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砚之眯起眼睛， 视线落在宋鹤眠微微鼓起的腮帮子上：“披萨在盘子里，你刚才低头在干什么？”
“我， 我就是低头看看地板，觉得这里的地板砖花纹挺特别的。”宋鹤眠急中生智，眼神却不敢看温砚之。
温砚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吗？什么花纹，让你看得这么入神？”
说着，他缓缓起身，作势要绕到宋鹤眠那边：“我也来欣赏一下。”
“不用不用！”宋鹤眠刚想摆手，想到可乐还在自己手里， 只能往后缩了缩身体，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普通的地板砖而已。”
“既然没什么好看的， 你刚才在低头做什么？”温砚之站在原地， 笑着问宋鹤眠。
宋鹤眠被他盯得已经有些抗不住。
温砚之接着说道：“拿出来吧，我都看见了。”
“什么东西？哥你在说什么啊？”宋鹤眠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三秒钟。”温砚之淡淡道，“三、二……”
“哥！”宋鹤眠见装不下去了， 只好把可乐拿出来放在桌上， 可怜兮兮地看着温砚之，“我就喝了一点点。”
“不是说好了喝橙汁吗？”
宋鹤眠没说话， 见温砚之要伸手拿走，赶紧护住杯子，“诶！诶！等等，先别着急啊！”
温砚之看着他这副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特意跑了两趟，就为了偷偷拿可乐？”
宋鹤眠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我现在就想喝。”
看着宋鹤眠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温砚之终究还是心软了：“就这一次，只能喝半杯。”
“真的？”宋鹤眠眼睛一亮，立刻保证道，“我一定只喝半杯！”
“下不为例。”
“知道了！”宋鹤眠开心地抱着可乐喝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眼睛。
回去的路上，宋鹤眠吃饱了就开始犯困，靠在副驾驶座上眼皮直打架。
被温砚之拉下车时，整个人还迷迷糊糊的。到家后直接倒在床上，秒睡。
午觉醒来，温砚之去了公司，宋鹤眠则在家里卡着时间直播。
八点一到，他就打开了直播间。
【终于直播了！！】
【宝宝我刚看到粉丝群里发的，以后是要每天直播吗？】
【今天穿的好帅】
……
宋鹤眠盯着满屏飞过的弹幕，眼睛都快看花了，忍不住笑出声：“好好好，慢点刷，我眼睛跟不上了！嗯对，以后每天都会直播……”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顺手抓起桌上的水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还不小心呛了一下：“咳咳。你们最近有没有什么想看的视频？推荐推荐，我周末的时候拍拍看。”
【宝宝跳舞！必须跳舞！】
【日常Vlog啊啊啊想看你吃饭！】
【那个换装转场超绝！眠眠拍肯定帅爆！】
【想看你撸猫！】
弹幕刷得更疯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要求都冒出来。
宋鹤眠看得头都大了，赶紧摆手，“要不这样，你们看到啥好玩的就@我，我去看看。能拍的我就试试，拍砸了可别骂我啊，行不行？”
【可以！】
【已艾特，莫辜负。】
【主包好像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宋鹤眠确实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然也不在周五开会准备挑选拍什么视频时，看到那么多小红点。
“怎么有这么多？！”宋鹤眠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惊讶。
王齐接过手机，大概看了看，和直播间里粉丝说的也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舞蹈视频，颜值视频，还有生活类的视频。
“这种Vlog的视频，你哪天出去玩的时候自己拍一个吧，拍完了让阿杰给你剪。”王齐慢慢分析着，“这周末先拍这个跳舞的吧，你回去先练练，明天出来拍。”
“行。”
“好，那大家就先散会吧。我也先走了啊。”一说散会，王齐就想溜，直接被宋鹤眠拦住了。
“你不能走。”宋鹤眠一把拽住王齐的衣角，“王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缺德啊？”
“哪有，嘿嘿。”王齐心虚地挠了挠后脑勺，眼神飘忽不定。
“这不马上就要考试了嘛，我还不是希望咱俩可以一起拿下驾照吗？”他试图把手从宋鹤眠的钳制中抽出来，未果。
“懒得和你计较。”宋鹤眠松开手，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偷偷告状……”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凑近了些，“你知道的。”
王齐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翻了个白眼：“你也太没人性了吧。”他做了个夸张的投降手势，“和你真没法沟通，走了啊。”
说着赶紧转身，生怕宋鹤眠反悔似的快步离开，走了几步还回头确认对方没跟上来。
“快走吧你，看见你就来气。”宋鹤眠没好气地说道。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透，窗外传来几声鸟鸣。
平时这个点还在梦里的宋鹤眠，破天荒地早起了。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温砚之还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惺忪的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被子因为他的动作滑下来一些，露出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
宋鹤眠正在找衣服，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温砚之，有些命苦地说道，“昨天回来光顾着玩手机了。忘学那个舞蹈了，我得先去公司仔细研究研究。”
温砚之揉了揉眼睛，撑起身子，“我今天公司没什么事，开车送你去。”说着就要掀开被子。
“别别别”，宋鹤眠赶紧按住被角，“你这几天累坏了，眼底下都有黑眼圈了。难得周末多睡会儿，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温砚之顺势握住了他的手，慢慢起身，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颊：“是我想送你。”声音还带着晨间特有的低哑，“可以满足我这个心愿吗？”
说完也不等回答，就往洗手间走，留下宋鹤眠愣在原地。
到公司楼下后，宋鹤眠拉着温砚之进了电梯。
穿过几条走廊以后终于到了化妆室。宋鹤眠推开门，心里莫名有些期待。
以前都是自己在家随便化化，这还是第一次享受专业化妆师的手艺。
化妆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男生快步走了进来。
“鹤眠哥！我是江予。”江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兴奋，“终于见到真人了！你比视频里还好看诶。”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化妆箱，动作利落却又透着几分雀跃。
刚准备继续说什么，余光瞥见坐在旁边沙发上的温砚之，眼睛瞬间亮了。
“哇，这位是？”
“这是我男朋友，温砚之。”宋鹤眠有些骄傲地说道。
温砚之朝着江予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江予看看宋鹤眠，又看看温砚之，恍然大悟的表情藏都藏不住，“原来你们是一起的呀！难怪，我就说鹤眠哥眼光肯定特别好。”
他一边调试化妆品一边忍不住感叹：“你们俩站在一起真的太般配了，一个温柔一个帅气，简直是天生一对！”
宋鹤眠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温砚之。
温砚之则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但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江予的手法确实专业，不过二十分钟，妆容就完成了。
“搞定！”江予退后一步欣赏着自己的作品，“鹤眠哥，这个妆容真的绝了。”
温砚之从沙发上站起身，目光落在宋鹤眠脸上便移不开了。
精心打理过的宋鹤眠比平时更加夺目，原本清俊的五官被勾勒得愈发立体，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
“哥，别看了。”宋鹤眠故意凑近，“去练习室吧。”
练习室里，宋鹤眠打开手机里存的视频。这是最近很火的一个舞蹈，动作不算太难，但胜在节奏感强，看起来特别帅气。
“我先看两遍。”宋鹤眠认真地盯着屏幕，一边看一边小幅度地比划着动作。
虽然没有专业学过舞蹈，但宋鹤眠的身体协调性不错，看了几遍后就开始试着跟音乐。
刚开始还有些生疏，但很快就找到了感觉，动作越来越流畅。
温砚之靠在练习室的镜子旁，安静地看着。
宋鹤眠跳舞时的样子和平时不太一样，少了几分在自己面前的娇气，多了些专注和认真。
每一个转身、每一个定点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配上那张精致的脸，确实很抓人眼球。
“哥，你觉得怎么样？”练完一遍，宋鹤眠微微喘着气走过来，额头上沁出薄汗。
“很好看。”温砚之递过毛巾，声音里带着笑意，“难怪你的粉丝那么多。”
一小时后，拍摄团队陆续到齐。摄影师、灯光师、场务都各就各位。
“鹤眠，有个广告找你，顺便做个推广吧。”王齐拿着一套崭新的服装走过来。
是一件设计感十足的oversize短袖，黑色底色上印着品牌独特的图案，搭配同色系的工装裤，整体风格偏街头潮流。
宋鹤眠接过衣服去换装。再出来时，温砚之的呼吸微微一滞。
宽松的版型反而凸显了宋鹤眠的好身材，露出的手臂线条流畅，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慵懒又不失力量感的气质。
刚才的精致妆容配上这身装扮，完全是另一种风格的惊艳。
工作人员迅速布置好场地，选定了练习室里一面纯白的墙作为背景。
陈凯调试着设备，王齐在旁边打光。
音乐响起，宋鹤眠的每一个动作都踩在节拍上，表情管理恰到好处，完全知道怎么在镜头前展现最好的自己。
温砚之站在旁边，看着正在跳舞的宋鹤眠，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宋鹤眠工作时的样子，带着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
第27章 心事
“哥， 我拍完了。”宋鹤眠推开更衣间的门，怀里抱着刚换下来的衣服， 额前的碎发还有些湿润，“走吧。”
温砚之还在发呆，刚才那一幕像是刻进了脑子里。听见声音才猛地回过神，慌忙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等等，先别动。”
“啊？”宋鹤眠愣了一下。
“我给你拍张照。”温砚之举起手机，“就站那儿就行。”
“哦……好。”宋鹤眠虽然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乖乖靠在墙边， 下意识理了理头发， “这样可以吗？”
温砚之连按了好几下，又点开相册仔细看了看， 嘴角不自觉上扬：“行了， 上车吧。”
坐进车里，宋鹤眠还是有点懵。他偷偷瞄了眼正在系安全带的温砚之，今天的他好像有点不一样。
“哥。”他终于忍不住了，“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拍照啊？”
温砚之启动车子， 瞥了眼后视镜准备倒车。听到这话， 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笑着说道：“这不是第一次看你跳舞嘛， 得留个纪念。”
“就这样？”宋鹤眠歪着头看他，故意拖长了声音，“那平时怎么不给我拍？”
“瞎说什么呢。”温砚之腾出一只手，在他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你素颜的时候我不是也天天看？就是今天比较特殊而已，记录一下。”
说完又补充道：“以后我每天给你拍可以吗？”
“行吧行吧，那回家就要给我拍！”宋鹤眠笑得眼睛弯弯的， 心里却在琢磨另一件事。
他悄悄摸出手机，给王齐发消息。
【宋鹤眠：有江予的微信吗？有的话给我发过来。】
【王齐：？怎么突然要这个。】
【宋鹤眠：就是觉得他化妆技术特别好，想加个好友。】
【王齐：行吧，我推给你。】
拿到联系方式后，宋鹤眠赶紧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腿上，装作若无其事地望向窗外，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什么时候找江予学学他的技术。
晚上八点，宋鹤眠准时开了直播。桌上摆着温砚之给他买的一堆零食：薯片、果干、小饼干，看着就让人嘴馋。
他随手抓了一袋芒果干，撕开包装的声音在麦克风里格外清晰。
“哎呦，今天人挺多啊。”宋鹤眠瞄了眼直播间人数，差点被芒果干呛到，“破万了？我没看错吧？”
弹幕刷得飞快：
【主播吃的啥？看着好香】
【鹤宝！今天的转场视频绝了！能不能出个教程？】
【开场舞开场舞！！！不跳不让吃零食】
【装什么装，这种卖脸的有什么好看的】
【无聊透了，还不如去看隔壁】
【楼上的麻烦自己滚，没人求你看】
宋鹤眠嚼着芒果干，眯起眼睛盯着屏幕。这些黑子怎么跟约好了似的，一个个都是新注册的小号，头像都懒得换。
“别吵架啊大家。”他拍了拍手，“我现在就把那几个挑事儿的踢出去啊。”
鼠标点击声响起，几个ID瞬间从直播间消失。
宋鹤眠嘴里嚼着芒果干，心里却直犯嘀咕：这些都是谁请的黑粉啊？一看就是花钱买的水军。
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谁要搞他，索性也就不想了。
他把手中空空如也零食袋放到旁边，继续直播道：“来，咱们继续。”
直播间的弹幕还在疯狂刷屏，粉丝们各种花式挽留，宋鹤眠笑着跟大家道了晚安，才按下了下播键。
屏幕暗下来的瞬间，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推开房门，煤球正可怜巴巴地蹲在门口，小爪子还保持着扒门的姿势。
看到宋鹤眠出来，立刻“喵呜”一声扑了过来，声音瞬间从凄厉变成了撒娇的夹子音。
“你这戏精。”宋鹤眠哭笑不得，弯腰把煤球抱起来，“刚才叫得跟要拆家似的，现在装乖了？”
煤球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宋鹤眠抱着它来到沙发上，随手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温砚之还没回来。
下午的时候温砚之说晚上有个饭局，让他不用等。
商场上那些弯弯绕绕的事宋鹤眠不懂，但他知道这种应酬最累人。想到这里，他起身去厨房煮了壶醒酒汤，又切了些水果放在保鲜盒里。
做完这些，他靠在沙发上刷着手机，煤球趴在他腿上打呼噜。
明天一定要去驾校了，宋鹤眠在心里第N次对自己说。总不能老让温砚之的司机接送，他也想偶尔去接温砚之下班。
应酬刚结束，温砚之松了松领带，正要给司机小张打电话，手机先震动起来。
他以为是宋鹤眠发来的消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结果看到发件人是父亲时，笑意瞬间凝固。
几张照片接连弹出来：停车场里两人并肩走着，披萨店里对坐吃饭，最后一张让温砚之愣了一下：宋鹤眠站在室外的吸烟室，夜色模糊了他的表情，只能看到烟雾缭绕的侧影。
温砚之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
他不是介意宋鹤眠抽烟，只是很想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他？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还是说，宋鹤眠并不信任他到可以分享这些的程度？
紧接着，父亲的指责如潮水般涌来：
【这就是你拒绝相亲的原因？】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一个网络主播！】
【我和你妈辛辛苦苦培养你，就是为了让你跟这种人厮混？】
【太让我失望了，砚之。】
消息还在不断弹出，每一条都像一根针扎在温砚之心上。
不是因为内容本身，而是因为这种熟悉的窒息感。从小到大，他就像个提线木偶，每一步都要按照父母设定好的轨迹走。
他突然觉得很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今晚的酒好像格外上头，他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后退的霓虹。
“温总，到了。”小张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温砚之道了谢，下车时脚步有些虚浮。
电梯上升的过程里，他一直在想该怎么跟宋鹤眠开口。
他知道宋鹤眠一开始接近自己是为了钱，但他也看得出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宋鹤眠看他的眼神变了，变得真诚而炙热。
可即使这样，宋鹤眠遇到真正的烦心事还是不愿意对自己说吗？
温砚之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矛盾，他想要的是完全的信任，可对方给他的，永远像隔着一层薄纱。
可当他打开家门，看到宋鹤眠从沙发上跳起来的瞬间，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哥你回来啦！”宋鹤眠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小跑过来，鼻子动了动，“喝了不少吧？我煮了醒酒汤，还热着呢。”
说着就要去厨房，被温砚之拉住了手腕。
“怎么了？”宋鹤眠回头，发现温砚之正定定地看着他。
“没什么。今天直播的怎么样？”温砚之松开手，跟着他进了厨房。
宋鹤眠一边盛汤一边絮絮叨叨：“今天直播的时候，有好几个黑粉，也不知道谁要搞我，从哪里找的这些人啊。对了，煤球今天可黏人了，我直播的时候一直扒门，那声音，太凄惨了。”
温砚之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汤，听着宋鹤眠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今天的琐事。
厨房的暖黄灯光打在宋鹤眠脸上，让他整个人都柔和起来，心中的烦闷也减轻了不少。
宋鹤眠在温砚之刚回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他情绪不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想让对方开心一点。
温砚之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担忧，一一回应他的话语，还捏了捏他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要不要吃点水果？”宋鹤眠打开冰箱，指了指里面的小盒子，“我切了西瓜，冰镇过的。”
“不用。”温砚之放下碗，“我先去洗澡。”
看着温砚之略显疲惫的背影，他想问怎么了，想说些什么让温砚之开心起来，但又怕自己笨嘴拙舌的反而添乱。
最后，他只是默默收拾了碗筷，又给温砚之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
躺在床上时，两人都没有马上入睡。
温砚之背对着宋鹤眠，闭着眼睛却毫无睡意。他在想，如果宋鹤眠知道了这些压力，会不会选择离开？
宋鹤眠则在想，温砚之为什么不高兴？但猜来猜去也没什么方向，让他莫名有些烦闷，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房间里只有空调轻微的运转声，煤球不知什么时候跳上床，在两人中间找了个位置趴下。
宋鹤眠看着温砚之的背影，突然很想抱抱他。犹豫了几秒，他还是伸出手，从背后环住了温砚之的腰。
温砚之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他握住宋鹤眠的手，轻轻捏了捏。
“睡吧。”温砚之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宋鹤眠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
在这个小小的卧室里，在彼此的体温中，暂时忘记外面世界的纷扰。
煤球在他们中间打起了小呼噜，像是这个秘密的守护者。
第28章 坦白
清晨的驾校还算清静， 只有几个早起的学员在练车场上慢吞吞地练习。
宋鹤眠买了瓶冰水，找了棵大树靠着， 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冰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八月的天，早上八点就已经热得让人烦躁。他昨晚一夜没睡好，现在脑袋嗡嗡的，汗水从额角滑下来，他用手背随意抹了一把。
手机震了一下，是温砚之发来的消息：【早饭吃了吗？】
宋鹤眠盯着屏幕看了半天， 大拇指在键盘上悬着， 打了“还没”两个字，停顿几秒又一个个删掉。
接着打“刚吃完”， 皱了皱眉， 又删了。最后只敲了个：【吃了】
其实他什么都没吃，但现在哪有心思吃饭。他满脑子都是该怎么跟温砚之坦白：说什么？怎么说？说了之后呢？
越想越烦，他干脆把手机塞进口袋，仰头靠在树上， 闭上眼睛。
树皮有点粗糙， 隔着薄薄的T恤硌得后背有点疼，但他懒得动。
“哟！”一个欠揍的声音突然响起， “怎么一大早就在这装深沉？”
宋鹤眠睁开一只眼，看到王齐的脸。这家伙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荧光黄马甲，看起来有点蠢。
“走开。”宋鹤眠有气无力地说。
“啧啧啧，这火气。”王齐完全不在意，找了个地方在他旁边蹲下，膝盖发出咔嚓一声，“我说你这是怎么了？几天不见， 怎么这么颓废了？”
宋鹤眠懒得理他，直接往地上一坐，也不管脏不脏。
早上的地面还带着点凉意，水泥地上有些细小的沙砾，硌得屁股有点疼。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腿伸直。
王齐见状，也跟着坐下来，坐下的时候还夸张地哎哟了一声，揉着腰嘟囔：“老了老了，腰不行了。”然后用胳膊肘捅捅宋鹤眠：“说正经的，是不是跟温砚之闹别扭了？”
“你怎么知道？”宋鹤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废话，能让你愁成这样的，除了温砚之还能有谁？”王齐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啪地一声打开打火机，火苗窜起来又熄灭。
他皱着眉又打了一次，这才点着。深吸一口后，递给宋鹤眠一根，“来一根？”
宋鹤眠摆摆手：“没心情。”
“哦豁？”王齐挑眉，嘴角叼着烟说话有点含糊，“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宋鹤眠沉默了一会儿，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其实也没有闹别扭，就是我心里有点难受，我想和他坦白。”
“坦白什么？我去！渣男！你不会出轨了吧？”
“滚你的！”宋鹤眠踢了他一脚，鞋尖正好踢在王齐小腿上，留下一个灰扑扑的鞋印，“是……就是我一开始接近他的目的。”
王齐吸烟的动作顿了一下，烟灰掉在裤子上，他慌忙拍掉：“哦？”
“嗯。”宋鹤眠把脸埋在膝盖上，声音闷闷的，“我一开始就是为了钱才答应和他在一起的，后来相处的时候也确实有点演的成分。虽然现在是真的喜欢他了，但总觉得这事儿像个定时炸弹。”
“等等等等。”王齐掐灭烟，在地上碾了两下，烟头发出嘶嘶的声音，“你确定要说？可你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就是因为好好的，我才更心虚，总感觉好像有个污点一样。”宋鹤眠抬起头，眼睛有点红，“温砚之对我太好了。他那么认真的一个人，要是知道我一开始是骗他的……”
“那你现在是真心的啊。”
“可一开始不是啊！”宋鹤眠有点急了，手在空中胡乱比划着，“而且我到现在还有很多事瞒着他，感觉自己干过的坏事数都数不清。”
王齐看着宋鹤眠着急的样子，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感觉。他忽然意识到，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宋鹤眠，内心深处或许是个极度较真的理想主义者。事情发展到现在，宋鹤眠越是珍惜温砚之，越是真心实意，反而越会被当初的谎言折磨。
他想了想，伸手拍了拍宋鹤眠的后背：“谁以前没干过一些蠢事呢，至于吗？”
“你不懂。”宋鹤眠摇摇头，头发晃来晃去，“温砚之他太完美了。家世好、有教养、事业有成，我呢？高中毕业，脾气还有点差，缺点一堆，凭什么啊？”
“那我觉得你说的不对，你也有优点啊。你不能只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面啊。再说了，我就觉得你们俩很般配啊。”王齐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安慰道。
“哦？那你说几个我听听。”说到这儿，宋鹤眠好像也不那么伤心了，一心只想着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有什么优点。
王齐被他这突然的热情整懵了，挠了挠后脑勺，头发被挠得更乱了，“额，额……就你现在让我说，我一时半会儿肯定也想不起来啊。”
宋鹤眠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嘴角耷拉着，整个人又缩回去靠在树上。
“哎哎哎，你别这样啊！”王齐慌了，赶紧摆手，“但你放心，你身上还是有很多优点的！真的！不然我也不会老和你说话啊。”
“比如？”宋鹤眠斜眼看他，明显不信。
王齐急得抓耳挠腮，手指头一个个掰着数：“你看啊，你长得帅！这总算吧？”
宋鹤眠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优点。”
“怎么不算！”王齐理直气壮，“你知道多少人想长你这样还长不出来吗？还有还有，你直播做得好，粉丝那么多，这也是本事啊！”
看宋鹤眠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点，王齐继续绞尽脑汁：“你还仗义！还记得以前咱们在街上碰上过好几个小混混吗？虽然你也打不过他们，还害的咱俩一起挨了一顿揍，但你当时挺身而出，我印象特别深刻！”
宋鹤眠的嘴角忍不住勾了一下，但很快又压下去：“就这些？”
“当然不止！”王齐拍着胸脯，“你还特别真实，不装。现在这年头，装逼的人太多了，像你这种有啥说啥的，反而让人觉得舒服。”
听着王齐夸了自己半天，宋鹤眠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点。
“可我还是有点害怕。”宋鹤眠打断他，手指不自觉地抠着矿泉水瓶上的标签，撕下来一条又一条，“害怕他哪天突然发现，我根本配不上他。害怕这一切都是偷来的，迟早要还回去。”
王齐沉默了。他认识宋鹤眠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脆弱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王齐才开口，声音也认真起来：“那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说了，他真的接受不了怎么办？”
“我不知道。”宋鹤眠苦笑，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但是再这样瞒下去，我自己先撑不住了。每天看着他对我那么好，我心里……”
他把手放在胸口，做了个往下压的动作，“就跟有只手在掐着我脖子似的，喘不过气。”
“那温砚之那边有什么反应吗？他发现什么了？”
“没有，应该没有。”宋鹤眠想了想昨晚温砚之的异常，用手指戳着地上的蚂蚁，“不过他昨天晚上情绪好像有点不对，但我问了他也不说。”
王齐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你有没有想过我之前说的话，说不定人家早就知道了呢？”
“不可能。”宋鹤眠立刻否认，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演技那么好。”
“得了吧你。”王齐嗤笑，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就你那点演技，也就骗骗你自己。人温砚之是做生意的，什么人没见过？你那点小心思，说不定人家看得一清二楚。”
宋鹤眠愣住了，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捏得咔咔响。
“而且你想想，”王齐继续说，一边说一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如果他真的一点都没察觉，为什么还对你这么好？要么是他真的傻，要么就是他不在乎。”
“他才不傻。”宋鹤眠下意识地维护，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那不就得了。”王齐拍拍他的肩膀，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我觉得吧，你要真想说就说，但也别把人家想得那么脆弱。搞不好人家早就知道了，就等着你自己坦白呢。”
宋鹤眠没说话，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石子滚出去几米远，撞在旁边栅栏处。
这时候，教练在远处喊：“王齐！该你了！”声音在空旷的练车场回荡。
“来了！”王齐应了一声，手撑着地站起来，地上的土灰扑扑地飞起来，呛得宋鹤眠咳嗽了两声。“行了，别想太多。真心换真心，没那么复杂。”
说完，他小跑着去了训练场，跑了两步又回头喊：“回去好好交流一下！”
宋鹤眠还坐在树下，看着王齐笨拙地倒车，方向盘打得太急，车屁股差点撞上桩子，教练在旁边急得直跳脚。
他突然笑了一下，这家伙嘴是毒了点，但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温砚之：【中午想吃什么？我让小张订餐。】
宋鹤眠看着屏幕，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感受屏幕的温度。这次，他很快回复：【想吃排骨！】
那边停顿了几秒：【好，我让小张去订。我现在去接你。】
宋鹤眠盯着屏幕，深吸一口气，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得先迈出第一步吧。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点麻的腿。
今天，就今天吧。把一切都说清楚。
第29章 我好心疼你
中午的阳光毒辣得很， 晒得地面都在冒热气。宋鹤眠找了个阴凉处，蹲在地上等温砚之来接他。
光是等待太无聊， 他从旁边捡了根小树枝，在地上画来画去。
先是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圆，然后又在里面加了两个点当眼睛，一条弧线当嘴巴，画出了一个简陋的笑脸。
他盯着那个笑脸看了两秒，又用树枝把嘴巴的弧线改成了向下，变成了哭脸。
“幼稚。”他小声嘟囔， 却还是继续画着。
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视线里， 挡住了阳光。
宋鹤眠还在专心致志地给他的火柴人加头发，嘴里念念有词：“要不要给你加个领带呢……”
“在画什么？”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宋鹤眠猛地抬头， 阳光刺得他眯起眼睛， 温砚之逆着光站在那里，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看起来比平时随意了些。
“哥你来了！”宋鹤眠慌忙站起来，起得太急， 蹲麻了的腿差点没站稳， 踉跄了一下。温砚之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慢点。”温砚之皱眉，“蹲多久了？”
“没多久。”宋鹤眠甩甩腿， 把树枝随手扔进垃圾桶，拉着温砚之就往停车的地方走，“快走快走，要热死了。”
温砚之看了眼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涂鸦——火柴人、笑脸、哭脸，还有几个看不出是什么的图案，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车里的冷气一开，宋鹤眠舒服地长叹一声， 整个人瘫在座椅上：“活过来了。”
“今天这么热还去驾校？”温砚之一边开车一边问，“可以等天凉快点再去。”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宋鹤眠擦着额头的汗，“早学完早解脱。”
温砚之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午饭已经让小张送回家了，都是你爱吃的，回去以后好好吃饭。”
“真的？”宋鹤眠眼睛亮了，“我都饿扁了。”
话虽这么说，但宋鹤眠的心思明显不在吃的上面。
他偷偷瞄着温砚之的侧脸，在脑子里演练着待会儿要说的话。要不要先铺垫一下？直接说会不会太突然？万一温砚之生气了怎么办？
“在想什么？”温砚之突然开口。
“啊？”宋鹤眠吓了一跳，“没、没什么。”
“从上车就心不在焉的。”温砚之等红灯的时候转头看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中暑了？”
说着就要伸手摸他的额头。
宋鹤眠躲开了：“没有没有，就是有点累。”
温砚之收回手，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回到家，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
宋鹤眠本来是真的饿了，可一坐到餐桌前，看着温砚之给他夹菜的样子，嘴突然像打了结一样。
“怎么不吃？”温砚之注意到他只是在戳着碗里的饭。
“吃呢吃呢。”宋鹤眠赶紧夹了块排骨，机械地嚼着。平时爱吃的菜现在尝起来味同嚼蜡。
接下来的饭吃得格外安静。宋鹤眠努力装作正常的样子，但手一直在微微发抖，筷子好几次差点掉下来。
吃完饭，收拾碗筷的时候，宋鹤眠说：“你先去休息，我来收拾。”
“一起吧。”温砚之挽起袖子。
两人并肩站在厨房里洗碗，水声哗啦啦的，谁都没说话。
宋鹤眠偷偷看了温砚之好几眼，每次都欲言又止。
“要不要喝点茶？”洗完碗，温砚之问。
“不了。”宋鹤眠擦着手，毛巾都快被他搓烂了，“我们去卧室吧。”
卧室里，两人面对面躺在床上。床垫微微下陷，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煤球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跃跳上床，在他们中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尾巴还悠闲地甩来甩去，呼噜声震天响。
“煤球，下去。”宋鹤眠今天难得把煤球抱下了床。煤球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爪子还勾着他的衣服不肯松开。
煤球不满地叫了一声，声音拖得老长，像是在控诉。但看宋鹤眠态度坚决，还是乖乖地跳下床，一步三回头地走到猫窝里，趴下时还重重地哼了一声。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只能听到窗外偶尔传来的鸟叫声，还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声响。
“哥？”宋鹤眠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哑。
“嗯。”温砚之应了一声，躺在床上看着他。
“我有些事要告诉你。”宋鹤眠低着头，手指不停地绞着床单，把平整的床单扯出一道道褶皱，“你听完可能会很生气，可能会讨厌我。但我不想再瞒着你了。”
温砚之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落在宋鹤眠微微发红的耳尖上。
宋鹤眠深吸一口气，胸膛明显地起伏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一开始答应和你在一起，其实都是为了钱。”
话一出口，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煤球都停止了舔毛，抬头看向他们。
宋鹤眠不敢抬头看温砚之的表情，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指，“我当时只是想着有吃有住就行，不想努力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可是后来，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真的。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假，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我……”
“还有吗？”温砚之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
宋鹤眠愣了一下，猛地抬头看他。温砚之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没有愤怒，没有失望，就像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还有”宋鹤眠牙齿咬得咯咯响，“我很任性，脾气也不好，我……”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头也越来越低，恨不得埋进被子里：“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说完这些，宋鹤眠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肩膀耷拉下来，他等着温砚之的反应：是愤怒？失望？还是让他滚？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宋鹤眠的手心全是汗。可是等了很久，什么都没有。没有怒吼，没有指责，甚至没有叹气声。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眼睛先看到温砚之的下巴，然后是嘴唇，最后才敢看他的眼睛。
温砚之正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很复杂：有无奈，有心疼，还有一些宋鹤眠看不懂的东西。
“你说完了？”温砚之问，语气平淡得就像在问今天吃什么。
宋鹤眠点点头，又慌忙摇摇头，头发被甩得乱七八糟：“嗯。对不起。”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哽咽着说出来的，鼻子一酸，眼眶有点红。
“我知道。”
“什么？”
“这些事，我都知道。”温砚之叹了口气，那口气长得像是要把这些天的疲惫都吐出来。
他伸手摸了摸宋鹤眠的头，手指穿过柔软的发丝，动作很轻柔，“从一开始就知道。”
宋鹤眠彻底傻了，嘴巴微张，半天说不出话来。“你知道？”他结结巴巴地问，声音都变调了，“从一开始？”
温砚之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宋鹤眠的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他慌忙用手背去擦，却越擦越多，“你知道我是骗子，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爱你。”温砚之抽了几张纸巾，轻轻擦拭着他的眼泪，“我不在乎这些，我好心疼你。我知道，等你想说了一定会告诉我的。”
“是这样吗？”宋鹤眠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那哥你就不生气吗？”
“我从来都没有生气啊。”温砚之坦诚地说，“我只觉得幸运。”说完，还亲了亲宋鹤眠的脸。
宋鹤眠彻底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幸、幸运？”声音都破音了，“哥你是不是发烧了？我骗了你！你居然说幸运？”
他伸手就要去摸温砚之的额头，被温砚之抓住手腕，笑着按了回去。
宋鹤眠突然又想哭了，但这次是感动的。他一头扑进温砚之的怀里，用力抱着自己的爱人，像是要把对方揉进身体里。
他在温砚之怀里蹭了半天，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随后小声问道：“哥，我还想问一件事，你昨天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累？”
温砚之愣了一下，“是因为……”他刚要开口，宋鹤眠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王齐发来的消息：【坦白了没？还活着不？需要我去收尸吗？】
宋鹤眠哭笑不得，把手机给温砚之看：“这傻子。”
温砚之看着信息，嘴角勾了勾，但想到昨晚的事，表情又有些复杂。
“所以，你昨天到底为什么不高兴？”宋鹤眠执着地问，还带着哭过的红肿，“是工作的事吗？”
说到这个，温砚之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种眼神让宋鹤眠莫名想起了煤球以前逗弄小虫子时的样子：明明已经抓住了，却偏要慢慢玩。
宋鹤眠感觉到一种危险的气息，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屁股在床单上蹭出细微的声响。
但缩了两秒，他又觉得自己这样太怂了，不符合他的气势，立刻又贴了回去，整个人都挂在温砚之身上，手臂环着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撒娇：“到底是什么事啊，哥你快说啊！”尾音拖的老长。
第30章 谁要害我？！
“确定让我说？”温砚之挑了下眉， 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
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点开了一张图片， 然后慢条斯理地把手机递过去，“给，自己看。”
宋鹤眠有些疑惑地接过手机，脑袋还靠在温砚之肩膀上，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到底什么事啊，搞这么神秘，该不会是……”
话音戛然而止。
照片上， 是他靠在吸烟室外墙上抽烟的背影。虽然因为光线和距离的关系有些模糊， 但那个姿势、那件衣服，分明就是那天聚餐后的他。
宋鹤眠的瞳孔地震了。
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 他慌忙抓住， 然后猛地抬头看温砚之。
温砚之就在旁边看着他地看着他，嘴角还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哥，”宋鹤眠的大脑飞速运转，“这、这不是我！”
温砚之挑眉：“哦？”
“真的！你看这照片这么糊， 说不定是认错人了！”
宋鹤眠开始睁眼说瞎话， 还把手机举到温砚之面前，一本正经地分析， “你看啊，这个人的身形虽然有点像我，但是，但是这个站姿！对，站姿！我从来不会这样站着的！”
“是吗？”温砚之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表演，“那你平时怎么站？”
“我平时！”宋鹤眠立刻站起来，在床上比划， “我是这样的，很直！绝对不会这样吊儿郎当地靠墙上！”
说着还挺了挺胸，努力装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温砚之差点笑出声：“这么严格要求自己？”
“对啊！”宋鹤眠一边说一边偷看温砚之的表情，见他似乎没有很生气，胆子又大了起来。他扑回温砚之怀里，抱着他的腰撒娇，“哥，这真的不是我，肯定是哪个长得像我的人！”
“嗯，长得像你，穿得也像你，连那天戴的手表都一模一样。”温砚之淡淡地说，“这个人还真是巧。”
宋鹤眠：“……”
完了，暴露了。
他僵在温砚之怀里，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几秒，突然灵光一闪，立刻改变策略。
“哥，我错了！”宋鹤眠果断认错，双手抱着温砚之的脖子，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声音可怜巴巴的，“我就是那天聚餐喝多了，一时没忍住，就抽了一根。真的就一根！”
他竖起一根手指在温砚之面前晃。
“就一根？”温砚之捏住他的手指。
“两根。”宋鹤眠小声改口，然后赶紧补充，“但是我真的在戒了！你看我这几天都没抽！身上都没烟味了！”
说着还凑到温砚之面前：“不信你闻！”
温砚之被他逗笑了，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我昨天不高兴，不是因为你抽烟。”
“啊？”宋鹤眠捂着额头，一脸懵，“那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你不告诉我。”温砚之认真地看着他，“我以为你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一个人躲起来抽烟，却不愿意跟我说。”
宋鹤眠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哥，”他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不是的，我没有烦心事，就是单纯想抽。”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就是刚刚说的那样，我怕你觉得我不好。”宋鹤眠低下头，声音闷闷的，“还怕你知道了会失望。”
温砚之叹了口气，把他拉进怀里：“我不会失望的，我只会担心你。”
宋鹤眠有些愧疚地在他怀里蹭了蹭，然后抬起头：“等等，这照片谁发给你的？谁要害我？！”
他猛地坐起来，一脸愤愤：“让我知道是谁，我非得……”
“我父亲。”温砚之淡淡地说。
宋鹤眠：“哦。”他默默地缩回温砚之怀里，小声嘟囔：“那算了。”
温砚之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胸腔的震动让宋鹤眠也跟着晃了晃。
“温砚之！”宋鹤眠恼羞成怒，扑过去要捂他的嘴。
两人在床上闹成一团，煤球在旁边看着，打了个哈欠，又继续舔毛。
这对愚蠢的人类，它都看腻了。
解决掉心头大患以后，宋鹤眠整个人都轻松了。
每天去驾校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连教练都纳闷这孩子最近怎么这么积极。
这天刚练完车，宋鹤眠正蹲在树荫下喝水，王齐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
“哟，看来这是和好了啊。”王齐挑了挑眉，还故意用胳膊肘捅捅他，“前几天那个要死要活的林黛玉呢？怎么今天红光满面的？”
“滚！”宋鹤眠被水呛了一下，咳得满脸通红，“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王齐一脸无辜，“前几天你那样子，我还真担心你要出家当和尚呢。”
宋鹤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地说：“反正多谢你了啊这次。”
“哎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行了，别打趣我了。不过，说真的，那天要不是你开导我，我估计还在那钻牛角尖呢。”
“所以呢？”王齐眼睛亮了，搓着手指，“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宋鹤眠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说道：“我请你吃饭怎么样，你想吃什么都行。”
“真的？”王齐眼睛更亮了，“那家新开的日料店，人均八百那个？”
“……”
“你怎么不去抢？”
“你刚才说的，想吃什么都行。”王齐理直气壮，“男人说话要算话。”
宋鹤眠刚要说话，手机响了。是温砚之发来的消息：【中午想吃什么？】
看到消息的瞬间，宋鹤眠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柔和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连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啧啧啧。”王齐在旁边看得直摇头，“看看你这个样子，恋爱脑没救了。”
“要你管。”宋鹤眠一边回消息一边说，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打字：【想吃可乐鸡翅！】
后面还加了个撒娇的表情包。
“你俩腻不腻歪？”王齐假装要呕吐，“我的天，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懂什么。”宋鹤眠收起手机，一脸得意，“这叫情趣。”
“得了吧，就你还情趣。”王齐嗤笑，“对了，你坦白之后，他怎么说的？真的一点都不生气？”
提到这个，宋鹤眠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他说他早就知道了。”
“我就说吧！”王齐一拍大腿，“你那演技，也就骗骗你自己。人家是做生意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但他还是选择和我在一起。”宋鹤眠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他还说我什么样子他都喜欢。”
“哎哟喂，这狗粮撒的。”王齐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他对我特别好，我以后要对他更好！”宋鹤眠认真地说，然后像想起什么似的，“不过他爸妈那边好像不太同意我们的事。”
“其实也正常。”王齐了然地点了点头，“人家那种家庭，肯定希望找个门当户对的。”
宋鹤眠被他说得有点泄气，蔫蔫地低下头。
“哎，其实也没事。”王齐见状，赶紧安慰，“温砚之不是站你这边吗？有他护着，怕什么？”
“话是这么说。”宋鹤眠用树枝在地上画圈圈，“但我不想让他太为难。”
“那你准备怎么办？”
“努力赚钱呗。”宋鹤眠抬起头，眼神坚定，“虽然可能永远也赶不上他们家的水平，但至少要让他们看到我的诚意。还有，我得改改我那些坏毛病。”
“比如抽烟？”
“你怎么知道？”
“废话，你以为你藏得多好？”王齐鄙视地看着他，“上次聚餐完你去抽烟，我都看到了。”
宋鹤眠心虚地摸摸鼻子：“那个已经被温砚之发现了。”
“然后呢？”
“然后，”宋鹤眠想起昨天的事，耳朵有点红，“他说不是因为我抽烟生气，是因为我不告诉他。他以为我有什么烦心事。”
王齐愣了一下，然后长长地“哦”了一声：“难怪你死心塌地的，他这是真的在乎你啊。”
“那当然。”宋鹤眠得意地扬起下巴，“我眼光好着呢。”
“得了吧，明明是人家眼光好，居然看上你这个骗子。”
“王齐！”宋鹤眠扑过去要掐他，两人在树下打闹起来。
这时，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驾校门口。车窗降下来，露出温砚之的脸。
“哥！”宋鹤眠立刻丢下王齐，跑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顺路，来接你回家吃饭。”温砚之说着，看了眼还在树下的王齐，“要不要叫你朋友一起？”
王齐赶紧摆手：“不了不了，我可不想当电灯泡。”
“那改天吧。”温砚之点点头，“改天请你吃饭，谢谢你开导他。”
“那我可要吃贵的啊，温总不会心疼吧？”
“当然不会。”温砚之也笑了。
宋鹤眠已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还不忘朝王齐做了个鬼脸：“活该你单身！”
“宋鹤眠你个没良心的！”王齐在后面叫，但脸上却是笑着的。
车子开走了，王齐站在原地摇摇头：“这两个人啊，真是。”
话没说完，他的手机响了。是他妈催他回家相亲的消息。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