。
“对于人类来说,两面宿傩的手指是剧毒。”
“千年以来,从来没有人能承受住那份毒,成功受肉。”
“而且,就算能成功受肉,也没有谁有实力,可以跟被称为诅咒之王的男人抢夺身体控制权……”
这样说着,他眼底浮出丝丝缕缕的抱歉。
似乎在为无法实满足你的心愿而难过。
你眨了眨眼。
根本不为他的话语动摇心意,只道:“真的吗?我不信。”
羂索叹气:“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
你歪头。
微笑着跟他以额抵额,轻轻喘息着,细声怂恿他:“不试试,怎么就知道是自己做不到呢?”
“我爱你,我想跟孕育孩子,所以,即使我一次又一次失去孩子,也从来不轻易说自己没用,直到九次流产后,我才不得不接受这个可悲的事实。”
说到动情处,你牢牢攥着他握住两面宿傩手指的右手,给他加油打气,“羂索,不能轻易放弃啊。”
“跟我在一起,跟我一起生育孩子,不是我们共同的心愿吗?”
“只是遭遇这么一点
点小小的困难,就轻言放弃,那我们……我们要如何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呢?”
你缓缓直起腰。
双手捧起他的手,额头抵在他手背上,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悲声哽咽,“我想跟你生孩子,羂索,我好想生出属于我们的孩子……如果不能给心爱之人生孩子,我又怎么配做你的妻子,又怎么配得到快乐?还不如早早死了!……这样没用的活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你越说越激动。
只觉得自己简直是这世上难得的好女人、好妻子、好母亲!
于是,哭得愈发真情实感。
然而,你明明都这么难过了,羂索这个逼却只是叹了口气,将你揽在怀里,没再想跟你一起享受情人之间的快乐,却也没有应允你。
【这个逼】
你心下骂了声。
如今万事俱备,你可不准备就此轻易放过他。
是以,你顺从地靠在他怀里。
毫不客气将身体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边享受着他的安抚,边抽抽搭搭质问他:“羂索,你真的爱我吗?”
羂索:“爱的。”
你:“如果你是真的爱我,为什么就是不想跟我生孩子呢?”
是啊。
根本不是你嫌弃他长得丑,下不去嘴。
而是羂索不愿意吃下两面宿傩手指,变成受肉,实现你的心愿。
都怪他。
你才无法生出孩子。
而羂索也不是会躺平挨打的人。
“羽衣真的爱我吗?”
“当然啊。”
“一旦我受肉两面宿傩,最好的结果,也是我跟两面宿傩同时掌控身体控制权,这样的话,我就不单单是我了,这样的话……羽衣也没关系吗?”
他声音很轻。
却有着掷地有声的质问力度。
“这有什么好介怀的呢?”
你拾起头。
脸上满是泪痕,神情却无比认真,“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其他什么东西。怎么可能会因为你内心变得不纯洁了,就舍弃对你的爱?”
“我那么糟糕的过去,你不也从来没介怀过吗?”
“而且,我可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是你将我从悲惨的境遇中解救了出来,更从来没有忘记过,是你让我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你待我如此真心,我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些微末小事,就轻言放弃?”
“真是的……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啊。”
这样说着,你抹去腮边残留的水渍,嗔了他一眼。
然后,就又以宽容大度的姿态原谅了他,重新依偎到他怀里,并毫不犹豫把锅甩了回去。
羂索没有立刻回答。
你也不逼他。
抓起身下沾着体温的衣物,一点点擦着泛红的眼眶。
不知过了过久,你都要睡过去了,才听到他不甘心的垂死挣扎,“就算,以后我将要和两面宿傩共同成为你的丈夫,你也能接受吗?”
……这肯定不行啊。
两面宿傩可是你的好儿子哎。
身为新时代社会主义接班人、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打工人,是绝对做不出这么挑战普通人心理承受能力事情的!
只不过
口嗨嘛。
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你从他怀里直起身,略微歪头。
被泪水浸染泛红的眸子满是困惑,似乎是想不明白他问题有什么好回答的,不解发问,“我承认的丈夫,只有你。就算他玷污了你的心灵,让你不在纯洁,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的身心,都是属于你的。”
“我一个女人,都不在意这种小事,羂索,你是我心爱的丈夫,更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怎么可以因为这种小事而止步不前呢?”
你不仅PUA他。
还当他的爹,教他做事。
甚至,还蹬鼻子上脸,给他画大饼。
“别怕。”
“羂索,我相信,只要你成功受肉,那我们就一定会拥有更幸福的未来!”
这样说着,你将两面宿傩手指从他掌心拿出来,温柔地递到他嘴边,笑盈盈注视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个吃药难的孩子,和煦地鼓励他吃下去。
羂索回视着你。
他脸上一如既往平静,眼底却隐约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这让他在不笑的时候,那张毫无特色的大叔脸,不由得显出几分不可言说的阴沉冷酷。
你恍若未觉。
自顾自给他画更大的饼,鼓励他不妨再大胆一点:“到时候呢,我们就会拥有属于我们的孩子,成为最幸福的夫妻,过上令众人艳羡的幸福生活。”
“羽衣……”
羂索叫出你的名字。
你嗯了一声。
就感觉到他的手搁到了自己脸上,拇指揉按着你的唇,将原本就柔润的唇,染上更加鲜艳湿润的色泽。
“……你变了。”
你茫然眨了眨眼。
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羂索不出声地笑。
毫无特色的脸上浮出奇异的笑容:“不,不是你变了,应该说……取代了那个可怜女人的你,究竟是谁呢?”
不等你狡辩,他就一脸笃定地开始扒你马甲,“羽衣,就是你吧?”
你皱眉:“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
羂索:“在千年之前,在更久远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你眉头皱得更紧。
抬手去试他额头温度,手背并未感受到异常,神情顿时更加困惑了:“也没发烧啊,怎么突然开始说起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了?就算我们在千年之前见过,那也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根本没必要露出这种奇怪的表情吧?”
“见过是有什么不好的吗?”
“难道是说……那时候,我不是你妻子吗?”
羂索摩挲着你侧脸,毫不犹豫承认了:“是啊。”
“那时候的你,是京都公卿贵族的妻子唔,你今日走出来的那家宅邸,就是那位大贵族家族的部下。”
“啊,对了!”
他仿佛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脸上笑意更深,双眼直直望入你眼底,“还有两面宿傩,传说中的诅咒之王、咒术界上空挥之不去的阴霾、被产屋敷家族隐去存在的鬼的后代……他是你曾经的儿子。”
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不得的事实。
你收敛了表情。
在你居高临下的垂眸中,他拂手推开搁在自己嘴边的咒物,毫不避讳说出戏谑又恶劣的结论:“所以,我不能吃下这根手指。”
“羽衣,我这可是为了你好,我倒是不介意跟两面宿傩共同占有你,只是,你应该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吧?”
“跟自己的儿子……”
第118章 下辈子可长点心吧
“啪”
回应他的,是你干脆利落的一巴掌。
羂索胜券在握的表情滞了滞。
你脸色淡淡。
下手却异常狠辣。
毫不犹豫又甩了他一巴掌,给了他一个对称,手心火辣辣的疼。
“不愿意跟我生孩子就直说。”
“没必要用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来羞辱人。”
“我虽然是个没用的女人,但也是有骨气的!我是因为爱你,才会一次一次又一次想要跟你孕育孩子,而不是为了得到所谓的保护和庇佑,才会舍弃做人的自尊,次次讨好你,只为了苟且偷生!”
“你就算瞧不起我,也不必如此作践我!”
你怒极。
从他身上站起身来。
胸口剧烈起伏,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盯入他眼底,一字一顿,“羂索,如此枉顾女子真心,肆意羞辱践踏女子的感情,是会有报应的!”
羂索手抵着唇,非常不给面子地闷笑出声。
他脸已经不疼了。
可那种奇妙的体验却依旧残留在他心底,让他不由望向你,眼底戏谑之意更深:“你就是凭借这副好口才,才得以顺顺利利从被诅咒的恶鬼手中活下来,并保全自己孩子的吗?”
“真是有趣。”
“怪得不他们都对你那般心心念念,有那么一瞬,就连我都觉得,是我对不起你了。”
你定定回视他。
下一息,脸上的怒意就被深深的惋惜所取代。
你长长叹了口气。
抬手理正衣襟腰带,唏嘘不已:“唉,你这样不上道儿,真的让我很为难啊。”
羂索来了兴趣,盘坐起身:“怎么为难了?”
“想跟女人玩恋爱的把戏,却不愿意接受女人跟你玩恋爱的把戏,这样双标,很容易死的。”
羂索手托下巴。
右手手肘抵在屈起的膝上:“唔,有点道理。可上千年来,我依旧活得好好呢,反倒是你,死了不止一次了吧?”
都说骂人不揭短。
可这个逼阴阳怪气人起来,尽会戳人肺管子。
你也不气。
反倒笑眯眯瞅他:“说得好像你没死过似的。从风华正茂的阴阳师,变成这种只能借住别人躯壳现世的怪物,你不会以为你还算活着?不会觉得你还属于人类的行列吧?”
“真是有趣呀。”
“在自欺欺人这种事情上,你是我见过的所有男人中,最会的那个。”
说着,你还冲他竖起赞叹的大拇指。
羂索:“虽然当初你死得早,但按照你的性格,应该不至于对两面宿傩所处的世界一无所知……所以,我很好奇啊,究竟是什么给了你底气?让你觉得你能跟我全身而退?……靠五条家那鲁莽的小子,还是靠你过分柔软灵活的舌头?”
你莞尔:“想知道?”
羂索颔首。
你脸上笑意更深:“叫爹的话,说不定我就会告诉你这个愚蠢的儿子哦。”
羂索也笑了:“还真是……有个性的女人。”
你矜持颔首:“好说好说。”
针锋相对地阴阳怪气之后,就是图穷匕见了。
你得承认。
羂索很厉害。
无论是心计谋略,还是咒术战力,都可以称得上最强。
可这有什么用呢?
鬼舞辻无惨也是最强。
不是照样被只是人类继国缘一片成1800片?
羂索就算比鬼舞辻无惨更强,可继国缘一也已经不做人了。
最强咒术师与最强过怨咒灵。
你不觉得前者有碾压后者的实力。
而且
“继国缘一,你最好嬴给我看。”
“如果你失败了,我就会成为最好用的母体,在他手里,一次次重复妊娠流产的痛苦……希望你别太让我失望。”
“不然,我就要回头去找无惨了。”
“虽然他也是够没用的,但从这个逼手里保护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看不见。
自然也不知道咒术师和咒灵是如何交手的。
你能看见的,只有结果。
不可一世的羂索、嚣张狂傲的羂索、自诩掌控一起的羂索,如今只能像个被玩坏的破布娃娃,凄凄惨惨地半跪在你跟前。
他满身是血。
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如此强悍的咒灵,你一个普通人却可以如臂使指……是两面宿傩留给你的吗?”
“你猜?”
这样说着,你笑眯眯俯下身,抬手捏起他血渍呼啦的下巴,手指稍一用力,就捏开他嘴巴,毫不犹豫把两面宿傩手指塞进去。
不给他吐出来的机会,牢牢捂住他的嘴。
两面宿傩的手指是剧毒。
普通人根本无法成功受肉。
饶是惯会蹦跶的咒术师羂索,也只是个废物,在吞咽下去不久,身体就立刻出现不匹配地崩坏症状。
你啧了声。
失望又嫌弃地后退一步。
不让他崩解的血水溅到自己身上。
看着羂索一点点凄惨死去,你内心毫无波动。
甚至,还一脸兴味地瞅着他笑,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给他提建议:
“我都告诉你了,欺负女人是会有报应的,你偏不信。”
“瞧瞧”
“这下不得好死了吧?”
“羂儿,下辈子可长点心吧。好好做人,别再为难女人了,不然,迟早有天,我们还是会再见的……你肯定也不想再发生今天这种事吧?”
羂索在你眼前活生生融成一滩血水。
而处于血水中央的,则是两面宿傩纤尘不染的克系手指。
你捡起来。
来到庭院里的池塘里,使劲冲洗,不放过任何缝隙。
“喂!”
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五条熊孩子看好戏的声音,“这下你可惨了。加茂宪伦,乃是加茂家的咒术师,跟我同属于御三家。你就这样把他杀了,加茂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冲洗的动作不停:“那就让他们来呗。”
“他们家的咒术师,只是为了创造人类和咒灵的后代,便让我这么一个无辜的普通人,过得那么凄惨,我没有向他们索赔,就已经足够给他们脸了。”
“倘若他们不知好歹,那就来试试吧。”
这样说着,你顿了顿,扭头望向神情骄傲的少年,莞尔,“正好,我也想看看身边这个看不见的咒灵,跟你们最顶尖的那批咒术师,究竟孰强孰弱。”
“他们失败了,他们就去死。”
“咒灵失败了,我就把罪责都推到他身上去。”
“反正,我只是个被情爱迷昏了头,没有咒术的普通人罢了,怎么可能杀得了你们这些打拳的怪物呢?”
五条葵陡然瞪大眼。
整个人都因为你的话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冲击,嗓门都情不自禁拔高一度:“喂喂喂!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刚刚救了你哎!”
“如果不是他的话,你现在早就受制于人了,哪怕还能说出这么可怕的话?”
与道德不够高尚的晴海和尚不同,五条葵年纪轻轻就有自己的独特
见解。
他不会觉得人类和咒灵混在一起,是多么不可饶恕的事,也不会看见一个咒灵就上去祓除。
所以,他才会听到你砍成石破天惊的话语后,堪称惊恐地瞪圆了眼。
他瞅着你。
就好像望着一个随时会暴起杀人的可怖怪物。
“这不是还有你吗?”
你笑眯眯。
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平静阐述一个事实,“就算我力有不逮,可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漠视我遭遇不幸。”
五条葵愣住。
他完全没料到你竟然对他抱有那么大信心。
你继续道:“产屋敷耀哉是个好人,能跟他玩到一起的你,自然也不可能是个坏人,你们都是好孩子。”
“我谁都可以不相信,唯独,不会不相信你们。”
五条葵顿时涨红了脸。
只觉一股滚烫的热意,自下而上直冲天灵盖。
他不太敢回视你。
冰蓝色的眼瞳躲闪着你的目光,却嘴硬地哼哼:“别、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帮你。我可是一直记得,是你一刀捅在了我心口。甚至,为了捅个结实,你还故布疑阵,让我以为你的目标是耀哉……如果不是我会反转术式,我早就已经死了。”
你忍俊不禁:“不原谅也没关系。”
“有什么好高兴的?”
五条葵斜觑着你。
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努力摆出高傲的模样,脸上红晕却不知不觉蔓延到耳后颈间,“……你该不会又想要耀哉去帮你吧?哼,别痴心妄想了。他们产屋敷一族是很厉害,可在排外守旧的咒术界,能发挥的作用非常有限。”
“与其寄希望他,你倒不如……”
你摇摇头:“你们已经帮我足够多了,剩下的事,就让我自己处理吧。”
五条葵:“……你能处理好?”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这样说着,你从池塘边站起身,把洗干净的两面宿傩手指交还给五条葵,“快回去吧,这个东西似乎能散发出吸引咒灵的奇特力量。你还太年轻,恐怕无法把握住这份力量,回家去,让你家里人……”
“少瞧不起人!”
五条葵骤然生起气来。
一把接过你好好递到他跟前,却充满羞辱意味的两面宿傩手指。
冰蓝色的眼珠气冲冲瞪你,近乎咬牙切齿道,“老子是最强的!能被诅咒之王气息吸引的咒灵,都是一群不中用的垃圾,你以为它们能伤害到我?”
他似乎真的非常生气。
不再使用敬语,而是非常粗鲁开始自称“老子”。
你有点想笑。
少年的自尊心,敏感又强烈。
你本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现在的氛围,可不知怎得,突然就想到自己缺席了自己最心爱孩子们的少年时期,内心涌动的情绪顿时像被戳破的气球,一点点低落了下去。
第119章 九相图
等你好不容易从那种落寞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五条葵已经离开了。
你站在原地。
许久都没再说一句话。
只是静静仰望白云如练的湛蓝色天穹。
目光追逐着振翅而非的群鸟,跟着它们消失在遥不可及的群山之中。
羂索已经死了。
可他在东京购置的房产还在。
作为他的“妻子”,你并没有因为害怕加茂家寻仇就躲起来,反倒是理直气壮接手了他留下来的一切财物。
你算盘打得很响。
处理完羂索那个逼,唯一还可能会妨碍到你的,就只有继国缘一了。
你无法对继国缘一放心。
对他寄予的每一丝信任,都会化作最可怕的陷阱,将你的人生糟蹋得乱七八糟。
不可信的男人,还是彻底消失比较好。
你是这样想的。
可让你感到困扰的是,之后的日子一直风平浪静。
别说咒术师来寻仇了。
一切跟社会主义价值观不搭边的东西,诸如咒灵、恶鬼,统统没再有出现在你的生活里。
直到两年后。
一个落雪的冬夜。
你正窝在温暖的被炉里,边听着庭院里竹枝不堪重负的折断声,边翻阅着这个时代最流行的,五条葵不请自来。
他一把拉开紧闭的拉门。
在寒冷的风雪随着洞开的门扉将要闯入室内之际,门板又被他唰得一声阖上,非常自来熟地窝到你对面。
你有点吃惊。
五条葵打了个寒颤。
好看的眉头紧紧皱着,孩子气抱怨:“这该死的鬼天气,真的太冷了。”
“是啊。”
你回过神。
倒也没问他怎么来了,拿出备用的杯子,给他倒上一杯暖茶,推到他跟前。
五条葵道了声谢。
捧着茶啜饮几口后,感觉身体寒意去了大半,就又故态复萌,恨不得把“快来感谢我”写在脸上:“如果不是耀哉过来求我,让我多多关照你,我才没必要在这种寒冷的时候,好好家里不待,偏跑出来挨这个冻。”
你又给他茶杯里添了点:“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五条葵:“确实。”
你被他理直气壮的模样逗乐。
却也没有在这种时候说什么扫兴的话。
“说起来,你也还真的大胆啊。”
五条葵不是能藏住事儿的人。
你不问,他自己都憋不住,“一点不担心自己被加茂家寻仇不说,竟然还坦然住进了加茂宪伦死去的房间……你就一点不害怕?”
闻言,你忍不住笑出声。
捧起散发着幽远气息的龙井绿茶,浅浅喝了一口,长睫低垂,黑白分明的眸子俯视着茶盏中上下浮动的茶叶,袅袅蒸腾的雾气遮住了幽暗的眸光。
“这有什么好害怕。”
“生前,他尚且打不过我身边的咒灵;死后,又能有多大出息?”
“没用的咒术师,就算不做人了,也只是个没用的废物罢了。”
“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加茂家怎么一直没动静,按道理来说,他们不应该轻易放过我才对……”
你沉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五条葵自得的笑声打断。
你拾眸望去。
就见他双手抱在身前,骄矜地仰起下巴,再次恢复用鼻孔看人的架势:“这当然是要谢谢我啊!”
你愿闻其详。
五条葵:“我也是探查过你的事后,才知道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加茂宪伦,竟然玩得那么大,不仅违背咒术师的准则,还试图突破血的屏障,研究制造咒灵与人类融合的产物……他的确危险又恶毒,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御三家的咒术师。”
“你在他手上吃了很多苦,但对于加茂家那群烂橘子来说,他们依然不觉得你的命足以跟加茂宪伦的命相比。”
“他们本是准备追究你的罪责的……”
说到这里,他不虞的声音陡然欢快起来,少年清俊隽秀的面容再次浮出得意的笑容,“是我把加茂宪伦的事情挑了出去。”
“一个自甘堕落,成为邪恶诅咒师的家伙,死就死了,加茂家忙着跟他割席呢,自然就没精力来寻你的晦气了。”
他非常开心。
大概是觉得自己干得漂亮,扫向你的冰蓝色眼珠闪闪发亮,似乎在说“快夸我快夸我”。
你也没扫兴。
一脸赞赏地冲他竖起大拇指。
五条葵立刻笑得更嚣张了。
你也望着他笑。
一时间,白炽灯照亮的和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五条葵并没有待很久。
在走之前,他突然想起什么,重新折返回来,端坐在你身侧,解开自己一直背着的包袱,搁在暖桌上,让包袱里里的东西一一呈现于你眼前。
九个易拉罐的玻璃罐。
里面装满暗红色的透明黏稠液体。
而在漂浮在液体中央的,是九个奇形怪状的克系肉团。
一开始,你并没有认出那是什么东西。
直到最上方的玻璃罐,从其他罐体上滚下来,液体的晃动,让原本背对着你的肉团逐渐正对你,露出属于人类小婴儿的四肢,你这才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
咒胎九相图。
你心神一震。
“这是将加茂宪伦钉死在罪人十字架上的证据。”
“他们有着超乎寻常的咒力,仅靠彼此存在,就能一直维持封印,以至于被分类至特级咒物行列……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具有一定危险性,但,你是他们的母亲,我想,如何处理他们,应该由你来而决定,而不是被那些烂橘子当做收藏品,摆放在某人的展示架上。”
五条葵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哪怕他现在的行为,绝对给他、给五条家带来麻烦,他想做也就做了。
你呼吸略微发紧。
沉默了好一会,才将滚到自己跟前的玻璃瓶拿起来。
借着白炽灯不甚明亮的光线,打量着里面尚未发育完全的胎儿。
说实话,除了惋惜和怜悯,你内心并没有太大触动。
他们并不是你生出来的孩子。
你会为他们的遭遇和经历感到悲伤,却不会再有那种痛不欲生的绝望崩溃。
你叹了口气。
想起自己的任务目标,摩挲着掌中的玻璃罐,问出比较在意的事:“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们从这种状态中解脱出来?”
五条葵顿了顿。
询问的语气带上几分古怪:“……你是指哪种解脱?”
你:“像人类一样,回归高天原的怀抱吧。”
原主不想自己苦命夭折的孩子们再被利用,
可在咒术的世界里,大概只有被咒术摧毁亡骸,彻底死掉,才不会被利用。
并不是你后妈附体。
只因为他们并非你孕育,就可以硬下心肠,如此残忍对待他们。
主要是你心存疑虑。
加茂宪伦是已经死了,可舔食者脑花羂索,很难说他究竟是不是还留了其他后手。
你也是刚想明白不久。
羂索这种活了上千的臭老狗,不应该跟鬼舞辻无惨一样,贸然轻视对手,一点准备都不做,就直接莽上来。
他很可能还有其他备用的脑花。
虽然羂索是否还活着,对你完成任务没啥大影响,反正原主要求的是杀掉加茂宪伦,但你是一个合格打工人,总是要对得起原主的。
而且,如果不是有再相见的可能,谁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以咒物的形态,存留于世呢?
五条葵松了口气。
还以为你是想要让他们受肉重生呢。
他非常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这个没办法。”
你看向他。
五条葵:“他们都是特级咒物。而特级咒物无法被破坏,他们以终止生命、不加害他人的‘束缚’来保障自己存在,这是咒力的交易,无人擅自能越过缔结束缚的双方,中止他们存在。”
你大概明白了。
叹了口气,将手中已经染上自己的体温的玻璃罐重新放了回去:“……那就算了,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并不是真的想让他们死去……原本,他们就已经足够不幸了。”
“葵君,你带他们走吧。”
“藏起来。”
“不要让任何人得到他们,更不要让他们受肉重生……就让他们兄弟们,永远整整齐齐的在一起吧。”
“能活着,谁又愿意死去呢?”
五条葵应下。
你目送五条葵消失在无声的雪夜。
也许是因为站在檐廊下的地板上吹了风,躺在柔软的榻上,就有点睡不着。
你辗转反侧。
前前后后想了很多。
其实,在很早之前,你就已经完成了工作任务。
只是碍于一些考量,才一直留在了这里。
可现在,那些让你停留的因素都消失了。
你已经可以离开了。
“要离开吗?”
面对娇娇的询问,你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起另一件事:“鬼舞辻无惨什么时候死?”
娇娇:“五年之后……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我在想,那个打乱我一切设想的缘一,他究竟是怎么出现的……是像之前的桔梗跟她的转世那样,灵魂撕裂,被两个身体共用吗?”
娇娇:“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继国缘一不属于任务目标,他的经历不在系统记录之内。”
你也不失望。
原本也没指望娇娇能给你多大帮助。
所有的寝食难安,都只针对继国缘一一人而已。
哪怕亲手杀了他;
哪怕他已经被诅咒,成为糟糕的咒灵,再也无法恢复之前崇高圣洁的姿态。
你也无法彻底释然。
总觉得他冷不丁就会跳出来咬你一口。
是以,在得知鬼舞辻无惨将在不久之后死亡,你便下定决心,重新去那个梦魇般困扰着你的现场看看。
这次,你要看着大家一起走向解脱。
第120章 原来如此啊
至于,最糟糕的情况,你也考虑过了。
如果真的还有其他继国缘一跳出来搅局,让那个你无法顺顺利利步入死亡的话,那你就要看看继国缘一和咒灵继国缘一,究竟孰强孰弱了。
五年时光,转瞬而逝。
五条葵也从当初的熊孩子,长成了一个熊大人。
甫一出现,就凭借身高优势,化身高傲孔雀,居高临下俯视你:“耀哉让我来的。他说,你这个人超烦的,明明不关你的事,可你偏要来凑热闹,到时候,你要是死在那里,他恐怕往生都往生的不得安宁。”
你也不生气。
只是笑眯眯拍拍他肩膀,仿佛将一切都托付给了他:“那就麻烦你了。”
之后的一切,就像你生前经历的那般。
产屋敷耀哉自爆。
鬼舞辻无惨遭遇重创。
为了恢复伤势,直接选择将所有人都拉入无限城,意图让城中的上弦们,抹杀掉所有碍事的鬼杀队成员。
至此,人与鬼开启了最后的生死决战。
你跟五条葵落脚的地点不太对。
直接掉在了鬼舞辻无惨化作的大肉球附近。
凭借五条葵比较靠谱的结界术,你们并没有被他察觉,可随后而来的鬼杀队成员就没有这样好运了。
无数鬼杀队队员前赴后继,却根本伤害不了他分毫。
甚至,还成为了他恢复的养料。
现场惨烈异常。
你看不下去。
抬手扯了扯五条葵衣物,示意他带你离开。
五条葵毫不犹豫笑话你:“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弱,还学人家挑战极限,怎么样?只是这一点点血腥,就接受不了了,可千万别再丢人得吐出来啊。”
你没跟他耍嘴皮子。
只是拇指和食指捏住他腰上的肉,使劲拧了一圈,立刻疼得他龇牙咧嘴。
远离鬼舞辻无惨后,呼吸间不再是浓烈刺鼻的血腥气。
你深吸口气。
沉闷的心情平复了很多:“我或许是太弱了,只是看见那副场景,就受不了了,可你跟我不一样。你出身御三家,又是一顶一的咒术高手,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帮忙?产屋敷耀哉,是你的朋友,不是吗?”
五条葵在前面领路。
听着你的话,他前行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纠缠在他身上的,是无数枉死之人强烈的怨恨。”
“失去生命的恨意化作了极恶诅咒,使得产屋敷一族的孩子全都体弱多病,家主更是代代短命,以至于到了快要断绝的地步……这种恶咒,只能靠他们自己解除。”
“外人贸然插手,只会殃及自身。”
你有点新奇。
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闪过,可不等你抓住,就听他继续道:“你与你身边的这个咒灵,也是如此。想要解开束缚,只能由你亲自动手……”
“没必要。”
你打断他的话。
你从来没想过解开束缚。
唯一想过的是,是让他以咒灵的身份,再次死去。
他活着。
甚至,只要他存在。
就会打扰到你的人生。
只有他彻底消失,你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原本,你是想让加茂家祓除他的。
只可惜,加茂家也是个不中用废物,根本没排上用场。
这才让你不得不一直留着他。
在五条葵的带领下,你很快就见到了黑死牟。
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你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气息宛若山岳般厚重的上弦一,打工人冷硬的心脏还是情不自禁地悸了悸。
黑死牟并未察觉到身后异常。
拉开浮世绘隔扇,高大挺拔的身形转入满是莲花和曲桥的和室。
你安静注视着一切。
半晌,眸光动了动,收回目光。
这大概就是动过心,却又不断干净的后果。
即使曾经的好感早就化成了灰,可在脱离原本的困境后,就不由出现死而复燃的迹象。
有那么一瞬,你甚至都觉得让他得偿所愿地死掉,也不是不行。
可很快,你就从那份动摇中清醒了过来,转而揪了揪五条葵的衣袖:“快帮我看看,我身边的咒灵还在吗?有没有擅自行动什么的……”
五条葵扫了眼:“没有。”
你安心了。
站在走廊的尽头。
望着黑死牟抱着满身是血的女人出来,一步步朝你所在的方向走过来,稳定心神后,重新欣赏着他怪异却俊美的脸,内心重新被难以言说的恶趣味占满。
只要继国缘一不会出现,那黑死牟就不可能得到救赎。
他就只能像你知道的那样,在自我怀疑中痛苦死去。
这样想着,你难掩愉悦地笑出声。
可也许是身心太过放松愉悦了,在跟他们擦肩而过之际,那些让你振奋的手指发抖的雀跃情绪,潮汐般一股脑涌入大脑,过去的一幕幕宛若被激起的河底细沙,浮光掠影般自眼前闪过。
似乎过了很久。
又仿佛只有一瞬。
你忽的想起很久之前。
想起你作为琴叶活着的时候。
那个时候,你其实是不太想继续下去的。
女儿没了。
罪魁祸首终将死去。
言而无信的男人也早就化成了灰。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你这个不靠谱的母亲了。
死亡并不可怕。
可以去彼岸寻找女儿的死亡,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你几乎是毫不留恋地做出选择。
可现在不一样了啊!
你的女儿、你的儿子,都在不久之后的未来等着你。
如果那时候的你决定去死了,那现在的你,还能存在吗?
你不确定了。
连忙叫出娇娇,询问究竟是时间造就的因果更厉害,还是它所在的量子力学更胜一筹。
娇娇也震惊。
它竟然不知道你居然有了这么可怕的想法。
声调当即拔高一度,惊恐尖叫:“别呀别呀!那时候的你死了,没有完成过任务的我,肯定也就不存在了!这是直接从根本上抹除掉我!”
“而我不存在了,之前我们经历的那段时光,也就再无法被观测,数据湮灭还是小,关键你也就再也不可能见到自己的女儿了!”
“羽衣,快想想你的女儿!”
“没有我们横插一脚,桔梗经历的那些痛苦过往,就将再次成为现实!她会在痛苦中死去,以至于尸骨无存!”
“黑死牟,区区一个贱骨头而已,他配跟你女儿相提并论吗?解脱就让他解脱吧,你可千万别决定去死啊!”
……
……
至此,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缘一,你去吧。”
“去履行你未尽的使命,去跟你敬爱的兄长大人做个了断……只是,你记住了,不要认出她,更不要对她投以半分目光,就让她一个人待着,孤零零步入死亡,也别让任何人靠近她……”
只有如此,她才会想要活下去。
【我太可清楚如何激怒自己了】
你无比自嘲地想着。
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不可言说的复杂情绪。
沉甸甸堆满心头。
压得你胸口窒闷,根本喘不上来气。
你垂下白皙的眼睑。
望向自己纤尘不染的双手,心神恍惚。
如果这才是真实……那么,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为了一份毫无根据的怨恨和不甘,你杀了人。
你怨恨他。
发自内心憎恶他。
毫不犹豫伤害他。
毫不留情毁掉他的人生。
甚至,还自以为是的诅咒他,盼望他永永远远也无法得到解脱。
可现在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都是你自己!
是你让他不要认出你。
也是你让他带走黑死牟。
还是你让他不要看你一眼。
继国缘一,他只是按照你的话去做了而已。
五条悟偷觑向你。
他原本只是好奇你怎么突然变了心思,明明之前还是一副不想那只叫缘一的咒灵乱跑的架势,却在看清你脸颊的同时,愕然睁大眼。
“嗳?”
五条葵倒吸一口气。
手指指向你,一脸匪夷所思,“你怎么突然哭了?我刚刚也没说什么啊?总不至于是我惹你哭了吧?”
五条葵大惊小怪的呼喊,把你从几乎要把人淹没的汹涌情绪中拉回来。
你下意识摸向脸颊。
却只摸到一片冰凉湿润。
你没有回答。
侧身避开他,想要赶紧擦净脸上泪痕,可泪水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下。
很快,就将擦拭的手掌整个打湿。
五条葵似乎是于心不安了。
你越是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他越是歪着头,拿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瞅你。
你被看得恼火不已。
真是要被他没眼色的行为气死。
恼羞成怒之下,一巴掌拍在他好奇窥视的脑门上,使劲推开。
五条葵揉了揉有点痛的额头:“……不是我吧?不是我惹你哭的吧?”
你:“不是!”
五条葵松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唉,你们女子的心情还真是喜怒不定啊,莫名其妙就哭起来,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好麻烦的,真的很同情你以后的丈夫,竟然……”
你打断他的话:“我现在就很同情你的妻子。”
五条葵:“啊?”
你:“做你这种人的妻子,只是想想,就让人觉得眼前一黑,日月无光,根本活不下去。”
五条葵胸口中箭:“你在胡说什么啊?我可是身负五条家传术式的特级咒术师哎!想要嫁给我的人,能从京都排到东京!”
你:“你没有六眼。”
五条葵噎住。
冰蓝色的眼瞳不虞盯你,只是语气不复先前理直气壮:“就算没有六眼,用不了无下限术式,我也依旧是实力卓绝的咒术师!我可是会反转术式……”
你:“你没有六眼。”
五条葵被堵得脸色发青。
他声音很小,依旧在试图挽回颜面:“就算我是个没用的咒术师,可我做人还是挺好啊。不仅个头高,身材好,长得还好看,不仅如此,我还有钱!”
你唇瓣翕动。
刚要说什么,五条葵就代为重复:“我没有六眼!……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那样说你。”
你这才满意地闭上嘴。
五条葵悻悻。
时不时偷瞄你一眼,不甘心地嘟囔抱怨:“真是个小心眼的女人,我不就说了你一句吗?总是提起我没有六眼的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