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希望点燃
狂刀狂笑着攻击,雷蒙德的回应却更快。
沉重的精钢战锤刚刚砸碎地面,雷蒙德没有丝毫迟滞,他的左脚猛地向后一蹬,踩住地面未散的碎石和烟尘,将向后微仰的姿态瞬间转化为前冲的爆劲。沉重的全身甲并未减缓他爆发力的分毫,反而借助体重带来了恐怖的力量增幅。
“狂妄!”
雷蒙德低吼,根本不给狂刀喘息之机。
战锤抡圆了并非再次砸下,而是借助收回的惯性,手腕翻转,沉重的锤头化作一道沉重的乌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横扫向狂刀胸腹,角度刁钻,封住了狂刀试图向左闪避的空间,这是战场上磨砺出的实用杀人技,力量与速度的完美结合。
太快了!
狂刀瞳孔猛缩,刚刚抽出的长刀本能格挡。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炸响,一股沛然巨力顺着长刀狂涌入狂刀手臂,他感觉自己根本不是格挡了一柄锤子,而是被狂奔的魔兽当胸撞上。
饶是他狂战士的蛮力远超常人,面对雷蒙德这种等级、装备、力量都处于顶峰的精英战士,根本就扛不住,被这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扫砸得整个人离地倒飞。
扑通!
狂刀重重砸在石板路上,胸口血气翻涌,喉咙一甜,一口血险些喷出来。
握刀的右臂被震得酸麻不已,虎口裂开,鲜血顺着粗糙的刀柄滴落。他的制式胸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胸腹处传来剧烈的钝痛。
力量和等级差距太大了!
这雷蒙德最少也有四十级。
他怒吼一声,凭借狂战士的狂暴血气驱散痛楚,强行起身再战。他双脚蹬地,身体再次弹起。
然而雷蒙德怎么会给他机会?经验老到的战士怎会放过敌人落地的破绽?
就在狂刀弹起的瞬间,雷蒙德已经逼近,他没再用战锤,那笨重的武器收回需要时间。他选择了更迅速、更直接的方式,右手握拳,那同样覆盖着厚重臂甲的铁拳,对准狂刀面门猛轰而下,拳风挤压空气,发出呜咽。
狂刀眼中血丝更浓,左臂仓促抬起护头。
砰!
沉闷的血肉碰撞的声音,远比战锤砸地更让人心悸,狂刀只觉得整个左小臂的骨头都仿佛碎掉一般剧痛难忍,恐怖的冲击力再次将他狠狠砸回地面这次是背部着地,冲击力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头盔面甲内的视野都瞬间模糊了。
这是绝对的压制!
雷蒙德俯视着脚下挣扎的蝼蚁。他左手的盾牌甚至稳稳地护在身前,防止意外干扰。他右拳收回,再次举起,居高临下,对准了倒在地上、头盔都被砸得有些变形的狂刀。
“结束你这肮脏的背叛吧,杂碎。”雷蒙德冷冷道,眼中满是不屑。
就在狂刀被瞬间压制的同一时间,起义军那靠着混乱和牺牲撕开的缺口,也正迅速变成新的绞肉机。
前排的人潮确实撞开了几个因混乱而脱节的士兵。甚至有几个人抱住了重甲兵的大腿、撞进了他们的怀里。
“按倒他们!”
“抢武器!”
小饼干、握着豁口斧头的女人,还有其他几个冲在缝隙最前端的贫民和冒险者,凭着被增益法术加强的力量和速度,奋力地试图将那几个被撞倒的士兵扑倒、卸除武装。
只要拿到一把真正的钢矛或者弩……
但第一编队的士兵太精锐了。
被扑倒的士兵反应极快,他们利用重甲的优势翻滚,双腿猛地蹬踹,瞬间将身上压着的几个瘦弱贫民踹飞。
力量差距一目了然,一个士兵甚至在被扑住的瞬间,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腰间的短匕首,狠狠刺进了死死抱住他胳膊的一个男人的喉咙。
噗嗤!滚烫的鲜血喷溅!
同时,后排没有被冲击波波及的士兵,在最初极短的混乱后,立刻展现出了令人绝望的战斗素养。
“盾墙,补位!”一个小队长怒吼。
铮!铮!铮!
后排的重甲兵整齐地举盾,密集的盾牌再次衔接,将那道短暂打开的狭窄缺口迅速缝合,钢铁墙面再次矗立。
同时,后排的弩手已经再次完成了上弦,冷静地调整角度。
“瞄准冲击缝隙者!自由射击!”
嗖!嗖!嗖!
近距离的弩箭杀伤力更加可怕,几支弩矢精准地射入正在试图扭打、抢夺武器或者试图从缝隙钻过去的贫民背心,惨叫声戛然而止,尸体重重地撞在前方刚抬起的冰冷盾牌上,滑落在地。
那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冲在靠后的位置,在折光晨露法术的光芒中速度飞快,眼看就要挤过最后几米。但一支弩矢瞬间射穿了她的膝盖。
“啊!!”她惨叫着扑倒。
小饼干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惨状,心胆俱裂。
她们不是没有“碰到”敌人,她们付出了巨大的伤亡,甚至撕开了缝隙,但结果是只留下了几具抱着士兵大腿的尸体,和被士兵们轻易甩开的几个伤者。她们连一件像样的武器都没能抢下来。
装备的代差,纪律的鸿沟,身体素质和战斗技巧的天堑……在短暂的混乱之后,立刻化作了更加残酷的杀戮。
那些好不容易冲到第一线,握着简陋木棒、柴刀、砖头的贫民,发现自己面对的是几乎不可能被破坏的钢铁壁垒。
木棍砸在盾牌上,只留下浅浅的白印;豁口斧头砍在厚重肩甲上,只能擦出一点火星;生锈的砍刀,连士兵护臂的链接处都劈不开。
“砍不动!”
“打不穿啊!”
绝望的呼喊在冲击线前方响起,带着哭腔。之前被愤怒和希望点燃的勇气,在这道重新稳固、且带着致命反击的钢铁壁垒面前,迅速冰消瓦解。
噗!噗!
弩箭无情地收割着失去冲锋势头、在阵前变得笨拙的目标。鲜血、脑浆、破碎的脏器……喷洒在盾面和地面上。
“退!快退啊!”九尾和其他几个冒险者试图组织人群撤退,但狭窄的地形和汹涌向前的求生本能,使得后退变得混乱不堪。很多人被身后不明所以推搡着向前,成为弩箭的活靶子。
刚才还喊杀震天,勇往直前的怒潮,瞬间碎裂。
绝望,彻底笼罩了所有人。
小饼干握着自己的弓,指节已经捏得失去了血色。
她看着前方几乎不可撼动的钢铁壁垒,又瞥了一眼远处被雷蒙德彻底压制、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狂刀。再看看身边那个握着豁口斧头、手臂抖得几乎握不住武器的女人眼中失去的光彩,还有更多脸上写满了恐惧和茫然、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贫民……
一种冰冷彻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到头顶。
冲不过去,真的冲不过去。
再多人命填进去,也只是给这片石板路增添新的血色印记。那座象征着一切灾难源头的白塔,依旧矗立在视野的尽头,仿佛在嘲笑着他们的徒劳。
差距太大了,在这个剑与魔法主宰命运的世界,弱者的绝望呼喊,在强者耳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杂音。
雷蒙德的战锤再次举起,目标是地上挣扎的狂刀。
而折光晨露全力撑开的圣光屏障,也只能勉强挡住一小片区域的零星弩箭,对于整条防线上倒下的生命,杯水车薪。
死局。
前路已断,退路难寻。等待他们的似乎只有被屠杀殆尽,或者成为瘟疫的养料的结局。
希望或许根本不存在。
第一编队是贫民们不可逾越的天堑,每一次弩箭的齐射都带起一片血花,每一次盾牌的撞击都碾碎着贫民们脆弱的希望。
“都杀了,别放过任何一只老鼠!”雷蒙德怒吼道。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撕裂了红枫镇上空压抑的灰色云层。
这声音并非雷霆,而是某种庞大力量撕裂空间的轰鸣,紧接着,一道无法形容其璀璨、纯粹到极致的圣光之柱,如同审判之矛,悍然从天穹之上笔直贯下。
它的目标并非战场,而是红枫镇正中央,贸易教会那宏伟的祈祷大厅。
光柱落下的瞬间,整个红枫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喧嚣、嘶吼、弩箭破空声、兵器碰撞声,都在这一刻被那浩瀚磅礴的神圣威压强行压制。
战场上,无论是绝望冲锋的贫民,还是冷酷杀戮的重甲士兵,甚至是压制着狂刀的雷蒙德,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惊骇欲绝地抬头望向那通天彻地的光柱。
光柱并非一闪即逝,而是持续存在,在那光柱的源头,厚重的云层被神圣的力量强行撕开一个巨大的圆形空洞,阳光透过空洞洒下,却远不及那光柱本身耀眼。
空洞之中,隐约可见无数身披纯白镶金边圣袍、骑着笼罩在柔和圣光的身影,他们队列整齐,为首一人,身披华贵至极的金色主教长袍,手持一柄流淌着神圣符文的巨大权杖,面容肃穆,眼神蕴含着足以净化一切污秽的威严。
贸易教会总部的援军,降临了,是圣裁骑士团,大主教亲临!
“吾神在上!光辉永耀!”折光晨露身边,红枫镇教会的副主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激动得浑身抽搐、涕泪横流,声音嘶哑地哭嚎道:“神迹啊!是大主教冕下!圣裁骑士团!祂真的降临了!神来救我们了!”
这震撼的景象如同强心剂,瞬间注入了绝望的起义军心中。
贸易之神的目光,终于真正注视到了这片饱受苦难的土地。
“神……神迹?”
“是……是教会的骑士,贸易在上!”
“神终于来了?”
无数干裂、染血的嘴唇颤抖着,发出模糊不清的低语。呆滞茫然的眼神中,死灰被强行吹开一丝缝隙,露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许多人无意识地松开了手中紧握却毫无作用的破木棍、断柴刀,膝盖一软,“噗通”、“噗通”跪倒一片,对着那光柱泣不成声。
那是一种绝处逢生的渺茫期待,一种在无边黑暗中突然窥见一丝微光,却害怕是虚幻泡影的剧烈颤动。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几乎在圣光之柱贯入贸易教会的同时。
轰隆隆隆!!!
红枫镇东侧,靠近迷雾森林方向的城墙之外,传来一阵更加狂暴、更加混乱、充满了原始野性与玩家特有喧嚣的巨响。
那不是一道光,而是一片席卷而来的、五光十色的狂潮。
只见红枫镇那高大但年久失修的东侧城墙,在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轰然坍塌出数个巨大的缺口,烟尘冲天而起。
“炸开了,冲啊兄弟们!”
“为了精灵!为了经验!为了金币!”
“德玛西亚!!!”
伴随着各种稀奇古怪、中二爆表的战吼,无数奇装异服、手持五花八门武器的身影,从弥漫的烟尘中汹涌而出。
冲在最前面的,是数百头体型庞大、毛发倒竖、獠牙狰狞的月影巨狼。
它们发出震天的狼嚎,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幽绿光芒,背上驮着或手持利刃、或挥舞法杖的玩家。
紧随其后的,是玩家的主力,星辰怒指挥着几十个玩家,嗷嗷叫着推动那几辆巨大的攻城器械;魔法科学大爆炸抱着他那色彩极其艳丽、结构无比诡异的“橡根共鸣毁灭者β型”,兴奋得手舞足蹈,嘴里念念有词;永不空军挥舞着钓竿,高喊着口号冲入人群;妖泠泠白衣胜雪,身姿傲然坐在一匹格外雄壮的狼王近卫背上,目光越过战场,精准地锁定在雷蒙德身上;miking战在一处高坡断墙上,流光溢彩的长弓拉成满月,一支支箭矢射出,城墙残余守卫应声而倒。
而在玩家洪流的最前方。
精灵王子阿尔瑟斯,月光长剑出鞘,剑尖直指白塔,声音清越而充满力量:“为了同胞,为了自由,前进!”
圣女赛琳娜,翠绿法杖高举,磅礴的生命气息扩散开来,瞬间驱散了附近弥漫的气息,甚至让一些枯萎的植物重新焕发生机,她轻声吟唱,柔和的绿光笼罩了冲在最前方的玩家和巨狼,赋予他们更强大的力量与速度。
狼王埃瑞沃,发出一声撕裂长空的狼嗥,巨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银色闪电,率先冲入城内,他的利爪轻易撕碎了几个挡路的卫兵,为后续大军开辟道路。
玩家的联军,从森林中一路平推,瞬间撕开了红枫镇的东大门。
城内的混乱瞬间升级,原本被兽潮和内部混乱牵制的城防力量,瞬间被这来自侧翼的狂暴打击打懵了,玩家们悍不畏死、花样百出的攻击方式,配合着月影巨狼的凶猛撕咬,迅速向白塔方向推进。
雷蒙德脸色剧变,贸易教会参战他能理解,大概是贸易之神给贸易总部下达了神谕,可东城墙破了?还是精灵干的?哪来的精灵?精灵不是都灭绝了吗?这些是什么东西?
然而,命运似乎觉得这场面还不够宏大。
呜呜呜!!!
低沉、雄浑、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从红枫镇的西侧的方向滚滚而来。这号角声带着铁与血的气息,带着王权的威严,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
紧接着,是整齐划一、沉重到让大地都在微微震颤的脚步声。
西侧城门方向,那扇沉重的巨大城门,被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从外面硬生生撞开,碎裂的铁链和木屑四处飞溅。
烟尘弥漫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重装骑士。
他们身披闪烁着寒光的秘银全身板甲,连战马都覆盖着厚重的马铠,手中紧握的骑枪长度惊人,枪尖闪烁着致命的寒芒,一面面巨大的、绣着金色狮鹫的王室旗帜在骑士身后猎猎作响。
骑士方阵之后,是密集的步兵方阵,长矛如林,盾牌如墙,他们穿着统一的制式铠甲,沉重的脚步踏在地上,发出撼人心魄的轰鸣。
而在大军的最前方,一位身姿挺拔、英气逼人的身影,骑在一匹神骏无比的纯白战马上,格外醒目。
她身着一套华丽而实用的银白色骑士甲胄,甲胄边缘镶嵌着金色的纹路,既彰显着王室的尊贵,又不失战场上的锐利。
她没有戴头盔,一头长发在风中飞扬,露出那张精致绝伦却又带着坚毅与威严的容颜。她的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古朴、剑身流淌着淡淡圣洁光辉的长剑,剑尖斜指地面,却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锋锐之气。
她是……诺亚王国三公主,伊莎贝尔诺亚。
她的目光锐利如鹰,瞬间扫过混乱不堪的红枫镇,扫过那血腥的荣耀大道战场,扫过远处高耸入云的白塔,最后定格在贸易教会上方那尚未消散的圣光之柱上。
她的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但随即被无与伦比的决断力取代。
“锵!”
一声清越无比、如同龙吟的剑鸣响彻战场,她猛地高举手中那柄流淌圣洁光辉的长剑,那是王国圣剑“光辉誓约”。
清朗、坚定、充满了磅礴力量和王权尊严的声音,借助强大的扩音魔法,瞬间压倒了红枫镇上空所有混乱、绝望的悲鸣与喧嚣:
“以诺亚王国之名,以此神圣之剑为誓。”
“红枫镇的子民们,你们所受的苦难,王国已亲眼见证。”
“你们所蒙受的不公、所流淌的鲜血、所失去的亲族。”
“王国必以雷霆之怒,为你们彻底清算!!”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王国大军已至,听吾号令!”
“任何胆敢践踏王国律法、戕害王国子民、亵渎王国土地者!”
“无论尔等身份为何,无论尔等藏匿何处!”
“都将!承受!王国铁律最严厉之审判!”
她的剑尖猛地转向,直指那座纯白高塔,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凛冽的杀意:
“白塔,立刻解除武装!交出所有进行禁忌实验、散播瘟疫、囚禁精灵的罪魁祸首!否则……”
伊莎贝尔的声音清晰地传递到每一个角落:
“踏平此塔!寸草不留!”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她身后的王国大军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为了王国!为了公主殿下!杀!!!”
钢铁洪流,瞬间启动!重装骑士踏着沉重的步伐,朝着白塔方向碾压而去!步兵方阵紧随其后,长矛如林,盾牌如山,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
轰!
三道截然不同、却同样足以改天换地的磅礴洪流,于此刻,在红枫镇这个深陷绝望泥潭的小小战场上,悍然交汇。
一道,是从天而降的圣洁金光,教会圣裁骑士团,代表净化污秽、执行神意的神圣之剑。
一道,是自东破墙而入的混乱狂潮,玩家联军,代表无序毁灭、无惧生死的第四天灾。
一道,自西方堂堂正正碾压而来的钢铁洪流,王国大军,代表秩序王权、铁血律法的国之重器。
它们从三个方向,带着无法阻挡的滔天威势,狠狠地、无情的撞入了红枫镇这片被绝望、瘟疫、腐化和肮脏阴谋彻底浸泡的死亡泥沼。
绝望的厚重阴霾,被这三股突然降临的滔天巨力彻底撕裂!碾碎!荡涤一空!
血与火交织的希望之光,伴随着圣歌的吟唱、战狼的咆哮、铁蹄的轰鸣与战士的怒吼,如同创世黎明的初光,悍然降临在红枫镇的废墟之上。
“希望……真的来了!”小饼干听见身边的贫民在喃喃自语。
“神迹,教会,公主,还有,那些精灵……”那个握着豁口斧头的女人,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手臂的颤抖奇迹般地停止了。
然后,一个微小的弧度在她干裂、染血的嘴角缓缓勾起,越咧越大,最终化为一声压抑了太久的、带着哭腔的、撕心裂肺的嘶吼:
“希望来了!跟他们拼了!杀啊!!!”
“杀啊!!!”
战场上,那些刚刚还跪倒在地、泪流满面祈求神恩的贫民,瞬间被惊醒,死灰的眼中骤然爆发出比怒兽更加狂野的猩红。
原本麻木呆滞的脸上,瞬间被一种混合着狂喜、极度仇恨和不顾一切的疯狂所占据,什么恐惧,什么差距,什么铠甲,在这一刻统统被抛到脑后,他们看到了,他们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翻盘的可能!看到了那些高高在上的混蛋被打脸的希望!
“兄弟们,捡家伙,捡起地上的家伙!”一个满身污血、断了一臂的青年,用仅存的左手猛地从血泊中抓起一把刚刚牺牲同伴掉落的、沾满血浆和脑浆的柴刀,他的眼神不再有绝望,只有以命换命的决绝:“撞,撞开他们,踩也要踩过去!”
“为了娃儿!为了婆娘!跟这些狗日的不死不休!”一个中年汉子双目赤红,弯腰拾起一根断裂的木矛,用尽全身力气戳刺。
“爷不活了!咬也要咬下他们一口肉!”连那个佝偻着腰咳嗽的老头,都从地上摸起一块带棱角的石头,嘶哑着咆哮向前扑去。
他们不再后退,他们被点燃了,被那三道降临的希望之光点燃了骨髓深处的血性与疯狂。
轰!
刚刚才重新缝合好缺口的盾墙,竟然被这股由绝望转化为疯狂的反扑,撞得猛地一晃。
一个后排的弩手猝不及防,被侧面一个扑上来的贫民死死抱住腿摔倒在地,更多手持简陋武器但眼中燃着复仇烈焰的贫民,不顾生死地向这道曾让他们付出惨重伤亡的壁垒再次发起冲击。
虽然大部分攻击依旧无法破甲,但那份不惜己身、只为撕开一道缝隙的疯狂气势,竟让前排重甲兵坚硬的心神,也产生了一丝动摇。
而小饼干,看着这股从地狱边缘重新点燃、焚烧起来的火焰,眼中满是激动,她不再犹豫,猛地抬起弓臂,搭上一支箭矢,“射,朝他们脸上,朝那缝隙,用箭,用石头,为我们的未来,开出一条路来!”
第82章 进攻白塔
圣光柱贯顶的威压尚未散去,东城墙轰然倒塌的烟尘与玩家的战吼正席卷而来,伊莎贝尔公主代表王国的庄严宣告。
三道不可阻挡的洪流,以一种几乎碾碎红枫镇格局的威势,悍然交汇于这里。
“叹息之墙”被彻底撬动。
圣光落下的刹那,第一编队后排的弩手慌了。那光芒太过神圣,直透心灵,哪怕是知道要坚定执行命令,可心中也难免涌起一丝对神圣威压的本能悸动。
他们守护的是法师,是领主命令,但此刻降临的,是神祇在世间的代行者,那种源自信仰层面的无形压制,让他们全身颤栗起来。
就是这时,
“他们动摇了!冲啊!!”小饼干精准地捕捉到了对手瞬间的凝滞,嘶声力竭地吼出。
被王国大军、教会降临和玩家攻势这接连三道希望雷霆彻底点燃的起义军贫民,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那不是勇敢,那是被压抑到极限后彻底焚毁恐惧的疯狂反噬,他们像决堤的洪水,带着血泪与仇恨,以一种前仆后继、用身体撞击钢铁的愚勇,淹没了最前排重甲兵的身影。
木棍断了,就用拳头砸,柴刀卷刃了,就用牙齿咬,无法破甲,就几十人抱着一个士兵,连人带甲掀翻在地。
“稳住阵型!”雷蒙德被这突如其来的内外夹攻和士气崩溃气得目眦欲裂,他不得不放弃即将终结狂刀的绝佳机会,抽身应对这崩盘的危局,一脚狠狠踹在刚挣扎着要爬起来的狂刀腰肋上,将他蹬得喷出一口血沫,重重滑出几米远,但他已无暇补刀。
铛!
雷蒙德刚举起战锤试图指挥时,一支箭矢却精准地钉在他厚重的肩甲上。
miking站在高处废墟上,目光冰冷锁定,他射出的箭并非为了杀伤,而是干扰,打断雷蒙德的任何指挥企图。
与此同时。
“为了王国!驱逐叛贼!”西侧,王室的重装骑士团先锋已然赶到。
更致命的是,在那之前,一道身影率先切入战场。
是妖泠泠。
她骑着最雄壮的月影狼,手握匕首,她的目标是被干扰的雷蒙德。
纤细的手指凌空点向雷蒙德。
“虚弱凝视!”一个若有若无的低语在雷蒙德耳畔响起。
正准备强行稳定阵型的雷蒙德,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侵入骨髓,眼前景象微一模糊,身体猛地一滞,动作迟滞了半拍。
紧随其后的王国骑士队长抓住这个机会,手中带着冲锋势能的骑枪,精准狠辣地刺向雷蒙德仓促举起的钢盾。
轰!!!
恐怖的冲击力爆发,骑枪与精钢盾面炸开刺目的火花,雷蒙德连人带盾被撞得离地倒飞出去,坚固的盾牌竟然被硬生生击裂。
雷蒙德重重摔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
“队长!!”第一编队的士兵发出惊恐的嘶吼。
他们的队长,无敌的象征,竟然在一个回合内被击倒?
被踢飞出去的狂刀,口中不断咳血,肋骨剧痛无比。但看着雷蒙德被击飞的惨状,他咧开染血的嘴,发出沙哑而畅快的低笑:“哈哈……活该!”
“叹息之墙”,随着雷蒙德的倒下,整条防线彻底崩溃。
“缺口!!缺口打开了!!”
小饼干和她身边几个拿着简陋武器的同伴,疯狂冲击着刚才雷蒙德所在位置留下的短暂真空区,附近的盾兵被后面汹涌而来的贫民和玩家彻底缠住,再也无暇补位。
“闪开!”星辰怒大吼一声,带着几十个玩家,将一辆巨大的攻城锤推到了最前沿。
“大爆炸!一起攻击!”
魔法科学大爆炸怪叫一声,跳上攻城锤的顶端,在攻城锤砸下的一瞬间,用力将他那造型怪异的“橡根共鸣毁灭者β型”猛地砸向试图合拢的盾牌缝隙。
“橡根毁灭冲击波!”
轰!!
没有火光,只有一道混合了墨绿、靛蓝、鲜红等多种颜色纠缠的、极不稳定的能量光束,带着刺耳的尖啸和毁灭性的震荡波,狠狠地撞在紧密拼合的几面塔盾上。
咔嚓!咔嚓!滋啦!!
撕裂声响起,那面钢铁壁垒,在粗制滥造但能量巨大的“科学”武器面前,被硬生生炸开了数道巨大裂缝。几个盾牌手连同他们的铠甲,被恐怖的能量撕扯得碎片横飞。
“冲过去!”
有玩家发出了撕裂声带的尖叫,他们从炸开的缝隙中钻了过去。
贫民紧随其后。
那个握着豁口斧头的女人,将斧头狠狠地劈在一个试图阻挡她的士兵脖颈缝隙。
起义军、玩家、王国军队,都冲锋了!
第一编队的士兵们,再精锐,在信仰动摇、指挥崩溃、士气瓦解、被绝对力量碾压、又被内外的绝望疯狂和第四天灾的混乱冲击的情况下,终于……彻底溃散。
残余的士兵惊恐地向后收缩,试图依靠附近的建筑重组防线,但玩家的魔法飞弹和贫民捡起的石头反抗砸来。重骑兵则在他们之间穿插、收割他们的生命。
圣裁骑士团并未大规模参与这种混乱的地面近战,他们悬浮在战场上空中,以强大的圣光法术驱散弥漫的疫病黑气,净化伤员,压制着任何试图反抗或异化的魔法波动,稳定着战场秩序。
他们的目标,是解决邪神、进化污秽,并非战斗。
第一编队的抵抗迅速土崩瓦解。
贫民们冲在最前方,虽然依旧拿着简陋的武器,但眼神中除了仇恨,第一次充满了狂热的希望。
而另一边,狂刀摊在碎砖烂瓦里。他头盔歪在一边,嘴巴和鼻孔里全是灰,血沫子止不住地从嘴角溢出来,肋骨那钻心的疼让他连吸口气都直抽抽。
他头盔下的眼睛艰难地转动,瞥见第一编队溃败的场面。
“咳咳……噗!”他呛咳着,一口混着灰的血沫喷在头盔内壁,却又挣扎着咧开一个扭曲的笑容,含混不清地嘟囔,“活…活该……爽……”
然后,他觉得眼皮好重,应该到了下线吃泡面等复活cd的时候了……眼前开始阵阵发黑。
“狂刀大佬?还在吗?爆金币没?”不远处,一个玩家看见他瘫那不动,随口嚎了一嗓子。
随后,一只沾满泥土和血污的手,顽强地、挣扎着举了起来。
一根中指,笔直地、倔强地朝着天空竖立着!
瞬间,几个刚好从旁边冲锋跑过的玩家,眼睛“唰”地亮了。
“狂刀大佬没死,他还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这样还活着呢,不愧是大佬。”
“快快快,抬走抬走,别让他躺尸挡路!后面兄弟要冲了!”一个ID叫【专业抬棺三百年】的战士玩家兴奋地大喊,一个箭步冲过来。
“绷带!谁带了绷带?大佬他还在飙血啊!”一个萌新牧师手忙脚乱地在背包里乱翻。
“专业抬棺三百年,你特么别趁机摸装备!先救人!”他的队友【暴躁老哥】怒吼着阻止了同伴准备扒拉狂刀胸甲的手。
“扶我起来……我还能……还能打……”狂刀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头盔缝里艰难地挤出来。
“扶锤子,大佬你安心躺着当吉祥物吧!”暴躁老哥和另一个玩家【大力出奇迹】一边一只胳膊,麻利地把狂刀架了起来。
“走你!目标,白塔大门!”专业抬棺三百年道。
狂刀无力挣扎的身躯,就这么被几个热心玩家七手八脚、连拖带扛、摇摇晃晃地加入了冲锋的人流。
沿途洒下点点血迹,视觉效果倒是很悲壮,如果忽略旁边几个兴奋喊着“别挡路别挡路!”“闪开点!”的声音。
更多的人流淹没了他们,裹挟着他们不由自主地向前涌去。
白塔,那座造成一切灾难根源的、象征着无上权力与恐怖罪孽的纯白色高塔,如此清晰地、毫无阻碍地矗立在所有人面前。
它高耸、冰冷、优雅。仿佛对脚下发生的血腥和混乱漠不关心。塔身上流淌着隐晦的魔法光辉,如同冰冷的眼睛,像是在俯视着蝼蚁的挣扎。
但是,蝼蚁的洪流,已经汇聚成了足以撼动巨柱的力量。
“为了死去的亲人!”
“为了治病的解药!”
“为了精灵!”
“为了经验金币!”
“为了王国!”
“为了吾神的荣光!”
无数的呼号混杂在一起,汇成一股无可阻挡的滔天巨浪,从四面八方,向着红枫镇最后的核心,向着那座矗立在城镇最高点的白色塔,疯狂涌去。
越靠近白塔,街道反而越宽阔、整洁。高塔周围的区域,显然是贵族和高级工匠的居住区。然而此刻,精美的门扉紧闭,华丽的窗户落下铁栏。只有极少数胆大或消息不灵通的贵族卫兵试图在巷口阻挡,瞬间就被愤怒的浪潮彻底碾碎。
白塔基座的大门紧闭着,那是一扇巨大的、镶嵌着无数加固符文和防御法阵的纯黑色金属巨门。
伊莎贝尔公主骑着高头白马,被重装骑士和精锐护卫簇拥着,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塔身,最终落在紧闭的黑色大门上。
妖泠泠、miking、星辰怒、魔法科学大爆炸等核心玩家也带领着玩家主力冲到了前方,看着那扇巨门,眼神各异,有兴奋,有凝重,有盘算。
折光晨露则迅速指挥着红枫镇本地的教会人员和有经验的人救治伤员、维持秩序。
小饼干和几个贫民领袖艰难地穿过人群,也挤到了前方。
人群在白塔的黑色巨门前汇聚,所有人都在等待进攻的号令,目光聚焦在那扇巨门上。
小饼干挤在人群最前沿,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胜利就在眼前,摧毁这罪恶的高塔就能终结一切苦难。
但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魔法猫咪传来的情报。
真正的白塔……十二座塔……传送阵。
对了。
她不能让他们毁掉这个白塔,这只是个入口,如果毁掉它找不到别的路口,那样只会让真正的祸根继续存在。
“公主殿下,等等,不要先摧毁白塔!”小饼干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到这个衣衫褴褛、满身血污的少女身上。
伊莎贝尔公主的目光锐利如鹰隼,转向小饼干,眼中带着审视。
“你是谁?为何阻止?”公主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我叫小饼干……是红烧牛肉面的朋友。”小饼干几乎语无伦次,她指着那黑色的巨门,又指向高耸的塔顶,急切地喊道:“毁掉没用,这个塔……这个门是假的白塔,里面……里面是另一个地方,真正的‘白塔’,在别的地方,那里面有十二座塔,十二座,毁掉这外面的没用,那十二座塔才是源头。”
她的话瞬间引起了巨大的涟漪。
“什么?里面还有十二座塔?”
“真的假的?这小丫头在说什么?”
“别胡说八道!炸了它再说!”
伊莎贝尔眉头紧锁,一旁的王国首席宫廷法师神情凝重地看向白塔巨门上的符文,低声对公主说了几句。
公主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与此同时,圣裁骑士团阵中,那位悬停在半空的大主教也微微抬手,一股柔和而威严的圣光扫过大门的符文区域。
随后,他低沉的声音响彻广场:“扭曲的空间之力……她所言不虚,这门连接着强大的空间节点,贸然摧毁入口,恐引发灾难!”
几乎在大主教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一股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猛地从白塔巨门上传来,那扇沉重的、布满符文的黑色金属大门,发出低沉的轰鸣,表面镶嵌的符文疯狂游走、旋转。
一道漆黑如墨的幽暗光幕,在巨门前瞬间展开,它剧烈地扭曲、扩张。
门开了!
但门后出现的,并非众人想象中惊慌失措的法师或守卫。
而是三个人。
为首一人,身披纯白镶金边的高阶法师长袍,面容依旧带着温文尔雅的学者气息,嘴角却挂着一丝冰冷而残酷的笑意。正是雷恩。
他身后,跟着两个全身笼罩在纯黑色斗篷中的身影,兜帽遮住了面容。
雷恩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广场上群情激愤的人群、严阵以待的骑士、沐浴圣光的仲裁者以及虎视眈眈的精灵联军,最终定格在伊莎贝尔公主身上,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充满了某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和绝对的信心。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喧嚣:
“吾神……伟大的阿斯塔罗斯意志已锚定于‘原初尖塔’的最深处,祂的降临已至最关键的时刻!”雷恩的声调陡然拔高,充满了狂热与绝对的威严,“尔等……不过是凡尘的蝼蚁,命运长河中的一点涟漪,吾主归航的意志,超越凡世的秩序与律法,超越卑微的神祇信仰与可笑的人间王权!”
他的声音瞬间席卷了整个广场:
“岂容尔等在此聒噪?!”
“岂容尔等妄想阻挡?!!”
“岂容尔等玷污这神圣的归流祭礼?!!”
每一个“岂容”都伴随着他猛然举起的双手。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
哗啦!!!
广场坚硬的石砖地面突然翻涌、破碎,无数根漆黑如墨、布满了倒刺的尖利藤蔓从地下骤然暴起它们携带着浓郁的、令人窒息的腐化能量,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无差别地狠狠抽向最靠近大门的人群、玩家方阵、甚至连圣裁骑士团都没放过。
“啊啊啊!”
一片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响起。
玩家们被抽得人仰马翻,贫民们被抛飞,圣裁骑士团的圣光防护被抽得剧烈波动、破碎,连最前方的王国重甲步兵阵型都瞬间大乱。
雷恩仅仅是站在那里,挥了挥手,就掀起了毁灭的狂澜。
狂刀被架在几个玩家的肩膀上,目睹这突如其来的剧变,眼睛瞪得溜圆:“隐藏BOSS战开……开了?”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玩家频道瞬间炸裂:
“团灭技啊!”
“锁定!锁定最终BOSS雷恩!”
“兄弟们!干他的!”
“这是终极副本?”
“啊啊啊!为了经验!为了成就!冲进去!打断仪式!”
玩家们激动地叫喊着。
而NPC们,包括伊莎贝尔公主、圣裁大主教、贫民领袖们……无不脸色剧变。
小饼干对着身后呆滞的起义军和附近的玩家,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看到了吗?传送门,那就是入口,只有进去,毁掉里面的十二座塔,才能真正终结瘟疫,摧毁他们口中的‘神’,大家……冲进那道门啊!!!”
圣裁骑士团阵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圣咏:
“污秽当净化!!!”
伊莎贝尔公主手中圣剑骤然亮起耀眼的锋芒:
“王国骑士!为正义而战!撕碎那通道!”
玩家们如蝗虫过境般汹涌:
“冲冲冲!BOSS首杀是我们的!”
“德玛西亚!!!”
三道代表着不同意志、不同力量的洪流,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爆发出更猛烈、更决绝的咆哮。
他们化作了三柄无可匹敌的利剑。
……
瑶瑶领先猛地从黑暗中挣扎出来。
“嘶!”她倒抽一口凉气,感觉全身每一寸肌肉都酸痛僵硬,尤其是左边肩膀,残留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麻痹和刺痛感。
她艰难地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微弱莹莹的发光苔藓盆栽。
维罗妮卡的房间?我还在这里?
断线无法连接了这么久……她还以为出了什么bug。
没想到她竟然没死吗?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到诡异、断断续续的哼唱声飘入耳中。
“……在那星光闪烁的森林深处……小鹿踏着月光跳舞……”
这旋律是之前她给维罗妮卡讲过的那个童话故事的改编曲调,但那声音……是维罗妮卡的,却又截然不同。
瑶瑶艰难地侧过头。
不远处,梳妆台前。
维罗妮卡背对着她,就坐在那里。
她穿着一件简单干净的白色睡裙,长发披散着,微微摇晃着身体,似乎心情……很不错?她手中正摆弄着几个小巧的水晶瓶和一些散发着浓郁气息的药草粉末。
她在调配药剂?
动作说不上娴熟,甚至有些笨拙。
但让瑶瑶浑身汗毛倒竖的是那哼唱本身。声音轻飘飘的,没有维罗妮卡过去的柔弱怯懦,反而带着一种……空洞的愉悦。
而且……她不是不久前还在濒死抽搐吗?怎么突然就好了?这也太惊悚了吧?
瑶瑶感觉自己CPU要烧了。
她屏住呼吸,试图更清晰地观察。视线落在维罗妮卡微微晃动的肩背,还有……自己肩头那已经干涸发黑的伤口。
断线时间已经超过一天了。也就是说自己这个身体昏迷整整一天了,可维罗妮卡,她是怎么回事?
这感觉……太邪门了!
瑶瑶咬着牙,忍着剧痛,几乎是用爬的,一点点挪动身体,靠近梳妆台。
终于,维罗妮卡似乎听到了动静,哼唱停了。
她缓缓转过身来。
瑶瑶对上了一张……属于维罗妮卡的苍白的脸。甚至嘴角还像记忆中一样,习惯性地挂着一丝很淡、很浅的笑意。
但那双眼睛,
它们依旧是维罗妮卡漂亮的琥珀色,却不再是之前的茫然、虚弱或痛苦。它们异常平静,没有丝毫人类的情绪波动,只有最纯粹的好奇……不,是观察。
就像在打量一件新奇的……物品。
“啊,你醒了,讲故事的精灵小姐。”维罗妮卡的声音轻柔依旧,带着熟悉的、那种属于病人的柔弱感,但仔细听,却有着一丝与这嗓音格格不入的平稳,仿佛在精准地模仿、复刻某个语气,“我感觉到你快要醒了呢。”
精灵小姐?她知道我的身份了?
瑶瑶领先下意识摸上耳朵。
是尖耳!
她的伪装药剂失效了!
瑶瑶感觉自己嗓子发干:“维罗妮卡?你……没事了?”她目光扫过维罗妮卡手中那些药剂瓶上。
“嗯!”维罗妮卡发出一个短促的、带着点孩子气的肯定音节,“爸爸说,最难的那一步‘客人’已经帮我解决了,我现在感觉……很好呀。”她把“很好呀”三个字拖得有点长,带着奇异的满足感。
“这……这是什么?”瑶瑶指着她手里的药剂瓶,那里面正在发生反应,幽蓝的液体翻滚着细小的墨绿色气泡。
“药剂啊。”维罗妮卡回答得理所当然,“很重要的,维持我身体稳定的药剂。”她拿起瓶子,“你看,没有这个药剂,我用一个小小法术,就会像破掉的……嗯……布娃娃一样散开的。”
她的语气天真到残忍。
“我的房子不够坚固,要多加点稳固剂,才不会塌掉呢。”维罗妮卡一边说,一边又小心地滴入一滴腥甜的、暗红色的东西,药剂内部瞬间爆开一片炽烈的暗红色火花。
瑶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窜到头顶,维持身体稳定的药剂?“客人”?法术?像布娃娃一样散开?这绝对不是她认识的维罗妮卡会说的话,也不是维罗妮卡理解的世界观,但她的语调,她的神情,又该死的像。
“精灵小姐?”维罗妮卡歪着头,空洞的眼神紧紧盯着瑶瑶,那种纯粹的“观察”感几乎让瑶瑶窒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故事讲完了吗?小鸟,那只变了颜色的,找到回家的路了吗?”
“我……我……”瑶瑶试图挤出声音,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还讲故事呢?这场景比鬼故事还刺激!
但本能告诉她,必须应对,否则眼前这个“维罗妮卡”下一秒的行为可能更加无法预料。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顺着之前的童话梗概往下编:“小鸟……它飞过了……冰冷的河流……”
她声音干涩,断断续续。维罗妮卡却听得异常专注,嘴角那浅淡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点,眼神……瑶瑶不敢细看,只觉那片琥珀色深处,没有期待,没有感动,更像是在……聆听某种信号?或者说,在观察瑶瑶讲述时灵魂的波动?
“然后呢?”维罗妮卡追问,身体又往前倾了一点,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瑶瑶编不下去了,巨大的荒谬感让她几乎失语。她的目光飘忽着,试图找一个支撑点,一个能让她暂时逃离这诡异氛围的锚点。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扫过维罗妮卡因身体前倾而微微松开的领口。
在那里,在维罗妮卡雪白纤细的脖颈根部,皮肤之下。
一道极其细微、极其黯淡的、但毫无疑问是幽邃紫色的奇异纹路,正若隐若现地浮现出来。
那纹路……冰冷,深邃,带着一种纯粹非人的、俯瞰一切的“意志”感。
瞬间,瑶瑶在现实世界看过的魔法猫咪上传的录制视频闪过脑海。
她猛地抬起头,视线死死锁在维罗妮卡的脸上。
对面的“少女”似乎察觉到了瑶瑶剧变的情绪和聚焦在她颈间的目光。嘴角那模仿出来的、孩童般的天真笑容,如同面具般一点点剥落、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嘴角勾勒起的一个微小弧度。
那不是笑。
那是……一种洞悉万物、带着无尽冰冷的平静。之前的空洞彻底消失,那片琥珀色的眼眸深处,仿佛倒映出了一片浩瀚无边、翻涌着污秽的黑暗之海。
维罗妮卡?不!
她是……
瑶瑶领先的嘴唇翕动着,一个名字在她心底无声尖啸:
阿斯塔罗斯!
第83章 胜利
轰隆!!!
雷恩那挥手掀起的腐化藤蔓风暴,仅仅是开场!
“污秽当净化!!!”
圣裁骑士团的大主教威严圣咏,权杖顶端爆发的金光不是温暖,是带着审判锋芒的纯粹意志,无数道神圣符文构成的金色锁链凭空具现,精准锁死每一根抽来的漆黑藤蔓。
嗤啦,滋啦!
刺耳的腐蚀声爆响,圣光与腐化激烈碰撞、湮灭,漆黑的藤蔓像是被火烧灼,疯狂扭曲、缩回,倒刺在灼烧中剥落成飞灰。
战场中央硬生生被撕开一条路。
玩家瞬间沸腾。
“漂亮,教会的驱散生效了,辅助给光。”
“是机会,都来打断,给老子打断那法师。”
“首杀是我的,冲啊!”
贫民则跟着正规军的脚步嘶吼,点燃了最后的怒火。
“杀了他们,为亲人报仇!”
“把解药都交出来!”
铺天盖地的攻势朝着雷恩和他身后的法师猛冲。
战士顶盾硬撼,盗贼潜行寻找破绽,法师的冰霜火球砸向敌人,捡到刀剑的贫民则填补空隙。
伊莎贝尔公主的圣剑“光辉誓约”吞吐着锋芒,指向雷恩:“骑士团,碾碎叛逆阵线。”
轰,王国军团开始加速。
然而,面对这山呼海啸的攻势,雷恩嘴角的冷笑纹丝未动,眼中是绝对的漠然。
“呵……”一声轻蔑的嗤笑从他嘴里发出。
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黑色光幕轻轻一划……
“愚昧的喧嚣……”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压过所有呐喊,带着俯瞰蝼蚁的轻蔑,“吾主归航之路,岂容虫豸惊扰?”
他身后的黑色光幕猛烈沸腾,紧接着,一道道身影从中鱼贯而出,带着狂热的杀意。
首先涌出的,是红枫镇残余的精锐城防军,他们甲胄染血却眼神狂热,嘶吼着“为了吾主!”,死死堵在玩家最凶猛的冲锋路径上。
刀剑碰撞,玩家的兵刃砍在精良铠甲上火星四溅,等级和装备的代差瞬间体现,第一波冲击被死死拦住。
紧随其后的是贵族私兵,华丽的制服沾满污秽,脸上是扭曲的疯狂。
卢卡斯的吼声尖锐传来:“挡住,不惜一切代价!”
精良的**和附魔武器从侧翼射出恶毒的冷箭,精准地射向缺乏防护的贫民和玩家薄弱的软甲部位。
然后,是法师,数量不多,但气息危险。
为首者正是莫尔格纳,他披头散发,眼神赤红,早已失去学者风度,只剩下纯粹的献祭狂热。
他法杖高举,口中念诵着亵渎的咒语:“深渊的知识终将撕碎凡尘,为吾主献上养料。”
他猛地将法杖指向冲在最前方的精灵王子阿尔瑟斯和几名精锐的王国骑士。
一颗散发恶臭、内部翻涌着污秽之力的暗红能量球瞬间在他杖尖成型,那恐怖的魔力波动远超玩家能承受的范围,仅仅是靠近的低级玩家就被逸散的腐化气息灼伤。
“保护精灵王子!”骑士们怒吼举盾,技能瞬发。
赛琳娜的生命屏障瞬间展开。
但六十级法师的全力一击,威胁巨大。
就在这时,
“锁定亵渎者,圣光,定谳!”
是圣裁大主教。
一道比之前更加粗壮、凝聚着纯粹裁决意志的神圣锁链瞬间射出,它不是攻击,而是直接缠绕上了莫尔格纳的法杖尖端和他凝聚法术的魔力节点,刺眼的白光爆发。
滋啦。
圣光与深渊魔力剧烈冲突,莫尔格纳的咒语戛然而止,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法杖上凝聚的腐化新星剧烈摇晃、极度不稳定,但并未立刻湮灭。
大主教的圣光锁链强力干扰并压制了他的法术输出,却无法瞬间瓦解一个60级法师的魔力核心。
“老东西,你的圣光……”莫尔格纳脸庞扭曲,拼命对抗着圣光锁链的压制。
就在这法术被强行压制的微妙瞬间,就在莫尔格纳的注意力被大主教完全牵制的刹那。
一直在高坡上凝神以待的Miking,眼中寒光爆闪,他知道这是己方高等级NPC用尽全力创造的机会,他手中的风语者长弓拉成极限,周身气流疯狂凝聚。
疾风破魔箭!
灌注了他全部力量和魔力的箭矢化作一道刺目青芒,撕裂空气,带起锐利的音爆。
它没有射向莫尔格纳的躯干,而是精准地、致命地射向他被圣光锁链压制住的、握着法杖的右手腕,那是魔力节点被压制后最脆弱的连接处,箭矢上附加了赛琳娜之前提供的、能短暂干扰魔力流动的稀有破魔药剂。
“啊!!!”莫尔格纳发出一声比之前惨烈十倍的嚎叫,手腕被蕴含破魔力量的箭矢洞穿,剧痛叠加魔力流动的骤然中断,他再也无法控制那被强行压缩的腐化能量。
轰隆!
就在莫尔格纳身前不足半米处,那颗极度不稳定、被圣光锁链强行压缩的暗红能量球,猛烈爆炸。
爆炸的核心被圣光锁链死死“捂”住,但近距离扩散开的冲击波和狂暴的腐化能量,狠狠砸在了莫尔格纳身上。
莫尔格纳的法袍瞬间被撕裂、点燃,护盾在双重压制下形同虚设,他身体被炸得离地飞起,胸口一片焦黑凹陷,鲜血狂喷,右臂更是被炸得血肉模糊。
他重重砸落在地,口中不断涌出混杂内脏碎块的黑血,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眼中那疯狂的赤红光芒彻底熄灭。
“导师!”学徒们的哭喊显得无比苍白。
“厉害啊,King神,完美补刀!”
“大主教给的机会,是破魔药剂立功了。”
这不是秒杀,这是在高等级大佬全力控住、压制破防后,玩家用关键道具和精准操作抓住的致命一击。
莫尔格纳的死亡,瞬间点燃了联军的士气。
“王国骑士,冲锋!为了胜利!”伊莎贝尔公主剑锋所指,骑士团爆发出更强的力量,开始凿穿被切断法师支援的城防军防线。
阿尔瑟斯挥剑高呼:“同胞们,前进,希望就在眼前。”
玩家和月影巨狼在精灵法术的加持下,配合步兵冲击裂缝。
“净化仍在继续。”圣裁骑士团的金色锁链点向其他试图施法的敌方法师。
小饼干和贫民们士气大振,悍不畏死地紧随其后。
然而,就在联军即将涌到光幕前时,
嗡!!
一种高频、令人灵魂战栗的震动猛地响起。
雷恩站在原地,但他那双眼睛中,幽紫色的光芒亮起。
更可怕的是,他抬起了左手,五指张开,对准了冲在最前方的联军精锐。
“聒噪当肃清。”毫无波澜的声音。
“小心空间扭曲!”伊莎贝尔身边的首席宫廷法师失声惊呼,法杖瞬间爆发出强大的防护力场罩向公主。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但空间本身像被无形的巨刃切开,一道极细、极亮、散发着无尽虚空吸力的漆黑裂痕,瞬间在前方展开。
“啊!”一名圣裁骑士试图举盾格挡,但他半个人连同辉煌圣盾,瞬间消失在裂痕中。
“不!”一名王国重装骑士和他的爱马,上半身连同闪耀的骑枪尖端,被切割、吞噬。
空间切割,近乎紧贴着伊莎贝尔的护盾擦过。
这是绝对的等级压制,绝对的法则力量。
刚刚如虹的攻势,被这无法理解的恐怖力量硬生生冻结。
震惊和恐惧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雷恩的目光扫过陷入短暂死寂的战场,嘴角的冷漠纹丝未动,带着主宰生死的漠然:
“蝼蚁之举,徒增……”
轰!咚!
他最后两个“笑料”字尚未出口。
一个包裹着不稳定蓝绿粘液、缠绕电芒的“垃圾桶”被魔法科学大爆炸以蛮力狠狠砸了过来,目标不是雷恩,而是他身前那片刚刚释放过空间切割、波动尚未完全平息的区域。
是“橡根共鸣毁灭者β型”。
轰!!
垃圾桶在空间扭曲的残余节点爆开,粘稠的诡异液体混合着一堆奇怪的东西,瞬间污染、渗透那片特殊的空间,空间在污染下剧烈扰动、沸腾,发出难听的尖啸。
像是一只被恶心到了的怪物。
这个位置爆炸本身对雷恩护盾几乎无害,但这片区域的空间波动,是雷恩引导法术的“锚点”之一。
突如其来的强污染,瞬间干扰了雷恩对周围空间的绝对掌控,他眉头细微地蹙了一下,维持这种高环空间切割的魔力输出出现了一丝不可避免的迟滞。
“就是现在!”
一声咆哮怒吼。
刚刚还被扛着的狂刀,不知何时已挣脱了搀扶,他头盔不知去向,露出满是血污和狰狞的脸,右臂软塌塌垂着,但左手上,赫然紧紧攥着一把从地上捡起的、沾满血肉碎屑的沉重链枷。
没有任何言语,只有燃烧生命的疯狂意志。
借着爆炸制造的空间扰动和污染尘雾的掩护,借着王国骑士和玩家下意识避开那恶心区域的瞬间,狂刀双腿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拖着濒死的残躯,义无反顾地扑了过去。
他没有试图攻击雷恩的本体,那是送死,他将全身的重量和最后燃烧的生命力,狠狠抡起了大刀。
目标是,雷恩身前那面微微闪烁、因为刚才的爆炸和空间干扰而短暂波动、强度有所下降的法师护盾,以及护盾后方那个被蓝绿色粘液糊了大半张脸、视线暂时受阻的施法者。
“给老子,破啊!!!”
大刀裹挟着狂刀全部的疯狂和不屈,狠狠砸在了雷恩的护盾上。
铛!
一声震耳欲聋、几乎要将人耳膜撕裂的金属碰撞巨响轰然炸开。
火花四溅,那由纯粹魔力构成的高阶护盾,在外部污染干扰、内部操控者出现极其短暂迟滞的致命瞬间,被一个燃烧生命、灌注了全部决死意志的大刀狠狠砸中。
咔嚓!
肉眼可见的龟裂纹瞬间在护盾的表面蔓延开来。
雷恩脸上的粘液被震落些许,他那双眼眸中,清晰地映出了龟裂的护盾之外,狂刀那张因剧痛和释放而彻底扭曲的脸。
狂刀成功了。
他用生命制造的这一击,并非为了伤害雷恩,就是为了这撼动绝对防御的惊天一击,为了创造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窗口。
“护盾要破了!”
“集火,就是现在!”
玩家、骑士、甚至圣裁骑士,所有能抓住这稍纵即逝机会的攻击,全部指向了护盾裂痕后的雷恩和他身后的传送门,战场瞬间被无数毁灭性的光芒照亮。
圣裁骑士的裁决圣光,王国骑士的斩击,玩家五花八门的**、魔法攻击、加持了破魔药剂的利箭。
甚至连冲在最前方的贫民,都将捡到的刀剑、石块狠狠掷出。
轰!嘭!嗖!砰!
无数攻击在雷恩的护盾上炸开刺目的光团,护盾的裂纹疯狂蔓延、扩张,光芒剧烈闪烁,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碎裂。
雷恩的瞳孔猛缩,他沾满粘液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滔天的愤怒和一丝……难以置信取代。
他身后的两个黑袍人影瞬间变得凝实,试图构筑第二道防线。
然而,
那面护盾,在此刻,在联军集火的绝对力量下轰然破碎。
雷恩本人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撞得向后踉跄几步。
虽然他体表瞬间亮起另一层更淡薄的内层护盾,挡下了致命的碎片和能量余波,但那份从容与优雅彻底荡然无存。
他那件华丽的法师袍被爆炸的碎片撕裂了好几处,身上沾满各种攻击留下的痕迹,焦黑的灼痕、冰霜的冻迹、飞溅的污秽粘液,甚至脸上也划出了血痕。
他勉强站稳,气息出现了明显的紊乱,那双眼眸中燃烧着被冒犯的暴怒。
“成了!!!”
“破防了!破防了!兄弟们继续,呃?!”
玩家们狂喜的呐喊尚未落下,却突然扼住。
只见雷恩猛地抬头,眼神死死扫过联军,他左手捂着的脸颊,右手则伸向怀中。
“退开!”伊莎贝尔公主厉声警告,圣剑横挡在身前。
然而雷恩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再次施法攻击。
他手中猛地捏碎了一块奇异的、散发着浓郁空间波动的紫色晶石。
刺目的紫色光芒瞬间将他和他身后的两个黑袍人完全笼罩。
“想跑?!”圣裁大主教瞬间出手,一道金色锁链直射而出。
但终究晚了一步。
唰!
强光爆闪,连带着剧烈的空间波动骤然平息。
原地只剩下一个焦黑的地面和空气被烧灼的痕迹,以及几缕在旋涡中心被空间力量彻底湮灭的金色锁链碎片。
雷恩和他那两名神秘的护卫,在破盾的瞬间,毫不犹豫地启动了某种强大的空间位移道具或法术,消失在原地,留下联军气势汹汹的攻击。
“跑了?终极BOSS跑了??还能这样玩???”
“传送卷轴,绝对是传说级的传送卷轴!”
“服了,爆的装备没了,首杀没了!”
玩家们瞬间炸锅,失望、懊恼、难以置信的情绪交织。
“懦夫!!”伊莎贝尔公主怒斥,圣剑狠狠顿在地上,碎石飞溅。她紧紧盯着雷恩消失的位置,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圣裁大主教缓缓收回权杖,金色锁链虚影在他周身盘绕,声音低沉而肃杀:“空间残痕指向白塔内部……他逃回了他的巢穴。”
就在这时,折光晨露挤到了人群前方。
她法力消耗巨大,脸色有些苍白。
“不对劲,很不对劲。”折光晨露紧皱着眉头,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她身边的公主、大主教以及几位核心人物耳中,“这太简单了,或者说,太符合预期了?”
她快速梳理着思路:“那个雷恩,他最后那一眼,不是败逃的惊慌,更像是……任务完成的冷漠?而且,为什么只有他和两个护卫逃了?为什么莫尔格纳之后,就没有其他重要的白塔法师或者核心学员出现了?他们不想阻止我们吗,还有这些拼命阻挡的贵族……卢卡斯这些人拼命保护雷恩撤退了,他们难道不知道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这不像是那些贪生怕死贵族的作风……更像是被更高层的命令支配着送死。”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更加急促:“更关键的是,魔法猫咪呢,她……完全失联了,没有任何回应。”
“除非里面有更深、更危险的地方,而我们……可能是被有意放进去的?”
伊莎贝尔公主脸色凝重,首席宫廷法师快速低语着分析传送门的能量波动。
圣裁大主教目光幽深地看着那扇门,权杖上的圣光微微震颤,似乎在抗拒着什么。
然而,
就在NPC们陷入短暂的沉默和疑虑时,一个欢快到甚至有点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亮地响起:
“管他想那么多干嘛!”
小饼干蹦蹦跳跳地跑到了传送门前,那身血污和破烂的皮甲完全不影响她闪闪发亮的兴奋眼神。
“你说的非常有可能,那个阴险雷恩肯定在里面藏着更大的坏蛋或者陷阱。”
“那问题不是很简单吗?”她歪着头,“既然大家都觉得不对劲,想知道雷恩老巢里到底在搞什么鬼…”
小饼干的声音陡然拔高:“那我们进去看看不就都知道了吗?”
她猛地转过身,朝着身后所有能听到她声音的玩家、还有那些刚刚经历了死战、眼中既有希望又有茫然的贫民和起义军们,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
“通道就在这里啊!”
“冲啊!!让王国骑士的大炮轰开它,让圣裁骑士团的光辉照亮它,我们该进去了。”
她猛地转身,指着那扭曲的传送门入:
“找到解药,掀掉雷恩的老底,把那个什么破阿斯塔罗斯的仪式彻底砸烂。”
“你们还在等什么?GO,GO,GO!!!”
小饼干的话瞬间让大家明白过来你。
是啊,管它什么阴谋陷阱,终点就在这扇门后面。
不管是要解药,还是要肃清白塔势力,终究是要进去的。
“小饼干说得对啊,门都开了,怕什么,冲!”
“对啊,里面肯定有最终副本BOSS。”
“冲进去搜刮,不是,是战斗。”
“冲进去,为死去的乡亲们讨回公道,为还在生病的家人要回解药。”贫民们也再次被点燃。
伊莎贝尔公主与大主教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断。
疑虑犹在,但此刻,唯有前进。
“王国法师团,全力分析空间节点结构。”
“骑士团,列阵待命!”
“圣光……将净化门后的一切污秽。”
……
另一边,维罗妮卡的房间。
空气仿佛凝固了。
维罗妮卡的身体依旧维持着微微前倾的姿势,沾着怪异药剂的手指悬停在空中。她那张苍白秀美的脸上,刚才那空洞的、带着模仿式好奇的专注表情,瞬间凝固、碎裂。
她的动作僵住了。不是虚弱导致的停顿,而是一种……突兀的、由内而外的卡壳。
正绞尽脑汁编着“小鸟飞过冰冷河流”后续故事的瑶瑶领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死寂。
她编故事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小声试探道:
“维罗妮卡?你怎么了?是故事太无聊……还是药剂……”
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维罗妮卡缓缓地、一点点地直起了身体。
那个轻柔的动作,此刻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她的眼睛,不再是空洞的观察,也不再是模仿出来的好奇。
那里面,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纯粹的、冰冷的……厌倦。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压得瑶瑶领先几乎喘不过气。
维罗妮卡缓缓抬起眼皮,视线落在了瑶瑶领先身上。她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
“呵……”一声极其轻微的嗤笑,从维罗妮卡喉咙深处溢出。
这笑声里没有属于人类少女的任何温度。
她不再看那药剂瓶,而是将目光彻底聚焦在瑶瑶领先身上。
“废物。”
“他们是,你也是。”
这句话的声音不再是维罗妮卡那柔弱的声线,它变得更低沉、更平直,里面蕴含着一种超越语言的、古老而恐怖的意志。
这声音直接在瑶瑶领先的脑海里炸开,带着纯粹的精神碾压。
瑶瑶领先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她感觉自己像被攥住,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
这不是物理上的禁锢,而是灵魂层面被更高维度存在锁定的绝对压制。
游戏面板疯狂报警。
【警告!遭遇极高阶精神威压!】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维度灵魂锁定!】
“故事?”维罗妮卡,或者说,控制着这具躯壳的存在,轻轻歪了歪头,动作带着一种诡异的优雅。她的嘴角又勾起一丝嘲弄的、绝非善意的弧度,眼神里是赤裸裸的不耐烦,“你还真以为……我在听你那拙劣的童话?”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原本,听你讲个动听点的临终故事……算是给这容器最后一点仁慈,也方便我观察这脆弱的‘情绪发生器’残留的反应……但太慢了……效率低得令人发指……”
她视线扫过瑶瑶领先苍白惊恐的脸,也扫过她尖尖的耳朵,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被更深的不耐烦覆盖:
“连个故事都编不利索的精灵……真是毫无存在价值的东西。看来……指望这具残破躯壳残留的那点‘自我安慰’来完成同化,是我过于优柔了。”
她的目光收回,仿佛瑶瑶领先已经失去了被注视的资格。
“也罢。”
“浪费时间,终究还是得我亲自动手。”
她缓缓抬起手,白皙的指尖对着瑶瑶领先的方向,轻轻一点。
瑶瑶领先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投入了绝对零度中,连思维都被凝固了,只剩下冰冷和面对神明之怒般的渺小。
维罗妮卡的身体依然保持着人形,但站在那里散发出的气息,已经彻底蜕变为一种吞噬万物的怪物。
祂盯着被彻底禁锢在原地的瑶瑶领先,唇角勾起一个清晰、残忍而充满掌控欲的笑容:
“你的灵魂和见闻,或许还有点观察价值……虫子。”
“现在,告诉我。”冰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外面……那些吵闹着要闯进来的苍蝇们,你是不是认识?”
第84章 神战
生命树之上。
艾尔芙莱娅坐在自制的沙发上,白皙的手指缓缓滑动。
她面前浮动着一个由纯粹光粒构成系统界面。
上面的内容高速刷新着,赫然是红枫镇战场直播画面疯狂滚动的实时弹幕:
“‘专业抬棺三百年’你是懂抬人的!”
“狂刀大佬的中指帅炸了。”
“雷恩老贼跑了?传送特效帅啊,这游戏建模看一次吹一次。”
“冲门,冲门,小饼干带头冲啊,门里肯定有终极副本!”
“噗……”艾尔芙莱娅肩膀一抖,没忍住笑出了声,“‘专业抬棺’?这ID绝了,这些玩家的脑洞真大。”
她手指凌空一点,一个虚拟的爆米花桶出现在怀里,抓起一把爆米花就往嘴里塞,动作无比娴熟。
“啧啧,这战斗场面,要是录下来发cg,又是一波吹,什么引擎渲染得不错,光影粒子效果拉满了之类的。”
“玩家冲击阵线的节奏感也很棒……嗯,还是第四天蝗懂氛围,雷恩那空间切割,还挺帅的,可惜被那个科学狂的垃圾桶给糊脸了。”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前脚刚装完逼说蝼蚁,后脚护盾就被一帮玩家NPC混合双打击碎了?”
她看得眉飞色舞。
突然。
【滴滴滴,警告,监测到玩家“瑶瑶领先”遭受不明高维邪神意志锁定,位阶推测……是阿斯塔罗斯。玩家意识数据流异常波动,存在被强制污染风险,重复,高等级威胁。】
艾尔芙莱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瞬,随即猛地绽放出一个更大的、带着极致兴奋和……“终于等到了!”的搞事笑容。
她手里的爆米花桶差点丢出去:“来了来了来了,终于来了,原来终极BOSS在维罗妮卡身上?”
【是的宿主,筹备了这么久,您终于可以大展身手了。】
“对,等的就是祂,红枫镇的战争快打完了,重头戏总得最后登场才够味。”艾尔芙莱娅双手叉腰,下巴微抬,“成为神明这么久了,规则权能、技能也摸得七七八八了,正愁没个像样的沙包练手呢,乐子这不就主动送上门了?简直贴心。”
“系统,立刻向贸易之神戈尔特罗斯阁下发送消息,告诉祂,邪神降临了,就在祂的领地。”
“再把准备好的任务……立刻下发给玩家‘瑶瑶领先’。”
……
另一边,维罗妮卡的房间。
恐怖的威压彻底淹没了瑶瑶领先。
然而,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冻结、吞噬的前一刹那。
【叮,触发特殊隐藏剧情任务:神降祭献之躯!】
【任务名称:神降祭献之躯
【任务介绍:
伟大的精灵女神艾尔芙莱娅察觉到了你的危机,邪神阿斯塔罗斯非常强,祂的污染并非你能抵抗。
如果想要击败祂,现在,立刻,马上!在心里默念艾尔芙莱娅的尊号,把你的身体献祭给神明。
注意:这次献祭是强制剧情杀,死亡无惩罚,献祭结束立刻在安全点复活重塑身体。
这是唯一的活路,也是痛扁这个邪神的最好机会,当神光亮起,你就是行走的神圣容器!】
【任务目标:
0.5秒内完成祈祷仪式,把自己‘献祭’掉。
祈祷内容(玩家意念可瞬间完成):“伟大的森林之母、生命与精灵之主宰艾尔芙莱娅!我,瑶瑶领先,以身为祭,以魂为引,过往所历皆为薪柴,恳请您以我躯,降下神罚,净化污秽!降临于此!”
【任务奖励:
唯一神眷净化先驱称号
……
后续的内容根本没看,也没时间看。
紧急时刻,玩家思维在看到“系统提示”的瞬间爆发出本能的反抗。
管它是什么!管它有什么用!现在、立刻、马上、照着做!
瑶瑶领先的意识开始咆哮:
“伟大的森林之母、生命与精灵之主宰艾尔芙莱娅!我,瑶瑶领先,以身为祭,以魂为引,过往所历皆为薪柴,恳请您以我躯,降下神罚,净化污秽!降临于此!”
这祈祷并非声音,而是一股极其纯粹、瞬间凝聚、带着绝对指向性和破釜沉舟意志的精神指令,它像一束被系统通道指引的、高度压缩的光,瞬间冲破了瑶瑶领先自身意识的樊笼。
而阿斯塔罗斯。
祂正享受着指尖凝聚的力量,欣赏着容器灵魂即将彻底破碎、信息即将被吸收殆尽的美景。
然而,就在祂的意志即将触及瑶瑶领先灵魂的那一刹那。
祂的手指猛地顿住了。
阿斯塔罗斯的脸庞上,清晰地显露出真正的、而非装腔作势的惊疑。
祂察觉到了,就在瑶瑶领先的识海深处,就在那理应毫无反抗能力的灵魂上,骤然爆发出一种极其怪异、极其陌生的东西。
那并非垂死挣扎的祈祷之力,这股力量的指向性、纯粹度、爆发速度都超乎寻常。
更关键的是,这股力量似乎连接着另一个通道。
这绝不是这个精灵自己能拥有的东西。
她的脑子……不,是她的‘存在’本身,被别的力量干涉过,像是一种提前植入的应急机制?
“什么东西?!”阿斯塔罗斯声音带着被冒犯的怒意。
竟然有人竟敢在祂的祭品上动手脚。
这简直就是在对祂挑衅。
“卑劣的蝼蚁,竟然敢愚弄吾?!”祂厉喝出声,抬起的指尖瞬间凝聚了一股强大的死亡与腐朽之力。
但,太晚了!
就在阿斯塔罗斯的指尖力量即将彻底爆发,将瑶瑶领先形神俱灭的瞬间。
“瑶瑶领先”动了。
她那原本瘫软、僵直的身体,毫无预兆地猛然挺直,不是受到外力撞击,而是从内部爆发出磅礴的力量感,脚尖轻点地面,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带着绝对掌控感的优雅角度微微后倾。
她脸上所有的恐惧、苍白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奇、搞怪,甚至带着点看乐子般的戏谑笑容。
那双原本绝望的精灵眼眸,此刻清澈无比,闪烁着前所未有的、蕴藏着无数星光碎屑的神性光辉。
这光辉温和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庞大意志,精准无比地钉在阿斯塔罗斯身上。
一股浩瀚、温暖、蕴含着无限生命力与新生的气息,瞬间驱散了维罗妮卡身上弥漫的死寂腐朽的威压,整个房间的空气似乎都焕然一新,充满了草木萌发、万物滋长的活力。
一个带着调侃、却又蕴含着绝对神性威严的清冽女声,从“瑶瑶领先”的口中响起:
“怎么?身为神明还要对人类动手,不觉得太掉价了吗?”
艾尔芙莱娅,在千钧一发之际,精准卡点,接盘成功。
维罗妮卡瞳孔猛缩,祂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躯壳身上感受到了足以威胁祂本源的东西。
“你?”一个腐朽、带着深渊回响的咆哮从维罗妮卡口中迸发,那绝非人声,而是无数扭曲意志的叠加,震得房间的墙壁都在呻吟,剥落的墙皮瞬间化为灰烬。
祂死死盯着眼前那具散发无限生机的精灵躯体,那陌生的、充满了戏谑与勃勃生机的眼神让祂灵魂深处都感到厌恶,对方身上那股精纯的生命神力,对祂而言如同剧毒阳光,瞬间刺痛了祂的感知。
不是同类,是死敌,而且是极其强大、位格足以挑战祂的死敌!
祂盯着“瑶瑶领先”,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艾尔芙莱娅?”阿斯塔罗斯一字一顿,深渊力量形成黑雾,从维罗妮卡身体里渗透出来,环绕着她。祂认出了这股神力源头,“你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存在?竟敢窃据精灵神之位,还敢窥伺我的狩猎?!”
“哎呀呀,火气不要这么大嘛!”艾尔芙莱娅笑嘻嘻地拍了拍手。
“不过……你猜错了哦。”她的语气骤然转冷,那勃勃生机中蕴藏的无形神威轰然压下,与阿斯塔罗斯的腐朽领域猛烈碰撞。
“轰隆!!!”
精神风暴在狭小的房间内炸开。
左边是生命、生长、净化、晨曦、森林的低语、鸟儿的鸣唱,墙壁上,阿斯塔罗斯力量侵蚀的痕迹竟开始挣扎褪去,死寂的墙缝里,顽强的、带着翠绿神光的青苔瞬间萌芽疯长。
右边是腐朽、凋零、绝望、深渊的嘶吼、灵魂的哀嚎,生命力场扫过时,维罗妮卡周围的空气扭曲流动,家具疯狂崩解化为腐朽粉尘,又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凝结成狰狞的黑色刺矛。
两股截然相反的伟力,在这凡人尺寸的房间内疯狂角力、撕咬。
阿斯塔罗斯率先动手。
“聒噪,连容器也一起葬灭在此吧!”阿斯塔罗斯猛地向前一倾,动作僵硬而迅猛,带着不属于人体的关节扭曲,她的右臂瞬间膨胀数倍,皮肤被撕裂,露出下方翻涌蠕动的、混杂着粘稠液体和无数绝望面孔的深渊之爪。
爪子撕裂空间,带着湮灭灵魂的气势,当头拍向艾尔芙莱娅。
“这就生气了?脾气不太好呢。”艾尔芙莱娅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她脚下不动,身体轻飘飘地向后滑开半尺,动作快到留下残影。与此同时,她屈指对着那扑面而来的深渊巨爪,轻轻一弹。
“叮!”
一声清越脆响。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弹,指尖却骤然绽放出万千道翠绿神光,这光并非柔和,而是无数枚高速旋转、由纯粹生命神力压缩成的“生命之叶”!每一片叶子都发出刺耳的裂空尖啸。
噗嗤嗤嗤嗤!!!
深渊巨爪与翠绿光流轰然对撞。
没有爆炸,只有令人头皮发麻的湮灭之声。
巨爪上翻涌的液体和绝望面孔,遇到净化之光,瞬间被切割、洞穿、燃烧、净化。
无数凄厉到超越人耳承受极限的惨嚎在灵魂层面炸响,巨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神光削切、瓦解、层层剥落。
阿斯塔罗斯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和暴怒的咆哮,祂猛地收回被重创的深渊之力凝成的爪子。
然而,艾尔芙莱娅的反击已然接上。
“既然你这么喜欢玩腐蚀……”她的嘴角勾起更恶劣的弧度,刚才屈指弹射的右手猛地张开,五指对着房间的地板虚空一按。
神迹,生命泉涌!
浩瀚的生命神力顺着她掌心灌注入腐朽不堪的地板。
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发生了。
无数碗口粗的、闪烁着璀璨翠绿神光的藤蔓瞬间破开腐朽的地板、墙壁、天花板,疯狂地野蛮生长。
它们无视物理结构,所过之处,腐朽被彻底荡涤,只留下纯净的生命气息,无数闪烁着微光的生命符文在藤蔓表面游走。
更可怕的是,这些藤蔓在接触到阿斯塔罗斯逸散的深渊气息的瞬间,顶端骤然结出人头大小的、半透明翠绿果荚。
果荚内部,压缩到极致的生命能量像炸弹。
“爆!”艾尔芙莱娅轻喝。
轰隆!!!
数不清的翠绿果荚在同一时间猛烈爆炸,蕴含其中的生命净化之力无孔不入地撕裂、焚烧着房间内每一丝腐朽与深渊气息,狂暴的生命能量席卷每一个角落。
“啊啊啊!!!”
维罗妮卡的身体剧烈颤抖,发出非人的惨嚎。
她身上那些被深渊力量强行维持的黑色符文,在极致生命力的冲刷下剧烈灼烧、扭曲、发出“滋滋”的溶解声,冒出刺鼻的黑烟。
阿斯塔罗斯附着在这具容器上的意志,正遭到前所未有的猛烈冲击。
“该死的新神,你窃取了精灵女神核心法则的力量!”阿斯塔罗斯暴怒道。
祂无法理解,一个新晋神明,为何能运用如此本源且强大的生命规则?这力量足以威胁祂的存续。
“算你答对一半,不过,更精彩的在后头!”艾尔芙莱娅声音清亮,一步踏出。
那爆裂种子藤蔓组成的森林在她面前自动分开一条通道。她手中绿光一闪,没有召唤复杂的武器,只是纯粹由生命神力凝聚成了一柄样式简约、却散发着开天辟地般锋锐感的翠绿长剑,剑锋直指维罗妮卡的眉心。
“这一剑,将斩断你这老腐朽的寄生根。”
长剑挥出,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就是纯粹的、凝聚了无边无际生命意志与晨曦初光的斩击。
剑光过处,空间仿佛被净化洗涤,留下一条笔直的、清澈无比的翡翠色轨迹,直取核心。
这是足以伤害到阿斯塔罗斯本源意志的一剑。
阿斯塔罗斯彻底疯狂了,祂感受到了死亡威胁。
“休想!!!”
维罗妮卡体内猛然爆发出浓稠的黑暗,她七窍都喷涌出黑色的粘稠“血液”,整张脸瞬间布满了紫黑色的狰狞脉络。
房间里未散的腐朽之力疯狂倒卷,连同那些被生命藤蔓暂时压制的、属于白塔本身的邪恶力量,都被阿斯塔罗斯强行攫取。
深渊之握万魂献祭!
一只远比刚才巨大数倍、几乎撑满半个房间的、由无数痛苦灵魂扭曲凝结而成的腐烂巨手凭空出现,巨手张开,掌心是一只巨大的、流淌着污血的、疯狂旋转的深渊竖瞳,竖瞳中射出污浊的紫黑色光束,迎向那道净化一切的翠绿剑光。
咔嚓!!!
这次,空间真的承受不住了。
以维罗妮卡的房间为中心,大片大片的空间疯狂碎裂、塌陷,房间的墙壁、地板、天花板瞬间化为灰烬,被扭曲的能量风暴撕扯着卷入混乱的虚空乱流,周围撕裂,露出的不是建筑的内部,而是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怪陆离的空间风暴景象。
巨大的冲击波席卷整个白塔高层,无数来不及逃逸的白塔人员在触碰到的瞬间就被这混乱的至高神力对冲彻底湮灭,连灵魂残渣都不剩。
混乱风暴之中,两道身影依旧清晰可见。
一边是翠绿神光环绕,姿态挺拔,眼神锐利的艾尔芙莱娅。
另一边则是被污秽巨掌包裹、由无尽扭曲冤魂支撑、维罗妮卡的身体已开始部分崩解、露出内部混乱漆黑能量核心的阿斯塔罗斯。
“艾尔芙莱娅?新神,你的力量还不够!!”阿斯塔罗斯在咆哮,“吞噬你,吾之权能将踏出关键一步,这片大陆,终将成为吾之牧场。”
祂显然在巨大的消耗下,意识变得更加疯狂,甚至有些失控。
然而,就在这两股毁灭性能量在虚空风暴中僵持、角力,战斗即将进入最凶险的白热化之时。
一股宏大、浩瀚、带着绝对秩序感与纯粹“价值衡量”意味的力量,骤然降临。
一个不带任何情绪,却仿佛宣告着某种法则的声音,无视混乱的能量风暴,清晰地在两位神明的意志核心响起:
【交易成立,债务清偿。污染清除,即刻生效。】
紧接着,一道纯粹由金色能量构成的庞大虚影,毫无征兆地在混乱的虚空风暴上空具现。
那颗最大、最耀眼的金币猛地脱离框架,撕裂维度,带着无可阻挡的“价值锁定”之力,精准无比地洞穿了包裹阿斯塔罗斯核心的那只污秽灵魂巨掌。
噗!!!
构成巨掌的无数冤魂瞬间蒸发,掌心那只巨大的深渊竖瞳发出一声凄厉到的尖啸。
阿斯塔罗斯赖以支撑的核心防御瞬间被破开一个巨大的空洞,祂那附着在维罗妮卡体内的意志发出痛彻灵魂的怒吼。
“戈尔特罗斯!!!”阿斯塔罗斯怨毒地吼道。
贸易之神,真身未至,仅用一枚代表“交易”完成的“金币”,便完成了对深渊邪神的致命攻击,精准、高效、冷酷到极点。
而这致命的间隙。
艾尔芙莱娅眼中神光大盛,脸上露出“果然赶上了”的顽劣笑容。
“贸易神来收账了,趁热打铁,陨落吧!!”
她那柄翠绿长剑瞬间再次高举,这一次,磅礴的生命神力不再内敛,而是喷薄而出。
她背后的混乱虚空中,仿佛有无边无际的古老森林投影在晃动,无穷无尽的晨曦之光汇聚到剑锋。
“给这片土地,做个彻底的大扫除吧!”
神陨新生斩!
一道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腐朽与黑暗彻底从根源上斩灭的永恒晨曦之光,对着暂时失去核心防御、被贸易之力严重重创的阿斯塔罗斯本源核心,当头斩落。
真正的神陨之刃,降临。
“不!!!”祂的尖啸撕心裂肺,残存的万魂巨掌疯狂地向上迎击,试图挡住那毁灭的晨曦,无数扭曲面孔在光芒中消融、尖叫。
然而,贸易之神那一记精准到极致的“金币”背刺,早已破坏了祂力量构筑的基础逻辑回路,万魂之力变得粘滞、迟滞。
翠绿的剑光没有受到丝毫阻碍,顺畅无比地斩入了阿斯塔罗斯暴露出来的、那团翻滚着紫黑色粘稠物质与破碎法则的核心之中。
轰!!!
比之前任何一次碰撞都要沉闷、却又更加令人心悸的爆炸声在白塔高层早已化作废墟的空间风暴中响起。
不是能量的湮灭爆炸,而是……概念的解体与消亡。
净化之光所过之处,阿斯塔罗斯凝聚的腐朽本源飞速消融、瓦解。构成祂意志基础的深渊法则在纯粹的生命与新生的规则冲击下,寸寸断裂,发出刺耳的崩解哀鸣。
维罗妮卡残留的躯壳在这股力量彻底爆发时,无声无息地化为了最细微的尘埃,彻底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
混乱的空间风暴似乎都为之一滞,被这股净化之力的威严短暂镇压。
赢了?
所有通过各种方式感知到这最后一击的存在,心中都不由得升起这个念头。精灵女神借助神降体和贸易之神的帮助,真的将一位强大的、足以灭世的古老邪神斩灭了?!
但这怎么可能?
法则、神格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消亡?
一个极其微弱、却蕴含着恐怖穿透力和无尽恶意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这声音并非来自物质层面,而是直接烙印在神明的灵魂深处:
【呵……呵呵呵……艾尔芙莱娅……戈尔特罗斯……】
那声音虚弱到了极致,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扭曲的嘲弄与恨意。
【容器终究是……不合格的……废物无法承载……吾真正的力量……否则……就凭你们……也配……染指吾之伟业?!】
祂的核心物质几乎完全气化消散,只留下最后一丝比尘埃还要渺小的、却顽强到不可思议的印记。那印记上闪动着紫黑色的、垂死挣扎的疯狂火焰。
【但是……你们……想杀我?想毁灭我?!】
【好……好得很!!!】
【既然如此……吾就送给你们一份……最后……也最盛大的……临别礼物吧!!】
【以吾阿斯塔罗斯之名,以腐朽与衰亡之权柄的残响为引!】
那最后一丝印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粹由毁灭意志驱动的光芒。
那不是力量,而是一个命令。
一个烙印在祂所有污染源上的终极指令,一个引爆所有引信的启动信号。
【所有……承吾之印记者,无论是被彻底同化,还是仅仅沾染了一丝……深渊的悲鸣,认知的扭曲,绝望的回响……】
阿斯塔罗斯最后的意念充满了恶毒与毁灭的快意:
【绽放吧!将你们的绝望、你们的疯狂、你们的衰亡之态,让这个世界看看……亵渎者最后的……‘馈赠’!】
嗡!!!
就在阿斯塔罗斯最后那丝印记彻底崩解消失的瞬间。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无形的、绝望与疯狂的波纹,以红枫镇中心白塔为原点,如同最恐怖的瘟疫与精神风暴,瞬间横扫了整个红枫镇范围。
范围甚至远超白塔区。
整个红枫镇,疯了!
……
深渊,腐化母巢深处。
猩红色的浓稠能量在蠕动的肉壁上流淌,发出令人作呕的粘腻声响。
这里没有光明,只有无尽的、孕育着终极堕落与衰朽的深渊意志。
一团比周围更深邃、更粘稠的紫黑色污泥核心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噗!”
一声压抑却带着本源撕裂般剧痛的嘶吼从中传出,紧接着,一道粘稠的污秽神血,被猛地喷吐出来。这口蕴含着腐朽神性与创伤法则碎片的神血落在下方的深渊脓液上,立刻引发剧烈的沸腾与侵蚀,无数绝望的嘶嚎在气泡炸裂中响起又湮灭。
核心周围,无数粗壮的、布满粘液和巨大眼球的暗紫色触手缓缓蠕动过来,其中几根特别粗壮、流淌着暗沉智慧光晕的触须顶端,裂开了几条缝隙。
“吾子,阿斯塔罗斯……”一个低沉、缓慢、带着恶意的意志在深渊中回荡,正是腐化母巢,“汝的气息……为何如此混乱且衰弱?汝的灵魂投影……为何残缺不整?”
那团紫黑色的污泥核心剧烈地颤抖着,阿斯塔罗斯的意志在其中艰难凝聚。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本源受创带来的撕裂痛苦让祂几欲疯狂。
面对母巢的询问,祂一时竟无法开口。
怎么说?
难道说:“母亲大人,我刚降临物质界的分身,连装逼都没装完,计划也还没启动,就被一个新冒出来的家伙,当着贸易老贼的面,干脆利落地两刀剁碎了核心,连降临体都被扬了灰……”吗?
这简直比陨落还要耻辱。
堂堂深渊邪神,连本体都没降临,仅仅是意志投影操控一个容器,竟然被对方在主场,一波送走?甚至没能撑到法则分身完全展开祂的伟力。
祂的沉默带着巨大的耻辱感,在母巢浩瀚的意志前更加显眼。
母巢感觉到祂的难堪和那丝极其罕见的慌乱。粘稠的意志扫过阿斯塔罗斯受损的核心,瞬间解析了神血中残留的信息。
“并非戈尔特罗斯的气息……祂虽出手干预,但……是重伤汝的根源非祂之力。”母巢的意志充满了审视,“这股力量……虽然扭曲、生疏,透着新的稚嫩,但其根源本质……竟是如此纯粹的生命与秩序?它净化湮灭了你的朽蚀本源,是……是艾尔芙莱娅?!”
母巢的意志最后提到那个名字时,充满了浓浓的疑惑与难以置信。
“不可能,”另一根蠕动着、闪烁着古老知识光辉的触须顶端发出低语,“艾尔芙莱娅,祂的神火,早在三百年前,确凿无疑地熄灭了。”
“艾尔芙莱娅已死,精灵与生命的权柄早已沉寂,吾亦感知清晰。”
祂们困惑。
一个被确认陨落的神明,怎么可能再现?而且还拥有了干涉物质界、硬撼甚至重创一尊强大深渊邪神意志投影的力量?
“不是祂!”阿斯塔罗斯的核心猛地爆发出一股夹杂着剧痛与狂暴的意念,打断了母巢的思索,“或者说是祂的神位,祂的权柄,但占据那位置的灵魂,绝不可能是艾尔芙莱娅本人,那是一个‘窃取者’!!!”
祂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轻蔑:“区区一个不知从哪个角落爬出来的、刚刚掌握神格规则不久的稚嫩灵魂,祂对力量的运用粗暴而直接,毫无艺术可言,只有一股毫无敬畏的、仿佛在玩乐的兴奋,艾尔芙莱娅的优雅、深邃、对生命循环的悲悯与宁静……祂半点不沾,祂就是个狂妄的、可笑的、披着精灵女神神皮的‘赝品’,一个卑劣的窃贼!!”
阿斯塔罗斯咆哮着,将自己战败的怒火和羞耻全部倾泻在对那位新神的恶毒描述上。祂无法接受被这样一个“稚嫩”、“粗暴”的存在正面击溃的事实。
腐化母巢的庞大意志沉默了片刻,深渊脓液缓缓流淌,无数眼球都闪烁着阴晴不定的光芒。
祂在消化这匪夷所思的情报:一个窃取已死强大古神之位的新生神祇,拥有着强大的、对深渊极为克制的净化力量,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乱无序”的性情?这简直是深渊秩序最大的讽刺。
“一个窃取了艾尔芙莱娅神位的无知狂徒。”母巢的意念出现了名为“兴趣”的情绪,但这兴趣是冰冷的、带着致命威胁的,“祂既敢阻断吾渊意志,毁灭汝之化身,便已结下死仇……”
母巢的触须卷动,靠近阿斯塔罗斯受创的核心:“祂的存在,不仅亵渎了艾尔芙莱娅的古老神圣,更威胁到了深渊的存在根基,那种针对腐朽本源的净化力量……”
感受到母巢意念中升腾起的怒意与重视,阿斯塔罗斯核心深处升腾起一股扭曲的兴奋和恶毒。
祂的机会来了。
祂要让那个该死的窃取者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是的,母亲大人!”阿斯塔罗斯立刻顺着母巢的意志高声道,“艾尔芙莱娅,或者说那个占据她位置的‘新神’,祂就是一切生命秩序的死敌,窃据神位者,本就是诸神大忌,祂的力量对生命的定义也必然扭曲而亵渎,还有,祂和贸易老贼显然早有勾结,否则戈尔特罗斯那一击不可能来得如此精准,他们联手算计了我!”
祂知道该如何添油加醋才能引发最大规模的混乱。
“吾知道了。”腐化母巢“‘艾尔芙莱娅’的名号已重新响起,祂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现存秩序的巨大挑战。”
“母亲大人!”阿斯塔罗斯的核心光芒剧烈闪烁,带着歇斯底里的决绝,“祂摧毁了我的意志投影,重创我的本源,此仇不报,吾之存在便是深渊之耻,但只靠深渊的力量,或许会引起祂们联合抵抗…”
“汝欲何为?”母巢饶有兴致地问。
“既然祂窃取了古神之位,妄图以‘艾尔芙莱娅’之名行走世间……”阿斯塔罗斯发出低沉而怨毒的笑声,“那我就帮祂把这个‘名号’彻底‘打响’,让这窃取者的光辉,照耀到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我要将‘艾尔芙莱娅’回归的信息,将祂展现出的力量特质,那份粗暴、那份对规则毫无敬畏的‘玩乐’、那份扭曲了古神荣光的亵渎姿态,全部详实地广播出去,不,不仅仅是要广播,我要让这个消息告诉所有现存神明、所有半神、所有古老的、沉眠的存在的意识深处。”
“祂不是要充当精灵与生命的新主宰吗?很好,我要让祂成为大陆公敌,让窃取者的污名和那被扭曲的力量本质,引来全大陆神明的警惕与讨伐,我要让觊觎祂权柄的神明蜂拥而至,让祂陷入诸神围攻的灭顶之灾!”
第85章 结束
红枫镇,白塔前。
伊莎贝尔公主的剑锋还未来得及指向入口,入口就在她面前发出了彻底的碎裂声。
不是爆炸,而是空间被某种无法抵抗的力量生生捏碎、撕扯的哀鸣。
所有人,冲锋中的战士、瘫软的俘虏、屏息凝视的玩家、想要冲入其中的贫民……都呆呆地看了过去。
那通道,连接白塔内部的通道,在无数双眼睛地注视下,彻底瓦解。
如同镜面般轰然碎裂,携带空间乱流的锋锐碎片,猛地炸了开来。
“后退!”伊莎贝尔吼道。
但太迟了。
顶在最前、高举辉煌塔盾、象征着王国最强防御的重装骑士,整个人连带着盾被斜劈开,上半身带着喷射的血泉倒飞,下半身仍僵立在原地。
而他身边的两人,精良铠甲瞬间扭曲变形,浑身布满狰狞的裂口,鲜血从每一条裂口中狂涌而出。
这仅仅是灾难的序曲。
“啊!!!”
联军后方,那些刚刚还瘫软在地的贵族私兵,惨叫一声后猛地从地面上站起。
他们的眼球被红色血丝完全占据,眼白彻底消失,化为两团癫狂的暗红,牙齿诡异地伸长、变尖,粘稠的涎水和血沫混合着,从无意识咧开的嘴角淌下。
离那些私军最近的是一个手持简陋长矛、还沉浸在“冲进去找解药”想法的年轻起义军贫民。
下一秒,
锋利的牙齿,狠狠咬穿了他脆弱的脖颈。
滚烫的鲜血溅了那张刚刚还在憧憬的脸庞一身,年轻的身体徒劳地抽搐,眼中的光迅速熄灭。
贵族残存的私兵、仅剩的城防军、甚至那些重伤昏迷、原本该得到救治的法师学徒,瞬间,所有的理智被抽干。
他们发出意义不明的、混合着亵渎词汇的嘶吼:
“杀!!血肉!献给主!!痛苦!更多的痛苦!!”
恐惧?枷锁?全部消失。
前一秒还畏缩的躯壳,此刻化作了纯粹毁灭的野兽。
他们抓起地上任何能伤人的东西:断裂的刀刃、尖锐的石块、沾满泥污的甲片,甚至用自己的身体和牙齿,不顾一切地扑向身旁最近的“猎物”。
卢卡斯伯爵本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脸上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扭曲的虔诚狂热。
“为了吾主!!”
而那些精神早已濒临崩溃的法师学徒们,彻底沉入疯狂的深渊。他们不再吟唱咒文,而是发出尖锐刺耳、充满亵渎意味的尖笑或哭嚎,双手疯狂挥舞,没有法阵,没有规律,只有失控的、夹杂着浓厚污秽与混乱的腐化能量束和腐蚀性黑雾球胡乱喷射。有两个学徒的身体因狂暴的魔力反噬开始扭曲膨胀,皮肤被撑裂,最终爆开成一团血肉与邪能混合的烂泥。
“拦住他们!快!压制住!!”骑士们的怒吼被淹没。
“顶住阵型!保护后排!”玩家的组织喊话戛然而止。
精锐战士还能凭借甲胄和本能格挡,但那些装备简陋的贫民起义军、等级不高的低级玩家,瞬间就被这些从内部爆发的、歇斯底里的狂潮吞噬。
临死的惨叫与骨肉被撕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将刚刚高涨的士气彻底碾碎。
然而,这才刚开始。
“啊!救命!拉曼!你怎么了?!”
“姐姐!!别咬我!我是你弟弟啊!!”
“别过来!别过来!!啊!!”
惊恐到扭曲的哀嚎,这一次,来自起义军自身,来自那些刚刚还在高举简陋武器,眼中燃烧着复仇火焰和对解药渴望的贫民。
小饼干回过头。
噗通!
身边一个背着用破烂布裹着生病婴儿的妇女,直挺挺地栽倒在地。她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暗红。怀里的婴儿因为摔落发出微弱的哭声,但这哭声迅速在母亲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中熄灭。
“喂!醒醒!你的孩子!”小饼干下意识想去扶。
那妇女猛地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为人母的柔情,只有和之前私兵一模一样的、毫无理智的猩红疯狂与纯粹的毁灭欲望。
她看都没看旁边哭泣的婴儿,猛地扑向旁边另一个试图拉她起来的女人,张开大口狠狠咬向对方的肩膀,鲜血喷涌。
“啊!滚开!”被咬的女人在剧痛中挣扎着。
小饼干眨了眨眼,完全没明发生了什么。
折光晨露的反应更快。
“小心!是……”她想提醒,但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到。
那个一直冲在最前面、用破木棍敲打城防军盾牌、高喊着“快救救我妻子!”的独臂男人,身体猛地僵直。
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迅速爬满暗红,眼中只剩下空洞的红光。他丢掉了破木棍,喉咙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噜声,扑向了身边和他一起从矿洞里逃出来的老兄弟,用唯一完好的手臂疯狂抓挠撕咬。
一个抱着幼子尸体、在战场角落无声哭泣了许久的老妇人,哭声变成了尖利的、非人的嘶笑。
她松开怀里的尸体,摇摇晃晃站起来。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刚刚还勇猛地向私兵丢石头,此刻突然倒在地上剧烈翻滚,他一边翻滚,一边用嘶哑的声音哭嚎:“不,妈妈!不要变成那样,我不变,救救我,我不想死!”
他的哭嚎在下一刻被更狂暴的咆哮取代,他猛地跳起,扑向旁边试图帮助他的人,咬断了对方的喉管。
完了!这场战役不会输吧?
输了的话,按照这游戏的设定……他们是不是要退回迷雾森林了。
那她的神眷者身份?
折光晨露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她身边,艾琳娜喃喃自语,“不只是敌人,是我们……我们自己……为什么会……”
“是深渊的腐化。”圣裁大主教死死盯着这一幕,磅礴的圣光从他身上爆发,瞬间逼退了几个扑向他的狂化者。
他高举的权杖顶端,炽热的金色符文疯狂旋转,他脸上再没有裁决敌人的威严,只有刻骨的悲悯与焚天的愤怒。
“是那个邪祟,是阿斯塔罗斯陨灭时发出的最恶毒的诅咒!”
“它引爆了所有与祂力量有过一丝一毫连接的存在,无论是被直接同化,还是仅仅呼吸过祂散播的污秽气息,甚至只是在脑海中短暂接触过被祂扭曲的知识……潜伏在他们灵魂深处的污染烙印,此刻被彻底点燃,他们的灵魂被烧灼,被腐化,人性已死!留下的只是徒具人形的疯狂躯壳。”
“无论敌我,只要被烙印上深渊之印,此刻皆为……绝望的傀儡,自毁的行尸!”
这冰冷、残酷的解释,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所有的愤怒、热血、复仇的希望、对解药的渴望,在这压倒性的、来自深渊的恶念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联军不仅未能踏入白塔半步,反而在内外交迫的、来自“同胞”的背叛与撕咬中,瞬间瓦解。
胜利?是遥不可及的梦。
“呜呜……神啊!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吗?”
“我拼命冲到这里……就是为了看妈妈变成疯狗咬死弟弟吗?”
“解药没有了……我们没救了……一切都是徒劳……我们生来……就没有过希望!”
小饼干浑身冰冷地站在原地,她呆呆地望向那片灰暗的天空,脑子里嗡嗡作响。
玛丽呢,玛丽和安妮呢?她们还留在贫民窟,照看的是被邪神感染过的哥哥啊。
……
商会宴会厅。
维克多在说出红枫镇乱了时就封锁了这里,这是是镇子边缘,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他甚至命令私军将客人“请”到不同的房间,防止瘟疫感染。
宾客们早已没了往日的矜持,名贵的礼服被污秽沾染,昂贵的珠宝在推搡中滚落。
人群像远离门窗,远离每一个出现症状的人,也远离着彼此。
木偶鸭和格琪琪等人,被银叶、艾叶和莱恩等死死护在一个小房间。
“砰!”
又一个宾客倒下。这次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豪商,他正惊恐地看着自己逐渐泛红、凸起青黑色血管的双手。
“快,按住他!”维克多声嘶力竭,护卫们试图去制伏那位抽搐的豪商,反被其扭曲的巨力掀翻。那豪商狂笑着,用头狠狠撞向旁边价值连城的珐琅彩瓶,碎片混着鲜血飞溅。
维克多额头青筋暴跳。他的商业帝国,他赖以翻云覆雨的财富网络,在混乱和战争面前,不值一提。
突然。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而是阿道夫。
他正背靠着大理石柱,滑坐在地。他那身华丽、象征着身份与力量的金丝镶边衣服,此刻沾满灰尘与溅落的污血,破烂不堪。
他的视线空洞地掠过地上那位曾经优雅美丽、此刻却抽搐扭曲、皮肤爬满不祥暗红斑点的玛丽安夫人。
又看向躺在地上,被塞牙救了的玛丽娜。
她那张苍白、痛苦的面容,与玛格丽特夫人一模一样。
他想起雷恩跟他说的话,他们告诉自己,告诉所有为白塔贡献资源、贡献人才、甚至贡献生命的支持者。
知识才是未来,贸易时代终将过去。
可现在呢?
眼前这些权贵、富商、无辜的佣人……他们只是因为呼吸了白塔周围的风,接触了流出的药剂残渣,甚至可能只是在某个深夜聆听过由白塔泄露出的、被扭曲的知识碎片……此刻便被彻底废弃、被扭曲成这般连魔兽都不如的形态。
白塔……败了。败得如此彻底,如此难堪。
他们很可能都是邪神宏大棋局中微不足道、随时可弃的一枚棋子。
悔恨?不足以形容此刻阿道夫内心的感受。
那是一种信仰被彻底粉碎后的齑粉感,是世界观瞬间崩塌时引发的灵魂坍塌,支撑他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道路和信念,轰然倒塌。
他双手痛苦地插入凌乱的发丝,声音不再是贵族的矜持,而是带着灵魂深处被撕裂的呜咽,从指缝中断断续续地漏出来:
“错了,错了啊……全都错了。”
“什么进化,什么救赎,什么新世界……”
“看啊,看看我们……我们都换来了什么……”
“是毁灭!是亵渎!是……连死亡都不如的……非人之态……”
“白塔……我们……引以为傲、奉若神明的阿斯塔罗斯……难道……难道从一开始……就只是在为我们自己……挖掘……埋葬所有人的……坟墓吗?”
每一句都像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指缝渗出,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绝望的水渍。
在这个镀金的棺材里,在绝望的喧嚣中,这位曾经的新秩序受益者与推动者,发出了连自己都无法承受的、灵魂最深处崩溃的声音。
玛丽娜捂住嘴,看着崩溃的哥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震惊。
在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
自己真的要做些什么了。
……
城镇外,冒险家协会防线。
空气被浓郁的腥臭和焦糊味凝固。大地在无数狂暴兽蹄下痛苦呻吟。魔法爆开的火光,只能短暂照亮一张张被恐惧和疯狂吞噬的人脸,随即被无边无际涌来的兽潮吞没。
红烧牛肉面感觉自己的手臂已经不是自己的,他不知道射出了多少箭,箭没了,就拿身边死去的弓箭手的。
“杀不完,根本杀不完,这兽潮就是用命在填。”糖醋排骨一个踉跄,幸亏红烧牛肉面及时拉了一把。
糖醋排骨的盾牌边缘彻底被咬凹变形,小腿的护甲上几道清晰的狼牙印记还在缓缓滴血。
刚才那个突然扑上来的魔兽,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们知道经验多,知道冒险家协会会在这种集体战役上给出天价的“抚恤金”,以至于到死都没多少冒险家退去。
可当那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在身边炸响时,一切都变了。
“老胡!!!”
那个刚刚还用劣质药水滋润干裂喉咙的老战士,身体猛地反弓,瓶子碎裂,涎水和着血沫从他扭曲的嘴里喷出。
下一秒,他眼白被暴戾的血红彻底吞没,扑向了离他最近的战友。
嗤啦!
皮甲撕开,鲜血喷溅,老兄弟死去时的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
而这,只是刚开始。
防线内部瞬间炸开。
一个正紧张凝聚冰箭的法系冒险家,笑容僵在脸上,眼神迅速被疯狂的亵渎光芒取代。
他手中的冰块化为腐臭的污水,兜头浇在了旁边为他掩护弓手身上,引发惨叫和腐蚀的滋滋声。
一个满脸疲惫,正咬牙用绷带缠紧战友伤口的游荡者,动作陡然停住,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匕首狠狠扎进了对方尚在起伏的胸口,温热的血溅了他一脸,他却咧开嘴,发出意义不明的尖笑。
“怎么回事?自己人也疯了?”糖醋排骨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没反应过来,刚刚还在并肩抵挡兽潮的同伴,下一秒就成了背后捅刀的恶魔。
更令人绝望的是。
外面的兽潮,突然,爆发出更加歇斯底里的疯狂。
裂齿狼群的嚎叫声陡然拔高,尖利到穿透耳膜。它们冲锋的速度竟然再次提升,跑在前面的甚至因为过度发力而肌肉拉伤,瘸着腿也疯狂扑来。
铁甲犀牛连喘息都省略,红着眼,鼻腔喷出血沫和白气,更加狂暴地撞向已经摇摇欲坠的盾阵,其中一头甚至踩着前一头被砸翻同伴的肠肚冲了上来。
荆棘蜥蜴体表的尖刺剧烈蠕动,滴落的粘液颜色更深、更粘稠,带着令人作呕的强烈腐蚀性泼洒向人类防线濒临崩溃的伤口!
内忧外患!
红烧牛肉面和糖醋排骨背靠着背,粗重地喘息着,连话都说不出来。眼前是内外交织、更加疯狂的敌人!
他们没有了力气。
原本有战友可以再撑一会。
可现在呢?
在战友“背叛”,在魔兽更加疯狂下,他们已经在想等会复活cd下线期间要做什么了。
“这……”糖醋排骨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带着无法言说的无力感。
他们握着武器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整个防线,已然崩溃,不仅仅是阵型,更是人心深处那点微不足道的、名为希望的星火。
……
白塔之上。
艾尔芙莱娅,她的面前浮现出系统面板。
里面是无数的“点”正在熄灭或扭曲。那些是凡人的生命之火、理智之光。无数代表“深渊印记”的污秽在意志层面爆发,将承载者们推向终极的疯狂与自毁。
【宿主,快救救他们啊,他们都疯了!】
可艾尔芙莱娅只是笑了笑。
“鱼死网破了吗?”
“可惜,祂算漏了……或者说,祂来不及知道。”
她的神念看向了某个方向。
那里,一个庞大到足以笼罩整个红枫镇、以纯粹“交易”与“价值”法则构成的宏伟体系正悄然运转。
“戈尔特罗斯冕下早已准备好了。”
“当阿斯塔罗斯试图以精神污染和认知篡改来隐秘渗透贸易教会、扭曲秩序源头时,祂自己那些‘同化’的触须,那些被强行烙下的印记……在精通‘契约’与‘欠债’法则的贸易面前,本身就是一张张清晰无比的账单。”
“戈尔特罗斯从不做亏本买卖。”
“清除污染,是终结混乱、保护信仰核心的必要投资。但‘污秽债务’本身……却是对规则持续流淌的亵渎脓血,放任它们的存在,就是在侵蚀祂的根基。”
所以,当阿斯塔罗斯引爆诅咒,将债务回收并转化为混乱时,戈尔特罗斯的行动已经同步启动,他不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收割。
“祂不是在‘拯救’……祂是在完成一笔迟来的‘清洁交易’。”艾尔芙莱娅下了判断,“祂支付的‘对价’,就是此刻……清算所有‘污秽债务’!”
就在艾尔芙莱娅思维闪过的刹那。
一股宏大无匹、带着贸易交易的意志,瞬间扫过整个红枫镇,它并非直接作用于物质世界,而是精准地、粗暴地切入所有疯狂者意志的源头。
紧接着。
一道难以形容其规模与纯粹性的金色光辉,自红枫镇苍穹之上凭空降临。
这不是温暖的晨曦之光,也不是圣裁圣光那种带着审判意味的锋芒。
这光,是纯粹的“价值”的具现,它的光芒中流淌着繁复的契约符文,闪烁着如同无数金币旋转折射般的璀璨流光!它带着一种“强制执行”、“欠债必还”、“污点消除”的绝对规则意志!
金光的海洋无声无息地淹没了一切。
白塔前。
一个刚刚扑倒同伴、张口欲咬的狂化城防军士兵,身体猛地僵住。
他眼中疯狂跳动的暗红瞬间凝固、然后开始寸寸碎裂、瓦解、消散,他扭曲的肢体迅速软化、恢复人形,脸上的疯狂被茫然和巨大的虚脱感取代。他身下的同伴也停止了抽搐,皮肤上的暗红褪去,暴凸的血管缓缓平复。
一个胡乱挥舞法杖、喷吐污秽能量的白塔学徒,手中的能量球噗的一声湮灭。他眼中的亵渎光芒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摇摇晃晃地跪倒在地,大口呕吐出浑浊的黑水,精神被强烈的、仿佛刚被从噩梦中强行拽醒的疲惫感击中。
圣裁大主教周身的圣光一震,他敏锐地感觉到,那股引发自内部疯狂的、不断侵蚀意志的深渊粘稠感,正在被那金色之海迅速冲刷、净化、抹除!
“是……贸易之主!”大主教失声低呼,他清晰地感觉到,这场源自灵魂深处的、灭绝人性的瘟疫被终止了。
在商会宴会。
正用头疯狂撞着立柱的豪商突然停止了动作。他瘫坐在地,眼神从混乱的赤红迅速转变为呆滞,然后是剧烈的头痛和恶心。他茫然地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手和眼前狼藉的一切。
那个正被护卫压制、试图用牙齿咬人的佣兵,软软地瘫了下去。他眼中的疯狂褪去,只剩下一片空洞的虚脱和对自己行为的巨大恐惧与不解。
正痛苦蜷缩在角落、拼命撕扯自己头发的阿道夫,感觉一股清醒感强行刺入了混乱悲恸的意识。他猛地抬头,呼吸急促,额头的伤口不再灼痛。
在冒险家协会西门防线。
扑在兄弟身上撕咬的冒险家,身体瞬间瘫软。他眼中的赤红光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看着身下血肉模糊尸体和自己沾满鲜血双手时的、无法形容的惊骇与崩溃,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干嚎,瘫倒在地,疯狂地用泥土擦拭手上的血迹。
那个正把匕首扎进伤员胸腔的游荡者,动作猛地顿住。匕首掉落在地,他踉跄后退,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和眼前濒死的战友,无法抑制地剧烈呕吐起来。
就连那些狂暴冲锋的魔兽,裂齿狼眼中的疯狂迅速褪去,被原始的恐惧取代,呜咽着夹起尾巴逃窜;铁甲犀牛停止了冲锋,甩着头发出困惑的低鸣;荆棘蜥蜴身上的尖刺不再蠕动,粘液停止分泌,迷茫地停在了原地……
金色的光海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劫后余生的寂静。但它带来的效果是颠覆性的,所有因“深渊绝望回响”引发的疯狂,被强制终结,留下的是无数重伤的躯体、巨大的精神创伤和……一片茫然的死寂。
但这死寂只持续了短暂的数息。
随即,是幸存者们劫后余生的、难以置信的狂喜。
“停了……停了?!我们不疯了!”一个起义军贫民摸着恢复正常的皮肤,发出惊喜交加的哭喊。
“是贸易之神,是贸易之神拯救了我们!!”一名王国骑士激动地跪地,朝着金光消失的方向祈祷。
“感谢仁慈的戈尔特罗斯冕下,祂驱散了邪神的诅咒!”商会大厅内,回过神来的宾客纷纷跪倒,痛哭流涕地赞美贸易之主的伟力。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有奇迹。”冒险家协会的卫队长看着撤退的兽潮和身边恢复理智的战友,喜极而泣,“是神迹,是贸易之神的神迹啊!”
狂喜的声音瞬间席卷了整个红枫镇。无论白塔前的战场,混乱的街头,还是商会内部,几乎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将拯救归于那个“奇迹”的存在,贸易之神戈尔特罗斯。
然而,艾尔芙莱娅听着这些赞美,叹了口气。
“祂的落下,是在清洗污染自身的‘债务’,如同清算一张早已逾期的、必须销毁的坏账。”
“你们的欢呼……你们的赞美……以为神明的光辉是为你们的挣扎、你们的牺牲而降临吗?”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系统截取的画面:狂刀燃烧生命撼动雷恩护盾的残破身躯;小饼干带着贫民冲锋时不顾一切的背影;魔法科学大爆炸被扛走前甩出的垃圾桶;折光晨露在人群中拼命维持治疗链的精神波动;九尾在医馆门口绝望的嘶吼;木偶鸭、格琪琪在商会漩涡中坚韧的眼神;甚至连红烧牛肉面和糖醋排骨在城外看着冒险家们用命填坑时龇牙咧嘴的表情……
“如果没有你们自身在绝境中不肯熄灭的、那些微弱却顽强的火苗,那些不顾一切的反抗,那些明知徒劳的冲锋,那些在绝望中咬着牙、用最后力气挣扎着去守护、去尝试、去破坏敌人计划、去争取那一线生机的每一个渺小的‘我’……”
“没有你们这些拼尽全力的‘抵抗’,在更早更早的时候,当雷恩的腐化藤蔓吞噬城镇,当瘟疫无声蔓延,当贵族在背叛中醉生梦死,当无人敢对白塔说不时……”
“这座镇子,早已化为阿斯塔罗斯神国之下,一片只余疯狂与死寂的、再无任何价值可言的废土,连最后被贸易之神当作坏账来‘清理’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真正从深渊爪牙下,拖回红枫镇这一线生机,拯救你们自己的,不是任何高高在上的神明。”
“拯救了这座城镇、拯救了你们的,一直以来,都是你们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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