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半辞有些不悦。
看见他受伤, 还要他做这做那,多说两句就质疑他,还封锁他的活动区域, 他越来越觉得国王除了脸一无是处,卡兰就不会这样。
他决定二周目也不要攻略国王了。
惨白的日光洒在古老的城堡庭院中,一个男人穿过斑驳的树影, 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男人穿着笔挺的黑色燕尾服,停在城堡一处偏僻的角落时, 周围的空气静谧清冷, 身后的墙壁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
没多久,一位皮肤更加青灰,穿着女仆装的女生也来到了这里。
解兴文朝四周看了看, 压低声音道,“参加完宴会后,两方阵营的人数都出来了, 除开宴会淘汰的玩家, 我方阵营有12人, 敌方只有1人。”
柳叶:“我也看到了, 敌方也太弱了,还没开始对抗, 居然只剩下一个人。”
解兴文看了柳叶一眼:“蠢货, 难道你没发现,敌方阵营的数量从始至终都没变过么, 对面不是死光了, 而是一直就只有一个人。”
柳叶倒吸一口凉气:“1对多,他根本没有胜算吧。”
解兴文沉声:“这只能说明他的身份和我们相差悬殊,以至于只有这样分配, 才能到达公平的程度,满足这样条件的人,我怀疑的人有两个。”
柳叶:“谁?”
解兴文:“身份很高且背景故事成谜的王后,以及不明原因受国王器重,宴会上多次残害玩家的江林。”
最近两天,川半辞都被困在国王身边,王城的作息很混乱,他们不需要睡觉。
期间,他向npc发动了一次寻人事件,顺利找回了那个被他遗弃的人偶,从npc口中知道了人偶的名字——赫尔德。
他的主线进度增加了5%。
晚上他陪着国王,听玩家们向国王汇报巫师的调查情况。他们把巫师的活动范围锁定在城堡里面,解兴文甚至发现,王城所有人都被巫师施加了某种幻术。此话一出,国王当场暴怒,扬言一定要把躲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巫师揪出来剥皮。
到了白天,活动区域被封锁,他在寝宫和餐厅之间轮轴转着,其他玩家对他的搜寻范围逐渐变小,自己的主线却进度缓慢。只有偶尔运气好,撞见走廊里躺着死去不久的尸体,他的复仇主线才能有点动静。
他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和卡兰说过话了,国王不喜欢他们过于亲近,而且他上次说错了话,卡兰除了给他上餐品和甜点,不再主动见他,他们连重归于好的机会都没有。
川半辞久违地体会到了卡关的折磨。
漫漫时光无事可做,川半辞托那位曾在虎啸手里救下过的大肚子女仆安娜给他带本字典和一些书籍,无聊时候打发时间。
川半辞坐在玫瑰花房的茶椅上,阅读完这页最后一个字,重重合上了书:“我受不了了。”
坐在川半辞膝盖上的白发人偶被一双手从腋下提起来,放在书籍上。
它拉了拉脑袋上快掉下去的兜帽,和川半辞对上视线。
川半辞认真道:“维克,你去吃了国王吧,我不想被困在这里了。”
维克面无表情地抬了抬黑洞洞的眼眶,像是在说:要死了才能吃掉他,笨蛋。
川半辞戳了戳维克的额头:“你之前咬我不是挺狠的么,国王那么宠你,我让他带你睡午觉,你趁他睡着,把他心脏挖出来,行不行?”
维克捂住额头,沉默地转过了身。
川半辞还想劝,忽然听到右侧方传来一声细微的玻璃碎裂声。
川半辞站起身,循着声音来到了玫瑰花房的尽头,花房整体由八角笼般的磨砂玻璃建造而成,里外都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其中一块磨砂玻璃被什么尖锐的东西从外面刺到了,中间有个细孔,裂纹呈放射状从细孔延伸而出。
这竟然是扇窗户。
几分钟前的花房外。
被修剪得齐整平坦的草坪上,几名身着宫廷华服的年轻贵族站成一个包围圈,手里均拿着一柄细长的玫瑰剑刺。
为首的贵族目光睥睨,手中的玫瑰刺直直刺进了一个人的眉心。
那人靠坐在花房外壁上,肩膀极为放松地微微垮着,垂着头,漆黑如墨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睛。
有血从他的眉心往下流,顺着高挺的鼻梁滴落在草坪上,他似乎并不在意有剑刺伤了他,只是沉默着,视一切于无物。
那位贵族将青年的反应看在眼里,以为对方屈服了,得意地收剑,挽了一个剑花,剑上的血迹随着剑花,在贵族脚边的草坪上甩出一长条血痕。
青年依旧没有反应。
贵族将剑背到身后,对身边的同伴嗤笑道:“什么诅咒的灾子,根本没有传得那么邪乎,他都吓得不敢对我动手。”
旁边的人弱声道:“小侯爵,其他人被刺伤哪会像他这样不声不响的,一看就不像正常人,要不我们还是快走吧,万一……”
“怕什么,我爸可是国王最器重的大臣,他算什么,一个不受宠的王子,国王都恨不得没有这个儿子,不会在意他的死活。”小侯爵被忤逆,深觉不满,手中的玫瑰刺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雪亮的剑道。
“呲——”
卡兰的脸往一边偏去,一条细线缓缓浮现在他的左脸上,很快,有血从细线上渗出,形成了一条蜿蜒的蛇,沿着脸颊往下爬行,隐入下颚。
“我都说了他不敢反抗。”小侯爵扯了扯嘴角,展示给大家看,“我们是教士派来操练王子殿下的,既然是操练剑术,有输有赢也很正常,受伤了只能说明他技不如人。”
有狗腿子附和,望着卡兰的眼神充满了怨毒:“没错,而且我们变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不都是因为他。我父亲说,只有他死了,我们才能恢复成正常人,反正他也不会还手,不如我们……”
那人邪念丛生,忽然提起剑,闪着银光的剑还没出手,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回过身,看到出声的是长袍游僧打扮的江林。
为首的小侯爵皱眉:“你是什么人?”
江林匆匆跑了过来,强压住内心的狂喜,他运气也太好了,居然刷到贵族欺凌boss卡兰的剧情。
卡兰有仇恨机制,如果他在这里救下卡兰,被卡兰记住,后期卡兰解开杀戮,说不定念及恩情能放他一马,他努力点,加上弹幕的帮助,让卡兰为他所用也不是没有可能!
江林轻咳了一下,准确点明了对方的身份:“小侯爵,你们刚才是在合伙欺负卡兰王子吗,作为以正直为职业操守的猎巫游僧,恕我不能坐视不理。”
说完,江林用余光偷瞄卡兰,卡兰从来没被偏心过,他那么明确地表达立场,卡兰应该注意到他了吧。
小侯爵朝旁边的跟班使了使眼色。
江林没看到卡兰的反应,视线反被小侯爵的跟班挡住了。
跟班挥着玫瑰刺,狞笑着一步步靠近江林:“什么游僧不游僧的,没听过,你想替卡兰出头?可以啊,我们比试比试,你代替卡兰,让我们刺高兴了,我们就放过他。”
江林被玫瑰刺击退了几步,跌倒在地,咬了咬牙,在心里对弹幕道:【观众老爷们,我申请使用力量增幅道具。】
弹幕嬉笑道:【驳回。】
什么?
江林脸色迅速泛白:【可是没有道具,我打不过那群npc。】
弹幕:
【哦。】
【卡兰的好感度让你这么轻易拿到了,我们还看什么戏。】
【放心,等你生命值到零界点,我们就允许你用道具,不会让你死掉的。】
江林神情阴沉了下来,他只想刷点卡兰的好感度,可不想真替卡兰受罪,就算不靠卡兰,弹幕也能让他通关。
权衡之下,江林有了判断,态度一下子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小声讪笑道:“我说笑的,我是国王请过来的贵客,你伤了我,国王要追责的。”
跟班也拿不准江林说的话是真是假,看了一眼身后的小伯爵,小伯爵的注意力压根不在这边。
只把他打发给江林,便继续针对卡兰。
那群人围拢靠坐在花房玻璃上毫无动静的卡兰。
只几分钟,卡兰身上又添了几道剑痕,昂贵精致的黑色礼服被破坏得几乎不能看。
很快,这群年轻贵族不满足皮肉之伤,小伯爵嬉笑着,用手中的玫瑰刺在卡兰身上比划。
一道暗芒从他眼底闪过,手中的剑峰突然狠厉,直指卡兰胸膛。
“叮——”
本该刺入皮肤的剑身忽然在中途停顿下来,剑身剧烈震动,发出刺耳嗡鸣。
小伯爵还处在愣神状态,他身边的跟班们白着脸往后退去。
卡兰握着了剑身,藏在黑发下的赤瞳显露出来,席卷着血色风暴的异瞳震慑住了所有人。
那不是正常人的眼神,那是恶魔的眼神。
卡兰手指轻微弹,只听清脆的“咔嚓”一声,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玫瑰刺被卡兰用手生生捏断了。
碎裂的箭头斜飞出去,钉进了身后的玫瑰花房。
小伯爵惊恐地往后退去,手一松,掌间的断剑掉落在了地上。
小伯爵看着卡兰从地上站了起来,视角从俯视转为平视,最后变成仰视。
小伯爵这才发现,卡兰比他们所有人都要高,极具压迫感的凌厉气场黑沉沉向他们压下来,几欲窒息。
卡兰声音低沉:“你刚才刺的地方,是心脏吧。”
“啊!!”
所有人的神经在听到这声惨烈到极致的尖叫声后猛地一跳。
只见卡兰犹如被厉鬼附身,以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将小伯爵掀倒在地。
他没有武器,于是直接用手扣住了小伯爵的肩膀,指甲暴涨,手臂肌肉发力,就这样硬生生撕下了小伯爵整截手臂。
血如喷泉涌出,迅速染红整片草丛,血流之下是只剩半截的森森肩骨。
卡兰面容冷漠,当着惨叫的小伯爵的面,将他的断臂撕咬咀嚼,吞咽进腹中。
小伯爵的跟班怒吼了一声,手中的玫瑰刺哆哆嗦嗦地指着卡兰,色厉内荏道:“恶魔的灾子!你还敢大白天发疯,我这就去告诉国王,你又咬死了人,把你永远关在地牢,彻底失去自由!”
川半辞就是在这个时候推开了花房的窗户。
窗外的新鲜空气,遍地的浓丽血色,和跟班的辱骂声,一并袭向川半辞的大脑。
大家都没想到王后会以这样的形式出场。
川半辞也没想到打开窗会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双方都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江林最先反应过来,王后伪善,很看重自己在外界的形象,就算再厌恶卡兰,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本性。
他毫无顾忌地大喊,像川半辞求助道:“王后救命,这些人要杀了卡兰王子!”
听到“王后”这个词,卡兰瞳孔骤缩,身体如注满了泥浆凝固起来,不敢转身面对花房的方向。
见卡兰没了动静,剧痛之下的小伯爵用力将卡兰从身上掀开,疯一般逃出很远。
小伯爵捂着断臂大吼,也在向川半辞求助:“吃人了,卡兰又要吃人了!”
川半辞看向各执一词的众人:?
卡兰手撑着草坪,沉默着站起来,在川半辞看过来时,偏过了头,用手背用力擦掉脸上血沫。
川半辞看了一会儿卡兰用力擦嘴的动作,又看向卡兰脸颊处的划伤,视线往上,停在了眉心被剑刺下的血洞。
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川半辞手放在窗沿上,嗓音清缓柔和:“泽维尔,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要再故意让别人伤害你了?”
他的母后一生气,就会叫他的姓呢。
卡兰唇角掀起,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我只记得母后说过,不要被父王看到,免得让母后受到牵连。母后请放心,大家都能证明,这件事和母后一点关系都没有。”
川半辞沉默地盯着卡兰。
好卡兰,居然还学会顶嘴了。
在别人面前一声不吭任打任骂,就和他吵架是吧。
川半辞偏过头,转向那群贵族,掠过江林,将其他人的脸一一映在脑海中,再次转向了卡兰。
“给你一分钟时间,来到我面前。”川半辞说完,毫不留情地关上了花房的窗户。
窗户闭合,卡兰嘴角的清浅笑意也跟着消失了。
卡兰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随即转过身。
江林找准机会,来到卡兰面前,指着自己道:“卡兰王子,是我叫王后过来帮你的哦。”
他还想邀功赚点好印象,嘴巴张了张,却顿在了原地。
卡兰的注意力根本没在他身上停留,视若无睹地绕过他,缄默且迅捷地往宫殿内赶。
甚至还怕来不及,正门都没走,直接翻窗进去的。
江林:“……”
花房外,死里逃生的小伯爵一行人完全转化为了狂暴模式,他们的背部高高隆起,像是背着一座小山,不时探出一些蠕动的肉须。
他们紧追不舍地追着江林,所到之处花草被践踏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江林吱哇乱叫地在密林和小道间奔逃,小道蜿蜒曲折,砖石缝隙间长出的青苔,也在慌乱中被江林蹭落。
可气的是,江林看上去弱不禁风,每次小伯爵快要追上时,江林又能以匪夷所思的方式逃掉。
小伯爵捂着自己流血不止的断臂,原本就扭曲的面容在持续疼痛下变得更加狰狞,朝同伴吼道:“要不是他中途碍事,我们说不定早就除掉那个灾子,成为了破除王城诅咒的大英雄!”
“给我把他撕成碎片,我要用来榨汁喝!”
江林一边逃,一边在心里后悔,早知道他不去凑热闹了,好感没刷上,还被这几个npc追着杀。
他的逃生道具快用完了,弹幕兴致盎然地围观他被追杀,压根没有救他的意思。
难不成要动用从国王那里拿来的a级力量增幅道具了?
江林跑过石桥,胡乱地选了一个方向走,却发现他走入了死路,眼前只有一堵高墙。
他绝望地转过身,几名紧追而来的副本怪物堵住了他全部的去路。
“一个外乡人,竟然敢孤身在卡兰王城走动,你就没发现,除了你们这群旅者,王城从没出现过其他外人,想知道为什么吗?”小伯爵扭曲的身影缓缓朝江林走来,每一步都带着无尽的恶意,“他们都死了,死在了我们的肚子里。”
小伯爵露出尖锐的獠牙,牙缝间还残留着身形急速膨胀而撕裂开来的血迹和碎肉:“不过别担心,你很快就能去陪他们了。”
就在小伯爵想要发动攻击时,他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临近,麻袋拖行的声音也越发清晰,麻袋粗糙的材质与地面不断摩擦,沉闷而拖沓。
“谁在那里?”小伯爵猛得扭过头,发现是一个大肚子的青皮女仆,对方挺着水桶大的巨型肚皮,每走一步,肚皮就会像装满了水的水袋剧烈颤动。
她拖着一个蛇皮麻袋,正狞笑地朝他走来。
被赋予了权利的女仆安娜力量暴涨,撑起麻袋,就往小伯爵头上套去:“打扰您的用餐深感冒犯,王后有令,让我把你抓起来,他稍后处置。”
——
下达了让卡兰一分钟内来到他面前的指令,川半辞就关上窗,踩着落满玫瑰花瓣的大理石地砖,坐回了茶椅上。
没过一会儿,花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重重推开。
地上的玫瑰花瓣被风卷起,洋洋洒洒,变成了小范围的绵绵细雨。
卡兰气息微喘,隔着花雨,看到了坐在茶椅上,被玫瑰簇拥着的王后。
川半辞放下茶具,看向有两天没好好见过的卡兰:“你迟到了。”
卡兰双手垂落下来,视线落在停在脚尖的玫瑰花瓣上:“请母后责罚。”
“如果我接下来的问题你都好好回答,我就原谅你。”川半辞朝卡兰招了招手,“过来。”
川半辞看着卡兰迈开修长的腿,隐入柱子的阴影,无声息来到他身边。
川半辞单手托腮,侧着头看卡兰:“这几天为什么躲着我?”
卡兰眸光闪过一丝意外,他以为母后会为小伯爵被他撕断手臂的事向他问罪,没想到开口第一个问题是这个。
他张了张口,想说他没有躲着母后,话到嘴边,却吐露不出分毫。
他需要一些时间,摆正自己在川半辞心中的位置。
他无数次自我洗脑,他只是母后无聊之时随意逗弄的玩意,在母后需要时出现,不需要时离开。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日渐膨胀的欲望,他想要越过那条界限,渴望更多。
这是很危险的。
见卡兰不说话,川半辞拿起桌上的小茶勺,搅动着杯中清浊的茶水,极为耐心地猜测着。
“是我说的那些话吓到你了?”
“还是我表达不清楚,让你产生了误会?”
“你更喜欢我冷酷地对待你?”
卡兰盯着川半辞搅动茶水的手,茶勺碰撞杯壁,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他忽然有些干渴。
川半辞的手修长而匀称,白皙得如同刚刚落下的初雪,指甲透着健康的淡粉,握着茶勺仿佛蝴蝶落在花枝头。
他的母后曾用轻柔冷淡的嗓音说他像怪物,又用这只手抚上他的脸颊,夸他好乖。
攥住过他的袖口,让他别走。
也拿过木棍把他按在冰冷的地面上,又将他从地牢放出来,任他为所欲为。
喉间的涩意愈演愈烈,卡兰需要不断吞咽,才能稍稍缓解一些这折磨人的干渴。
与此同时,卡兰感觉自己的身体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几乎立刻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干渴的欲念在他身体里加深、变质,从模糊的感受,逐渐转变为另一个更加具体的概念——性//欲。
川半辞还在绞尽脑汁地列举卡兰所有可能躲着他的原因,忽然听到旁边传来的笑声。
川半辞狐疑地抬起头,看向抚着额头,不断低声发笑的卡兰:“笑什么?”
卡兰止住笑声,摁着自己的额头,长叹一声:“我觉得我疯了。”
他竟然对他名义上的继母,一个邪恶的巫师,一个不知道对王城打着什么算盘的冒牌王后,产生了性//欲。
卡兰支起身,一步步走向川半辞:“母后刚才说得对。”
川半辞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一只手从旁边没有任何预兆地伸了过来。
“吱嘎——”
沉重的茶桌被粗暴移开,那只手移开茶桌后,捉住了川半辞刚刚还在搅动茶水的手。
川半辞整个人连同茶勺一起,被不容置疑地转了过去,面向卡兰。
“我是魔鬼带来的灾子,友善和怜惜只会腐蚀我的身体,所以啊母后,不要对我太好了。”
卡兰暗潮汹涌的赤瞳紧紧盯着面前的川半辞,在川半辞诧异的目光中,捏紧川半辞的手,将茶勺抵在自己的咽喉。
“试着对我更粗暴一些,反正我也不会死,对我做什么都可以,要不要试试看。”
“你干什么?”川半辞眼中有些诧异,不明白卡兰为什么突然这样,想要挣开,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可他的力量不及卡兰,只能被迫向前,看着茶勺缓缓往咽喉压。
冷硬的勺边是一把微型的钝刀,缓慢地切割着咽喉处的空气,卡兰全身的毛孔舒张,喉间的压迫与轻微窒息变成了一种兴奋剂,何况这种疼痛是川半辞赋予的。
卡兰血瞳愉悦地睁大,印出面前蹙起眉的川半辞。
来啊,快点发现吧,发现他身体的变化,以及这种欲望的指向是谁。
他的母后会有什么反应?他迫不及待想看到。
川半辞阻止不及,喊了一遍“放手”,发现卡兰根本没有在听,又加重了一点语气:“我让你放手。”
喉间的皮肤从最开始的轻微压陷,到被挤压得变形。肤下的毛细血管本能做出反应,肌肉瞬间紧张起来,每一根肌肉纤维都绷得紧紧的。
吞咽这个平时轻而易举的动作,此刻变得无比困难,任何试图吞咽唾液的尝试都会带来一阵刺痛。
卡兰眼中闪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决然又夹杂着疯狂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燃烧的幽火。他手上的力量持续加重,带着川半辞的手,继续施压。
卡兰发出了一种压抑的、像是风箱坏掉般的喘息声。
川半辞不再无动于衷,另外一只没有被控制的手高高扬起——
“啪!”
一声没有任何留力的清脆巴掌声响起。
卡兰的脸猛地被扇向一边,墨色的碎发如乱羽,将半张脸埋入阴影。
茶勺从川半辞的指缝中坠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川半辞甩了甩自己被捏红的手,看向还保持着被扇姿势的卡兰,淡淡道:“冷静下来了?”
被卡兰一连串突如其来的举动打断话语,川半辞这次终于说上了完整的一句话:“你就那么喜欢被粗暴地对待,小怪物?”
川半辞原本有些怒意,但看着卡兰沉默的样子,责备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转过身捡起地上的茶勺:“我只是想知道你这几天为什么躲着我,不想说就算了,我没想非得到回答。”
川半辞将茶勺放回茶桌,忽然想起来什么,轻轻“啊”了一声。
是不是花房外面,那群贵族欺负卡兰,他没有让卡兰杀了他们,暴涨的杀意无处释放,现在爆发出来了?
不然好好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发疯。
想到这里,川半辞再次看向卡兰。
似乎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卡兰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疯狂的底色仍未消散,让本就阴郁内敛的气质此时更添了一层幽寒。
他微微低着头,几缕墨发死气沉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平日里总是挺得笔直的肩膀,此刻也失魂落魄耷拉着。
落魄的俊美青年站在花间,脸上的剑痕与满身的刺伤如同狰狞的恶魔印记,耀武扬威地炫耀着。
川半辞凑近了几分,用手拨开卡兰额前的黑发,看到眉心一点的血洞,用平静的嗓音道:“疼吗?”
短短二字,如同一记沉闷的巨钟在脑中轰然炸开,卡兰骤然惊醒过来。
周身的坚冰层层断裂,卡兰垂下眼眸,鸦羽般的长睫遮住暗流涌动的赤瞳,他蹭了蹭川半辞的掌心,如同在主人面前收爪敛齿的凶兽,轻声道:“不疼。”
他还想说点什么,却在接触到川半辞平静如秋水的深眸时,安静下来。
川半辞开口:“那么,继续回答我的问题。”
“花房外的那群贵族,为什么不在他们刚开始伤害你的时候就反击,以你的力量,完全能做到吧。为什么等到他们威胁到你的生命了才出手?”
依旧是长久的沉默。
川半辞用手指敲了敲卡兰的脸颊,带着极淡却不容忽视的气场:“怎么不说话?”
“我只知道怎么杀人。”卡兰看向川半辞,冰冷地复述着他的杀人机制,“在生命受到威胁之前,我无法解开限制。”
川半辞下巴轻抬,莫名显出了几分孤傲:“这就是你对别人的伤害不予反抗的理由?”
卡兰瞳孔微缩,诧异地望着他。
川半辞神色柔和下来:“我教你吧。”
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让川半辞突然高兴起来了,他颇觉新奇,好似没想过自己也能对别人说出这种话一般,愉快地又重复一遍:“我来教你,杀人以下的反击,都可以做些什么。”
卡兰神情有了片刻松动,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泛起层层的涟漪:“可是这没有意义,你为什么……”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潮水般涌上川半辞心头,川半辞思绪陷入了短暂的凝滞。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对那个人说过同样的话。
过去的川半辞比现在更不近人情,他像一个精确运行的机器,没有眼泪,没有喜怒哀乐,更没有心。
当那个人提出教他战斗技巧的时候,他极为冷酷地拒绝了。
“我不怕受伤,他们也不会真的让我死,防身术对我没有意义。”
那个人却一直坚持,曾经的川半辞不明白,这种无聊的事情到底有什么好坚持的。
从川半辞有意识开始,他的训导师就教导他,他的存在是将一生奉献给全人类,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重要。
当过去的川半辞对那个人这样说,以为那个人就能放弃。
但是那个人却说: “谁说除了奉献,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你的健康就很重要。”
那个人说话时极其认真,看他的眼神与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没有不耐,没有漠然,如同初春冰雪消融的粼粼清泉,连倒映在眼底的监控红光都温柔得不像话:“他们没有教过你的,我来教你。”
也许是那人的眼神太心疼了,也许那人说的话真的触动到了他,当时的川半辞被感染到了,他难得停下脚步,听那个人说完了整句话。
“……至少在下一次被欺负的时候,你能知道怎么保护好自己。”
过去那人的字字珠玑,与川半辞此时的嗓音重叠在了一起。
从花房玻璃穹顶透下的光线,组成一道道明亮的光路,每一片花瓣都像是被渡上了一层璀璨的金箔,如同星子落在川半辞的长发间。
川半辞的目光有些悠远,曾经那人跟他说过的话语,现在他又说给别人听。
他声音很轻,唯恐惊动了那个遥远岁月的人影。
“你……”
卡兰神情恍动,张了张口,却忘了刚才自己想说什么。
他的大脑忽然闪过几个似曾相识的片段,又在片刻消散无踪。
这些话落到耳边,怎么会这么熟悉?
如同意识深处传来的幽秘低语,模糊不清却又带着震撼灵魂的深刻。
“王后,您要的人我帮您带到了。”
女仆安娜突然闯入,接连打断了两个人的思绪。
安娜却浑然不知,踏入花房,挺着大肚子,毫不费力地将麻袋扛到川半辞面前,当着卡兰的面解开麻袋。
里面是已变为人形,火冒三丈的小伯爵。
安娜向川半辞邀功:“我把小伯爵的运动神经都挑断了,他现在动不了,圆满完成任务,王后。”
川半辞点了点头:“谢谢你,安娜。”
卡兰神情惊讶:“这是?”
川半辞挥手和安娜告别,转过身解释:“这是我准备的教具。”
川半辞在小伯爵身前蹲下,手指在进行着徒劳挣扎的小伯爵衣袖上拭了一下,手指上翻,一抹鲜红的血迹跃在葱白指尖,那是属于人类的血。
川半辞对小伯爵道:“安娜跟我说过,你被带过来之前,是在追杀那个叫江林的旅者吧。”
川半辞手指轻捻,将那抹鲜红捻去:“很高兴你那么做了,让我下面对你做出任何事情,都不会心怀愧疚。”
小伯爵没有受过川半辞的任何伤害,却在听到这句轻飘飘的话语后,顿感悚然:“你想干什么?”
川半辞扭过了头,对不远处面容复杂的卡兰招了招手:“愣着干什么,过来。”
川半辞原本想实操,但刀具只有厨房才有,他忘记吩咐安娜顺手去拿了。他现在也改变了主意,这间花房是他现在为数不多可活动的区域,他不想把血弄得到处都是,收拾起来很麻烦。
口头教学也是一样的。
待卡兰来到他身侧,川半辞也认真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教导别人,他想做到最好。
“除了死亡和康健,人还有很多其他状态。”
为了教学效果,川半辞将小伯爵身上的衣服扯开,露出一大片青橘皮般的褶皱皮肤。
“人体很脆弱,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划破他们的肌肤,选自己喜欢的血管挑断,看到它为你血流如注的模样。”川半辞以指代刀,在小伯爵脖子上方划了一道。
川半辞嗓音太轻柔了,熟稔又从容,仿佛他曾经这样对人用过很多次,带给人身临其境感。
接触到川半辞的手指,小伯爵脖颈瞬间激凸起来,仿佛真的被刀抹了脖子。
“但是人也很坚韧,只要不触碰致命点,其他地方再怎么毁坏,最终都可以恢复如初。上臂,大腿肌肉很多,前臂,小腿骨骼发达,组织结构特殊,这些地方都不太可能造成致命伤。”说着,川半辞就在这些地方捏了一下。
小伯爵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冰凉的蛇腹划过,皮肤上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卡兰看着川半辞的手指在小伯爵身上随意游走,在一个地方稍微停留片刻,就会引起小伯爵激烈的反应。
卡兰用舌尖抵住发痒的密齿,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眼眸逐渐转深,似有风暴在其中酝酿。
川半辞并没有注意到卡兰的异样,还在专心致志地讲解。
他在小伯爵的肚脐上方点了点,接着垂直往上划:“这里,这里,还有这些地方,要么骨头隔着皮,要么神经密集,一刀下去,不一定死,但会让人生不如死。”
每说一个地方,川半辞都要停顿下来解说一番,怎么下刀,从哪里下刀,事无巨细。
小伯爵忽然挣扎起来,明明川半辞手中没有刀,手指甚至没有真的接触到肌肤,但川半辞平静轻缓的言语硬是将小伯爵拉入了屠宰场的幻境。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砧板下的鱼,语言化成真实的刀子,握在川半辞手中,一块块切开他的皮肤,翻出血肉和筋膜,肆意搅动。
好痛好痛!!逃出去逃出去!!
小伯爵在内心疯狂呐喊着,但神经被挑断,除了发出无用的颤抖,他甚至不能从地上爬起来。
恐怖的幻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双眼园睁,汗水顷刻间浸湿了他的衣衫。他呼吸紊乱,嘴唇颤动起来。
“啊啊!!”小伯爵爆发出凄厉的痛叫。
川半辞捂住耳朵,站起来远离了发出噪音的小伯爵,朝旁边的卡兰轻声道:“让他安静点。”
卡兰利落照办,用小伯爵褪下的衣服团成球,泄愤般狠狠塞进了小伯爵的嘴里。
他有什么可喊的,这明明……是奖励。
安静下来,川半辞重新在小伯爵面前蹲下,用安抚即将出栏猪仔的语气道:“怕什么,我又没有真的动手。”
小伯爵绝望地摇着头,眼中满是惊恐与无助,喉咙只能发出无用的呜咽,他想呼救。
但花房偌大,只有虎视眈眈的魔鬼,和魔鬼的母亲。
“啊、”
川半辞发现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他的目光停在小伯爵的下//身,一个形状可观的小帐篷居然在这种情况下,颤巍巍地支楞了起来。
人在极度恐惧时,会引起应激反应,身体分泌出大量肾上腺素,有些时候就会出现这种意外。
川半辞侧目:“反应这么大吗?”
一只手在这时挡住了川半辞的视线,川半辞微怔,只听到小伯爵忽然爆发出比之前还要高几倍的痛喊。
声音之大之痛苦,让川半辞耳朵都出现了短暂的嗡鸣。
视线重新恢复清亮,川半辞转过头,小伯爵其他地方都没变化,只有下面一片血肉模糊。
他的东西被人活生生割下来了。
卡兰面色饱含阴翳,在川半辞看过来前迅速收敛下去。
他扬起乖顺的笑意,将背后插着“碎布条条”的茶勺扔在地上,皮鞋后跟抬起,用力踩爆:“这种恶心东西怎么能污了母后的眼,我来处理就好。”
卡兰放在背后的手青筋暴起,乖顺的笑容之下,是潜藏起来无处发泄的浓稠暴戾。
该死的东西,这人怎么敢,敢向他的母后露出那种晦气的东西。
便宜他了,要不是母后在场,他绝对会把小伯爵碎尸万段。
川半辞并不在意卡兰为什么反应过激,突然割了小伯爵的东西,教学还在继续。
“以上是从身体出发的反击方式,虽然有效,但是粗暴又血腥,我更喜欢另外一种反击方式,击垮他们的精神。”
川半辞想再用小伯爵示范,却发现小伯爵许久都没反应。
他走过去查看,小伯爵睁着满是血丝的双眼,脸上凝固的表情诉说着他之前遭遇的无尽恐惧与折磨。
脑袋无力地垂落下来,只有周身环绕着淡淡的黑雾。
死了?
白发人偶不知何时来到了小伯爵身前,把着他的手臂,贪婪地吸收着小伯爵身上的黑气。
〖主线任务二复仇:10|5945〗
川半辞这才确认,小伯爵真的死了。
卡兰的举动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被活活吓死了。
川半辞略感遗憾:“我还没实践怎么击垮精神呢,怎么就被吓死了。”
卡兰瞥了一眼地上的小伯爵,温顺道:“在刚才母后的演示中,我已经知道精神摧毁该怎么做了。”
川半辞欣慰:“是么,看来你很有天赋。”
既然如此,这也算是圆满的教学。
川半辞用丝巾蘸了点茶水,来到卡兰面前,伸出手,贴在了卡兰受伤的脸上:“那今天开始,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被别人弄伤了。”
卡兰脸上那道被玫瑰剑刺留下的血迹,被川半辞的丝巾拭去,只剩下一条微不可见的细痕。
“就算你喜欢被粗暴对待,也不能随便谁都可以这样对你。”川半辞用丝巾轻点卡兰的眉心,朝他展颜一笑,“知道吗?”
卡兰盯着川半辞,死不瞑目的小伯爵还横陈在一旁,对方如春日暖阳般的清浅笑意在此刻显得莫名可怖。
可卡兰挪不开视线。
川半辞很少笑,但每一次展颜都在卡兰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卡兰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在这寂静的花房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分不清这突如其来的心跳是恐惧还是无法抑制的心动,或许两者都有。
他似乎更了解了对方一些,他的母后,是和他一样无可救药的怪物。
“我知道了。”
【卡兰·泽维尔好感度已变更60】
得到卡兰的许诺,川半辞心情大好,想起了卡兰因为迟到,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模样:“另外,你其实没有迟到,我骗你的。”
此话一出,卡兰却没有他想象中那样诧异或无奈,只低低“嗯”了一声:“我知道。”
川半辞眼睛微微睁大,随后失笑出声,卡兰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卡兰看着川半辞恢复如常,坐回茶桌,便自觉处理起小伯爵的尸体。
对于生活在王城的活死人,这具尸体即将成为他们饱餐一顿的盛宴。
将小伯爵重新装回麻袋,卡兰忽然想起一件事,回过头对摆弄人偶的川半辞道:“母后似乎对人体很了解?”
川半辞“唔”了一声:“是个很重要的人教我的。”
卡兰捕捉到川半辞话语中那个令人烦躁的字眼。
卡兰:“很重要的人?谁?”
川半辞:“他已经死了。”
卡兰一愣,下意识就是:“死在哪?”
“在我的肚子里,我把他吃掉了。”川半辞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这样,他就可以永远和我在一起了。”
卡兰手背再次暴起青筋,面色蓦地阴沉下来。
全场围观的弹幕只感觉背后猛得窜上凉意。
【害怕,主播还吃过活人?】
【卡兰都被吓到了,主播才是真正的魔鬼。】
川半辞若有所思地看向卡兰:“你被吓到了?”
卡兰阴着脸摇了摇头,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我在嫉妒。”
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他的母后魂牵梦萦到这种程度,要吃掉肚子里才安心。
弹幕:【……】
要不说你俩绝配呢。
川半辞忽然站起身,凑近卡兰阴沉的脸,仔细打量:“说起来,你有些时候就很像他。”
他进入游戏的初衷,多少也和这个有点关系。
卡兰愕然,语气不善:“母后把我当代替品?”
川半辞像是听到了有趣的事,弯着眼睛坐回茶椅:“怎么可能。”
卡兰是恋爱游戏里的一串数据,所有的喜欢、情绪背后,都是一条条冰冷运行的代码。
就像他曾经玩过的所有恋爱游戏一样,只要攻略方法正确,卡兰会义无反顾地爱上玩家,不管那个玩家是不是川半辞。
但那个人不同。
川半辞看向卡兰酷似那人的神色,眉间染上了一点真实的温度。
那是他还愿意活在世间的意义。
赋予了他人之心,却永远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他一直在找,却再也找寻不到的人,一串数据怎么比得上?
关于这点,川半辞看得比谁都清楚。
第22章 卡兰
恋爱游戏就是这样, 知道是假的,人依旧会被吸引。
川半辞喜欢卡兰,就像喜爱所有其他恋爱游戏的男主们一样。
虽然川半辞否认了把卡兰当替代品, 但卡兰心中的怒火越滚越多,几乎要压抑不住。
川半辞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所以卡兰能准确读懂对方言语内的隐藏含义。
川半辞不把卡兰当替代品, 不是因为不像,而是在对方眼里, 他当替代品都还不够格。
卡兰拳头捏地嘎吱作响, 心中的暴戾几乎要将他焚烧成灰。
川半辞:“你以后,不准再躲着我了。”
卡兰心中的暴怒之火微微一滞,忽然被水当头浇灭了, 他愕然:“什么?”
见卡兰这副茫然的模样,川半辞不甚满意:“难不成你还想继续不见我?”
卡兰神情微怔,随后突然明白过来, 面色恍然:“我明白了。”
卡兰像是忽然搞懂了会折磨他许久的事情, 满身的暴戾偃旗息鼓, 平静下来, 只是他沉静的赤瞳中,似乎有更隐晦的风暴在其中酝酿。
他想他搞错了一件事情, 母后那位最重要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他的母后想要重新找到那个人给他的感觉,而他身上, 就有那个人的影子, 这就是母后对他特别的原因吧。
虽然很不爽,但那又怎样,真正特别的人已经死了, 无论如何,现在只有他才最合母后的喜好不是吗?
他找到继续留在母后身边的理由了。
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川半辞卡关的心态平和下来。
卡兰不躲着他了,偶尔会来寝宫陪他吃点心,不过两人的相处时间依旧很短,大部分时间川半辞都得跟在国王身边。
所幸这样的日子很快到了头,一天黄昏,国王宣布要离开王城。
所有玩家都松了口气,在城堡门口欢送国王离开。
这些天在国王的压力下,大家过得非常艰难,也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川半辞的敌方玩家从原本的20人,锐减到了8人。
身披金甲红袍的国王骑上黑马,拉着缰绳,要求大家最好能在他回来之前就找到巫师。
在众人殷殷目送之中,国王调转马头,即将启程之刻,川半辞忽然出声:“等等。”
国王紧急收了马鞭,回头看向川半辞,其他玩家也不明白王后为什么突然让国王停下来,纷纷看过来。
川半辞神色平静:“什么时候回来?”
国王坐在来回走动马头身上:“找到那个方法,我就会回来。”
听到两人意味不明的对话,其他人心中疑惑。
川半辞有意想让国王多吐露点信息:“就不能多留一会儿,你每次都很快就离开。”
国王笑起来,翻身下马,走到川半辞面前,抚上他的脸:“舍不得我?我的王后,我肩负着整个国家的期盼,我们都想变回正常人。”
川半辞沉默下来,抓着面颊上的手,做出不舍的样子:“可是这么久了,真的能找到吗?”
“我已经找到了线索。”国王并没有怀疑川半辞,锋利的眼眸看向远方,“我有预感,下次回来,我就能带回除掉他的方法,或许那个时候,所有诅咒都会消失了。”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川半辞垂下眼眸。
国王安抚了川半辞两句,抽回自己的手,重新上马。
这次国王不再耽搁,鞭响马蹄嘶鸣,一卷灰尘扬起,黑马上的身影消失在了城堡口。
目送国王离开城堡,玩家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很快各自解散。
川半辞的地图终于解封,看着系统界面一片片亮起的区域,川半辞祈祷国王一定要死在外面。
川半辞没有收起系统界面,而是点到了角□□面,上面一个支线任务还没有完成。
〖支线任务:国王频繁外出的原因是?〗
提示词已经很明显了。
国王的对话,以及那些npc口中吐露出来的碎片信息,在川半辞脑中整合关联,最终拼凑出那个唯一的真相。
川半辞写下自己的答案:
〖寻找杀死卡兰·泽维尔的方法。〗
【叮——】
【回答正确,玩家当前剧情探索度变更为45%】
川半辞盯着被鉴定为正确的答案看了许久。
王城所有人都对卡兰怀着仇恨,认为他是带来诅咒的罪魁祸首,川半辞不确定完整的诅咒都有些什么,但川半辞能够确定的是,卡兰绝对算不上诅咒的根源,他和王城的大家一样,都是诅咒的承受者。
即使如此,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卡兰和诅咒有关?是谁第一个提出这个结论的?国王又为什么对此深信不疑?
川半辞不禁想,卡兰知道国王想杀了他这件事吗?
他回想起来卡兰对整个王城和国王的态度,应该知道的吧……卡兰对王城从来没有过期待。
川半辞收起系统,往地牢走去。
这些天被禁足,他错失了太多信息,也不知道和其他人拉开了多少距离。
国王一直在淘汰玩家,能存活到现在的多少有点本事,据川半辞观察,除了跟在解兴文身边的柳叶和他自己之外,剩余的人都通关过至少一次副本。
川半辞只有一人,一旦他的身份被发现,这些人会不遗余力地除掉他。大家都是人类同胞,在他们没有真正伤害他前,川半辞不想对他们出手。
当务之急是找到被关在地牢里的虎啸,尝试结盟,最好能让他透露点直播间的信息。
看守地牢的士兵简单询问了一下川半辞到来的理由,便将川半辞放进去了。
时隔多日,川半辞抱着人偶再次踏入地牢,和他第一次来时一样,下面一片昏暗阴冷,只有时不时从各个方向发出的怪物嘶鸣。
可能现在还是黄昏的缘故,原本笼罩着一片黑雾的监牢忽然清晰起来,川半辞看清了一间间小房间内关押着的罪人们。
穿各色服装的人都有,有宫廷侍从和卫兵打扮的,但更多的人穿着粗布衬衣和马裤。
房间旁边,还贴着每个人的行刑时间,全都是死刑犯。
川半辞一直活动在宫殿内,后面就算扩展地图,活动范围也都在城堡内部。大家都穿着统一的宫廷制服,川半辞还没见过穿着麻衣的普通人。
难道说这个副本除了城堡之外,还有川半辞从未踏足过的区域?
想来也是,因为国王的缘故,这些天大家都活跃在城堡里,城堡的信息有限,大家都探索差不多了,剧情探索度依旧在20%-30%之间。剩下的探索度,说不定要在城堡之外获取。
为了寻找虎啸,川半辞一间间看过去,关进来的这些人大多骨瘦嶙峋,太长时间没有进食,闻到新鲜人肉的香气一个个像闻见腥味的老鼠,将隔离网摇得震天响。
他们掀开满嘴獠牙,红着眼睛朝川半辞吼叫,腥臭的口水从嘴角滑落,滴在他们粗大的脚上。
隔断网发出无法承受的“嘎吱”声,总让人疑心下一秒就会折断,将走在外面的可怜人类暴露在饥饿的怪物眼下。
川半辞怀里的维克人偶被吵到了,黑洞洞的眼眶凶狠地看着旁边的怪物,细小的手指向前一点,被点到的怪物嘴巴如拉链般封闭,无论如何都发不了声了。
怪物手忙脚乱地撕扯着自己的嘴巴,慌乱之下自己绊倒自己,轰然撞在铁栏杆上。
“嘎嘎——”人偶发出刺耳的笑声。
川半辞换了一只手抱人偶,心平气和地一间间监牢看过去,没找到虎啸,却发现一个很微妙的点,关在监牢里的……姑且称作卡兰王城的子民吧,似乎年纪都过了中年。
难不成年纪越大的人才越坏么,川半辞不太信。与此同时,川半辞想起了另外一个一直被他忽略的点,地牢之外的都是年轻人。
他原本以为是为了迎合恋爱游戏的主题,特意把所有npc年轻化,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地牢内的高龄人,和地牢外的年轻人,这种极为夸张的年龄比例分布,在卡兰王城到底意味着什么?
【叮——玩家触发全体支线任务,剧情探索度+2%】
川半辞脚步一顿,看向提示。
〖全体玩家支线任务:谁是沾染罪恶的凶手?〗
支线任务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完成任务的玩家剧情探索度增加10%,获得一次随机道具抽取奖励,完成人数限1人。
看来是需要玩家争夺的任务。
川半辞停了下来,他找到虎啸了。
虎啸靠在墙壁上,低头掰着手指。
长时间关押让这个身形壮硕的男人有些消瘦,衣衫褴褛,发丝也稍显凌乱,脸上有未洗净的污渍,却遮不住那张凌厉的眉骨。
川半辞停下来时,虎啸也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沉默地看着他。
刚才触发的全体支线任务提示,虎啸肯定也听到了,不过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
川半辞从人偶的兜帽里面拿出来一块松软的白面包,递过去。
虎啸愣了愣,从地上撑起来,带着几分迟疑慢慢朝川半辞走过去,低头嗅了嗅川半辞手中的白面包。
香软的面包香气钻进鼻腔,勾起虎啸不知持续了多久的饥饿。
虎啸不再犹豫,也不管会不会噎到,接过面包后大口大口塞进嘴里。
人偶不爽地看着虎啸。
川半辞又魔术一样从兜帽里拿出一块白面包,在虎啸眼前晃了晃:“我这里还有哦。”
虎啸的眼睛紧紧盯着川半辞的手,用力吞咽了一下。
【虎啸好感度已变更:25】
川半辞眨了眨眼睛。
只是给点食物就加了5点好感,真是一个单纯的人。
虎啸囫囵吞咽下第二块白面包,用沙哑的声音道:“你……从哪里来的,正常食物?”
川半辞:“卡兰为我做的。”
虎啸有些意外,重新审视了一遍川半辞,认真做出结论:“你很强。”
虎啸在直播间待了这么久,第一见到能使唤boss的人。
川半辞循循善诱:“那你想和我合作么,我可以给你很多这样的食物。”
虎啸摇头:“我不需要食物,我要快点通关。”
川半辞歪了歪脑袋:“你要知道,你现在还好好关在这里,没被盛怒的国王杀死,都是我在国王面前说好话。”
虎啸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道:“我只想快点通关,其他的,我都可以报答你。”
川半辞:“为什么想快速通关?”
虎啸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垂在两边的拳头捏地吱嘎作响:“我很重要的家人,被他们抓走,关起来了,我要通关,才能见到他,我想快点见到他。”
“他们?”
“直播间的观众。”
川半辞面色复杂,这些观众到底什么来头,怎么还强制把人骗进来玩游戏。
川半辞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清楚。”虎啸看着头顶不断飘过的白色文字,声音发沉,“我只知道,他们不是人,是一群寄居在直播间,以我们在极端处境下,爆发出的情绪为食的——奇怪生物。”
看来虎啸和他知道的差不多,川半辞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但只要通关,你就能见到那个重要的家人了吧,和通关速度没有关系。”
虎啸沉默地点了点头。
川半辞:“而且你因为心急,反而让自己落入了不利的境地,现在能不能通关都不好说。”
虎啸继续沉默。
川半辞看向低头不语的虎啸:“你的主线任务是什么?”
虎啸老实道:“调查卡兰王城最深的秘密。”
川半辞意外:“没有需要你杀人的任务?”
“他们故意的。”虎啸面色发沉,“他们知道我脑子不好,只会打架,故意让我抽中这个身份,不让我通关。”
看来观众还有决定主播抽取身份的能力,而川半辞因为是第一次进副本,当时还没有观众,身份是纯随机抽取的。
难怪这些弹幕底气这样足,直播间还真是他们说了算。
川半辞看了一眼自己在屏幕上耀武扬威的弹幕,没什么情绪地移开了视线。
“听上去不难,我可以帮你通关。”
听到川半辞这样说,虎啸猛然抬起头。
川半辞当然不是随便说说。
他是王后,这个身份很可能与整个卡兰王城的主线高度关联。
别人也许完成一部分探索剧情就能通关副本,川半辞不行。
他可能要把卡兰王城背后隐藏的秘密全部挖出来,复活名册里惨死的巫师,说不定还要和国王、卡兰甚至所有玩家都打一遍,才能满足王后身份通关的要求。
为了达成卡兰线的he结局,川半辞必然要通关游戏,虎啸的任务和他不冲突,帮忙只是顺带的事情。
而虎啸那边,还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川半辞可是能使唤关底boss给他做面包的人,穿着得体,行为从容,跟他见过的其他主播都不一样,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
这样的人,居然说要帮他通关游戏。
“很多人看我脑子不好,都骗我,你会骗我吗?”虎啸看着川半辞。
川半辞反问:“你会骗我吗?”
虎啸摇头:“爷爷说,诚实是人最好的品质,我才来不说谎。”
川半辞的眼神温和而干净:“我也从不说谎。”
“我可以帮你通关。”川半辞伸出两根手指:“但我有两个要求,第一,帮我盯着其他玩家,如果有人害我,你得帮我解决。”
“好。”虎啸最擅长的就是打架,“还有什么要求。”
川半辞:“卡兰是我的,你不能动他。”
【虎啸好感度已变更:30】
突然被加好感度的川半辞:?
虎啸十分感动,用力点头:“好!”
这人知道卡兰是关底boss,很难杀,把这个最大的威胁留给自己,让他对付那群小虾米主播。
川半辞也很满意,毕竟卡兰英俊又听话,万一虎啸也想攻略呢,没想到虎啸一下子就同意了,还愿意替他解决那群棘手的玩家。
真是个大大的好人呐,双方心里都这么想。
既然结盟,川半辞自然而然开始分享起情报。
虎啸也说起自己的:“我是外地侦探,读报纸的时候,看到每年都有很多旅人在卡兰王城失踪,我觉得不对劲,就想来看看。正好听说国王在召集大量猎巫人,就混进来了。”
川半辞点点头,这应该就是虎啸的身份背景。
川半辞:“还有呢?”
虎啸眨了眨眼:“我知道的,刚才都告诉你了。”
川半辞看向虎啸,虎啸无辜对望。
……这是除了系统自带的背景,什么都不知道啊。
川半辞温和提问:“你是怎么通关其他副本的?”
虎啸抬起握紧的拳头,拳头硕大而坚实,上面肉筋如虬龙凸起:“用这个。”
川半辞完全明白了,这就是一个靠武力暴力通关副本的笨蛋。
从虎啸这里是拿不到副本的情报了,川半辞重新问:“你知道孵化区吗?”
解兴文和柳叶似乎就是从那里来的。
虎啸疑惑:“那是什么?听起来像养鸡场。”
川半辞看向虎啸的眼神出现了一点慈爱:“我知道了。”
聊天结束,川半辞准备离开地牢:“你再等等,过会儿我会找个理由让人放你出来。”
虎啸不赞成:“那些npc很固执,不一定听你的话,你去厨房帮我带根铁棍就好,我能自己出来。”
“但是那样的话,你出来也要东躲西藏。”川半辞安抚道,“我是王后,他们会听我的话。”
虎啸点了点头,点到一半,锐利的目光忽然射向川半辞:“你是王后?!”
川半辞停下来:“怎么?”
“我曾经见过王后。”虎啸短暂地陷入回忆,“我是侦探,经常周游列国,一年前,我在别的国家见过王后,那个时候,王后还不是王后,是个披着长袍的神秘旅者。”
虎啸回过神,打量着川半辞:“白色长发,眼下的蛇鳞与泪痕咒文,没错,就是你。”
川半辞的背景故事里还真没有这段信息,他好奇道:“我们发生了什么?”
虎啸:“当时你手上拿着一柄权杖,看上去很孤独,我就过去找你说话。”
侦探问:你在干什么?
旅者说:赶路。
侦探问:你要去哪?
旅者说:回乡。
川半辞恍然,所以,他曾经也是卡兰王城的子民?
一个猜想浮现川半辞脑海。
“对了,你的权杖呢?”虎啸说着,看向川半辞臂弯里坐着的白发人偶。
川半辞也将目光转向维克人偶,替它戴上兜帽:“也许,现在还在我手上也说不定。”
话音刚落,川半辞的王后信息有了更新。
〖王后:你和国王有四个孩子,大王子维克,二王子赫尔德,三公主南希,四公主杰西卡。但只有你和卡兰知道,你和国王根本没有孩子,他们都是你用魔法变化的人皮偶。(已更改)维克人偶是你的巫师权杖所化,它是你全部魔法的来源。〗
“哒,哒,哒。”
脚步声突然响起,川半辞和虎啸同时看向地牢石梯的方向,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上面。
江林一边顺着石梯往下走,一边忐忑观察四周,这是他第一次进来这个新地方,门口的卫兵压根不让他进来,他废了不少功夫。
新鲜血肉的气味让地牢里的怪物再次疯狂,他们用力摇动着铁栏杆。
“啊!”江林吓了一跳,蹦了好几下远离监牢,“什么鬼东西,离我远点!”
江林平复心情,吸了口气,继续往前,他要找到虎啸,他有不得不和对方商量的事情。
阴森的长廊无人,川半辞躲进江林看不见的拐角。
他身后的监牢,年迈的活死人整个贴在防护栏上,侧脸被铁杆栏压出三道长痕,手依旧奋力向前伸着,眼睛紧紧盯着白发美人的后背,眼中发出对食物极端饥渴的光。
就在他差一点够到那人的裙边时,美人转过身,裙边与手擦肩而过。
川半辞朝身后因为他骤然接近,而变得有些疯狂的犯人伸出一根纤长手指:“嘘。”
江林找寻许久,终于在深处的一间牢房里找到了虎啸,他快步上前,抓着栏杆对里面似乎在闭目养神的人喊道:“醒醒,醒醒!”
虎啸抬眼,漠然地看向江林:“你是谁?”
“我叫江林,是来救你的。”江林做出纯良的模样,只是眼底看虎啸的眼神充满了轻蔑。
要不是被解兴文盯上,他才不会找人合作。
上次宴会他做得太过火,被解兴文误会成了敌对玩家,尽管他解释过,解兴文依旧不相信,跟踪了他很久。
弹幕告诉他,虎啸是这个副本的最高战力,脑子还不好使。江林当即就有了想法,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个傻子对付解兴文。
有弹幕相助,他自认高人一等,要不是现在情况特殊,他压根不会带虎啸玩,便宜虎啸了。
江林:“你听到那个全体支线任务了吧,完成人数只有一个,我势在必得,但是如果你……”
江林还没来得及扮演出施救者的形象,就听到虎啸冷漠道:“不需要。”
他有人救了,也不稀罕那个支线任务的奖励。
江林脸上的笑意一僵:“我不救你,你怎么出去?”
虎啸无赖似的往地上一躺:“不关你的事。”
江林脸色蓦地阴沉下来,有弹幕的庇护,从来只有别人求他的份,他什么时候需要这样低声下气地跟别人说话了。
但碍于解兴文,江林忍着脾气道:“没有我,你一个人怎么出去?而且你很久没吃饭了吧,不跟我合作,你就算不被副本怪物弄死,也会在这里活活饿死。”
虎啸翻了个身,一声不吭地朝江林走过来。
江林以为虎啸改主意了,脸上一喜,还没说话,看到虎啸在他面前停下来,隔着栏杆往他身上嗅了嗅。
“你身上有很臭的血腥味。”虎啸站直,盯着江林时,干净的棕色瞳孔深处闪着无端让人精神绷紧的压迫力,“你杀过多少人?”
江林瞬间僵硬下来,讪笑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虎啸不聪明,但在直觉上面敏锐得可怕,他对面色发白的江林道:“你是从<回收站>进来直播间的吧,然后从狂欢模式开始,一路走到现在。”
江林面色蒙上一层阴霾,后退一步:“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是从<回收站>走出来的,那个让我们自相残杀的大型百人副本,只有站到最后的几个人,才能活下去,从<回收站>走出来的人,身上都有很臭的血腥味。”
虎啸盯着江林的眼神不寒而栗,“在我见过的,所有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人里面,你身上的臭味最重。”
江林收起了脸上所有的伪装,声音阴毒:“这只能说明我很有手段,你确定要和我这样讲话?”
虎啸沉默着看着他。
江林冷笑一声,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见证了他未来悲惨的结局:“得罪了我,对你没好处,等着吧,你会后悔的。”
江林和虎啸不欢而散,川半辞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弹幕从江林和虎啸对话开始就闹得厉害,估计虎啸那边也是。
江林是他们的人,其他玩家看不上江林,就是在打他们这些弹幕的脸。
川半辞的弹幕:
【和主播一样不识好歹的东西。】
【我赌他一定会被江林整得很惨。】
【傻子就是傻子,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大腿。】
说起来,虎啸也算他的人了,川半辞一向护短。
川半辞淡淡开口:【你们说虎啸是傻子,那连虎啸都搞不定的江林,以及他背后的弹幕算什么?】
弹幕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你什么意思?】
【我说得不够明白?】川半辞一派祥和地道,【我是说,你们也就这样,说的比做的厉害。】
被川半辞怼了很多天的弹幕彻底被激怒:
【不知死活。】
【上赶着找死,行啊,满足你。】
川半辞无所畏惧的模样,深深刺痛了弹幕的眼睛,暴怒之下,一个阴谋在川半辞看不见的地方在悄然形成。
弹幕冷笑:【本来不想动手,这是你逼我们的。】
川半辞点了点头,无所谓地跟着离开地牢。
幽深的廊道亮起一丝微光,顷刻间又消失。
川半辞和弹幕之间,彻底宣战了。
第23章 卡兰
把虎啸放出去后, 川半辞便回到了寝宫。
清晨,所有玩家都被一声提示音吵醒。
【系统提示:全体玩家请注意,已有玩家完成50%主线任务, 副本进程加速中——】
与此同时,川半辞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饥饿。
白色的阳光罩在床帏上,在被子上留下六角星的点点斑纹。
川半辞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 按了按自己不断翻腾的腹部,转过头, 看到枕边的维克人偶也捂着肚子不断吞咽着, 见到川半辞醒来,朝他爬过来。
维克抓住川半辞的手臂,将破碎的脸埋进他的衣袖:“不辞, 我好饿。”
自从维克吸收完第一块亡灵碎片,川半辞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饥饿了。
这就是弹幕向他宣战的结果么?
通过这些天相处,川半辞知道弹幕并不能直接影响副本, 更多是作为一个场外推手的存在。
但只是饥饿, 并不够让他得到教训, 他开始好奇弹幕接下来会做什么了。
他翻身下床, 摇摇晃晃朝往小房间的餐桌走去,卡兰每天早上都会为他备好食物, 可以暂缓一下饥饿。
可等川半辞来到餐桌, 上面空无一物。
川半辞愣了愣,卡兰今天没有为他准备食物么?
一阵剧烈的绞痛从腹部袭来, 他站立不稳, 只好蹲下身,手扶住地板。
他喉间不断上下滚动,等待着蚀骨的饥饿消退下去。
等待过程中, 川半辞凝目看向下面的地板,地板光可鉴人,上面的东方美人一头白色长发倾泻而下,如瀑布在脚边散开,他的神情尙有些困倦,眼下的蛇鳞咒文增加到了五片。
川半辞看着地板,抚上脸上那瓣新增的咒文。
这是有人主线任务过半,所以催促他也快点完成任务吗。
川半辞的发丝被往下扯了扯,他转头看去,维克不知何时跟了过来。
维克仰着头,头顶的兜帽向后落下,露出与川半辞一致的圣洁白发和满目惶恐:“怎么回事,突然……好饿,救救我。”
待到这一阵饥饿过去,川半辞抱起维克站了起来:“我带你去找东西吃。”
川半辞踏出宫殿,往地牢方向走去。
地牢建在刑场下面,他昨天去地牢的时候,记得有个人正好是今天行刑,运气好说不定能碰上。
现在的他实在没有力气亲手给别人带去恐惧与悔恨了。
副本进程加速也影响了其他玩家,川半辞从宫殿走向刑场这段路,就看到了两个行色匆匆的玩家。
也不知道他们想去干什么,竟然也是往刑场方向赶的。
川半辞留了个心眼,落在他们身后。
“这是污蔑!我是被冤枉的!”
川半辞走到刑场的时候,看到两个卫兵押着一个平民模样的中年人。
中年人似乎是从外面被押进来的,脖子上套着木枷,身后还跟着几个随行的人。中年人大声辩解着,卫兵朝中年人膝盖踢了一脚,让他跪下去。
那两个玩家彼此对视一眼,达成互不干涉协议,一前一后找了掩体蹲下。
川半辞便也远远停了下来。
刑场上。
卫兵:“辩解没用,你所有的家人都看到了,是你亲手杀了隔壁的邻居,按照卡兰王城律法,你会被即刻绞刑。”
中年人慌张道:“我只是睡了一觉,匕首就突然到我手上了,真的不是我,他们在说谎!”
卫兵语气冰冷:“那你跟你的家人说去吧。”
中年人如获大赦,拖着铁链爬向随行的一行人,抱住其中一个女人的大腿:“女儿,我平时待你不薄,你快跟他们说,我是被冤枉的。”
川半辞目光顿在被中年人抱住大腿的女人身上,有些意外。
女人神情冷漠,丝毫不顾跪在地上的父亲如何苦苦哀求,但这不是川半辞目光停留的点。
这个女人的关键在于,她穿着宫廷统一的女仆装,肚子向外鼓起一个特别夸张的弧度,正是经常为川半辞做事的女仆安娜。
安娜抱着硕大的肚子,用力甩掉中年人的手,后退一步。
其他随性的人往前一步,将安娜护在身后,在中年人身前组成一道铜墙铁壁。
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男人低着头,望向中年人的眼神带着让人遍体身寒的怜悯:“岳父,别怪你女儿心狠,谁能想到她怀的是双胞胎,一个人根本不够。”
男人蹲下身,在中年人耳边轻语:“我们思来想去,家里面就你年纪最大,安娜已经怀孕40个月了,我们真的特别想要这两个孩子,只能委屈岳父您了。”
川半辞听不清男人蹲下身的时候说了什么,只看见中年人浑身一震,坐在地上不动了。
他沉思起来,他忽然想起来之前更新过的背景故事。
〖卡兰王城是个繁荣的国家。(已更新)繁荣只是每个卡兰王城子民自欺欺人的假象罢了,事实上,他们想尽了各种办法增添人丁,但都收效甚微。这是诅咒。〗
难不成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和卡兰王城的诅咒有关。
两个卫兵将中年人抬到了绞刑架上。
绞索被套入中年人的脖子上,他的身体颤抖着,面上露出深深的绝望。
随着一声令下,脚下的木板被猛地抽开。中年人的身体瞬间悬空,绞索紧紧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川半辞听到了两声抽气声,是藏匿起来的两个玩家发出的。
川半辞继续往刑场看去,中年人已经翻起白眼,嘴里发着痛苦嘶鸣,双手本能向上抓去,但都是徒劳。
周围一片寂静,躲在掩体后的两个玩家还有些不适地移开目光,站在刑场上的亲人们却始终态度漠然。
川半辞抿起了唇。
吊在绞刑架的中年人挣扎越来越微弱,在一众视线中,最终停止了挣扎,微风吹过,他的身体静静地悬挂在绞刑架上,一动不动。
安娜肩膀松懈下来,被旁边的丈夫搂住,她低头扶着肚子,嘴角挂起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幸福微笑。
卫兵去准备裹尸袋,随行人员也一并散去,刑场上只剩下一具孤零零的尸体。
两个玩家起身检查了一下尸体,也不知道他们观察出了什么,没过多久也离开了。
等人都散去,川半辞独自来到绞刑架前弯下腰,将中年人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
维克迫不及待跳出川半辞的臂弯,小跑到中年人身前,趴下汲取着尸体身上的黑气。
〖主线任务二复仇:11|5945〗
维克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朝川半辞软软道:“还饿。”
川半辞摸了摸维克的脑袋:“我们去地牢。”
他现在稍微有些力气了。
计划出现了意外,地牢出现了两拨人,一波是解兴文和柳叶,一波是江林。
他们似乎在对峙,堵住了地牢的入口。
江林语气不耐:“说过多少遍了,我来调查新出的全体支线任务,不是敌对玩家,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解兴文毫不相让:“到底是不是,要淘汰才知道。”
看来大家都把支线任务的突破口放在了地牢,也能理解,地牢里都是死刑犯,想知道沾染罪恶的凶手是谁,正常人都会到地牢转一圈。
不过这对川半辞就很不便了。
川半辞也没坚持,见着两拨人还要纠缠一阵,便毫不犹豫地转过身,离开了这里。
他还是等卡兰给他带饭吃好了。
没想到这一等,一直等到了中午。
川半辞在寝宫阳台看书,一道轻缓的脚步声从远而近传来,最终停留在川半辞对面。
川半辞抬起头,看见了卡兰。
卡兰将桌上凌乱的书籍堆好放在桌下,整理出一片干净区域,摆出餐盘和叉勺,盘子中心是块焦香四溢的小羊排。
姿态娴熟而优雅,不像在做整理的琐事,倒像是艺术家在精心摆弄自己的作品。
川半辞盯着卡兰的动作,直到对方递给他餐具,才开口:“今天早上,我没见到你。”
卡兰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看守地牢的卫兵睡过了头,临近中午才想起我还在里面,我一出来,就赶来见母后了。”
川半辞皱眉,居然是这个缘故。
桌面上的小羊排还在滋滋冒油,闻到香味,坐在川半辞怀里的维克早已按捺不住,试图爬上桌面偷尝一点。
川半辞把维克的手挥了下去,问卡兰:“吃过饭了吗?”
卡兰摇头:“还没来得及。”
川半辞拿起刀叉,以一种不紧不慢的节奏切割着羊排:“守卫睡过头,等到中午才把你放出来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吗。”
川半辞用的是陈述句,于是卡兰没有回话。
一时间,阳台只剩下刀具切割熟肉的声音。
川半辞盯着眼前的小羊排,手中刀具划过餐盘的刺耳声响突兀响起。
卡兰骤然转过头,瞳孔微缩,一抹惹眼的鲜红色出现在川半辞握着的刀尖上,正在以止不住的速度迅速流入餐盘。
川半辞被刀具割伤了。
卡兰大脑一片嗡鸣,身体下意识就做出了反应。
他半跪在川半辞身前,收拢所有尖细的牙齿,将那截受伤的手指近乎慌乱地含进嘴里。
血腥味在口中迅速弥漫开来,腥甜的香味刺激着味蕾,如同久旱之后的甘露,源源不断涌入卡兰早已饥渴许久的胃囊,卡兰在片刻失神之后骤然清醒过来。
这个出血量,不像是不小心被刀叉划破的。
卡兰怔愣地抬起头,看到了川半辞平静如水的温婉面庞。
一个足以让大脑彻底罢工的猜想浮现卡兰心头:
他的母后是故意的。
新鲜的血液对怪物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川半辞能感觉到卡兰正在无意识吮吸着他的手指。
川半辞曲了曲指节,他知道卡兰的牙齿很尖,又多又密,触在上面,仿佛触到了无数根锋利的钢针。
川半辞将流血的部分抹在上面,漫不经心地道:“我要听到你的回答,守卫睡过头,直到中午才把你放出来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卡兰连忙吐出那截温热的手指,捏在手心里:“母后别生气,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他不会再出现在城堡里。”
“不够。”川半辞盯着自己被卡兰捏在手里的手指,上面原本可怖的伤口已眨眼间恢复如初,“只是被动反击,远远不够。”
威信不是一朝一夕建立起来的,就算卡兰现在学会反击,那些人也不会立刻改变对卡兰的态度。
卡兰居然因为别人的刁难,错失了给他做早餐的时间。
这让川半辞很不爽,他不爽,就要有人倒霉了。
川半辞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从卡兰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指,在卡兰微讶的目光中,将维克塞给了卡兰:“这个你拿着。”
卡兰将维克抓在手里,如同走在路上天上突然砸下来一个巨大的惊喜,即使惊喜已经被他握在手里,心中依旧有些不可置信。
这个人偶母后从不离身,虽然不知道它对川半辞的具体含义是什么,但绝对是很重要的东西。
川半辞就这样交给他了?
“维克和我有感应,算是我的半身,我要你带着它,让它见证你的成长。”川半辞道。
“你也成年了,按理来说,已经到了逐渐从国王手中接过王位的年纪,但是王城里的人,似乎都没有这种概念。作为未来王城的继承者,你这样下去可不行。”
听到川半辞的话语,卡兰扯着唇角没什么感情地笑了笑,把挣扎起来的人偶往下按,道:“国王没有把我当成继承人。”
是啊,非但没有把卡兰当继承人,还天天想着怎么除掉他。
川半辞捏住卡兰的下颌,身体微微前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国王说你不是,你就不是了?”
卡兰维持着半跪的姿势,惯常克制内敛的眼眸微闪,他不可抑制地高仰着头,任由川半辞站起的阴影不断将他吞没。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川半辞深邃无垠的双眸,那里藏着与他此前全然不同的风景。
他听到川半辞嗓音温柔的训诫:“泽维尔,你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卡兰睁大双眼,他跪在川半辞身前,如同信徒跪在缄默庄肃的神像之下。
他的神祇不温良,不慈悲,不救世间疾苦。
祂在他早已焚毁一切的废墟之上,点燃另一把熊熊天火。
川半辞神情极尽柔和,说出的话语却无端让人生寒:“你不能没有想法,如果你没有,我就赋予你我的想法。”
“王城不需要对统治者不敬的人,如果有,就让他们从你的世界里消失。”
川半辞按住还在挣扎的维克头顶,维克仿佛被施加了某种禁忌的魔法,歪斜着倒伏在卡兰怀中,权杖与人偶的虚影在其中交相变化。
川半辞一字一句,将话语刻入卡兰脑海:“就从所有曾经侮辱过你的人开始,让他们在恐惧与悔恨中死去,以儆效尤。告诉他们,从此以后,不能有任何人违抗你。”
卡兰怔愣地望着川半辞,对方每一句话都回荡在他的脑海。
他的父王不曾期望他的,他的假冒王后给予他了,要他站起来,将所有不服从他的人杀绝,从此成为卡兰王城的主人。
卡兰嘴唇动了动,语气还有些梦幻:“母后,我不能这样做的。”
“你可以。”川半辞语气坚决的像个冷漠无情的独//裁者,“我说你可以,你就可以,不要让我失望,泽维尔。”
【卡兰·泽维尔好感度已变更:70】
听到好感度变更的提示音,川半辞话语一顿,看向此刻半跪在地上的卡兰。
“我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吗?”川半辞对卡兰道。
低眉顺目的王子站起身,高处与低处的视角互换,眼眸微垂,望着下方的王后:“我会好好遵从母后对我的教导。”
成为卡兰王城的王,如果这是母后对他的期望,他会这样做。
察觉到对方身上改变的细微气场,川半辞心满意足地坐回了椅子,继续吃着小羊排。
川半辞一直以来被灌输奉献的理念,没办法做到随意杀戮,尽管知道这些人可能都有各自的罪恶,但想办法一个个搞清楚他们具体都做了什么恶事,再把人杀掉也太麻烦了。
那可是整整五千多个人,而且他作为王后,突然大规模杀戮也不符合人设,说不定还会引起其他玩家的注意。
所以最好的结果还是交给卡兰。
把维克人偶给卡兰,让卡兰带着维克去搜集亡灵碎片,这样一来,既能让卡兰在王城快速建立威信,他的主线又能快速完成。
川半辞被自己聪明到了,他果然是个天生谈恋爱的料子。
卡兰的好感度和仇恨值双双破了70,态度也如他所愿变得更强硬了一些,果然走相爱相杀的路线是对的。太好了,这样一来,离他心目中的美好he结局又近了一步。
川半辞看向那边低头摆弄维克人偶的卡兰,越看越满意,恨不得现在就让卡兰去尝试调教王城子民,把内心隐藏起来的暴虐和残忍全部裸露出来,转为卡兰外在的特质。
他可是一直期待着,卡兰转变为宣传图那样性张力拉满的大boss,对他虐身虐心,各种强制爱……
有了期待,川半辞心中的天平便有了轻重。
他依依不舍地催促卡兰:“你不想快点去建立自己的威信吗?”
卡兰神色一滞,捏紧了手上一动不动的维克人偶,心绪芜杂。
母后这是在……驱赶他?
见卡兰一动不动地沉默着,川半辞歪了歪头:“怎么了?”
卡兰语气生涩:“我刚刚是哪里惹了母后不快吗,为什么要赶我走。”
川半辞实话实说:“因为突然觉得,受众人朝拜,成为掌权者的卡兰会更有魅力一点,想快点见到。”
卡兰心中仿佛被刺了一箭,原来如此,他的母后是在嫌现在的他太没用了。
上午没有早点赶来,还是让母后生气了。
如果是以前的卡兰,或许不会当回事,他别无他念,也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但现在的卡兰不同,他能察觉到川半辞对他的改变与期望,这种变化,他并不讨厌,并且想要为了川半辞满意,倾尽一切。
卡兰朝川半辞笑起来,笑容里面潜藏着某种更深的东西:“我知道了,我会让母后满意。”
房门被卡兰从外面关上,屋内重新陷入了寂静。
川半辞早就习惯了怀里抱着一只人偶,这下维克给了卡兰,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川半辞吃完午餐,走去床边,随便找了一个人偶抱在怀里。
恰巧的是,这只人偶也是黑色头发,深色的眼瞳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现出了一点极淡的赤红,竟然神似卡兰。
川半辞对这只人偶的好感倍增,爱不释手地来回翻看。
他点了点人偶的鼻尖,想起了那个活生生的真人。
快去吧快去吧,快变成那个不再隐藏野心,将所有黑暗面全部暴露出来的卡兰。
然后跟他谈恋爱。
吃完了一整盘小羊排,淡淡的饥饿感并没有完全消失,川半辞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吃东西只能起到暂时缓解的作用,这种饥饿还是得靠收集亡灵碎片才消除。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一道女声从外面传来:“王后,我可以进来吗?”
是安娜的声音。
上午刑场发生的事情,川半辞也有很多疑问想问安娜。
川半辞为安娜打了门,门刚打开,一股刺鼻的血腥气混合着下水道的恶臭味扑面而来。
川半辞被呛得咳嗽了一下,看向门外的安娜。
安娜整个人处于极端兴奋的状态,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青皱的脸上。宫廷内的NPC五官都似人非人,辨识度很低,川半辞全靠衣装和一些外在特质辨认。
但此刻,安娜那个极具辨识度的大肚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安娜手里推着的小推车。
“王后,我的孩子终于出生了,是对姐弟龙凤胎哦,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带过来让您看看,我能进来吗?”安娜一副强忍欣喜的模样。
川半辞退开一步,给安娜让出通道,看着安娜推着小推车进入他的寝宫。
安娜从川半辞面前走过,川半辞转过头,看到安娜的后背,目光微妙一顿。
他知道那股呛鼻的气味从哪里来了,深色浓稠脓液一半挂在安娜的裙摆上,一半从腿部往下流,后面的布料已经被全部浸湿,滴滴答答往下落着。
安娜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一般,任由脓液在她身后形成一道腥臭的轨迹。
川半辞盯着变得一塌糊涂的地板。
他后悔让安娜进来了。
第24章 卡兰
川半辞出于人道主义, 还是道:“你的身体还好吗?”
“我?”安娜无知无觉地转过头,顺着川半辞的视线,看到了从自己身上流出来的脓液, “不用在意这个,比起这些,快来看看我的两个孩子。”
说着, 安娜将小推车的蓬掀了开来。
堪称辣眼睛的画面,没有任何缓冲进入了川半辞的眼睛。
应该称呼他们为婴儿吗, 比起刚出生的孩子, 他们相差太多了
他们长着类人的五官,但仅仅只是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的程度。他们仿佛刚从卵泡中被解放出来,还没来得及清理身上黏糊糊的脓液, 就被放进了小推车。干瘪的黑色血管如同坏死的藤蔓,爬满了它们硕大的脑袋,身体像是剥了皮的肥大毛虫, 在小推车里一拱一拱地蠕动。
川半辞原本还有些饿, 看到这一幕, 瞬间什么食欲都没有了。
他不喜欢丑东西。
“您要摸摸他们吗?”安娜伸手戳了戳剥皮毛虫的大脑袋, 如同腐烂到一半的青苹果的质感,半硬半软, 在手指的戳动下上下弹了弹。
川半辞婉拒:“不了。”
如果《卡兰》的宣传封面长这样, 他绝对不会点进来玩。
他甚至怀疑安娜是故意的,这个坏东西。
安娜依旧是那副欢喜的模样:“王后还记得吗, 等我的孩子出生后, 您答应要给他们取名字。”
川半辞点了点头,被丑东西惊到的思绪重新回归,想到了另外的事情:“孩子什么时候出生的?”
安娜道:“就在上午, 刚出生,我就把他们带过来了,想第一时间给王后看看。”
川半辞:……倒也不用这么迫不及待。
不过真的有这么巧吗,安娜的父亲前脚刚执行绞刑,后脚安娜的孩子就出生了。
还是说,就像他上午听到的那样,安娜父亲的死亡,和婴儿有直接的关系。
川半辞想到那个全体支线任务。
谁是沾染了罪恶的凶手,如果安娜的父亲真是被污蔑的,那至少在这个事件里,安娜一家人都算沾染了罪恶的凶手吧。
那这两个刚出生的婴儿算在里面吗?
川半辞沉思起来,或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片面。
安娜看着川半辞沉思,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轻飘:“王后是在思考孩子叫什么名字吗?”
【安娜当前杀意值:60】
温度仿佛忽然被调低了几度,川半辞转过头,看到安娜阴恻恻地看着他,眼睛深处有种更冰冷的东西在吐着蛇信。
安娜:“我还以为我之前拜托王后的时候,王后就已经思考好了孩子们的名字呢,王后是忘了吗?”
【安娜当前杀意值:80】
这也算他的任务?不说出名字就要触发死亡机制了?
川半辞收敛了眉目,慢慢道:“不,我只是没想到,你怀的是双胞胎。”
空气寂静了一瞬,川半辞镇定地看向安娜。
【安娜当前杀意值:0】
安娜重新恢复了笑容,仿佛刚才的恐吓根本不存在:“说的也是,我一开始也没想到居然是双胞胎。”
安娜的话,和上午安娜丈夫的话语重合在了一起。
他们似乎都没有想到安娜肚子里有两个婴儿,这和安娜父亲的死亡有因果关系吗?
换个思路来说,如果安娜肚子里只有一个孩子的话,安娜的父亲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还有安娜父亲的罪名,安娜父亲杀死了隔壁邻居。
两条人命,刚好对应了两个新出生的婴儿。
“我想到了。”川半辞对安娜道,“不如弟弟叫戴迪卡,姐姐叫克塞妮娅吧。”
安娜咀嚼了一番这两个名字:“它们有什么寓意吗?”
“弟弟戴迪卡意为他人的无私奉献,姐姐克塞妮娅,寓意为突然闯入的意外。”川半辞观察着安娜的反应,话语暗含深意,“我认为这两个名字和他们的出身非常相配呢。”
安娜听出了川半辞的弦外之音,面色冷峻下来:“王后这是什么意思?”
【安娜当前杀意值:50】
看到好感度查询系统内暴涨的数值,川半辞眉目舒展起来。
安娜生气了,这说明他刚才的话是对的。
川半辞面色坦然:“怎么了?对你来说,他们难道不是上天带给你的意外惊喜吗,还是你认为,无私奉献,并不是一个美好的品质?”
安娜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个名字是这种解读方式,将信将疑:“王后刚才说的是这个意思?”
“当然,你不满意我的名字?”川半辞恰到好处地施压,“我为他们命名,是他们至高无上的荣幸,你怎么还挑三拣四了?”
安娜立刻低下头,做出服从的姿势:“是安娜逾矩了,王后赎罪。”
川半辞慈爱道:“我原谅你。”
“另外,我有一件事问你。”川半辞道,“上午我听说,你的父亲因为杀人被处以绞刑了?”
安娜面色闪过一阵不自然,随即平静下来:“是有这样的事。”
川半辞转过头:“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吧。”
川半辞从安娜嘴里听到了父亲杀人的全过程。
邻居和她父亲是对积怨已久的冤家,父亲喝醉了酒,一个冲动便杀了那人。
很难查明真相的事情,但查明真相也不是川半辞询问的缘由。
川半辞问:“那个邻居多大?”
安娜有些疑惑川半辞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道:“具体不清楚,但应该和我父亲差不多一个年纪。”
也是中年人啊……
怀孕了40个月的安娜、两条人命逝去后忽然降生的双胞胎、以及笼罩在整个卡兰王城的不知名诅咒。
川半辞好像知道那个支线任务的答案了。
得到赐名,安娜推着两个孩子心满意足离开。
川半辞关上门后,点开了系统界面。
〖全体玩家支线任务:谁是沾染罪恶的凶手?〗
川半辞在问题下方写下:〖卡兰王城所有子民〗
按下确认键,系统反应了一会儿,却跳出红框:〖请玩家写明具体数量〗
川半辞抚上下巴,所以他的答案没错,只是要说出具体数量吗?
可他要从哪里知道整个卡兰王城一共有多少子民,虽说王城子民很少,但也总不能一个个数吧,还是说要找到名册什么的。
等等,说起名册……
川半辞无端想起了自己的那本巫师死亡名单,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川半辞心头,他迫切地想去验证一番,在红色描边的框框上写下那个数字〖5945〗
但在即将按下确认键前,川半辞又犹豫了。
这只是他的一个猜想,确定要铤而走险吗?
川半辞将此前的经历回顾了一遍。
他来到卡兰王城,是为了替那5945名死去的巫师复仇,具体的复仇方式,是让卡兰王城的子民在恐惧或悔恨中死去。
这是一种巫师特有的仪式感。
而卡兰王城每个人都身负子嗣稀少的诅咒,发出这个诅咒的巫师,应该也会有相应的仪式感。
想到这里,川半辞不再犹豫,精神微微绷紧,按下了确认键。
——
副本的另一端,江林逛遍了整个王城,都找不到全体支线任务的线索。
他在日光照耀的清冷街道上停下,对公屏上的弹幕道:【观众老爷,我实在找不到线索了,你们行行好,直接把答案告诉我吧。】
弹幕还端着:【50%主线完成度也是我们帮你的,现在又要问我们要支线答案。你不能自己动动脑子,什么都告诉你了,其他人还有游戏体验么。】
江林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天大地大,观众老爷最大,求你们了,告诉我答案吧,只要能让你们高兴,我做什么都行。】
弹幕对江林这幅谄媚的模样十分受用:【也行,你当街大声学狗叫三分钟,我们就告诉你。】
江林环顾一圈周围的街道,四周清冷,但也不是完全没人,他刚才还看见虎啸在附近,这里恐怕不止一个玩家。
弹幕还在催促:【嫌丢人?那你是不想要答案喽。】
江林连忙收回了视线:【要的要的,不就是狗叫么,我一定叫到观众老爷们满意。】
江林身侧的拳头握紧,咬了咬牙,就在他即将汪出声时,一道系统提示音传入他的耳朵。
〖叮——〗
〖全体玩家支线任务:谁是沾染罪恶的凶手?(已完成)〗
江林满脸愕然,和江林一样惊讶的还有其他全体玩家和公屏弹幕。
江林危机感突生:【什么情况,谁完成的任务?】
弹幕也不清楚具体情况:【我们去查查。】
很快,弹幕为江林带来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
“原来是这样……”
江林喃喃道,敛下眼底的不甘,收拾好情绪,朝弹幕扬起温驯的笑,【观众老爷们放心,我一定好好完成这个任务。】
——
听到回答正确的系统提示音,川半辞绷紧的精神松懈下来。
他的猜想是对的,他所在的巫师部族和卡兰王城有着刻骨仇恨,以至于巫师向他们施加了诅咒,卡兰王城的人数将永远保持统一的数量,5945。
那个被他们杀死的巫师数量。
卡兰子民想尽各种办法,想要破除这个诅咒,他们尝试杀掉受诅咒最深的卡兰,猎杀世界上所有巫师,但都没有用。
为了王城不灭亡,持续诞生新鲜血液,他们想出了另外一个法子:既然卡兰王城的所有子民都必须维持在相同的人数,那就杀掉年纪大的人,让新生儿顺利诞生。
这就是地牢里全都是老人的原因,他们不一定是真的犯下了死罪,他们要为卡兰王城的新生儿做出让步,就像他们的出生,也是因为别人的死亡一样。
自此,一个循环诞生了,所有人在出生那刻,都背下了杀戮之罪。
【剧情探索度已更改:57%,解锁新区域<城堡外白桦林>,正在抽取随机奖励道具——】
一道红光在川半辞系统界面亮起,一个大大的字母“S”在中间显现出来。
弹幕惊呆了:
【??!!】
【s级道具,这什么狗屎运!!】
居然被他抽到了s级道具,川半辞也有点懵,查看道具属性。
【道具名称:无限幸运盒】
【等级:S级】
【道具说明:一次性加成道具,在主播背包内随机选中一个消耗类道具,使该道具使用次数为无限制,并且道具效果增强,即刻生效。】
等等,即刻可生效!
看到效果的川半辞瞳孔一缩,他目前的消耗类道具只有一个,就是那个给维克吃饼干结果反被维克咬时触发的成就道具,圣父光环。
但他想阻止也没用,道具是即刻生效,他眼睁睁看着S级的幸运加倍盒以百分百的概率选中了他背包里唯一D级的消耗类道具<圣父光环>。
【道具名称:圣父光环(强化版)】
【等级:??】
【道具说明:使用该道具可以让您的头顶发光1分钟,就算是瞎子,也能看见你闪闪发光的头顶,对您圣父一般的奉献精神感动落泪。冷却时间:1小时】
然后看着它从“×1”变成了“×∞”。
川半辞:……
强化版就是瞎子也能看见他发光了。
公屏的弹幕爆笑。
川半辞当即关了背包,眼不见心为静。
这个支线任务的信息量很大,让他之前弄不清楚的地方也跟着清晰起来。
川半辞点开王后的背景介绍,圈起里面“拥有统治卡兰王国的野心”的段落。
没多久,上面的文字浮动模糊,再清晰起来,已变为完全不同的内容。
〖你为每个死去的巫师细心挑选了适合他们的躯壳,每个卡兰子民的死亡,意味着一个巫师的新生。〗
而这一刻,川半辞彻底明白过来,他的主线任务复仇,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不是随便选五千多个卡兰子民杀掉完成任务就行了,他要把全部卡兰子民的生命握在手里。
当他搜集完所有亡灵碎片,就可以运行一个覆盖全城的献祭魔法,死去的巫师将一一对应,夺舍所有卡兰子民的身体,
那些被卡兰子民杀死的巫师,终将在卡兰子民的躯壳中复生。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报复,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甚至对自己做出了同样残忍的事情。
川半辞抚上自己眼角滚烫的蛇鳞咒印,低低笑了起来。
他原以为蛇鳞咒印是别人给他施加的诅咒,现在看来,是他自己干的。
这是一种自虐式的自我监督,要么让巫师全数复生,要么他和那些死去的巫师一同消散。
好想知道全部的背景故事,想知道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拥有如此孤注一掷的勇气。
解开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川半辞开始关注起新开放的地图。
他的地图扩大了一点,但还有一片区域始终黑着,是城堡之外的区域,城镇。
其实王后的故事到现在已经被他收集的差不多了,还缺几个关键信息把所有故事都串联在一起。
川半辞手指点在了白桦林之外的未开发区域里,而这些串联一切的关键点,应该就需要去城镇里寻找。
就在这时,一个不速之客悄然接近了他的寝宫。
“轰——”
大门被人从外面暴力破开,川半辞转过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影。
那人手里拿着道具大锤,大门被轰然撞开后,用力砸在了后面的墙壁上,随后又惯性极速砸向那人。
那人对着大门又是一锤,大门与墙壁的连接面骤然断裂,整扇门就这样轰然倒下。
“碰”一声,激起千万灰尘。
“你,其实是玩家吧?”江林踏着倒下的大门,走进寝宫,扬起脸,直直看向川半辞。
“而且还是那个唯一的敌对阵营。”
川半辞的视线落在自己被砸坏的寝宫大门上。
这人,是想和他打架吗?
他一直秉持着和人们友好相处的理念,很少对人动手,如果因为掌控不了力道,不小心把人打死,他会很难过的。
川半辞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用武器会不会更好一点?
江林看着川半辞,面色从最开始的傲慢逐渐转阴,他如此大张旗鼓的出场,就是想看到对方惊慌失措的样子。
但从他出现到现在,川半辞非但没有任何惊讶,甚至都没正眼瞧过他,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江林羞恼的同时,心中恶意不断膨胀川半辞,瞧不起谁呢,真以为自己很厉害?
他遇到过很多自视甚高的人,川半辞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那些自认为比他强的人,最后都死了,活到现在的只有他一个。
他可是站在观众这一边的绝对胜利者。
江林唇角掀起一个恶劣的弧度:“喂……”
一个字刚出口,就被川半辞接下来的话语打断了。
“我是玩家的事情,弹幕告诉你的?”川半辞已然来到了江林的身前。
江林话语一顿,心中掀起轩然大波,川半辞什么时候过来的?
但待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退缩后,江林立刻停住后退的脚步,重新站在川半辞身前,针锋相对般直面对方:“你怎么知道?”
“很明显。”川半辞看他,“光凭你的能力,发现不了我。”
川半辞语气极为镇静,神色也一派气定神闲,江林咬紧了牙。
这人装什么,说的话好让人火大。
川半辞看了一眼弹幕,江林过来之后,弹幕就一片沸腾,想看他的好戏。
所以江林就是弹幕和他作对的底气?
川半辞弯起了眼睛。
江林皱眉:“你笑什么?”
川半辞收敛笑意,摇头。
既然川半辞知道他是谁派来的,江林也不装了,双手抱臂:“听说你很不把观众老爷放在眼里,该说你是无畏还是无知,以为这种惺惺作态的清高人设就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真是可笑。”
川半辞好奇道:“要打了?”
江林被噎了一下,语气阴森:“你怕不是不知道我是谁,我有观众老爷资助的数不清道具,熟悉所有npc的杀人机制,只要我想,什么国王、卡兰,给我当牛做马也不是不行,你又算什么东西。”
川半辞跃跃欲试:“打?”
“哪有那么容易便宜你。”江林阴下脸,“我会用比这个痛苦千百倍的方式,在观众老爷面前亲手打碎你的骨头,直到你在观众老爷面前痛哭流涕,打心底后悔得罪他们。”
川半辞开始失望:“所以不打吗?”
江林额头青筋狂跳:“你给我听人说话!”
一道凌厉的劲风朝川半辞面门袭来,带来威力十足的啸音,川半辞眉目一敛,侧身躲过那道寒光剑峰,后退一步,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朝前面掷去。
“啪!”一声,茶壶代替川半辞的脑袋,裂在了寒锋的刀口。
川半辞看向江林手上骤然出现的武器。
【道具名称:洞穴怪人的冰刃】
【等级:B级】
【道具说明:主播无权限查看】
江林将冰刃插入地板,冰刃顺着他的手化为水,流入地下,随后结成寒冰一寸寸朝川半辞脚下袭来:“前面和你好好说话,真以为我跟你闹着玩呢。”
川半辞想撤离,拔了拔腿,却发现无法动弹,他低下头看去,他的腿被冻住了。
“王后?”江林踩上坚冰,嘴角勾出一抹讥讽笑意,俯身向前 ,“不过如此。”
他点开系统界面,不知道操作了什么,把一个屏幕朝川半辞划去:“我要向你发起主播pk挑战。”
与此同时,川半辞面前跳出来一个pk挑战的弹窗,最下方写着询问“是否接受?”
川半辞心平气和:“这是什么?”
“连pk都不知道,你是新人?”江林惊愕了一瞬,随即大笑起来,看川半辞的眼神带上了浓浓的憎恶与鄙夷,“区区一个新人,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得罪观众老爷,他们到底是怎么看上你的,靠这副装疯卖傻的蠢样?”
面上这样说着,江林心中却升起了强烈的危机感。
一个连pk都不知道的新人,还是所有玩家的对立阵营,最可怕的是,他抽中的还是王后身份,卡兰对王后的初始仇恨值就有50。
设身处地想想,如果是江林,他在知道自己抽中王后的开局,就想拜托弹幕给他重开了。
且不说王后身份通关副本的难度有多高,光是仇恨值50的卡兰摆在面前,也足够所有人闻风丧胆。
但面对这样几乎没有赢面的死局,川半辞居然能安安稳稳站到现在,这到底是怎样的新人,他是怎么从卡兰手里活下来的?
江林越想越觉得心惊。
他知道那些弹幕的想法,所有进入直播间的玩家在弹幕眼里,都是产生情绪的一次性道具,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反正去了一批还有千千万万批。
江林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踩着了这些弹幕的心理,开始捧着他们,给他们做事,万事以他们为先。
自此,他在弹幕那里从一次性消耗品变成了可持续发展的玩具。
这就是他活到现在,还能在副本里如鱼得水的原因。
但现在,意外出现了。
从来只有别人向弹幕展示自我价值的份,什么时候弹幕沦落到向其他人展示价值了。
除了他自己,江林还没见弹幕对什么人这么关注过,想让川半辞死也是一种过度关注。
江林盯着川半辞,心里升起强烈的不甘,他原本只是应弹幕的要求,让川半辞后悔得罪弹幕,但他现在改变主意了,他要让川半辞在弹幕面前出丑。
他要让观众老爷看到,谁才是那个值得被投资的主播。
第25章 卡兰
他拿到了一个这么好的情报, 如果把川半辞是敌对阵营的消息告诉给其他人,他就能坐收渔翁之利,让别人对付川半辞。
可恨就可恨在川半辞得罪的是弹幕, 弹幕不准他把川半辞的身份消息暴露给其他人,只让他对付川半辞,让川半辞对弹幕低头。
江林按下阴暗的心思, 对被冰刃冻在原地的川半辞道:“既然如此,我就好心告诉你pk的玩法吧。”
“pk就是我向你发起挑战, 规定时间内, 谁的直播间热度更高,谁就是胜利方。”
“失败者的所有道具和pk过程中获得的所有积分都归胜利者所有,失败的人还会进惩罚间, 那可是非常可怕的地方。”
江林眼睛闪着隐晦不明的光:“观众能对进入惩罚间的主播投喂各式各样的酷刑道具,钉床,拉肢架, 拇指夹, 老虎凳……你见过的没见过的所有刑罚道具都会用在你身上。惩罚间对主播受到刑罚后产生的负面情绪进行评估, 积攒到一定数值后才能出来。”
“原来如此。”川半辞面色淡定得不像刚听了一系列刑罚说明, “pk持续多长时间?”
“五天。”江林道。
他其实也不想比这么长时间,但是弹幕想慢慢折磨川半辞, 看对方怎么一步步为了直播间热度屈服, 向弹幕滑跪求饶,以前多傲慢, pk后期就多卑微。
这是弹幕的恶趣味。
川半辞皱起眉, 五天也太长了。
他知道自己什么德行,玩任何游戏都容易较真。如果答应pk,那他这几天的心思都会在江林身上了, 根本没有时间和卡兰好好培养感情。
比起pk,他更想和卡兰待在一起。
川半辞在“是否接受”的弹窗下面点了拒绝,但弹窗没有消失,只是闪了闪,让他重新选。
川半辞:?
看到川半辞微讶的表情,江林就忍不住想笑。
这下川半辞总装不下去那张清高的嘴脸了吧。
“想拒绝?真遗憾,我发起的是强制pk,你没有拒绝的权利。”江林向被冻在原地的川半辞走去。
“其实一般来说,pk都是双方自愿的,知道为什么我能发起强制pk吗?”江林得意起来,炫耀一般靠近川半辞,近距离欣赏川半辞此刻的神色,“因为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知道观众才是直播间真正的主人,我服务他们,他们自然也会照顾我。”
江林说完,心中突然有了报复成功的爽感,在意识里对弹幕道:【放心吧观众老爷们,他现在肯定开始后悔得罪你们了。】
弹幕也深以为然:
【做的好,江林。】
【等你把他踢进惩罚区,我们会保你通关副本。】
而听了江林一番话的川半辞特别懂:“如果我养了一只随叫随到又非常听话的宠物,我也会很照顾它。”
“你什么意思!你骂我是观众老爷的狗?!”江林脸色瞬间狠厉起来,胸口怒火腾升,“你也只有嘴硬了,要不是观众老爷,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你跪地求饶!”
“不是我说的,是弹幕说的,你不是他们的狗吗,难道我误会了?”川半辞陷入沉思,忽然露出恍然的模样,“我明白了。”
江林警觉:“你又想搞什么鬼?”
川半辞:“你现在这个叫,狗眼看人低。”
江林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第一时间都不是感到羞耻,而是不可置信:“哈?”
弹幕:
【这句话倒也没错说。】
【别说,这两人打起来真的挺精彩的。】
见弹幕没有否认,江林脸色愈发难看,弹幕怎么想他是一回事,但别人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川半辞竟敢这样说他!
川半辞怕江林听不懂,贴心解释:“这句古话是我从一本旧书上看到的,我还没有完全领悟其中的意思,但觉得很适合现在的你。”
江林胸膛剧烈起伏,双手紧紧握拳,指节发白,仿佛要将空气都捏碎,怒极反笑,抖着声音:“好,你真是好极了。”
他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申请pk的弹窗到点自动消失,开启强制pk。
川半辞的直播间上方被红蓝两色一分为二,框框上实时记录着川半辞和江林的直播间热度。
红色方川半辞直播间热度700,而蓝色方江林直播热度,呈现出压倒性的1.8w。
而pk开始之后,川半辞那点可怜的700热度也在飞速倒退,眨眼间从700降到了200,隐隐还有持续下降的趋势,而江林直播间的热度,直升到了2w。
想也知道是那群弹幕在从中作梗。
直播间热度受观看人数和礼物积分影响,为了要川半辞好看,弹幕疯狂给江林砸礼物,象征着江林的蓝色条框霸道无比,直直将川半辞的红色条框压缩到角落。
江林满腔怒意被满屏幕的礼物抹平,积分可以在商场换取东西,也多亏了川半辞,平时那些弹幕为了在他身上找乐子,可不会对他这么大方。
江林重新扬起得意的笑意:“你看,打嘴炮没用,我们要看实力说话。”
他们的差距如同天埑,江林根本想不到川半辞要怎么赢,看吧,他才是观众老爷的宠儿。
和江林满屏幕都是礼物的直播间相反,川半辞的直播间冷冷清清,寥寥无几的几个弹幕也只是在嘲讽川半辞:
【享受你最后一周的安宁吧,等你去了惩罚间,我们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地狱。】
【你要是跪下来,向我们磕头认错,我们也不是不能分你几个热度。】
pk时,两人处于同一个场景,两个直播间的弹幕是共享的,看到这条弹幕,川半辞还没有所反应,江林先急了:【观众老爷们,不用为他浪费钱,这人花招多得很,别便宜了他。】
弹幕笑道:【你急什么,反正他pk失败,过程中获得的积分都会归你。】
也是,江林镇定下来。
弹幕就是想在川半辞失败前,多在他身上找点支配权。
拼命祈求,到最后还是绝望,弹幕最喜欢看的就是这种戏剧。
川半辞感觉到自己冰封的腿有了松动:“你要走了?”
江林走到门口回过头,朝他扬起下巴:“怎么,现在想求饶,晚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的是……”川半辞将脚下的坚冰挣断,踩碎残余的碎冰,看向江林,“我还没同意让你离开。”
江林眉头紧皱,忽然间,一道极为霸道的强光从川半辞头顶亮起。
刺眼的光线如针刺进江林瞳孔,带来灼烧般的热度,江林惨叫了一声,眼眶不受控制地涌出泪水,瞬间致盲。
【系统提示:主播已消耗一次性道具<圣父光环(强化版)>,剩余数量:∞】
川半辞头上顶着闪闪发光的光环,看到倒在地上,被强光刺激到流泪不止的江林。
川半辞:“……居然真的能感动到流泪。”
让江林暂时失去行动力,川半辞走到摆着精致茶具的方桌前,拿起桌上的摇铃。
“叮铃铃——”
金色的摇铃随着川半辞的手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响。
不多时,一连串厚重脚步声从寝宫外响起,一列队的卫兵,朝川半辞匆匆赶来,他们各个人高马大,身着铁甲,手提长剑,如同一面铁墙死死堵在门口。
待一分钟圣父光环效果结束,江林赤红着眼睛从地上站起来:“你这个卑鄙小人,趁我不注意用了什么道具!”
话音未落,他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循着川半辞的目光,转身往后看去,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堵着一排的卫兵。
穿着燕尾服的管家从一众卫兵间隙中挤进来,因为没有获得王后同意,脚尖止在了寝宫门口。
被调教过的管家不敢直视屋内人的尊容,只朝里面恭敬鞠躬:“尊敬的王后,请问有何吩咐?”
川半辞放下手中的摇铃,坐在方桌前的贵妇长椅上。
雍容华贵的美丽王后半靠在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长椅上,下巴微抬,这个姿态江林前不久也做过。
比起江林的咄咄逼人,王后多了一份与生俱来闲散慵懒,这种旁人难以效仿的从容,使此前所有的挑衅都成了笑话。
如同微弱萤火乍遇璀璨的茫茫星辰,江林的傲慢在这一刻显得如此渺小又可笑。
川半辞葱白的手指在下颌绕了一圈,往前一点,指向门口顿住的江林,语气漫不经心:“这位旅人,突然闯进我的寝宫,砸坏了我的大门,还弄碎了我心爱的茶壶……”
一瞬间,来自四面八方的凶厉眼神齐刷刷锁定江林。
江林寒毛瞬间直立,身体在危机意识下骤然绷紧。
这可是一群副本怪物,一人一口就足够把他撕烂。
川半辞慢悠悠思考起来,令人难耐的寂静充斥着这方空间。
江林有些扛不住各方视线的压力,额头冒出冷汗,瞪向川半辞。
良久,川半辞终于开了口:“把他给我——关进地牢吧,不过他是客人,作为卡兰王城的主人,我也不能太亏待他。”
“把国王宴请各方旅人的食谱全部做一份,每个饭点给他送去。管家,你要亲眼看他全部吃下去。”
那桌子烂泥泔水,喂给苍蝇苍蝇都嫌恶心。所有弹幕心里此刻只剩下一个字——“魔鬼”。
江林面如菜色,却反抗不得,被卫兵暴力押送了下去。
料理完江林,川半辞看向两个直播间都寂静一片的弹幕。
【你们是很厉害,随意决定直播间谁胜谁负。】川半辞靠回柔软的椅背,双腿交叠,轻轻敲了敲侧额太阳穴,温和道,【但在副本里面,好像还是我说了最算。】
被气懵了的弹幕:【……】
忽然变得奇怪的弹幕:【话说,只有我觉得主播这个样子很带劲吗,他连我们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江林这个玩家了,好酷哦。】
恼羞成怒的弹幕:【给我闭嘴,你这个抖m!!】
——
第二天,川半辞站在厨房内部杂物间的窗边,听着虎啸向他说明今天副本外部的状况。
虎啸看着一根筋,做事却很踏实,一直在帮他关注其他玩家的动向。
随着大家掌握的情报越来越多,已经有好几个人开始怀疑川半辞的身份,不过都被虎啸暗中挡下了。
虎啸掸了掸杂物间橱窗的灰:“他们现在都怀疑我才是那个敌对玩家。”
川半辞看着虎啸的动作:“他们为难你了?”
“他们,为难不了我,倒是你,你是新人,没有道具,也没有去商场兑换东西的积分,你遇上他们很危险。”长句子对虎啸似乎很困难,他拧着眉,费了半天劲才挤出来这么一段话。
说完,虎啸看到了旁边的箱子里有鸡毛掸子,没多想,把鸡毛掸子拿起来,继续掸橱窗的灰:“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事情,你小心卡兰,他今天变得奇怪……”
据虎啸说,不知道是不是什么玩家触发了卡兰的特殊杀戮机制,卡兰今天接连处死了好几个npc,这个时间点也没回到地牢,还在外面晃荡,弄得玩家人心惶惶。
作为那个触发了卡兰特殊杀戮机制的玩家,川半辞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提醒他不动你,不过……你说他可以主动杀人了?”
虎啸并不清楚卡兰的杀戮机制,是要先积累自身受到的伤害,才能后发动反击,他只是本能感觉现在的卡兰很不对劲。
虎啸一脸凝重地将橱窗里的瓶瓶罐罐摆放整齐:“我怀疑和他手上拿着的娃娃有关系。”
川半辞点开自己的系统界面,他的复仇任务从11/5945,变成了15/5945,他之前一直在关注和江林pk的事,虎啸这么一提,他才想起来还有卡兰这茬事。
川半辞若有所思,他让卡兰带着维克人偶,本意是想卡兰在树立威信的时候,难免会出一些人命,如果维克在场,他就可以捡漏一点亡灵碎片,但他没想过卡兰会主动杀人。
维克是他的巫师权杖所化,蕴含着王后作为巫师的魔法,难不成真能让卡兰的杀戮机制失效?
到时候可以问问卡兰。
川半辞视线回到虎啸身上,没忍住问道:“你为什么来到这里就一直在打扫卫生?”
虎啸仿佛才注意到自己做了什么,将陶罐放回橱柜,挠了挠头:“我看这里很久没人来过,又脏又乱的,下意识就这样做了。”
虎啸顿了顿,又解释了一句:“我和爷爷一起生活,爷爷腿脚不便,家里都是我在打扫。看到东西变得干净整洁,很舒心。”
川半辞点头,看来虎啸是个井井有条的人。
川半辞转过身,背靠着窗:“所以你被弹幕抓去那个亲人,是你的爷爷啊。”
虎啸猛然抬起眼睛,回头凝视川半辞,面无表情盯人的样子有些凶:“你怎么知道?”
川半辞:“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除了爷爷,你没提过你有其他亲人。”
虎啸仰天回忆了一下,收敛了满身的戾气,点点头:“嗯,是这样。”
川半辞:“我之前听弹幕说,你有基因缺陷,有的治吗?”
虎啸手中无事可做,便坐在了橱窗旁边的纸箱上,双腿叉开,两只手搭在腿上:“要花很多钱,我从小脑子就不好,一直都这么过来了,反正爷爷不嫌弃我,不用治。”
说完,虎啸认真地看着川半辞:“你是除了爷爷,第一个不嫌弃我是笨蛋的人,我想和你做朋友。”
“朋友?你要和我做朋友?”川半辞听到这个词,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连感叹号都用上了,“你也是除了那个人,第一个要和我交朋友的人!”
川半辞一直对人类的各种关系很向往,亲人,朋友,爱人,人们会因为各种原因和其他人链接在一起。
可惜那个人死后,他一直没有机会重新得到,就算得到了,也是在各种恋爱游戏里,那是假的,一旦他脱离游戏,那些关系都会随之消失。
他仿佛就是天生孤独的命,但这不表示川半辞再次听到有人愿意跟他建立联系,他会不开心。
川半辞看虎啸的眼睛在发光,天呐,是朋友!
从此以后他也有朋友了,而且是真实的人,只要不死,就算脱离游戏,他们的联系也不会消失。
虎啸也是第一次看到一直淡淡的川半辞反应这么激烈,迟疑道:“你没有交过朋友吗?”
川半辞冷静下来,摇头,他目的性一直都很强:“我谈恋爱比较多。”
虎啸懵了一下,短短几秒钟做足了准备,郑重站起来:“那,你想和我?”
“这个不用。”川半辞摆手,“我有感兴趣的人了。”
他始终牢记恋爱是1v1的独占,卡兰副本结束之前,他心无他念。
虎啸松了口气,重新坐下,他没谈过恋爱,要是川半辞想和他谈,他还真不知道要做什么:“那我们加个现实的联系方式吧。”
两人交换了通讯,虎啸花了川半辞四倍长的时间,终于背下了川半辞的通讯号:“这个域号,你是烛照城的人?”
在现实的蓝星里,基因病和污染肆虐横行,各种天灾人祸之下,人类的社会阶级受到了严重打击,久而久之被划分为两大区域,烛照域和幽荧域,它们有两个更方便记忆的名字——富人区和穷人区。
一字之差,是天堂和炼狱的区别。
川半辞的通讯号,是富人区科技最发达的地段,人类救世主——“灵境集团”直属管理的辖区,烛照不夜城。
川半辞看他:“有什么问题?”
“得罪我的不是富人。”虎啸眼眸沉了沉,“但进直播间的人,大部分都是像我一样的穷人,在现实活不下去,才来这里冒险换资源。他们对烛照域的人,都有很深的敌意。”
“我不算富人,我只是……”川半辞想起了什么,看向窗外灰暗的天,“不知道怎么离开。”
川半辞和虎啸短暂接头后各自告别,虎啸先离开了,川半辞还待在杂物室里,望着窗外发呆。
自川半辞和江林强制pk后,一天过去了。
短短一天时间,川半辞直播间热度从700降到了50,还没有降到0的原因,仅仅是有些弹幕不想错过嘲讽川半辞的好戏,还留在直播间。
弹幕扬眉吐气:【你现在很着急吧,友情提示一句,如果直播间热度持续低迷,三个小时内还无法突破500,你的直播间可是会被封锁下架的。】
川半辞仰头看了一眼弹幕:【被下架会怎么样?】
川半辞很长时间没有搭理过他们了,骤然问话,弹幕立刻来劲儿:【当然会被抹杀了,异骸直播间不需要没有价值的主播。】
【抹杀?】川半辞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推门从杂货间出去,【你们的意思是,我会死?】
弹幕哼哼:【怕了吧?】
【哦。】川半辞走出厨房,【我不信。】
川半辞的从容将弹幕的得意打了个粉碎。
就在这时,直播间热度忽然波动起来,持续低迷的50热度,突然涨到了100。
川半辞有些惊讶,他只是说了一句“我不信”,弹幕至于那么大反应吗,情绪起伏这么大,直接给他涨了50热度?
“铛——铛——”
城外的暮钟敲响,宫殿的漆黑窗帘被无形力量一扇扇拉开,露出了窗外从地平线刚刚升起的月牙。
川半辞望过去,语气轻快:【原来是到晚餐时间了,你们的宝贝江林,在好好享用我为他准备的晚餐吧?】
这50热度不是弹幕给的,是江林给他的……
弹幕是以情绪为食的生物,短时间涨到100,是他的直播间里产生了新的情绪波动,吸引来了新的野生观众。
江林的晚饭是他安排的,所以江林吃了食物,产生的负面情绪就收归他的直播间了?
想不到直播间的情绪归属机制这么智能这倒是拓展了他的新思路,他也要对他讨厌的人这么玩。
除此之外,川半辞还有一个另外的发现。
那些弹幕有意打压他直播间的热度,但他们的能力终究有限,情绪带来的自然热度他们就阻止不了。
那么如何获得pk胜利,就显而易见了。
他会赢,但他不会为了赢,而顺着江林和那群弹幕的意愿,为了热度屈服于他们。
相反,他要靠自己的方法,打那群弹幕的脸,他的直播间,他说的才算。
川半辞其实对江林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在他看来,归根结底,江林只是那些弹幕的棋子,他不喜欢的是那群自以为是的弹幕。
他本来玩游戏就是为了谈恋爱,结果因为这群弹幕,不得不放下他很感兴趣的卡兰和剧情探索,这么一想,他更讨厌弹幕了。
当前直播间热度110,新加的10点热度,是川半辞自己对弹幕的厌恶情绪。
面对涨起来的热度,弹幕不屑一顾:
【区区几十热度而已,你的红色PK条都被江林压得看不见了。】
【别理他,小主播就是没见识,我们给江林砸点礼物,你好不容易涨的50热度瞬间就会没有。】
川半辞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要赌吗?】川半辞翻了翻系统商城,他没有积分,所以商场的商品都是灰色的,但这不妨碍他挑东西。
有弹幕:
【谁要跟你赌。】
【赌什么?】
面对反应不一的弹幕,川半辞道:【我们还没开始呢,你们别自己就打起来了。】
川半辞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商品。
【道具名称:活体鸟偶】
【等级:D级】
【道具说明:一次性消耗载具,输入个人信息,主播可以将活物塞进鸟偶体内,限时1小时。】
【价格:1000积分】
道具只说了能放活体,既然是活体……弹幕应该也能放吧?
想试试。
他一直记着那些上蹿下跳的弹幕数据流,其中一个弹幕非常眼熟,它的数据流开头是w,在川半辞刚进入副本那天就看他直播,一直在骂,一天都没有落下看直播。
川半辞很费解这个“w”到底是什么心态,这么讨厌他,为什么还坚持看他直播。
仇恨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
但川半辞也不是好惹的,他决定就拿这个弹幕试试水。
川半辞点了点商城内的活体鸟偶:【不用三个小时,我们就赌,半个小时后,直播间的热度会不会回到500,我赢了,你们就给我刷一千积分的礼物,敢赌吗?】
弹幕翻白眼:
【我疯了还是你疯了,我们凭什么给你刷礼物?】
【主播脑子已经不正常了,散了吧。】
面对质疑,川半辞心情十分平静:【如果我输了,我会向你们低头认错的,真的不赌吗?】
弹幕:【……】
糟了,这个赌注竟然该死的让人心动。
第26章 卡兰
被川半辞记在暗杀名单上的弹幕w:【低头认错可不够, 你要跪下道歉,录视频放在主播论坛上。】
川半辞不认为自己会输:【成交,但只是口头约定还不够, 你们得拿出不会中途反悔的诚意。】
弹幕脸上青筋直冒,一个小主播,怎么敢跟他们讨价还价的。
弹幕:【我们才不会反悔好吗?】
【那算了。】川半辞道, 【我不和你们赌。】
弹幕心中窒息:【……等等!】
川半辞停下来,看着弹幕纠结。
让川半辞下跪道歉, 还把视频传到主播论坛上的赌注实在让人心动, 而且就算他们真输了,一千积分的礼物也不痛不痒,经历了思想挣扎, 弹幕还是同意了。
他们让直播间平台介入,向川半辞发起了赌局邀请,这种赌局一般都是弹幕和弹幕之间进行的, 从来没弹幕和主播玩过, 也是历史第一次。
不少江林直播间的弹幕听说了赌注的事, 闻声而来, 川半辞什么都没做,直播间的热度就涨到了150。
弹幕紧张了:【别过来别过来!别给他涨热度, 我们会给你们直播的!】
后来的弹幕不乐意了:【我就乐意在这里看, 要去你们回去,我给你们直播。】
川半辞闷声不语, 往宫殿外走去, 悠哉悠哉地看着弹幕相互掐架,热度涨涨停停,最高的时候直接涨到了250。
眼看场面就要收不住, 资深弹幕出来主持大局,大家有序按时间分段进场,把热度维持在100左右,不能因为他们内部矛盾,白白便宜了川半辞。
见到这一幕,叛变了弹幕群体,对川半辞产生了微妙好感的数据流m开头的弹幕欣慰:【我们小主播也是有粉头了。】
维持秩序的资深弹幕拒绝被戴上川半辞粉头的帽子:【闭嘴,m!】
尽管如此,大家也为挣前半段进直播还是后半段进直播吵了好久,好不容易把热度稳住了。
弹幕吵完,看到川半辞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热闹,气不打一处来:【这就是你的阴谋吧,故意提出赌注,想靠我们吵架就把热度涨到500。】
【天真,你也太小看我们了,现在计划落空了,心里不好受吧,我保证你的热度从现在到结束不会超过150。】
【还有二十分钟,看你能耍什么花招。】
弹幕语气凶恶,像极了看川半辞哪哪都不顺眼的恶婆婆,川半辞却完全不理会他们,自顾自来到了户外,顺着宫墙往后绕去,他寝宫后面有个秋千,他想去那里玩玩。
等弹幕攻击完一轮,他也找到了那把秋千。
川半辞抓着锁链,坐上木板和铁索简单制成的秋千慢慢摇:【知道我为什么和你们赌吗?】
w弹幕不屑:【谁管你。】
普通弹幕求知:【为什么?】
m弹幕爆笑:【说真的,你们要不真去打一架吧。】
川半辞选择了自己想要回答的弹幕:【因为你们有很多坏习惯,我觉得我需要帮你们好好改正一下。】
仅一句话,直播间热度瞬间涨到了150。
一连串的问号刷了屏,弹幕:
【你谁?】
【看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是吧?】
川半辞看得很清楚,悠悠然然道:【你们说自己是直播间的主人,但归根到底,愿意庇护江林的你们,也只是万千弹幕的一小批吧,我劝你们别和江林待太久。】
弹幕警觉:【你什么意思?】
川半辞有个非常令人讨厌的习惯,他每次说话,都喜欢说一半藏一半,把听的人急得抓心挠肝,心里好像有千百只蚂蚁在爬。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不紧不慢,非等人跳脚了,才慢悠悠把后半段话说出来。
偏偏就是他藏在最后的半段话,字字戳人心肺,让人破大防。
迎着风的秋千吱呀晃动,川半辞道:【他愿意捧你们,不代表所有人都会捧你们,和他待久了,容易让你们没有自知之明。】
直播间热度涨到了200。
暴怒的弹幕:【你才是最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吧!】
面对质问的弹幕,川半辞的情绪甚至都没有为直播间加一点热度。
【难道不是么,如果所有主播都愿意给你们当狗,你们不应该就不稀罕了吗,怎么会扒着江林一个人使唤。】川半辞抓住绳索,用力一蹬,秋千再次高高飞起。
晚风带着刺人的淡淡寒意,从面庞呼啸而过,秋千悬在最高处,脚边的裙摆如汹涌的海浪展开,雪色长发飘散,似空中肆意舞动的银链。
川半辞勾唇望向天空:【被当上帝的感觉很美妙吧,你们第一次享受权利的味道?这么不可自拔吗?真可爱。】
直播间热度300。
如同一捧烈火投入了直播间,一条条言辞激烈的弹幕飞速而密集划过,满屏都是惊雷般的怒骂和感叹句,让人眼花缭乱。
秋千荡过最高端,缓缓落回地面,看到自己制造出的潮水弹幕,川半辞心情变得格外好。
【聊了这么久,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川半辞说完,浅浅停顿了一下,等所有弹幕的注意力停在他身上,才缓缓道:【你们嘴上不承认,但其实很希望获得我的认可吧?】
w弹幕:【你是不是有病?!】
破防的弹幕:【又开始胡言乱语了是吧,谁会想得到你的承认啊!】
理智的弹幕:【大家别被他带跑了,他是想激起你们的情绪,吸引来其他弹幕给他加热度。】
【啊,被你猜到了。】川半辞微微惊讶了一下,随后又眯起眼睛,【不过被猜到也没关系,反正你们也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弹幕:【……】
川半辞看着不断起伏的热度,没忍住道:【你们真的很有意思,随便说两句话反应就很大呢,今天玩的很开心,谢谢你们。】
弹幕:【滚呐!!】
慕情绪而来的新观众:【好浓郁的集体愤怒,直播间什么情况?】
弹幕:还真有观众被川半辞吸引过来了!
弹幕气炸了,集体劝退新观众:【别进!这是个小丑主播,进来后悔一辈子!】
新观众被满屏幕如出一辙的劝退弹幕惊到了。
川半辞向新观众打招呼:【你好,我在和弹幕吵架,你被吸引来的那些情绪,都出自他们身上,感兴趣的话可以在直播间停留一会儿,关注一下后续。】
弹幕:【别进!!快走!!】
新观众还是留下了,在弹幕的科普下,了解了一些真相。
跳梁小丑吗,他也不是没见过这种类型的新人主播,靠着故意和弹幕作对,短暂地拥有了一点热度,但靠这种小聪明上来热度很快会退下去,而且得罪了弹幕,最后这些主播的下场往往都很惨。
但很快,他发现了川半辞的不同之处:【等等,你抽中的居然是王后身份?】
而且剧情探索度高达65%,要知道,《卡兰》的通关主播,能被录入实况库的精彩视频,也就60%剧情探索度!
新观众越看越吃惊,《卡兰》副本有个主播间口口相传的秘诀,如果能把卡兰的仇恨值控制在10左右,后期有很大概率从解放杀戮机制的卡兰手上活下来。
但这个主播,卡兰的仇恨值直接达到了75!更离谱的,在仇恨值这么高的同时,卡兰对主播的好感度居然也超过了70!
怎么做到的?
新观众看了这么多直播,完全没有办法想象,这两个完全相反的数值到底是怎么等比例增长的?
【系统提示:已有新观众关注了直播间】
川半辞脑袋撑在绳索上,慢悠悠地荡着秋千:【你们猜他因为什么关注我,关心这场赌注的胜负,想听我怎么骂你们?】
新观众自己给出了答案,还怕川半辞因为弹幕太多,没注意到他,专门给川半辞砸了100积分的留言:【急急急,主播快告诉我,你怎么做到卡兰对你的仇恨值和好感度都超过70的!】
川半辞似笑非笑:【原来是这个原因,他关注的甚至都不是你们,是我呢。】
川半辞不再理会反噬而来的汹涌弹幕,专心为给他留言的新观众解释自己攻略卡兰的过程。
理智弹幕还在劝:【别吵了,别给他加热度。】
但没用,接连被川半辞戳肺管子,弹幕已然失去了理智,一场单方面的文字暴力,密密麻麻冲过川半辞的全部视野。
而川半辞……还有什么比一边玩秋千,一边玩弹幕更有意思的事情吗?
不知过了多久,秋千平缓下来,川半辞松开绳索,站在了草坪上:“时间到,是我赢了。”
失控的弹幕终于稍稍减缓下来,他们还没从冲天的愤怒中彻底脱出,动作呆滞地看向直播间热度。
一个大大的“520”高高悬挂在他们每个人的头顶。
川半辞也惊了一下:【什么啊,你们明明超喜欢我的。】
弹幕:【……】
m弹幕:【啊~这就结束了?要不再多骂骂我吧,其实我也爱你(脸红)】
被520破大防的弹幕:【什么狗屎数字,谁喜欢你了!!!】
弹幕的情绪自发吸引来了不少新观众,原本一面倒的负面弹幕,也因为新观众的加入稀释了一些,至少不是全在攻击川半辞了。
500多热度,对比江林的2w热度还是不够看,川半辞看着自己涨了一些,但还是被江林全方位碾压的红色pk条,心情却反而愉悦起来。
通过这场500热度的赌注实验,他更加确定了一件事,这个直播间并不是那群弹幕说了算,是情绪说了算。
谁掌握了情绪,谁就是直播间的主人。
宫殿外的月光如银纱覆盖在石板地面上,墙壁上悬挂的火把闪着微弱的光芒,在跳动的火苗中投下摇曳不定的影子。
川半辞踩着脚下的影子,仰头对弹幕道:【我的礼物呢?】
弹幕恼怒:【催什么催,又不是不给你。】
这次赌注有平台介入,弹幕就算再不情愿,也得乖乖掏钱。
很快,川半辞收到了一千积分的礼物,直播间热度也涨到了1520。
川半辞看着新到账的积分,满意了。
弹幕看到川半辞高兴就憋屈:【少得意,这次是你侥幸钻了空子,同一个伎俩不会让你用第二遍的。】
w弹幕泼凉水:【就算赢过我们又怎么样,你能靠这点小聪明比过江林2w的热度?】
川半辞点开自己的购物车,找到之前预购的活体鸟偶:【还有两天时间,说不定呢?】
川半辞按下确认购买键,刚刚到手的一千积分瞬间挥霍一空。
与此同时,他的手上浮现出一串极富科技感的信息流,眨眼间组成了一个闭着眼睛的傀儡小白鸽。
商城所有道具都是一次性消耗道具,而且只能购买一次。
他买下鸟偶之后,商品就显示下架了。
不过川半辞刚刚看了一圈,类似有载体功能的道具还有一些,应该还能用不少次。
看到川半辞一下子把他们给的积分花完了,弹幕莫名有些不爽。
一般主播拿到积分礼物,要不就是欢天喜地攒起来,要不就是精打细算,要买也是买对自己有利的武器或者功能型道具。
结果川半辞随手就买了一个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载体道具,弹幕有一种川半辞不珍惜的不是积分,而是他们这些弹幕的感觉。
弹幕语气不好:【你买这个干什么?】
川半辞没有回答弹幕的问题,斜靠在灯下的墙体,一手抱臂,一手撑着自己的脸颊,看着公屏飘动的弹幕,不知道想干嘛。
弹幕总觉得背后凉凉的。
忽然,川半辞朝公屏扬起脸:【找到你了~】
弹幕被川半辞突如其来的美颜冲击到了,川半辞好看的很客观,即使他们因为川半辞对弹幕没有任何敬畏之心而没有丝毫好感,却也不得不承认,川半辞长的确实足够吸引人。
如果川半辞愿意像江林那样讨好他们,他们不介意拼弃前嫌,给川半辞比江林还要好的待遇。
可惜川半辞从来没想过那么做。
弹幕诡异地平静下来,一种微妙的危机感极速浮上心头。
只见川半辞嘴里念念有词,向鸟偶身上灌注了什么,随后伸出手指,朝鸟偶额头上点了一下。
鸟偶像被激活了,眼中闪起一道亮光。
原本还在发弹幕阴阳的w弹幕动作一顿,眼前骤然一黑,感觉自己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从直播间抽离出来。
等他再清醒过来,周围的环境完不同,底下是月色铺盖的复古石砖和草地,周身宫墙齐整,上面的火把随着夜风晃来晃去。
很眼熟,但又很陌生。
他来不及思考他在哪里,只听耳边恒风突起,强烈的失重感同步袭来,他这才发觉自己被什么很巨大的东西握在手里,眼前的景色模糊转换,头晕目眩。
等停下来,带他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景象,瞳孔剧缩。
眼前是放大了无数倍的川半辞的脸,对方垂着眼,浓密的长睫如大片鸦羽下垂,巨大的比例冲突下,平添了几分静态而神圣的美感。
但此时的w弹幕没有任何欣赏美人的心意,他满心都是骇然。
他终于知道刚才为什么对周围环境感到熟悉又陌生了,视角不对,他被人从屏幕外,拉到了屏幕内。
他被川半辞捏在手里,如同巨人抓住了一只小老鼠。
川半辞收拢手指,将满目惊恐的鸟偶在手里握紧,语气愉快:“我揪出你了,w。”
w弹幕看着眼前巨大的川半辞,只觉喉间发紧,巨大的惊怖遍布四肢百骸,压得他喘不过气。
w弹幕震怒:“你把我放进了鸟偶的身体里?!”
很快他发现了不对,他发出的声音不是人声,而是鸟类的啾啾声。
w弹幕:“???”
川半辞看到手中的鸟偶忽然扑腾起来,惊慌失措地扇动翅膀,意欲逃离他的掌心。
川半辞神色温和,对突然应激的小鸟尽显包容,但他收紧手指,将鸟偶死死禁锢在自己手心的力道却非常不留情面。
满脸惊恐的鸟偶转向川半辞,嘴里啾啾叫个不停:“啾,啾啾啾!”你对我做了什么?!
川半辞用手指点了点鸟偶的脑袋,仿佛完全没察觉到对方的瑟缩,语气欢快:“真的是你,没想到真的成功了,w弹幕,初次见面,你好啊。”
公屏里的弹幕也回过味来,惊愕道:
【鸟偶身体里的居然w?怎么做到的,没道理啊?】
【主播你想干什么,警告你不要乱来啊。】
大家都知道w弹幕是川半辞的黑子,平时说的话一点不留情,现在好了,直接落在主播手里了。
大家都没想到还有这种情况,惊心的同时也在庆幸,幸好自己平时骂的也不多,抢打出头鸟,没落在自己身上。
w弹幕骂人的时候,压根没想到会有面对面和川半辞见面的一天,而且还是以鸟偶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心里后知后觉地产生了害怕的情绪。
他不知道川半辞想对他做什么,但就看了直播的这些天,落在川半辞手里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w抬起头,咽了咽唾沫,强撑着镇定:“你想干什么,我跟你说,我可是高级文明,是人类仰望不到的存在,你害了我,就是以整个厄里斯为敌!”
川半辞捏住了鸟偶叽叽喳喳不停的尖喙:“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再吵的话,就把你那条细舌头拔掉。”
不可抵抗的力量压迫着w的嘴喙,他愤怒地抬起豆豆眼,看到川半辞表情平静而认真。
w惊恐地发现了,川半辞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会把他的舌头割掉。
川半辞见w安静下来,轻柔地摸了摸他僵硬的身体,对鸟偶奇特的手感惊叹不已:“居然是真的羽毛,好神奇。”
“现实的蓝星,鸟类都灭绝的差不多了,一千积分的鸟偶身体构造,和我在图书里看的真实鸟类有什么不同呢?我很好奇,w,你好奇吗?”
川半辞声音平和而温柔,仿佛对幼小生物的轻声呢喃,w弹幕心里却突然窜起毛骨悚然的感觉。
w:“你想干什么,你要剖开我的身体?!”
鸟偶啾啾叫起来,目光却看到了川半辞从衣裙里拿出来一柄不知何时准备的餐具刀子,刀光如雪,反射出了鸟偶惊恐万分的豆眼。
川半辞将墙壁上的烛灯拿下来,揭下灯罩,把刀子放在焰心来回炙烤消毒。
夜色阑珊,烛火的微光照进川半辞的眸子里,亮起荧荧幽火:“我听说,鸟类身上的羽毛超过2000根,真的有这么多吗?我们数数看吧。”
如幽冥中传来的轻柔声响让w警铃大作,他徒劳的扑腾翅膀,无数可怕的念头如疯长的野草般在脑海中肆意蔓延。
他想逃离,但他被川半辞捏在手里,根本无法挪动半步:“啾,啾!!”救命!嚎!!
一根羽毛就这样被生生从鸟偶身上拔了下来,强烈的疼痛从皮肤传来,w面容瞬间扭曲,不受控制地嚎叫出声。
“滋——”泛着红光的刀片以所有人预料不到的速度,轻巧而迅速撬开了w的嘴喙,瞬间将里面尖细的舌头割下,一截鸟舌“吧嗒”从w嘴里掉在草坪上,白烟上浮,被割开的边缘烧焦变黑,恐怖的烫意还残留在w嘴里。
川半辞将烧红的刀子重新放在灯烛之下:“别吵,我数不过来了。”
w感受到了蚀骨之痛,想咒骂川半辞,却在下一刻:“嚎!!!”
连贯的弹幕停滞下来,称不上是恐惧还是骇人地停在直播间,他们看着川半辞继续一根根拔掉鸟偶的羽毛,嘴里还在数着“一二三四”。
川半辞耐心极了,一点也不在意鸟偶的挣扎,一根根数着被他拔掉的羽毛,弹幕不约而同的咽了口唾沫,压下心中的骇然,代入感极强地体会到了w弹幕的处境。
仿佛川半辞手下的鸟偶不是w,而是所有公屏上的弹幕。
看到w弹幕垂死挣扎的惨状,弹幕又一次对川半辞产生了浓烈的畏惧之心。
直播间热度1700,2000,2700……
直播间的恐惧,将热度推到了2700。
第27章 卡兰
“2148, 这是你身上的全部羽毛数量。”川半辞扔掉最后一根羽毛,拿起烧红的刀具,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w, “你现在看起来光秃秃的,别害怕,我接下来会很温柔的。”
之后是研究身体构造的时间。
w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 全身剧烈的疼痛折磨着他,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川半辞把滚烫的刀子靠近他, 巨大的恐惧占满心头,鸟偶眼睛不受控制地落下惊恐的眼泪。
他已经精神崩溃了,不止一次浮现出后悔的想法, 比起身上的疼痛,川半辞语言的精神折磨更为致命,他只想离开这里, 离川半辞远远的, 再也不要回来了。
“刺——”
是皮肤被小刀划开的声音, 公屏的弹幕心里都是一跳, 他们也不敢出声,怕川半辞下一个就会把他们拉进副本里去。
还是被直播间恐惧情绪吸引来的新观众胆子大:【鸟偶里装的居然是弹幕吗?怎么塞进去的, 我记得鸟偶的承载机制是输入生物的生物信息, 才能把人装进去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全体弹幕恍然回过神。对啊, 鸟偶需要生物信息才能把人装进去, 这种生物信息一般都是指向性特别强烈的“人名”或者“身份号”,但川半辞压根不知道弹幕的名字,他们也根本没有身份号这种东西, 川半辞是怎么把w装进去的?
川半辞停下手中的动作,向新观众解答道:【是数据流啊。】
【你们发弹幕的时候,后面跟着一串无规律字符,虽然很快就会消失,但我都记下了。只要在鸟偶上输入你们的数据流,就能把你们拉进来。】川半辞解释完,见弹幕还是一脸懵的样子,也疑惑了,【你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有数据流?】
弹幕当然知道自己有数据流,他们是高维生物,进入直播间的载体就是那串独一无二的数据流,但问题是,川半辞为什么能看到?
他们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好像川半辞在第一次和他们发生争执的时候,也说过要顺着数据流过来教训他们,但他们当时只以为川半辞在说大话,根本没有当回事。
结果现在告诉他们,川半辞真的能看到他们每个人的数据流,还能凭借这串数据流,把他们拉到副本里去!
弹幕越想越心惊,急了:【快反馈给首领!让他修改程序,为什么会有人类能看到我们的数据流啊!?】
【我就是能看见,其他人看不见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川半辞慢条斯理地烤着重新变冷的刀具,【你们以后最好不要惹我不开心哦,不然我不介意把你们的数据流告诉别的玩家。】
川半辞像个顽劣的孩童,看向弹幕,语意未尽:【我相信不只有我一个人非常讨厌你们,你们猜他们要是知道了你们的数据流,会怎么做?】
弹幕心中一凛:【少威胁我们,bug而已,我们首领很快能修复好。】
看穿弹幕只是在强装镇定,川半辞也不着急处理w了,停下来看好戏:【你们还有首领?那是什么人,是他创造的直播间?】
弹幕都急着反馈bug,根本没人理川半辞,只有那个数据流开头为m的弹幕道:【是的主播,我们首领很厉害,不仅是异骇直播间,你们游玩的所有副本都是他创造的。】
川半辞有些意外地挑起眉。
他一直以为直播间是他在下载游戏的时候,不小心下载下来的病毒软件。
蓝星资源紧张,人们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经常有坏东西做病毒软件来获利。
虚空端和人们的大脑相连,维修费特别贵,普通人根本负担不起。
一旦不小心被植入病毒,很多人都没有足够的钱去治疗,只能让这些病毒控制他们未来的人生。
他原本以为这个恋爱游戏中途退出不了,还强制绑定直播间,都是他的虚空端被植入了病毒。
结果现在告诉他,直播间和游戏是一体的?
游戏也是病毒的一部分?
川半辞沉思起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要开始重新考虑要不要扬了这个病毒了,因为这个恋爱游戏还真挺好玩的,他有点舍不得杀毒。
一旦陷入情感问题,川半辞就变得不理智起来。
退一万步来说,这个直播间也许不是病毒呢?如果只是单纯的病毒,他们的族长也没必要花那么大精力,去建造一个大型联机副本。
而且《卡兰》还只是新手副本,后面还有很多他没玩过的游戏,这一套建造下来成本也太大了,根本不是普通病毒能做的程度。
川半辞终于有了觉悟,他进入的似乎不是单纯的恋爱游戏。
但是那又怎样,他玩得很开心,能让他开心就是好游戏。
川半辞连带对弹幕口中的首领也印象好了不少,他玩过不少恋爱游戏,《卡兰》副本是他玩过真实感最强,沉浸度最高的游戏,里面很多角色根本不像人工智能,简直和真人一模一样。
而且按照弹幕所说,创造直播间和游戏副本的不是一个大团队,是他们的首领,仅一个人做出来的东西,居然能精致到这种程度。
很多连现实世界都见不到的动植物和自然环境,在这里都能看到,川半辞完全可以想见,为了创造这个世界,弹幕的首领一定花了很多心思,这个世界是他的心血吧。
就是可惜他的一部分族人实在不怎么样。
与此同时,川半辞感觉到了一种浓烈的违和感,这种违和感来源于副本,也来源于直播间,更来源于弹幕。而且这种违和感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弹幕,玩家,或许乃至首领,他们都没有察觉到,川半辞察觉到了。
他说不清楚这种违和感具体在什么地方,他只是忽然有些难过,有些惋惜。
此时城堡外夜露深重,越发像怪物的副本npc在外面游荡,淡淡的腥臭味挥之不去,笼罩着整个城堡,每当这个时候,玩家们都会提起十二分的警惕,提防随处袭来的死亡危机。
川半辞很少在恋爱之外有那么明显的情绪波动,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感到难过,他看着眼前的景象,仿佛亲眼看到了一个人,对方怀着一颗崇高的赤诚之心,精心建造了一座梦的乐园。
乐园里面有气球,礼炮,伙伴和旋转木马,他准备制作一个供所有人享用的巨型美味蛋糕,为这座乐园的建立送上最后的开幕礼。
但等他把蛋糕端上来时,乐园忽然变了,彩灯和礼炮被扔在地上,植被如蝗虫过境,瘟疫和灾难席卷了乐园,手中的蛋糕也变成了冒着瘴气毒泡泡的发霉物。原本该是美好的乐园,变成了一座滋生恶魔的废墟。
他们的首领在打算建造这个世界的时候,有想过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弹幕:【上面反馈下来了,首领提高了我们数据流的隐藏度,不会再被玩家发现。】
此话一出,慌乱的弹幕才镇定下来,向川半辞找回场子:【现在看不到了吧,呵,之前是你运气好,还真以为能那么容易威胁到我们?】
弹幕说完,忽然隔着屏幕和抬起头的川半辞对上了视线,知道川半辞不是在看他,但心里还是一阵凉意,他真被川半辞一系列操作给搞怕了。
川半辞仰头看了一会儿弹幕,惊异道:【还真看不清了。】
弹幕硬气了一些,但碍于w还在川半辞手里,心有余悸,不敢像之前一样放肆。
弹幕放松下来,以至于他们没发觉,川半辞说的是“看不清了”,而不是“看不见了”。
川半辞依旧能看到数据流,只是那串数据流消失的特别快,川半辞要看好几次才能把一个弹幕的整串数据流看清楚。
为什么他还是能看到?有什么原理吗,还是说他有什么不同?
川半辞想不出所以然,索性不管了,也不打算告诉弹幕,反正能看到就行。
川半辞想回过头继续对付w,却发现地上被剖开一半的光溜溜鸟偶已经许久不动了,泛着红光的眼睛也跟着熄灭下去,模拟真实血液的红浆淌一地,将满地的羽毛染成红色,把他鞋尖也给染红了。
川半辞戳了戳不再动弹的鸟偶,死了?或许应该说,时间到了。
生物只能在鸟偶身上待一个小时,他前面玩的太沉浸,没有注意到时间已经过了。
川半辞眼中闪过一丝惋惜,随后自己给自己哄好了:“算了,等我下次攒够一千积分,再让你们过来。”
弹幕俱是一抖他们的数据流现在是隐藏起来了,但拿不准川半辞之前的数据流还记得多少,不敢吭声引川半辞注意。
w弹幕回了到直播间,整个人像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战战兢兢地发着抖。他虽然摆脱了鸟偶的身体,精神上的幻痛却还在持续折磨他的神经,他刚刚可是真的死过了一次。
其他弹幕过来查看w的情况,看到他这副凄惨模样,各个心里也打起了鼓。
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他们这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观众,在川半辞眼里和其他玩家没有任何区别,他们甚至和副本里的npc都没有多少差别。
在川半辞眼中,众生平等。
哦,还是有一个例外的。
熟悉的脚步声渐近,川半辞将灯柱重新挂在墙壁上,朝来人扬起明媚的脸:“卡兰,你回来了。”
弹幕莫名有些不爽:【卡兰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凭什么主播对他就这么有好脸色。】
他们有两天时间没见了,卡兰怀里抱着维克人偶,走到川半辞面前,姿态从容,和以往的内敛恭顺,多了一点十分微妙的……野性?
川半辞察觉到卡兰的变化,十分满意,卡兰初次尝到权利的滋味,发生些改变也正常,这正说明了他的做法是正确的,卡兰变得强势起来了。
看到川半辞脚边死状凄惨的鸟偶,卡兰脚步微不可查地一顿,随后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移开目光,看向面色带笑的川半辞:“母后心情很好?”
川半辞点头:“因为没想到能在这个时间点见到你。”
听到川半辞直白的话语,卡兰眸光复杂地闪了闪。
他有时候真的搞不懂母后的想法,之前赶他离开,现在又说看到他很开心,既然如此,不赶他走不就行了,这两天,他都很想他。
川半辞和卡兰之间,一般都是川半辞主动居多,卡兰也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等着川半辞和他说话,但过了很长时间,他都没等到川半辞说起下一段话。
卡兰本能地察觉到不对。
以往他一来,川半辞就会把所有心思放在他身上,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川半辞一反常态不让他靠近,现在见到他,总时不时抬头看天空,不知道看什么,像有什么心事。
卡兰第一次被川半辞这样忽视,心底迷茫又不解,还有点小委屈。
卡兰沉默了片刻,开始没话找话:“我把看守地牢的士兵杀了,我不会再回到那个地方。”
川半辞给予表扬:“做得好。”
卡兰:“……”
……然后呢?
此前的迷茫委屈转化为了更深沉的东西,卡兰眉眼用力往下压,有阴霾在眼底暗暗积蓄。
看到公屏弹幕一个个鹌鹑似的不敢吭声,川半辞心情大好,走到卡兰身边,看到卡兰怀中的维克,朝自己拼命张开双臂求抱的急切模样。
川半辞没有随它的愿,点了点按耐不住的维克额头,拒绝道:“不行,任务没有完成,你都要和卡兰在一起。”
维克可是吸收灵魂碎片的重要道具,不能让他太轻松。
维克顿时露出极度不满的表情,可惜川半辞不愿意抱它,头顶的卡兰一个眼神瞥过来,维克也不敢动了,委委屈屈地缩在卡兰手臂里。
川半辞看得新奇,连弹幕都没管了,维克向来无法无天,除了他谁也不服,也不知道维克跟着卡兰的这两天发生了什么,居然变得这么安分。
也不怪维克,任谁见到卡兰忽然杀神附体,不讲任何道理杀戮的模样后,很难不像现在的维克一样。识时务者为俊杰,维克一向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
川半辞找弹幕聊天:【看来卡兰和维克相性很好啊,兄弟和谐,不错不错。】
弹幕:【……】
川半辞就是享受弹幕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情愈发明媚起来。
卡兰将川半辞的一切举动看在眼里,心里一沉,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母后身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注意力完全被转移了。
卡兰控制不住地上前两步:“母后……”
川半辞鼻尖动了动,忽然闻到了卡兰身上夹着皂香的血腥味,卡兰回来的时候一定清洗过了,只是身上的血腥味太重,单纯的清洗除不掉。
卡兰杀了很多人。
川半辞很清楚这一点,他的主线进度条上写的明明白白:65/5945。
卡兰总算又想起来一个话题:“我带上维克的时候,身上的杀戮禁制似乎就不起作用了。”
川半辞听到卡兰也这样说,看向气鼓鼓的维克,心里有了答案:“维克是我的权杖所化,有我身为巫师的全部魔力,你身上的禁制也算诅咒的一种,遇上维克就会失效。”
卡兰垂眸“嗯”了一声。
川半辞注意力总算回到了卡兰身上:“解放自我的感觉怎么样?”
卡兰像是想起了什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点细密狰狞的鲨鱼尖牙,他无意展露什么,丝丝缕缕的戾气却自己一点点往外冒,如同即将冲破囚笼的野兽。
“好极了,只要动动手,就能让他们恐惧到失禁,哭着忏悔他们犯下的罪恶,求我原谅,原来母后一直以来享受到就是这种快//感,我都舍不得把维克还给母后了。”
面对卡兰带着火气的露骨挑衅,川半辞歪了歪头,他不讨厌卡兰这样的改变。
他想再和卡兰说些什么,视线却再次看向了直播间的pk条,也不知道弹幕又暗戳戳搞了什么,江林的蓝色pk条一下子涨到了2w2。
因为他的直播间热度涨到了2700,所以要给江林也刷回去吗?
川半辞:【你们不服输?】
弹幕倔强装死。
川半辞看向卡兰:“乖孩子,今天辛苦你了,想要什么奖励?”
奖励。
卡兰咀嚼着这个词,他应该高兴的,但他心中的不爽越积越深,他总觉得川半辞对他很敷衍,像是百忙之中用来哄他的话。
卡兰暗自看了一圈周围,却没看见有另外的人。
母后到底在关注哪里?好烦躁。
他再难抑制,想要夺回不断游神的川半辞的注意力。
川半辞忽然一顿,视线往下,看到卡兰抓住了他的手腕。
对方面布阴云,眉眼焦躁,似有万钧雷霆在眼底,他的手腕被拉着向前,用力攥紧,抬到卡兰眼前。
卡兰:“母后有新欢了吗?”
川半辞还在看pk条,闻言满眼迷茫:“什么?”
卡兰捏着川半辞的手腕倏忽握紧,手背的青筋暴起。
这个反应,绝对是有了。
得到答案,卡兰越发烦躁。
原以为他是特别的,结果忽然告诉他,川半辞是因为他某些地方很像一个故去的重要之人,他又以为那人死了,现在他才是最符合母后喜好的人,结果他又发现母后开始对其他人另眼相看。
接连的变故把卡兰自以为是的想法击得粉碎。
那他算什么?
卡兰语气阴翳:“是谁?”
盛怒之下,卡兰表面的乖顺再也掩盖不住内心的暴戾,话语极其强硬,像极了被侵犯了领地的恶犬。
此时的川半辞依旧心事重重,原因无他,就是江林始终多他2w的pk条。
他现在的2000多热度单纯是看弹幕太嚣张有些不爽,想气气弹幕,真正赢下pk赛,光气弹幕肯定不够。
他要想另外的办法。
川半辞想到了和弹幕沆瀣一气的江林。
人是铁饭是钢,如果江林只是一味讨好弹幕而没有其他手段,不可能长时间留住弹幕。弹幕能在直播间吃的好,才是保持留存率的真正秘诀。
可惜他和江林接触不多,不知道江林怎么拿到那么多情绪喂养给直播间的弹幕,光给其他玩家使绊子可不够。
不过不妨碍他刺探敌情,眼前不就有一个顺手的暗探吗?
川半辞看向卡兰:“江林你知道吧?”
江林?
卡兰拧起眉,眼底隐隐有凶光乍现:“谁?”
这就是母后的新欢?母后对他还真是在意。
川半辞诧异卡兰这么快就忘了江林:“就是宴会那天跟在国王身边的那位游僧,国王特别重视他,他上次还帮你拦下了小伯爵一行人。”
卡兰本来没印象,听川半辞这么一说,记起来了:“经常见。”
江林总在他面前晃悠,也不知道想干什么,卡兰也没兴趣知道,唯一的印象就是江林总摆出一张讨好他的蠢货嘴脸,很碍事。
一想到是江林,卡兰不屑起来,母后到底看上江林哪一点,那人怎么看都比不上他。
川半辞眼睛一亮:“你们经常见吗,那太好了。”
卡兰眼皮一跳,心中不妙。
川半辞向卡兰求教:“江林平时都去哪里比较多,都做些什么事情,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一连串热烈的问题朝卡兰砸下来,卡兰头晕目眩的同时,原本轻视的心理骤然绷紧,忽然有了危机感:“母后怎么开始关注他了?”
川半辞并不清楚卡兰对他和江林的关系造成了多大的误会,他不好说自己和江林pk,想要知己知彼的事情,江林肯定不会安分待在地牢,估计明天就在弹幕的帮助下出来了。
反正卡兰一向很听话,川半辞含糊了几句,直入主题:“这两天,如果你见到了他,帮我看着他的动向,把他所有举动实时汇报给我。”
卡兰只觉得可笑,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荒谬的“哈”了一声:“您还想让我帮你关注他?”
注意到卡兰异样的态度,川半辞停下思考,看向卡兰:“你不愿意?”
卡兰不愿意的话,他只好去拜托虎啸了。
面对川半辞的疑问,卡兰重重闭上了眼睛,他胸膛起伏着,几乎要被眼前的人气疯了,但他拒绝不了川半辞。
卡兰语气艰涩:“好。”
【卡兰·泽维尔仇恨值已变更:80】
突然被加5点仇恨值的川半辞:?
第28章 卡兰
川半辞和江林pk赛的第三天清早, 卡兰带着维克行走在城堡里。
卡兰王城快要入秋了,早晨的太阳变得更加清冷,凉风拂过, 几片泛黄的叶子在风中打着旋儿,最终轻轻落在铺洒鹅卵石的小径上,被卡兰的黑色皮鞋踩在脚下。
卡兰很少能在这么早的清晨就恢复自由, 这就是建立起威信的好处,没人敢把他再关进地牢。
偶尔有洒扫的侍女从小径另一边走来, 看到卡兰都屏息凝神, 低头绕着卡兰走,生怕不小心惹对方不快,让自己没了性命。
这几天, 城堡里的对卡兰的风评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大家都说,卡兰忍辱负重, 终于取得了王后的喜爱。王后还把自己最心爱的孩子维克王子, 交给卡兰教导。
有王后做靠山, 卡兰露出了隐藏多年的獠牙, 解放凶残本性开始整顿王城,人人自危。
前两天卡兰屠戮几十人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大家都有了自觉, 眼前这位王子,不再是能随意欺凌的对象了。
按理说, 看到王城的子民对他改变态度, 卡兰应该感到开心才对,但从昨天晚上开始,卡兰脸上的阴云就没有驱散过。
维克知道卡兰心情不好, 也不想触他的霉头,一动不动待在臂弯里,像个真正的人偶。
小径的尽头是城堡后门,那里是城堡出口之一,走过一片白桦林,就是卡兰王城的居民小镇。
白桦林植被野蛮生长,阳光很难透过层叠的叶片投到地上,卡兰王城的子民不喜欢光,白天时候,这里经常能遇到偷闲的人,有小镇居民,也有城堡里的人。
卡兰也经常在这个地方遇到江林,他记得川半辞给他发布的任务,让他去观察江林这几天的行动轨迹。
他正好也想看看,这个名为江林的游僧,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他的母后这么魂牵梦萦。
他有意藏匿行迹,只在白桦林的外围走,没多久,他果然看到了江林。
几天没见,江林狼狈了很多,好像刚从什么地方逃出来似的,衣衫褴褛,头发也乱糟糟一团,面色称不上多好。
江林一边深入白桦林,一边愤愤地对公屏道:【该死的川半辞,把我关在地牢,逼我吃了两天泔水。观众老爷,等他输了pk赛,你们一定要在惩罚间狠狠凌辱他!】
听到川半辞这个名字,公屏的弹幕应激般有了一瞬间的空屏。
但想到现在已经是pk的第三天了,川半辞昨天那么大张旗鼓,直播间热度也只是到2700。
对于新人主播来说是非常出彩的成绩,但他们可是给江林刷了2w2的热度。
等川半辞进了惩罚间,他们想怎么对川半辞就怎么对川半辞,穿刺、夹板、抽筋扒皮,各种刑具连番上阵,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这么一想,弹幕昨晚被川半辞有点搞怕的心稍稍安稳下来,对江林道:【哼,必须的。】
江林想到pk赛后,川半辞在惩罚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画面,就动力满满,这不,他刚从地牢被放出来,就迫不及待来到了白桦林。
弹幕都是利益至上,给他投资了这么多礼物,他得做些什么回报弹幕,比如非常难得的感恩情绪,以及更高一级的“虔诚”。
江林整理好乱糟糟的头发,极为奢侈地去商城买了一套新衣服,摇身一变,又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江林。
卡兰隐于一棵巨大的白桦树后,看着江林把他象征着游僧身份的白条木棍让地上一插,席地而坐。
不多时,一个穿着粗布麻衣,身披单色围裙,头戴方巾的中年妇女急匆匆掠过白桦树,没注意到白桦树后面的卡兰,抱着小婴儿跑到江林面前。
卡兰在妇女路过时往襁褓里看了一眼,里面的小婴儿满脸青灰色的血管和褶子皮,仿若鬼婴。
妇女把小婴儿抱给江林,江林乍一见到婴儿的样貌,被恶心地直皱眉头,但妇女在场,江林也不好把嫌弃放在脸上,只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笑意勉强地接过婴儿。
卡兰冷眼看过去,看到江林嘴里念念有词,手在婴儿头上一拂,又还给了妇女。
妇女重新接过婴儿,往襁褓里看去,惊喜地一跳,面露感激,不停朝江林鞠躬道谢。
见此场景,卡兰挑起眉,看到妇女转身往这边走过来,收敛气息,往白桦树后面又藏了藏。
妇女来时匆匆,离开却没那么急,她嘘着温柔的笑意,一边走一边逗着怀里的小婴儿:“有江林大师在,我们卡兰王城总算有救了。”
卡兰贴着树干,在妇女走近的时候,看了一眼妇女怀里的襁褓,瞳孔意外一缩。
婴儿如发霉橘子皮一样的皮肤,变得白皙红润,跟被净化了一样,虽说和吹弹可破还有一定差距,但和普通婴儿相差无几了。
每个卡兰王城的子民都深受巫师的诅咒,他们畏光、嗜血,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像个怪物。
卡兰身上的诅咒最重,完全超过了普通居民的程度,这种独树一帜,再加上那个巫师预言,愚昧的子民把卡兰当成了灾祸的源头,憎恨并恐惧着。他们固执地以为,只要卡兰死了,他们身上的诅咒就能消失。
卡兰没想到,江林居然有削弱诅咒的能力。
但很快,卡兰从婴儿身上发现了不对,他身上的诅咒很深,因此对巫师的诅咒和魔法都非常敏感,婴儿表面上恢复了正常,但其实并没有。
江林不是真的能削弱诅咒,这只是一种障眼法,让居民以为他有削弱诅咒的办法。
卡兰若有所思,江林是灭巫游僧,来卡兰王城的目的就是消灭巫师,应该是母后的死敌才对……
昨晚和川半辞对话的细节涌入脑海,卡兰疏忽抬眸,母后似乎没有明确说过他有了新欢,只说要他观察江林。
这是不是说明,母后和江林之间可能并不是他想的那层关系?
就像垂死挣扎的赌徒,不到最后一刻,就觉得自己有翻盘的希望。
卡兰心里多了一层希冀,他迫切地想验证这个猜想,愈发审视起江林。
江林坐在地上,总觉得身上毛毛的,有什么不祥的东西一直跟着他。
他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什么异样,只好当成是自己的错觉,尽力忽略,专心骗这群愚蠢的居民。
居民走上前,搓着手向江林讨好道:“大师,轮到我了吧,我也想变成正常人那样。”
江林经常通过这种方式收割npc的情绪,次数一多,他的名气就在城镇里打响了。
没一会儿,不少居民慕名而来,排着队让江林驱散诅咒,江林来者不拒,施加幻术的小道具,要多少他有多少。
江林受人拥护,却不端架子,不管面对的是乞丐还是富商,都笑脸相迎,仿佛和每个人关系都很好,和卡兰的待遇一个天一个地。
这些画面都被卡兰看在眼里,江林长着一副好皮相,笑起来的时候很讨人喜欢,别说那群居民,就连国王也对他喜爱有加。
现在母后也被他蛊惑了。
卡兰眼睛越看越红,难看地几乎要滴出血来。
虚伪,做作,真令人作呕。
无数阴暗的想法从心中滋长出来,他压根不觉得江林有哪里好,在心里把对方贬的一文不值,最终得出结论,江林根本没有一点优点,母后的眼光变差了。
那边席地而坐的江林还在赚情绪,并不知道藏在树干后面的卡兰已经在心里把他杀了千百遍。
大把大把的“感激”涌进江林直播间,直播间热度也一下子涨到了2w5,观众吃的很满足。
江林有意塑造出救世主的形象,让居民对他能拯救卡兰王城深信不疑,但也不知道哪里做的不够,居民对他“感激”很多,更高一级的“虔诚”却只有一点点,而且纯度很低,根本不是对他死心塌地的那种“虔诚”。
江林送走了一位削弱诅咒的居民,有些懊恼,难不成非要真的消除他们身上的诅咒,才能获得“虔诚”?
那得耗费多大力气,这群npc未免太贪心。
江林只能把这归咎于“虔诚”是稀有的高级情绪,本来就不好拿。
估摸着观众也吃满意了,江林忍着心里的不适,扬起笑脸,告诉后面排队的人自己体力不支,今天的净化就到此为止了。
等了许久的居民哀嚎不止,人群骚动起来,想让江林多留一会儿。
两拨人纠缠了好一会儿,江林被逼着又净化了几个,人群才渐渐散开,此时江林眼底的阴骛几乎要隐藏不住了。
祸不单行,就在江林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白桦林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令他目眦欲裂的身影,从不远处的林间走来。
江林咬牙切齿:“是你。”
“见到我很意外吗?弹幕的小宠物。”
听到这个极为耳熟的声音,卡兰心中蓦地一跳,几乎顾不上自己还在隐藏的身形,猛然往声源看去。
他的母后怎么会来?
川半辞在和卡兰相反的桦林道,那是城堡大门的方向。
川半辞是在完成全体玩家支线任务〖谁是沾染罪恶的凶手?〗,才解锁的白桦林地图,不过之前忙着和弹幕江林作对,都没时间来新地图看看。
没想到冤家路窄,他刚一过来,就遇到了江林。
他抬起眸,看到江林眼睛冒火地瞪过来,一大清早火气就这么大,江林的肝还好吗?
弹幕私聊江林:【来得正好,江林,你跟他详细科普一下惩罚间的恐怖之处,还有两天pk就结束了,他是不是真要和我们作对到底。】
江林看到私信,顿时心中一沉,弹幕真想知道川半辞的反应,直接在公屏上告诉川半辞好了,那样更方便,为什么要他来。
如果弹幕大大方方地挑衅川半辞,他还不至于那么心慌,他总感觉这几天过去了,弹幕对川半辞好像更在意了。
而且这种在意开始逐渐超出他的预期。
川半辞很可能真的会取代他在弹幕心中的地位!
不行!
江林如临大敌,这种情况决定不能发生,他好不容易摆脱了下等民的身份,在副本如鱼得水的好日子还没过够,怎么可能让川半辞给他抢走!
江林看着川半辞,眼中阴影一闪而过。
他可是从狂欢模式里走出来的胜利者,他踩着百人的尸骨走到现在,怎么可能没有一点自己的手段。
他也许不够聪明,不够强大,但他足够狠。
只要他能杀了川半辞,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一个死人对弹幕是没有价值的。
弹幕也许不允许让他杀掉川半辞,没关系,只要他不自己动手,弹幕不会以为是他搞的鬼。
国王,是时候该回来了。
江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心里有了计划,他也不介意替观众老爷探口风。
江林收敛好自己的表情,鼻孔朝上,做出高姿态的模样,还没来得及开口,被川半辞先一步打断了话语。
川半辞凝视他:“你……想杀了我?”
江林顿时瞪大眼睛,他怎么知道的!?
白桦树背后的卡兰听到这句话,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弹幕也立刻出声:【江林,别做没有吩咐过你的事,我们还没亲耳听到他向我们痛哭忏悔,死太便宜他了。】
江林只好先安抚弹幕:【我没有,观众老爷,他在瞎说。】
一边安抚,一边偷偷瞪着川半辞:“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杀了你我还嫌脏我自己的手。”
川半辞默默看向自己的系统界面,可是他的好感度查询系统显示,江林的杀意值都快爆表了。
他一向很难感知到他人的恶意和情绪,但自从有了好感度查询系统,很多情绪变化他都能从数值里看出来了,江林骗不到他。
好感度查询系统,他这个天赋能力真好用啊。
江林不承认,川半辞也没非要戳穿他,只好哄道:“好吧,你没有。”
江林气急,总觉得自己被看不起了怎么回事。
江林瞪着川半辞的眼神愈发狠厉,气得身体都有些发抖。
和他自己的怒目而视不同,川半辞的眼眸沉静极了,如一片静谧的深海。
川半辞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江林很少看到川半辞有什么情绪波动。
能进副本的人大多各有所长,也不乏城府很深,善于藏匿情绪的人,但他们只是喜怒不形于色,不是真的没有情绪。
川半辞却不同,他是真的情绪很淡很少,但一个正常的人,怎么可能面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情绪波动呢,简直就像……妖怪一样。
江林下意识避开了视线,不再和川半辞对视。
川半辞的眼睛太平静了,如同一面镜子,照得现在的他多歇斯底里。
不,不能被川半辞带进他的节奏里,反正川半辞是要死的,现在说的越狠,死的时候他就越解气。
这样想着,江林压下心里的恼怒和慌张,重新恢复面上的自信:“你就说吧,反正观众老爷最后总会站在我这一边。”
川半辞看着此刻江林,眼底闪过淡淡的疑惑:“你为什么总为他们思考,你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熟悉的句式,让藏在桦树林背后的卡兰心里漏掉了一拍,这句话,川半辞也对他说过,下一句是“如果你没有自己的想法,我就赋予你我的想法”
这是一种强制的占有,将自己的思想烙印在别人的脑海里。
这句话曾经给卡兰带来难以磨灭的悸动,现在川半辞又把同样的话,说给了江林听。
他听不懂两人具体在说什么,但极其令人不安的失控感袭击心头,让他觉得两人接下来的话语,很可能会让他岌岌可危的理智瞬间崩塌。
但他依旧不愿意相信那个猜测,固执地听着。
不会的,他的母后不可能看上江林。
江林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忍住现在就想把川半辞杀掉的欲望。
川半辞总能以出乎他意料的方式,三言两语改变别人的情绪,自己却置身事外。
他最讨厌的就是川半辞这副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的样子。
一个新人主播,还没吃过在直播间垂死挣扎的苦,凭什么就能嘲笑他的生存方式。
江林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朝川半辞大吼:“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江林愤愤地瞪着川半辞,掀起一抹冷笑:“你很得意吧,表面装作一副与众不同的样子,还不是和我一样,都是吸引他们的把戏而已。”
只不过川半辞的做法比他更高明,但那又怎么样,同样都是吸引弹幕,谁比谁高贵吗,川半辞凭什么瞧不上他!
川半辞总算明白江林为什么视他为眼中钉了:“你误会了,我没有得意,也从来没有想过吸引弹幕的注意。”
如果可以,他很想把这群妨碍他谈恋爱的弹幕屏蔽掉。
但很遗憾,他目前还没有这个能力。
江林压根不信:“少来,你说的这些话你自己信吗,虚伪至极。你其实很嫉妒我吧,毕竟我才是老爷们的宠儿,但没关系,反正我也讨厌你。”
川半辞静静地看着他:“我不嫉妒你,也没有讨厌你。”
江林一愣。
不远处的卡兰手背青筋暴起,弹出的指甲死死扣住身后的树皮,划出三条触目惊心的痕迹。
和江林的说法相反,川半辞因为江林是弹幕手下的走狗,反而对江林本身并没有很负面的看法,教训过就算过去了,不会一直逮着不放。
一直以来的观念影响,只要不触犯到他的三个底线,他一向对人很宽容。
江林是个高自尊,又高敏感的人。
川半辞不明白的是,江林为什么好端端的人不做,非要去做弹幕的走狗,残害自己的同伴。
但他也不忘站在江林的角度考虑,真诚道:“那群弹幕不是好主人,你很缺主人的话,怎么不来找我?”
江林猛然抬起头,川半辞充满羞辱性的话语,将他苦苦维护的自尊心踩得粉碎,但由于太过顺滑,他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川半辞耐心重复:“你看起来很需要一个主人,换做是我的话,我会好好教导你,把你身上的坏习惯都纠正过来。”
江林就没见过川半辞这么理直气壮的人,一时间都气懵了,反应过来后,无数羞耻和恼怒灌入身体,他几乎听不见其他声音。
将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卡兰也呼吸骤停,不可置信地望向川半辞。
而沉寂许久,数据流开头为“m”的弹幕:【呜呜呜,主人,我身上也有很多坏习惯,纠纠我的(内裤)(飞机)(哭哭)】
可惜这条弹幕实在太丢人,很快被其他气急败坏的弹幕给压下去了,川半辞没有看到。
两方直播间的观众都是互通的,接连变故导致的所有情绪变化,都收归川半辞所有。
大量“羞恼”“愤怒”“心酸”等丰富情绪疯狂涌入川半辞直播间,一下子把热度升到了4000!
弹幕以情绪为食,既然是食物就会分高级料理和路边摊,两者由于工艺的复杂程度不同、食材的珍贵程度不同,价格也天差地别。
情绪当然也是如此,就好比江林刚才从居民身上收割的“感激”,当一个人的“感激”厚重到一定程度,就会升级为“虔诚”。
同样分量的“感激”和“虔诚”放在一起,后者的质量能相差前者十倍甚至百倍千倍有余。
而川半辞直播间热度一下子提升这么多,不是因为产生的情绪多,是情绪浓。
川半辞略带惊讶地看向江林,他就说了两句话而已,江林气性也太大了。
但川半辞不知道的是,让他直播间热度骤然升到4000的,不止江林和弹幕,还有躲在树后,现在几近失控暴走的卡兰提供的。
卡兰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此前发生的事情一遍遍从他脑海中划过,从最开始母后赶他离开,要他成为王城的统治者,再到几天不见面,就算见面也魂游天外……
现在又说要当江林的主人。
再多的借口,在这时候都不起作用。
他的母后不要他了。
卡兰双目猩红,一手撑在额前,一手用力扣住身后树皮,白桦树从底端出现裂缝,随后不断往上延伸,一直裂到树顶。
卡兰却恍若未觉,周身散布着淡淡的黑气,四肢用力到发抖。
只有用这种方式,他才能抑制住想把江林撕成碎片的冲动。
他不能这样做,母后现在对江林感兴趣,如果杀了江林,可能会引起更加不可预料的后果。
冷静……
冷静!
维克手脚并用,死死抱住卡兰的腰,他自己没有支撑,卡兰也不抱他,再不扒住卡兰他就要掉下去了!
维克一把扒住卡兰,一边努力向外探头,想去寻找川半辞的身影。
妈妈,快来救救他吧。
维克很快找到了川半辞的身影,刚想张口呼唤,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只大手掌,把他嘴巴捂得死死的。
半张脸都被捂住,维克艰难地抬起头,破碎空洞的眼眶对上了卡兰布满血丝的赤瞳。
卡兰原本就生着一双不祥的赤瞳,此刻面容压抑到近乎扭曲,周身气流怒涨,狂风袭来,所有墨发轰然炸开,衬托的他宛如厉鬼。
卡兰扣着维克的下颌,树顶发出呜呜作响,他就这样低着头,喉咙沙哑,如粗粝的砂砾割过芦苇丛,卷着无尽的风暴与寒冷:“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维克:“……”
好呗。
“咔嚓——”
卡兰身后的树木终于承受不住卡兰的力量,发出尖锐的断裂声。
突如其来的声响,立刻引起了另一边两个人的注意力,川半辞和江林循着声音往后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棵粗大的白桦树突然龟裂,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而后从中间骤然折断,重重朝地面砸了下去,激起无数灰尘。
川半辞迅速捂住口鼻,江林咳嗽了好几声,待灰尘散去,朝那边看去:“什么情况?”
川半辞走过去查看情况,但尘烟散尽,除了莫名倒伏的白桦,什么都没有。
川半辞跨过倒下的白桦,来到树的身后,目光顿住了一处地方。
树的底部,三道指甲划出的划痕清晰可见。
第29章 卡兰
川半辞还没有解锁<城镇>的地图, 江林的活动范围比川半辞大很多,江林往城镇去后,川半辞就没办法亲自观察江林了。
好在川半辞还拜托了卡兰,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卡兰会帮他监视江林,只要等卡兰回来给他分享信息就行。
还有两天pk赛就结束了, 两人的直播间热度还是保持着最开始的2w差距,川半辞也不着急, 他一向很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大心脏。
这些弹幕也学精了, 让江林躲着点川半辞走,公屏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不给川半辞一点可乘之机。
川半辞牵引他人情绪的能力太强了,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长的,自己没有情绪就算了,还惹得其他人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
一看就是个绝世祸害。
川半辞也没指望弹幕和江林这仨瓜俩枣的情绪能助力他打赢pk, 他们的情绪都太浅薄。
这句话要是被弹幕知道, 估计又要涨好一通热度。
川半辞在考虑一个计划, 要不要趁国王还没回来, 直接两天闪电夺权,成为新国王, 收割卡兰王城所有子民的尊敬来打赢江林。
但他很快就发现这个计划并不靠谱, 遗憾打消夺权念头。
还是等卡兰那边有什么线索吧。
夜晚的城堡烛火稀微,川半辞的寝宫一派灯火通明。
川半辞将花瓶里的雏菊一根根仔细拾起, 换了清水后重新插进花瓶。
卡兰知道他喜欢雏菊后, 每天都会给他摘新的。
但他没有把旧的雏菊就这样丢掉,一直养在花瓶里,就算枯萎了, 也会放进抽屉收藏。
那些抽屉原本都是用来放人偶的东西,现在全被他用来放干枯的雏菊,为此维克抗议了许久。
没有任何意义的行为,川半辞却乐此不疲。
惯例清点一遍自己拥有的所有雏菊数量,川半辞心满意足,抬头看了看房间里的时钟。
这么晚了,卡兰怎么还没回来?
这样想着,川半辞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响动。
往常卡兰都会很有分寸的先敲两下门,得到川半辞的同意才会进来。
但现在,川半辞刚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卡兰就没有任何预兆地推门而入了。
川半辞坐在床边,看着卡兰进来,对方没有看他,只沉默不语地关上门。
动作慢了一步,结果被关在门外的维克:“……”
今天是阴天,一整天外面都灰蒙蒙的,对方身上披着深重的寒露,鞋跟踩过地面,印下浅浅的潮湿。
卡兰眉眼像是压着什么东西,满目沉寂,一言不发地朝川半辞走来。
川半辞就这样看着他,有些陌生。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这段时间他们不常见面的缘故,川半辞每次见卡兰,都会感觉对方陌生了一点。
他把这归咎于对方的成长,但很显然,今天不是这样的。
随着卡兰靠近,川半辞鼻尖忽然闻到了一股从未在卡兰身上嗅到过的特殊气味,味道很淡,和卡兰身上原本的凛冽清香纠缠在一起,闻着有些醉人。
川半辞还没来得及深想,只觉眼前一暗,肩膀也同时一沉,柔软又带着些许潮气的脑袋埋在了他的肩颈,周围的空气遭受挤压,只剩头部一点空余。
他被卡兰以非常紧的力道拥住了。
那种若有若无的陌生气味,也同样笼罩到了川半辞身上。
这下川半辞确定了这股气味到底是什么,身体微微后仰,任由卡兰抱着他:“你喝酒了?”
“一点点。”卡兰语调中多了几分喑哑与鼻音,非常沉闷的声响。
川半辞默了默,确实是一点点,但卡兰此刻的声线和平常完全不同,明显不怎么会喝酒。
“为什么喝酒?”
卡兰抿起唇,只无声地将川半辞搂得更紧。
川半辞完全没见过卡兰这副不配合的样子,惊愕的同时,还有些担心。
这样的卡兰,能完成他昨天给他发布的任务吗?
川半辞又往后扬了扬:“我让你跟踪江林,观察他今天都做了什么,你做到了吗?”
听到“江林”这个关键词,卡兰被酒精冲击得有些晕眩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眸光微暗:“当然,母后吩咐的事,我怎么敢不当回事。”
就是因为是川半辞的命令,他几乎一整天都跟着江林,把对方的丑陋行径看得一清二楚,越看越心烦。
这样的人,到底凭什么能得母后的关注。
他一时郁结于心,才想到用喝酒来消解。
但酒根本没用,他心中的躁郁非但没有缓解,反而越积越深。
一个放肆的念头从心底生根发芽,随后飞速疯长,迅速占据了全部心灵,他现在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既然母后的目光不再落在他身上,那他就用自己的行动,逼川半辞只能看他。
川半辞想听江林的情报,刚想问,就察觉到埋在自己颈间的卡兰动了。
卡兰抬起头,从川半辞身上稍稍撤离,双手搭在了川半辞后方的柔软床铺上。
两个人的重量倾轧而来,川半辞明显感觉身下的床铺往下陷了很多。他需要微微用劲支住身体,才能不让自己顺着被子塌陷的角度倒下去。
两人此时的距离非常危险,彼此之间的气息尾巴边缘,正似有似无地交缠在一起。
卡兰再近一步就能将川半辞整个吞噬,但他丝毫没有自觉,保持着这样的距离,语气轻幽。
卡兰目光落在窗台那几束被悉心照料的雏菊上:“我在城镇边缘,见到了一大片盛开的雏菊,反正国王也不常回来,我把花房里的玫瑰都铲掉,种雏菊怎么样?”
卡兰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川半辞的反应,两人的距离极近,对方一点细枝末节的神态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川半辞似乎有些心动,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向往。
卡兰顺理成章把“江林”的话题转移过来,说着自己部署雏菊花房的所有想法。
川半辞就这样听着。
卡兰身上没什么温度,说话时吐露出来的气息也是冷冷的,吹拂过来像细雪亲吻面颊。
听着听着,川半辞就有点脸热。
故意的吗,卡兰这样说话也太犯规了,他可是会忍不住干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川半辞放任自己沉溺片刻,打算等卡兰说完再开口。
可他左等右等,卡兰一直没停下来,大有一副他不喊停,卡兰就要永远说下去的意思。
川半辞只好打断了卡兰的话:“我很喜欢你的想法。但是,这不是我想听你说的话。”
卡兰话头一顿,笑着看向川半辞,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我听不懂母后的意思。”
这是在装傻还是真傻。
川半辞盯着卡兰看了一会儿,慢吞吞道:“我让你跟着江林,你看出来什么没有?”
啊,还是没法跨过去。
他母后这种理智有时候真的很让人火大。
卡兰偏偏不想随了川半辞的愿,闭口不谈江林。
他声音依旧轻柔,周身的气压却越来越冷:“是我让母后不满意了?母后之前眼里从来都只有我的。”
川半辞被卡兰的直白语言冲击了一下:“这是两码事……”
“可在我眼里,这不是两码事。”卡兰冷声打断了川半辞的话。
川半辞倏忽抬眸,看向骤然接近的卡兰。
对方神情很冷,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破坏欲。
在酒精的作用下,卡兰终于朝川半辞露出了他的獠牙。
卡兰似乎觉得热了,扯了扯领头的黑色刺绣领带,他顶端的两颗扣子是解开的状态,没有领带束缚,大咧咧地敞开来,露出里面精干的锁骨和肌肤。
川半辞感觉到了一种本能的危险。
卡兰很高,如同一头暴怒的野兽,这样没有收敛地靠过来,阴影几乎遮盖了他的全身。
“他夺走了母后的全部注意力,不管这种注意力背后的含义到底代表着什么,事实就是——母后比起我,现在更在乎江林。”
随着靠近,卡兰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咸湿味愈浓:“我很贪心的母后,既然招惹了我,就必须承担所有的后果。”
卡兰在向他表达病态的占有欲。
自从卡兰带着维克,解放了杀人机制后,他在王城的行径越来越超过,动辄打杀灭口,还没继承王位,就隐隐有了暴君的迹象。
大臣指责卡兰的信件每天像雪花一样飘到川半辞这里,川半辞看都不看,全都丢掉了,大家都是手染鲜血的罪恶之人,谁比谁无辜。
不仅如此,川半辞还把这些指责过卡兰的大臣丢到卡兰面前,让卡兰自己处理。
不知道卡兰具体是怎么处理的,反正川半辞再也没有收到过一封指责卡兰的信件。
估计在这些人眼里,他身为王后的风评也跟卡兰半斤八两了。
卡兰在王城只手遮天,现在竟然冒犯到他这里来。
对此川半辞表示:
……
欣慰。
这只是卡兰对他权威的挑战,是第一次,也绝对不是最后一次,一旦撕开这个口子,往后的卡兰只会越来越放肆。
他不讨厌这种占有,事实上,他也是这样的人。
川半辞一直很期待,卡兰到底会发生哪些脱胎换骨的变化。
川半辞眼神忽然有了片刻失神,待他回过神来后,看卡兰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
刚才他的主播间热度,一下子涨了2000,他现在的pk条总值达到了6000。
而这一切,都是卡兰刚才的情感导致的。
川半辞之前想过很多提升直播间热度的办法,统治卡兰王城获得“忠诚”,或者一次性把所有活死人消灭,获得他们死前的“恐惧”或者“悔恨”。
他还没想过从卡兰这里获取情感。
没想到卡兰一个人,就可以提升2000热度。
川半辞真是闻所未闻。
这是“吃醋”?“欲念”?
或者是那个更为灼人的字眼——“爱”呢?
不知想起了什么,川半辞神情短暂地出现了一瞬间极为明显的凝滞。
是了,他怎么就忘了,“爱”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情感。
他天生情感淡薄,但这是他出现认知以来,第一种切实体会到的情感。
“爱”伟大到可以让人甘心为它放弃生命。
“这个世界里,我最喜欢,最在意的就是你。”川半辞直视卡兰的眼睛,语气惺忪平常。
这不是轻贱,他只是当做了至理名言一样理所当然,“这句话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没有变过。”
卡兰:“那么,您怎么向我证明。”
“证明?”川半辞直白道,“我为什么要向你证明?你相不相信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只要你的……”
爱。
川半辞身形轻微一顿,随后顺从地往床铺倒去,卡兰撞掉了他头上盘发的宝石发饰,雪白的长发大面积散开,铺在床上,如同怒放的雪色蔷薇。
卡兰欺身而来,含着怒火的赤色眼眸与幽深的深色眼眸碰撞在一起,犹如陨铁浇筑水面,迸发出极为耀眼沸腾的火花。
仅一个眼神的触碰,他的直播间又上升了800热度。
“你,还真好用啊。”川半辞抬起手臂,捧住了对方的脸。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卡兰。
正好,纯洁的试探游戏他也有点玩腻了,他想要更刺激的成//人情节。
卡兰一定会满足他的吧。
川半辞放任自己陷进柔软的被子里,细长又不失张力的脖颈微微往上扬起,斜眸自下往上看着压在他身上的人,眼神清丽又糜烂,宛如无声的邀请。
这种近乎纵容的态度,让卡兰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又沉重,他的眼眸更深了。
卡兰喉间不自觉滚动了一下:“母后……或者我该叫您,不辞,您真的是一个非常善于蛊惑人心的巫师。”
卡兰垂下头,嗓音愈发沙哑:“我查过您的名字,教堂那块血碑上刻着的最后一个名字,我给它划掉了,再也不会被别的人看到。”
卡兰说话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心脏的血液在无限制往全身输送,如同奔流怒吼的洪潮,把他的耳膜几乎都要震碎。
他是恶魔的灾子,没有体温,却无端感受到了灼热的温度。
这些都是川半辞给予他的。
卡兰:“很好听的名字,但也完全证明了,您不是我的母后。”
川半辞朝卡兰歪头,拇指轻轻按在自己的唇角,手腕层层叠叠的荷叶袖一路下滑,露出没有任何痕迹的光洁手臂。
“泽维尔,你在做坏事之前,还要找一大堆借口吗?”
川半辞又一次喊了他的姓氏,这次却不是生气,是在引诱。
川半辞薄唇轻启,从那张微微泛着光泽的绯色唇中,吐露出了几乎让卡兰理智崩断的话语:“泽维尔,想要吻我吗?”
他们没有对彼此说过任何关于爱的词语,没有任何铺垫,就这样把最直接的欲望说了出来。
但,如此让人着迷。
周围的空气在一瞬间被点燃。
卡兰瞳色加深,所有的感官在这一刻全部调起,如同一个干渴濒死的旅人,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俯身吻住了川半辞。
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卡兰瞳孔剧缩,连灵魂都感受到了强烈的震颤。
他吃过很多人体,肚皮,四肢,心脏,但没有一个比此刻川半辞的唇更加可口香甜。
两人相贴的唇微微分开,卡兰气息凌乱,拇指按着川半辞他刚刚吻过的下唇:“母后的嘴唇很烫呢。”
他的嗓音沙哑到了极致,一点点按压着指腹下的,眼底情绪愈发深厚:“您看,不需要用力,轻轻一撵,就可以让它沾染上属于我的颜色。”
川半辞抬起眸,看着此刻正聚精会神盯着他嘴唇的卡兰,掀起唇角,眼底仿佛倒映着朦胧的月色:“这样啊,你喜欢吗?”
卡兰手用力一顿,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力道,视线从川半辞的唇角往上偏移,对上了那双平和的眼睛。
对方脸上情绪浅淡,眼角的蛇鳞纹样闪烁着绚丽的色彩,却似有万种风情。
这一刻,什么江林,什么国王,什么重要的人,统统被卡兰抛却脑后。
卡兰再次俯下身,重新贴上了那片灼热润湿的唇。
他理智全无,只本能性碾压啃噬吞咽,仿佛这样就能把川半辞拆吃入腹。
很快,卡兰不满足于这种浅尝辄止的吻,手指插入川半辞的发间,带着要把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的力道,用力收紧。
两个人的身体交叠在一起,几乎没有一处缝隙。
川半辞轻哼了一声,却如同火上浇油,卡兰的呼吸更重了。
湿润冰凉的舌尖不再忍耐,探入温热的口腔内,随后肆意翻搅,攻城掠地,如同急于占领地盘的野兽,在每一寸角落都留下自己的气息。
但与此同时,卡兰感觉到了一点异样,川半辞的舌面似乎有些怪异的凹陷,像是两条交叉的十字,舔舐过去是和柔软的舌完全相反的硬,是一种陈旧的伤口。
川半辞只感觉原本还急不可耐的卡兰忽然顿了一下,随后直接从他口腔退出,暧昧的气息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两根冰冷的手指,卡兰将他的舌头夹了出来。
川半辞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因舌头不在口腔内,只能含糊不清地道:“你在做什么?”
卡兰盯着川半辞那截伸出来的半截舌头,两道黑色的十字凹面在鲜红的舌面上显得格外狰狞。
这是一种烫伤,有什么人将烧红的十字刑具印在川半辞的舌面上,烧成了这副样子。
卡兰眼睛微眯,指腹轻撵在十字伤痕上面:“谁做的?”
“卡兰,这个时候提别的话题可不是好宝宝。”川半辞搂住卡兰的脖子,将那截暴露在空气中太久的舌尖收回唇内,“你应该问的是,我可以亲这里吗?”
卡兰再次被川半辞带入混乱的迷场,那个疑问也被藏在脑海深处,川半辞不愿意说,那他就不再提。
川半辞半阖着眼,听着耳边饥渴黏腻的水声,任由对方在口腔和体表显示双重的存在感,时不时泄出一声低笑。
听到笑声,卡兰脖颈上的青筋跳了跳:“别勾我。”
回应他的依旧是川半辞漫不经心的哼笑。
川半辞每一次呼吸的变化,都是对卡兰神经的挑战。
或者说川半辞的存在,就是引诱他坠入深海溺毙的犯罪信号。
卡兰没忍住,就着唇舌间的氤氲热气,轻咬了一下川半辞的唇。
水光饱满的唇瓣立刻陷下去一个小坑。
“唔。”川半辞立刻蹙起了眉。
卡兰的牙齿太尖了,又多又密,这种锋利到可以杀人的凶器,现在竟然用来咬他。
卡兰尤其专注他舌面上的十字伤痕,他感觉对方的牙尖几乎要把那道陈年旧伤给重新血肉模糊地翻出来了。
川半辞感觉自己不是在接吻,而是在进行一次惊险绝伦的求生。
稍不留神,就会被那副鲨鱼尖牙撕成碎片。
这跟和绞肉机接吻有什么区别?
但这种危险带来的战栗,又极其让人着迷。
川半辞的心跳一半为享受亲吻而鼓动,一半在为随时可能发生的流血事件而鼓动。
川半辞感觉自己也有点微醺了。
卡兰的手原本插在川半辞的发间,此刻却不知不觉环到了川半辞的肩臂,扣进了工艺昂贵的衣服里。
随后是小臂、手腕,最后隔着衣物,扣上了川半辞的腰。
卡兰的吻也沿着川半辞的嘴唇,移到脸颊,在肌肤上留下一个个潮湿的印记,轻咬在川半辞的耳垂上。
川半辞又抖了一下,几乎是用带着抱怨的气音道:“收收你的牙齿。”
卡兰不仅没有松嘴,还叼在嘴里磨了磨:“不。”
柔软带着热气的耳垂如同一颗小小的爆珠,他能听到血液在毛细血管里奔腾发烫,他要很小心才能不戳破那层脆弱的表皮。
他喉结不断吞咽着,却总无法消磨咽喉里那股磨人的痒意,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食欲”。
这让他怎么收,这是尝过一次就再也戒不掉的瘾。
直播间的热度持续上涨,但川半辞再也没心思去关注了。
所有被浓烈的“情动”吸引来直播间的新观众,都经历了以下的心理过程:
这个主播在直播间搞什么颜色,居然有这么浓郁的“情动”气息。
又在看了直播间的热度后,我靠,真有出息一新人,第一次进副本,就有1w热度。
然后就是,等等?这不是《卡兰》副本吗,这种魔鬼副本也能搞上颜色?
最后在看清直播画面上的两个人后,一屁股从椅子上跌坐下来,焯焯焯焯,夭寿了!和主播搞上的人,怎么是关底boss本人啊!!
“叩叩叩——”
门外传来了细弱的敲门声。
川半辞清醒过来,用手挡住了卡兰绵延不绝的亲吻:“有人。”
原本落在柔软小腹的吻,亲在了川半辞挡在面前的掌心中。
卡兰被骤然打断,欲求不满地眯起眼睛,抓住川半辞的手腕,在干燥温热的掌心处亲了亲,黏糊道:“是维克,别管他。”
就在卡兰重新贴上那片被他清除了所有布料的小腹,想继续往更隐秘的地方探索时,恼人的敲门再次传来,这次还有了声音。
“王后,您在里面吗?”
是个恭敬的男声,不是维克。
寝宫内紧密相贴在一起的两个人同时一顿。
“啧。”
卡兰撑起了半身,川半辞从下看向卡兰,对方眉宇间全是被打扰了兴致的烦躁。
如果可以,他应该想把寝宫的大门,连同站在门外的人一起整个轰掉。
川半辞感觉有些好笑,踢了踢他的腿:“起开。”
卡兰极不情愿地起来了。
两人现在的状况都极为糟糕,一大半的衣衫都在中途被褪下,发丝凌乱,心跳如鼓,完全不是能见人的样子。
川半辞快速整理身上的衣服,将长发简单梳理了一下。
卡兰冷眼看着川半辞有条不紊且快速地掩盖一切。
只瞬间,对方就从刚才的旖旎氛围中脱离了出来,重新变回了端庄的王后。
这也转化得太快了,卡兰莫名有些不爽。
川半辞并不知道卡兰此刻的心思,见卡兰没动,用眼神询问他:你不走?
卡兰无所谓地坐在床边,双手撑在身后,语气满不在乎:“我只是一个为了在王城站稳脚跟,做空心思,想办法讨得母后欢心,所以才出现在这里的继子而已。”
之前还说他不是他的母后,现在又称上继子了。
借口倒是找的冠冕堂皇,如果卡兰的领带现在没躺在他床上的话,信服度就更高了。
川半辞看向一副赖在这里不走的卡兰,这人一点都没有做坏事要遮掩的意思,随着身体舒展,领口被拉得更开,想让人不注意到他锁骨上的玫红都难。
一副完全不把别人当人的样子。
川半辞:……
是他最近太纵容卡兰了?这人怎么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由于里面长时间没有响动,门外的人犹豫了一下,又道:“王后,我进来了。”
大门被人从外面掀开了一条缝。
川半辞只感觉耳边掠过一道清风,旁边的人影连同床上的领带一齐消失,身后的窗户被无形的力量打开,夜风骤然灌入房间,窗帘乱飞,将里面所有旖旎的气息都吹散了。
等管家进屋的时候,就看到川半辞一个人站在床边。
川半辞扣好了最后一颗纽扣,双臂下垂,丝滑的荷叶袖重新落到手腕边,将手臂上所有隐秘的痕迹严密盖住。
被关在外面,种了很久蘑菇的维克跟在管家脚后跟进来,朝川半辞走去,脸上全是怨念。
川半辞弯腰抱起维克,没有情绪地看向突然闯入的管家:“这个时间点找我,你最好真的有重要事情要汇报。”
管家扫了一眼对面被夜风撞得叮当作响的窗户:“这么晚了,王后还不关窗户吗?”
说完,管家忽然一怔,抬起眼,看到川半辞正直勾勾地看着他,眼中微凉。
管家心中一凛,朝川半辞鞠躬道:“王后,原谅我的冒犯,但有件事必须尽快和您说。”
“我收到消息,国王明天就回来了。”
第30章 卡兰
川半辞微怔:“这么快, 原因呢?”
为什么一点预兆都没有,好突然。
管家恭敬道:“具体的国王信里没有明说,他只说, 他迫切地想要见您。”
川半辞蹙起眉,到底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
一想到国王回来, 就会封锁他的地图,他就很烦, 现在还打扰他和卡兰的亲亲。
新仇加旧恨, 他现在真的想杀掉国王。
妨碍他谈恋爱的都得死。
管家离开后,川半辞关了窗户,回到床边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他在想国王突然回来是因为什么, 总不是来捉奸的吧?
川半辞目光游离了一下,摇摇头,应该不可能。
反正国王明天就回来了, 到底什么事, 明天一问就知道。
思及此, 川半辞也不多想, 将维克放到枕边,盖了被子安心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 川半辞睁开眼, 就和眼白比瞳仁多三倍的死人管家来了个面贴面。
川半辞:“……你每次非得这么出场吗?”
管家低眉顺目:“国王已经快到城里了,我来为您梳妆。”
川半辞阖了阖眼, 朝管家伸出了手。
每次见国王的步骤都非常繁琐, 川半辞在梳妆台前坐了很久,看着管家给他涂抹胭脂水粉,身上堆砌各种繁复贵重的饰品。
待梳妆完毕, 川半辞回笼觉都睡醒了,被管家扶起,只感觉头重脚轻,随便一晃都是宝石水晶相互碰撞的清脆声响。
而川半辞本身,就是所有饰品中最昂贵的那枚美玉,管家看着此刻的川半辞,眼底的惊艳久久不消,真诚感叹:“王后真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川半辞叹气:“知道了,快走吧。”
他感觉自己再被折磨下去,真的会忍不住谋反。
川半辞带着管家,以及一众侍从和卫兵,站在城门口等候。
没多久,城门从上轰然打开,砸在地面上,形成一条宽阔的通道。
一匹骏马从通道飞驰而过,红色的披风在身后呼啸。
眼眉锐利的国王勒马停在川半辞身前,成熟英俊的脸上尽是威严与压迫。
除了川半辞的所有人,都在国王出现的下一刻低下头。
国王翻身下马,大步来到川半辞面前,川半辞仰头看着他,淡淡道:“国王怎么突然回来了?”
国王原本想亲吻川半辞的面颊,刚要贴上,就被川半辞的话语打断了动作。
国王微微一顿,视线在川半辞的侧脸上扫了一圈,随后移开。
“怎么,王后不想我回来?”国王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如同刀刃上泛起的幽光,冷冽且隐晦。
川半辞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不论国王这句话是试探还是怀疑,都无法激起他任何一点心理波动。
两人就这样凝滞了一段时间,旁边管家的额头上开始冒冷汗。
国王如有实质的威压这才稍稍减弱,视线偏转,看向这群侍从和卫兵:“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要和王后单独说。”
待所有人退去,城门口只剩下国王和川半辞两个人,川半辞开口:“到底什么事,昨天管家说,你迫切地想要见到我。”
“是的,我相信你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国王饱含深意地转到川半辞身后,俯身凑到对方耳后,轻声道,
“这次离开王城,我遇到了一名海巫,他告诉了我一个足以颠覆整个卡兰王城的秘密,你猜是什么?”
川半辞本能地觉得国王接下来说的话非常危险:“别卖关子了。”
国王道:“他告诉了我,杀死卡兰的方法。”
作为副本boss,卡兰和国王之间有限制,无法对对方直接造成伤害,想要除掉对方,都得另辟蹊径。
川半辞抬眸,听到国王在他耳边轻声说出了那个关键词。
“是毒苹果。”
“以苹果为原料,炼制毒药,让卡兰吃下,就能杀死卡兰,一旦卡兰死亡,诅咒就能消失。”
川半辞的心脏在听到国王找到杀死卡兰的方法时骤然一紧,随后又稍稍放松了下来。
卡兰王城根本没有苹果。
即使在现实世界,川半辞也只见过一次苹果真实的样子,是那个人偷来给他的。
据说是实验室的一项基因编码实验成功了,创造出了一株灭绝很久的苹果苗。
苹果只有一个,他和那个人并肩躲在角落,分食那个苹果。
味道非常香甜,带着一种清冽的果香。
那个人说:“我的数据库显示,有一句人类的古话叫,苹果是水果界的馒头。”
当时的川半辞疑惑道:“馒头是什么?”
那人摇头,对着大脑中采集到的数据库读道:“不清楚,似乎是种粮食,由小麦和酵母制成。”
川半辞眨了眨眼:“都是没听过的原料,应该是特别珍贵的粮食,数量很少,只有烛照域的贵族才能买得起。”
那人点头:“有可能。”
“这样看来,苹果被称为水果界的馒头,意思应该就是苹果是特别稀有的水果。”川半辞用力咬下一口苹果,面无表情地赞叹,“赚翻了。”
回忆到此中断。
城门口,川半辞回过了神,看向国王:“可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都没见过苹果。”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这里的人很有可能除了他,就没人知道苹果和苹果树长什么样。
国王沉下脸:“那就找,让所有的卡兰王城子民,以及那些旅者一起找,掘地三尺,总能找到的。”
川半辞心跳恢复了平静,斟酌着开口:“预言不是说,那个巫师才是未来可能灭绝卡兰王城的凶手。为什么国王觉得杀死卡兰,灾祸也能消失?”
国王愣了一下,仿佛第一次见有人质疑这个问题,对川半辞的语气都凶了不少:“那是你不了解预言的全部真相,卡兰跟诅咒脱不了干系。”
川半辞没有说话,因为他从国王的反应里知道了另一件事,卡兰和王城的诅咒确实没关系,但是和预言有关。
王城子民把这两者混为了一谈,认为他们遭遇的诅咒和磨难是卡兰赋予的,他们被误导了。
而误导了他们的人,很可能就是国王。
国王可能是唯一知道所有真相的人,他误导了大家,把卡兰放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是为了什么?
虽然没有证据,但川半辞玩了这么多恋爱游戏,大概方向的猜测还是有的。
游戏总要通关的,即使是恋爱游戏,为了剧情能稳步发展,也要通关主线才能达成完美he结局。
《卡兰》的通关方式是什么?很明显,击败副本boss。
卡兰是他的男主,那副本boss除了国王,不会有别人了。
想让boss干活,就得制造利益冲突。除掉卡兰,能满足国王自身的利益?
或者换个角度说,卡兰的存在,对国王是个不可忽视的威胁。
不管哪一种猜测,反正这就是国王想方设法除掉卡兰,甚至不惜误导大家,把卡兰和影响整个王城生机的诅咒联系在一起的原因。
国王想除掉卡兰,那么反过来,卡兰或许也是除掉国王的关键存在。
国王可不知道川半辞已经在心里想着怎么杀掉自己了,对川半辞道:“我这次回来,还有另外一件事,卡兰王城一年一度的猎巫日,今晚就要开始了,有位好心人传信给我,那个潜藏在王城的最后一名巫师,会在猎巫日当天被找出来。”
川半辞反应平淡地点了点头,在副本待了这么多天,他自然知道猎巫日是怎么回事。
从每年十月十号的前一天晚上开始,所有子民开始巡游猎巫,持续一整天,一直到十一日清晨,结束两夜一日的猎巫仪式。
期间会有很多伤亡,卡兰王城信奉的一直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这次是冲他来的。
川半辞问:“那位好心人是谁?”
国王意味深长:“王后很好奇?但是我答应了那位好心人要保密,所以不能告诉你。”
城门口的风格外大,国王身后的红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川半辞垂着眸,听到国王对他道:“放心吧王后,等猎巫日结束,卡兰和那个狡猾的巫师,都会被我一起除掉。”
“在那之前,你就陪在我身边吧。”
【叮——】
【所有地图已封锁,封锁时间:无限期】
系统提示音结束,无数锁链在川半辞的地图界面上四面八方生长起来,彼此缠绕锁住,所有地图光标变成了一片灰暗。
他又困在了国王身边。
这几天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弹幕幸灾乐祸:【笑死,还有最后一天,你和江林的pk赛结束了,现在又被国王封锁了地图,你拿什么赢?】
川半辞掀起眼帘,看向屏幕的眼神冰凉如水,却能洞射屏幕,刺穿弹幕的心脏:【你也想体验鸟生一日游?】
弹幕:【……】
川半辞情绪一直非常稳定,就算被弹幕刁难,站在所有玩家的对立面,哪怕受到生命威胁,都没变过多少脸色。
但是现在,川半辞直播间累计的pk热度条为10500,刚刚涨了五百,这五百的情绪不是别人,是川半辞自己。
他想杀人了。
刚刚那条弹幕沉寂下来,没有后续回复,很快在公屏上沉了下去。
但弹幕收到了同伴的私信:【主播现在积分都花完了,我们的数据流也重新隐藏起来,他根本对付不了我们,别怕他。】
弹幕看完私信嘴角抽了抽,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叫他别怕,有本事别私聊,直接在公屏说,他敢吗?
他们都有点怵川半辞,这种心理与其说是他们被川半辞整怕了,不如说是刻在基因层面的本能反应。
他们以情绪为食,和情绪相依相存,其他人类可以说是情绪的制造者,但是川半辞不同,他是情绪的掌控者。
和川半辞相处久了,他们会有一种自己正在逐渐被对方支配的恐惧感。
地图被封锁,川半辞周围出现了一个围绕国王的透明空气墙,打不破出不去,他又成了国王身上的一个行走挂件。
这天中午,国王把所有卡兰子民都召集到了城堡墙根下,五千多个活死人一齐涌在城下,乌泱泱一大片,存活到现在的几个玩家也都混迹在里面。
国王站在城堡顶端,俯瞰着所有子民,川半辞在国王身后。
卡兰也在旁边,国王没有明说原因,只说要举城之力寻找一种名为“苹果”的红色水果,最好能在猎巫日结束就找到。
大家都明白猎巫日的含义,国王这个命令下的不迟不早,刚好赶在猎巫日快到的时候。
大家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次猎巫日不同以往,那个笼罩着整个卡兰王城的诅咒,很可能就要消失了。
人群骚动了起来。
几位掌握了不少情报的玩家也猜到了什么,面上神色各不相同。
川半辞站在墙头,和墙根底下仰着头,刚好看过来的虎啸打了一个照面。
虎啸仗着人高马大,有一些力气,一个人霸占了最好的视角,还不让旁边的人挤过来,川半辞一下子就能找到。
没有上赶着去看底下子民,卡兰抱着双臂斜靠在另一侧墙头,独立在所有人之外。
忽然,他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冷淡地看向国王,却刚好看到了站在国王身侧,同样偏头看过来的川半辞。
川半辞今天的装束非常用心,眼波微亮,仪态万千,一看就是花了很长时间精心打扮。
因为国王回来了。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对接,涌动起无声暗流。
国王:“王后,事情也发布下去了,一起回城堡吧。”
川半辞回过头,看到了国王横在他面前的手掌。
身后,卡兰的目光在两人的手即将相贴的下一秒偏移开来,面色平平,眼底的乌云却在急速堆积,他站了起来,一点没有停留,率先转身下了高墙。
国王原本想先带川半辞下去,卡兰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一下子挡在了他的前面。
国王停顿了一下,沉着眼凝望卡兰头也不回的背影:“我回来的时候,听到一些关于那个孽障的传言,听闻他这几天讨得了你的欢心,在王城越来越放肆了。”
“有吗?”川半辞朝国王弯起眼睛,弧度如新月,看似柔和,眼底却有一潭深不见底的黑水,“你听谁说的?”
两人的目光相互碰撞,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管家告诉我的。”国王道,“怎么,难不成他还会故意说谎?”
“这个,也不好说呢。”川半辞眼睛微微下拉,仿佛有些苦恼,“管家不太喜欢我,总在细枝末节的地方给我使绊子,上次你回来,他故意没有提醒我地板上有血迹,害我的裙摆都浸湿了,当时是卡兰帮我擦干的血。”
“还有这种事?”国王立刻拧起了眉。
“是啊,可见管家的话并不那么可信。你要是还不相信,可以问问其他人对卡兰的看法,大臣、侍从、花匠,甚至城镇的居民……”
川半辞语气轻缓,“我相信他们都能给国王一个满意的答案。”
国王眉头越皱越深,总觉得川半辞的话让他有些不适,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王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可怕变化。
国王拒绝道:“不用,我没那么多时间。”
没想到川半辞直接拦住了他想要往前的步伐
“不行,你怎么能不去呢。”川半辞挽住了他的手臂,力道慢慢收紧。
国王愈发觉得不适,川半辞的话语像是带毒的蛇芯,粘稠地缠绕着他,有一种让人心惊的强硬。
川半辞一如既往的温和,嗓音如同丝滑的绸缎,危险的靡丽感渗透在每一个音节之中:“你要去问,确认一下这个王城,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m弹幕:【真正的主人(吐舌流汗)(吐舌流汗)】
新观众:【上面那个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总感觉主播话里有话,主播在给国王下降头?】
国王没有深究川半辞话语里的深意,川半辞不管是情绪还是语气又都很稳定,那种极端不适的感觉只是一闪而过,便消失不见了。
两人下了高墙,回到地面,国王开始大张旗鼓地寻找苹果。
这一整天,川半辞有尝试着从国王身边离开,都失败了。
他期间也见过卡兰,但等他刚张口,对方就像没看见他一样,从他和国王身边擦肩而过。
川半辞沉默下来,看着卡兰离开的背影。
是在避嫌?
到了晚上,城堡内活动的人员变多了,比以往的数量要更多,氛围却有些奇怪。
大家彼此沉默着,看对方的眼神充满了无声的压抑。
川半辞想起来,今天晚上似乎就是猎巫日了。
但比如猎巫日,川半辞更关心另外一件事,
现在是睡觉的时间,他终于能摆脱国王,回自己的寝宫了。
川半辞语气都轻松了不少,告别国王,往自己寝宫方向走去。
维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卡兰放了回来,他进来的时候,刚好和靠在床头的维克打了照面。
他今天一直听到系统在响,提醒他收集亡灵碎片的进度正持续增长着。
是卡兰的杰作,今天的卡兰似乎格外钟情杀戮,效率是以往的几倍,光这一天,他就涨了两百多个进度条。
干劲很足吗?
川半辞将维克放到窗前,打开了窗户,清冷的秋风一下子钻进寝宫。
川半辞:“好维克,把卡兰叫过来,我有事和他说。”
维克被当跑腿的传声筒,用眼神控诉了一下川半辞,随后不情不愿地跳下了窗台,消失在了夜色中。
川半辞合上窗户,坐在纹理精美的软沙发上,等着自己的大门被敲响。
拜国王所赐,他一整天都没办法有效提升直播间热度,今晚过去,明天就是pk最后的期限了。
他和江林的热度还差1w,他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而且今晚是猎巫日,玩了这么多恋爱游戏,他有预感,猎巫日一定有事发生。
他必须摆脱国王对他的限制,去城镇看看。
“叩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
川半辞收回思绪,不禁有些惊讶,维克的脚程这么快吗,他才离开多久,就把卡兰带回来了。
川半辞打开门往外看去,握着门把的手一紧,随后松开,面上一派镇定。
来的人不是卡兰,是国王。
“国王怎么来了?”川半辞问道。
川半辞站在门前,并没有想让国王进来的意思,国王却浑然不觉,径直推门而入。
川半辞默了默,看着国王进了他的寝宫,一边走,一边四处看着寝宫内的装束。
国王在川半辞窗前插着雏菊的花瓶里停顿了一下,道:“我只是想起来,我总离开,让王后一个人打理整个王城,就算偶尔回来,也没怎么关心过你,你会寂寞吗?”
“不会,我在这里待得还挺开心的。”川半辞微微抬眸,目光平静地扫过国王,似乎想弄清楚国王为什么突然到访。
“我想也是,很久没来过王后寝宫,王后都开始养花了?”国王来到窗前,从花瓶里揪出一根雏菊,捏在手里转着把玩。
没转几圈,国王手中忽然一空,那根雏菊被川半辞抽出来了。
“别动它。”川半辞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冷到了极致。
直播间热度悄然上升了10点,川半辞生气了。
他心疼地捧着那根雏菊,仔细查看花身有没有损伤的地方,再小心翼翼插回花瓶。
国王冷眼看着川半辞的背影,开口道:“这些雏菊看起来很新鲜,像是今天刚摘的,王后这一整天都陪在我身边,应该没有时间亲自去摘,是谁为你送来的花?”
国王眼底有着淡淡的审视,他怀疑川半辞背着他有人。
如果是旁人,在国王接连不断的逼问下,现在可能已经汗流浃背了。
但川半辞不同,他压根感觉不到国王在怀疑他,只神色如常道:“是卡兰。”
“原来是那个孽障。”国王冷哼了一声,“其他本事没学会,谄媚的歪把戏倒是学了遍。”
国王的语气愈发意味深长:“我想起来了,在宴会上,他送你的也是雏菊吧。”
川半辞淡然道:“我喜欢这个花。”
国王来到了川半辞身后,眼中幽深:“你喜欢的到底是花,还是送花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