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树云几乎是屏住呼吸听消息，直到电话挂断，她还有些不敢相信。
她伸手拍拍自己脸颊，理智回神，然后，她迫不及待出门，告诉所有人这个好消息。
片刻功夫，家属工厂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和掌声。
“太好了！”
“我就说，咱们的东西，走到哪里都有人喜欢！”
“这还只是原味的呢，等以后咱们再上别的口味，指定也能卖的好！”
卖得好才好啊，卖得好他们工厂效益好，大家的福利才能更好。
最初的兴奋过后，范树云召开全员大会，开始调整生产任务。
按照上头的意思，现在还只是开始，只是在几个地区进行试点，后面这烤鱿鱼丝只会更好卖，家属工厂这边可以完全放开产量，最大限度供应销售，范树云初步估计，工厂一天生产两千斤的烤鱿鱼丝，舟市榆市再加上商业部那边，完全能够吃得下。
这里面，原味的烤鱿鱼丝肯定只占大头的，那其他的生产线就得有相应的调整。
这些应对措施，范树云之前就已经和田园商量好。
首先，扩大鱿鱼收购合作生产队，现在来看，家属工厂完全可以收购四方岛所有生产队捕捞的鱿鱼，等到后期，如果四方岛生产队不能大幅提升捕捞量，那他们还得朝着外头继续收购。
其次，鱿鱼初加工的工序要适当延长，并全部给出去，工厂的人重点进行后续的技术工作。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扩大产量以后，工厂现有的人还是不够，他们家属工厂，要继续招工。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说出来，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感慨，特别是家属工厂成立之初就在的老员工。
她们是看着家属工厂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从最开始濒临倒闭，到现在大踏步进入商业部，想到这一路的发展，谁能不骄傲呢。
马红实在忍不住，她豪气冲天，“这回，咱们家属工厂，可真的是做大做强了。”
饶是姚柳琴从来不是多话的性子，也是喜气洋洋，“带着全岛发家致富，最开始田技术说这话，我都不敢想，你看现在，实现了。”
在这样一个时代，解决自家温饱都困难的时代，能够带着大家伙吃饱穿暖，绝对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想到周围和他们合作的几个生产队，每次来结账的时候都是一脸的高兴和感激，范树云止不住的自豪，“看着吧，以后大家伙日子指定是越来越好的。”
四方岛上，知道家属工厂的烤鱿鱼丝已经开始朝着全国卖，还没给工厂供货的生产队知道，机会来了，而已经给家属工厂供货的生产队们，也有自己的计划。
临海大队当机立断，他们要买新的渔船。
这次大队干部换届，临海大队里，临成亮代替父亲，成为新的支书，这是大队全体群众一致同意的，从最开始找家属工厂合作，到拿到鱿鱼供货和鱿鱼初加工的资格，所有人都明白，临成亮是能够带着大家伙过好日子的人，这书记他该当。
而买新的渔船，也得到全员所有人的赞同票。
明眼人都能看到，家属工厂指定是能越做越大，以后不会出现鱿鱼捕上来卖不出去的情况，只会是不够用的，哪个大队的捕捞量越高，相应的赚钱就越多。
想到这个的人不少，可有魄力组织队里买一艘新船的，没几个。
临海大队之外，红帆大队也是一个。
而红帆大队购买新渔船的计划，是周迎春提出来的。
自从四方小学的图书室成立，周迎春就有了最喜欢的地方，她每天早早到学校去图书室看书，放学以后还要继续看，能借回家的书，她还会带回家看。
在这些书里，她看到很多以前看不到想不到的东西，同样的，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眼光和能力飞速发展。
家属工厂新消息传来的第一时间，周迎春就给家里开了个会。
“爸，哥，你们得动员全队的人，咱们捕捞量更大的渔船。”
从年初开始，红帆大队以全新的面貌，开始给家属工厂供货，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赶上去年大半年的收入，如今队里人人喜气洋洋，很是满足。
周实从来都是稳扎稳打的踏实人，他是没想过买渔船的，“闺女，那新渔船可不便宜，咱们才给工厂供货这几个月，手里没存下几个钱，我估摸着大伙不乐意。”
周迎春不是不知道这个情况，“所以才让爸你们动员，咱们要集资，最迟今年，要买来新渔船。”
她说着自己的分析，“爸，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咱们跟着家属工厂，以后不愁吃喝，不愁赚钱，现在所有大队看着是差不多的，可以后谁也说不准。”
“如果家属工厂再扩建一次，咱们四方岛的所有生产队的鱿鱼捕捞量，肯定不够家属工厂的消耗，那接下来，工厂就一定会朝外收购，爸你想，工厂以后越来越忙，它不可能每天和十几二十家生产队对接，五百斤八百斤，一点点的过秤算账吧。”
“最大的可能，他会找个中间人，通过让利一部分来实现代理收购，一旦出现生产队代收购，那剩下的生产队得服从代理人的安排，不能直接和工厂对接，到时候价格行情都不如现在那么清楚明白，那就受制于人。”
周迎春看想周实，“爸，咱们要争取当这个代理人。”
乖乖，周迎仓只觉着他都不认识自己妹子了，“迎春，你是说，咱们帮着收购鱿鱼，当供货的带头人？”
“对，要想在那么多生产队里获得这个机会，首先我们要成为最大的供货队，因为只有最顶尖生产队的才能站到工厂面前。”
“爸，买新的渔船吧，动员所有群众。”
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个大胆而超前的决定，最初来源于一个五年级的小姑娘，而也是从这个决定开始，红帆大队后来居上，一路向上，成为能够直接与家属工厂对话的领头大队之一。
不说以后，只看现在，如今，全岛生产队都开始给家属工厂供货，岛上真正实现了自产自销，再也不用运到舟市码头，陪着笑脸，点头哈腰，让别人挑挑拣拣，挣那几个辛苦钱。
四方岛生产队人人欢喜，而以前依靠码头压榨各个生产队赚利润的东来厂，自然是欢喜不起来的。
打从四方岛过来的生产队开始减少，钱良才心里就有些慌，后来，他眼睁睁看着家属工厂一步步做大，而码头上四方岛生产队，一家家减少到零。
那种感觉其实是令人恐惧的，明明两个工厂没有多少交集，如果他们东来厂不生产烤鱿鱼丝，那可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钱良才依旧有种一点点被瓦解瓜分的感觉。
码头上再也没有四
方岛生产队的那天，钱良才叫来付德平，心里那句话脱口而出，“家属工厂会超过我们东来厂吧。”
要说整个工厂最能和钱良才感同身受的，非付德平莫属，从最开始没把人家看在眼里，到后来自己生产的烤鱿鱼丝卖不出去，他眼睁睁看着家属工厂海量的烤鱿鱼丝卖出去，卖到舟市，卖到榆市，卖到全国。
付德平心里知道，他们东来厂的东西，一样是按照计划朝着全国卖，可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他们厂是国字开头，从最开始就注定，他们生产的东西要朝着全国卖。
可家属工厂呢，它不是，它最开始，就是个小作坊，就像大树旁边不起眼的小草，它就在大家眼皮子底下，一步一个脚印，长成能够和他们东来厂齐平对视的大工厂。
家属工厂会超过东来厂吗，付德平心里有答案，可他不敢说，他用工厂最后的倚仗来安慰自己和钱良才，“厂长，它超不超的，就是说破大天，那也是个集体工厂，可咱们呢，那是国字开头，国营工厂，只看这点，谁也越不过咱们去！”
钱良才听得点头，“对，对，咱们是国营工厂，还是老马说的对，咱们还是安安稳稳，按照国家计划搞生产吧，安安稳稳的，比啥都强。”
如今，他已经开始理解当初马求稳说的那些话，服从计划，搞好生产是最重要的。
说到马求稳，付德平又想起来，“厂长，马主任前几天不是给你来了信，你看了吗。”
钱良才摆手，“别提了，他啊，现在走上咱们的老路，说也开始带着他那边的工厂搞什么自主研究，也是仿着家属工厂，做什么碳烤刀鱼，你知道他来信说什么，说既然有了初步成果，让咱们继续搞那烤鱿鱼丝，还说以后指定有市场，你说他这脑子，也不知道咋想的。”
付德平心有戚戚，“继续搞那就是继续赔钱，厂长，咱可别听他的。”
钱良才狠狠点头，“让他搞去吧，还有市场？市场在国家手里呢，还能给咱们啊，以后，咱们也别折腾，就安稳搞鱼虾干的生产。”
如果田园能听到这番话，指定是能一针见血指出来，东来厂真正有眼光的人，是曾经的生产主任马求稳。
而在接下来的改革大浪潮中，能够屹立不倒的国营企业，靠的也是这样一群有眼光有魄力的人。
对东来厂，如今家属工厂已经无人理会。
因为接下来的时局变动，让人目不暇接。
一九七六年秋，十年内乱结束，在普天同庆中，第二年，一个新的消息更是让所有人振奋起来。
高考恢复了。
第72章 约定
高考恢复消息真正从报纸上传来的时候，是新一年的金秋十月，此时，陈向兵和田向军兄弟两个刚刚升入三年级。
其实在去年，十年内乱刚刚结束时，很多人已经看到这一天的到来，去年下半年，田园收到很多人的信，都和她说过这件事。
这里面有贺老，有记者方东晓，也有柯鸣。
大家的意思很明确，国家要拨乱反正，结束内乱是第一步，下一步，教育先行，不管是一年还是三年，高考肯定是要恢复的。
田园当然知道高考会恢复，而且就是第二年的秋天。
从那时候开始，田园给龙梅几个透露过消息。
龙梅崔红燕和吴自强三个，如今已经是家属工厂的骨干力量，深入参与工厂的管理，在田园的带领下，在学习上从没有放松过。
几年的工厂经历，他们三个也不再是曾经毫无政治敏锐度的下乡青年，内乱结束的时候，他们也察觉到，高考早晚会来。
当田园让他们开始收心对高中课程进行复习的时候，几人应得毫不犹豫，主要是无数次的经验告诉他们，听田技术的话，准没错。
在他们的预期里，高考应该在两年内到来，可没想到，隔年秋天，高考来了。
那天傍晚，收到报纸的第一时间，李守勤从家属院新安装的大喇叭里喊所有人到小操场集合，宣布了这件事。
“同志们，最新一期的报纸刚刚已经送来，国家正式下通知，高考，恢复了！”
吴自强振臂一呼，“好！”
接着，是所有人的欢呼与呐喊。
高考恢复，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整个国家重新走上正轨，祖国重新开始培养人才，再也不是之前一塌糊涂的模样。
“这回可是太好了！”
“就是，自强，龙梅，红燕，你们三个今年指定能考上吧。”
“肯定能啊，我可是知道，小田打从去年就让他们开始学习呢。”
“没想到啊，高考来的这么快。”
李守勤把那份报纸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眼眶微红。
她至今还记得，儿子当初知道不能高考后的表情，那张带着稚嫩的小脸上，满是不解。
‘妈，怎么就没高考了呢，那等我高三毕以后，该干点啥呢’。
在他们家的计划里，儿子学习那么好，指定是能考上大学，当一名光荣的大学生，以后为国争光，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那个样子。
后来，孩子们更是高三都没上成，就纷纷回家，不回家干什么呢，那时候的学校太乱了，但凡心里有数的家长都知道，不能让孩子跟着这么闹下去。
从回家待业到下乡，几年的时间，李守勤亲眼看着岁月把当年三个无忧无虑的高中生磋磨成大人模样，如果不是田园带活了家属工厂，把他们三个带回来，她不敢想三个孩子要受什么罪。
如今，一切回到起点，孩子们终于能高考了。
好啊，可真好。
李守勤有自己的感慨，可她不知道，龙梅几个也有自己的担忧。
第二天，三人结伴找田园。
最初的激动过后，他们平复下来，开始想家属工厂的发展。
如今他们对于自己在工厂的定位很是清晰，而要参加高考，如果考上大学，就意味着要脱离工厂去上大学，那对工厂，肯定是有一定的影响。
“田技术，你说我们要不要错开呢，比如我们三个，分三年高考，一年一个。”
田园立即摇头，“不。”
龙梅说出大家的犹豫点，“田技术，现在咱们工厂在发展的关键期，我觉着我们的想法是可以的，那些高中知识，我们已经掌握的很好，可以等一年或者两年。”
田园摆手，让他们三个坐下来，她从来没想过，这三个小青年这么有想法，人家恨不能立即就考上大学，这三个呢，还想着朝后排。
她解释，“你们是能等，可国家不能等。”
“内乱结束不到一年，国家可以说是百废待兴，医疗、文艺、经济、人口，这些都是问题，可国家把那些都朝后放，把恢复教育放在第一位，这说明什么，说明国家急需
人才，而高考恢复第一年，考上大学的人，毫无疑问，以后是整个社会的中流砥柱，是祖国建设的中坚力量。”
“我知道你们舍不得家属工厂，可如今你们有能力，能够在高考中脱颖而出，去实现学生时代的梦想，难道还要拖延吗。”
“国家的发展需要你们，社会各界都在呼唤新一代的领头人，你们就是国家的希望和未来，难道还要等吗。”
这样一番话说出来，龙梅几个只觉心里说不出的自豪感和使命感，是啊，祖国的发展需要他们。
“好”，龙梅几个对视一眼，再不迟疑，“田技术，我们听你的，去参加高考！”
田园一笑，“这才对嘛，上大学多好啊，最激扬的大学生活，多少人盼着这一幕呢，我都想去感受一把，你们还在这犹犹豫豫。”
她这话一说，龙梅立即接话，“田技术，你没想过参加高考吗？”
崔红燕立即应声，“对啊，田技术，我觉得你要是参加高考，指定能考上，你比我们会的还多。”
这半年多的时间，他们复习的过程中有一些不会的题目，每每田园都能精准解答，三人毫不怀疑，如果田园参加高考，一定能考上。
田园点头，“想过啊，我会参加高考的。”
吴自强眼睛一亮，“那你这次和我们一起？”
田园摆手，“想什么呢，你们今年必须参加，我就随便啦。”
高考肯定要参加的，可不是现在，她知道，高考刚恢复的前几年全都是全日制学生，没有在职大学生，没有函授模式，她如果今年参加高考，考是能考上，可考上之后，就得去住校上学，这让她有些接受不来。
所以最好的安排，就是几年之后，等可以在职入学再参加高考。
她摆摆手，“你们就别管我啦，今年是你们大放异彩的时候，你们就安安心心的好好考试，不用担心咱们工厂。”
田园把几人的后顾之忧解决，“工厂三期建设刚刚结束，后面招工已经开始，你们上大学之前，应该陆续就能走上正轨，家属工厂的管理模式已经成熟，后面不需要费多少事，有家属院这些老员工在，你们放心就是。”
“去吧，去高考，去上大学，去感受富有激情的大学生活，再说，你们一起下乡的那些知青，今年肯定也有很多人参加高考吧，说不定，你们能够在大学里重逢呢。”
几句话功夫，算是给龙梅几个吃下定心丸，至此，他们开始安心复习，全力备考。
家里，陈向兵也问田园这个问题，虽然他从没见过自家老妈在家里学习，可莫名地，他总觉得，如果妈妈去高考，也一定能考上大学。
得知田园这两年并不打算高考，陈向兵一合手掌，突然有了主意。
“妈，我看你就先等等，等着到时候和我还有我哥一起高考呗。”
这话一出来，他立即开始畅想，“妈，到时候你就和我们一起高考，咱们就当那个啥，状元榜眼和探花！听听，多霸气。”
陈向新如今已经是五六岁的小丫头，她长得和陈海明愈发像，不过性格却是随田园，爱说爱笑，听着二哥这么说，她连连拍手，“二哥，那谁当状元，谁当探花啊。”
陈向兵一拍胸脯，“到时候我和大哥包揽状元和榜眼，妈你就当个探花，探花探花，多符合你的美貌啊。”
他一边说，还一边朝着田园抛个媚眼。
田园啧一声，“谁当状元，这事儿还真不一定。”
陈向兵哎一声，他还真不服，“妈，你就算再厉害，那也不能当状元吧，我觉得状元得是我哥的。”
田园给他普及，“这考大学，分文理，你哥呢，板上钉钉的理科状元，我估摸着你应该是学文科的，可这考文科，你可不一定比得上我。”
陈向兵可不信，“不可能，妈，我咋可能考不过你啊。”
田园好整以暇，“谁知道呢，反正我应该比你们先高考，你们还得等八九年呢，咱们不是一级的，不好比。”
“不不不”，陈向兵完全被田园整出了胜负欲，他一琢磨，“妈，你得等我们，等我们一起高考，我们也很快的，很快。”
他说出最近老师找他们谈话的内容，“乔老师前几天还说让我们跳级呢，我决定，我和我哥跳级，这样很快我们就能高考，妈你等我们，咱得比一场。”
他转头看田向军，“哥，咱跳级吧，跳一级，不两级，明年也别上什么四年级，咱直接上初中去。”
田向军正在书桌上写字，听着陈向兵的话，嗯一声，“你不是不乐意。”
“我现在乐意啦。”
田园这才知道，前几天乔校长就找家里俩娃说过跳级的事情，可那时候陈向兵这小子是拒绝的，理由就是他得好好享受小学时光，说白了就是没玩够，要不是今天被激起胜负欲，他还不说呢。
不过跳级不跳级的，田园也并没有很乐意，她看陈向兵，“真要跳级啊，妈妈也觉得，你们继续在小学玩玩挺好的。”
虽说家里俩娃小学的知识水平已经满格，身高也远超同龄人，可到底还小呢，多玩几年也没什么。
没想到陈向兵如今很乐意，“跳，妈你不知道，其实小学已经没啥好玩的啦，我哥指定早就觉着无聊，迎春姐给我说，舟市那个初中学校现在弄得可好，有新建的体育场和篮球场呢，还挨着新华书店，想看什么书都可方便，我听着都动心。”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理由，他嘿嘿笑两声，“妈，之前我不想去是因为上初中就得住校，可现在不是每天有专门接送学生的船了嘛，迎春姐就每天回来，就算去舟市上学，我们也能每天回来，就是多花点功夫的事，我觉着挺好，妈，我们还是跳级吧。”
田园从来都是尊重孩子们意见的，她马上理顺里面的因果关系，“你们跳级，妈妈等你们，一起高考？”
陈向兵笑眯眯点头，“对，妈，到时候呢，咱们就来个高考大比拼，就看看咱们三个人，谁考的最好，咋样？”
田园还能说什么呢，她欣然同意，“成交。”
原本她想着，这高考大比拼的约定，能给陈向兵这家伙上上弦，让他好好学习，可没想到，这四年级还没上完呢，这小子又有了新目标。
那时候，家属院刚刚欢送走三个新鲜出炉的大学生，孩子们都一股劲的学习，想着以后也考大学，光荣。
偏陈向兵依旧在优哉游哉走自己的步调。
这天放学回来，他拉着田园说自己的新发现。
“妈，你看着没，没人查投机倒把了，现在街上好多挑着担子卖货的呢，我听说舟市都有个体户商铺了。”
田园嗯一声，“国家允许个体经营了。”
比她所在的历史中早一年。
田园正想着这书里的架空年代文果然和历史还是有出入的，就听着自家二崽子语出惊人。
“妈，我要开个商铺。”
第73章 肉夹馍
田园自认还真从没有给孩子们传输过什么商业概念，她没想到，陈向兵这家伙还能无师自通。
她看着一本正经的小崽，开始提问，“开商铺，你有什么项目啊，那可不是简单说两句就行的。”
陈向兵嘿嘿笑，拉着田园坐下，顺手给她捶肩，“妈，我既然说，当然都想得差不多了，不过呢还需要你的一点帮助，妈，你可是我亲妈，不可能不帮我吧。”
这个田园可不认，“谁是你亲妈啦，那时候你满家属院的大喊，后妈打人后妈打人的，谁都知道，我可是后妈。”
陈向兵手上立即更加殷勤一些，“那时候不是小嘛，屁也不懂，现在在我心里，你就是我亲妈，比亲妈还亲！”
谁不爱听甜言蜜语呢，田园被崽子哄得有些忍不住笑，偏还得端着些，“行，亲妈亲妈，你就是我亲儿子，来吧，说说你有啥创业好项目。”
话题又说回商铺，陈向兵立即来了精神，“妈，咱家就有那现成的，肉夹馍啊。”
陈向兵本身就是爱吃肉的，自从田园做出肉夹馍以后，他就对这东西情有独钟，隔三差五就得吃上一回，而且这东西可不光他喜欢吃，家里人人喜欢，更不用说在老家，陈采风一家已经靠着它发家致富。
“妈，之前我姑来信，说那肉夹馍每次可都比酱海鲜卖的还好，镇上只要吃过的，没有不想这一口的，多受欢迎啊。”
陈向兵不光打算了自己的，还替姑姑一家打算，“既然能有个体户，咱得赶紧给姑姑写信，让她也赶紧弄个商铺，大大方方卖起来，等后面做大，还能整个酱海鲜腌制厂、开个肉夹馍分店啥的，朝着那些个国营饭店，供销社什么的卖，那不分分钟做大做强啊。”
田园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可心里其实止不住的点头，虽然小家伙就这么随口一说，可听得出来，他对一个企业的发展，已经有初步的计划，发展目标和对象都很清晰。
她轻咳一行，“还用等着你提醒，我一早就给你姑去信了，这会子，我估计她商铺开起来了。”
陈向兵听得眼睛一亮，“妈，英雄所见略同啊。”
田园轻笑起来，“行啦，说你自己的。”
陈向兵立马端正些态度，“妈，你看我姑那边肉夹馍
这么受欢迎，在咱们这边，那更不用说吧，如今咱们四方岛可是舟市有名的富裕岛，你看为啥舟市好多担货郎愿意坐着船来咱们这里吆喝着卖东西，还不是因为咱们岛上人手里都有几个闲钱。”
“所以呢？”田园问。
“所以这肉夹馍店只要开起来，指定是好卖的，而且地点我都选好啦，就在供销社旁边，位置好，人流量也大，趁着现在还没人有开商铺这个想法，咱们赶紧拿下。”
他一挥拳，做个手拿把攥的姿势，继续说，“还有，妈，这肉夹馍啊，你就只出个配方，别的啥都不用你干，我就和姑姑一样，给你分红，你就等着数钱就行。”
田园挑眉，“你单打独斗？”
陈向兵捏着小胖手打个响指，“哪儿啊，我有合作伙伴。”
“谁？”
“迎春姐啊。”
陈向兵兴致勃勃和田园分享自己的计划，“妈，迎春姐说她嫂子可是做饭的一把好手，不管做啥都好吃得很，而且人家也喜欢做饭，现在迎春姐家不是管着鱿鱼代收购的事情，她嫂子基本就闲下来，就念叨着要是有个能做饭的活计干就好了。”
“我一想，这不正好嘛，我出技术场地，让迎春姐的嫂子给帮忙做肉夹馍，双赢局面。”
田园实在没想到，这小子还真不是说说而已，那一句话的背后，他几乎已经做好所有的计划。
场地、客源、合作商，最基本的几个要素都有了。
“资金呢？”田园问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陈向兵一拍胸脯，“妈，就用我这些年的压岁钱和零花钱就好。”
“够吗？”
陈向兵又开始嘿嘿笑，“我自己的还差点，所以我拉了点赞助。”
“不会是你哥和你妹吧？”田园笑。
“要不还得是我妈呢”，陈向兵竖个大拇指，“就是了解我。”
他一挺身板，“我哥和妹妹都支持我，妈你放心，回头我就让他们的资金翻番，嘿嘿，妈你和我爸要是有投资意向，随时欢迎，随时欢迎。”
此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如今家属院通了电，一家五口坐在堂屋里，陈海明和田向军一人一本书，看得惬意，妹妹拿着铅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自得其乐，不过三人虽然都在干自己的事情，可田园和陈向兵的话也都听在心里。
陈海明听着陈向兵最后那句话，抬头看他一眼，“不许骗妹妹的钱。”
陈向兵不服气，“那咋是骗啦，是我的能力得到妹妹的认可，妹妹你说是不是？”
陈向新停下画画的手，看向陈海明，“爸爸，你不知道二哥多能说，反正我听着就觉着，我这些钱投进去，以后就能收回来一屋子的钱，发大财啦。”
陈海明眼底闪过笑意，“你要是不乐意，不给你二哥。”
没想到小家伙也有自己的判断，她摇摇头，“爸爸，我还是给吧，就算不信二哥，我还信大哥呢，他的钱也都投进去啦，跟着大哥走，准没错。”
田园还真有些诧异，她看田向军，“你钱都投进去，不买书了？”
如今四方岛到舟市码头来往客船方便，一家人经常去舟市，只要去，田向军总是喜欢去书店看书买书，他那些零花钱，尽数都花在这买书上面，田园没想到他愿意把钱拿出来。
田向军还没说话，陈向兵就站起来解释，“我哥还用买啥书啊，他的书以后都是我包圆儿啦，爸妈，以后我哥不管要看啥书，只要能买来的，我都给买！”
田向军从书本里抬头，老神在在，“情况就是这样，我很难不动心。”
田园和陈海明对视一眼，止不住笑起来，好吧，目前为止，还从没有陈向兵小朋友说不动的人，自然，田园也是败下阵来的，她没什么好拒绝的，直接点头。
她一同意，陈海明自然不会投什么反对票。
如果是以前，陈海明可能会觉得老二不和哥哥一样把心思用在学习上，是不干正经事，是不务正业，可如今他已经能看明白，两个孩子已经选好自己以后要走的路。
那年晚上，田园给孩子们讲完航母的故事，孩子们对于造不成航母很伤心，当时田园和孩子们的对话他依旧记得。
‘妈，为啥咱们造不成航母。’
‘简单来说呢，两个原因，第一个，我们国家钱还不够多，第二个，我们的技术还不够好。’
‘那就多挣钱。’
‘那就好好练技术。’
哥哥和弟弟，不同的回答，相同的目的，而此时此刻，看着书不离手的哥哥，看着想要开商铺挣钱的弟弟，他心里止不住有些感慨。
原来孩子们很小的时候立下的志向，是可以一步步实现的。
那未来，孩子们又会给他多少惊喜呢。
他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不提以后，只说现在，田园点头同意以后，陈向兵的商业天赋开始崭露头角，而他高效的执行能力，让田园都为之侧目。
田园没有任何出面，仅仅两天，陈向兵就完成了房屋租赁、设备购置、人员合作事项，就等着田园出面代替他签订合同。
紧接着，一周之后，千里香肉夹馍小店，开业了。
开业第一天，下午一放学，几乎半个四方小学的孩子们都聚在小店门口。
周迎春的嫂子夏满这是第一天开始卖肉夹馍，用那包配料熬出卤肉以后，她心里就止不住惊讶，原本，妹妹给她介绍这个活计，她心里其实有些没底，更不用说这几天和她对接的都是陈向兵，要不是因着她知道陈向兵这小子后面是家属工厂的田技术，这事儿她指定是觉着不靠谱的。
可自打这第一锅的卤肉熬出来，她心里突然就稳了，就这个香味，谁不迷糊啊，等来了个客人，这肉一剁，朝着那热乎乎的面饼馍里一夹，这大冷天的咬一口，那还了得啊，就算开头买的人少，后面只要尝过这味道，就和那烤鱿鱼丝一样，指定是跑不了。
可她没想到，就是烙几个饼的功夫，窗口就呼啦啦站起了大长队，打眼一看，都是放学的孩子们。
她伸头一看，陈向兵站在队伍外头吆喝呢，“排队排队，都排好队啊。”
孩子们听着他的指挥，老老实实排队，可嘴里都没闲着。
“向兵，这肉夹馍，真和你说的那么好吃啊。”
“我闻着挺香的。”
“感觉应该不赖。”
陈向兵小手一挥，“那还用说，之前我朝着学校里带过，你们有尝过的吧，好吃的不得了，那还是我妈早晨给做出来的呢，现在可是新鲜出炉的，那面饼热乎乎，外面酥里面软，夹着那油汪汪的碎卤肉，咬一口恨不能把舌头吞下去。”
他一边说一边啧一声，“那滋味，绝了。”
他背着手从队伍头走到队伍尾，“今天可是我们这肉夹馍店第一天开业，你们可是占了大便宜，原价两毛一个，现在呢，一毛五就能买一个，三毛钱买俩，我可给你们说，这活动只有两天，从第三天开始，我这肉夹馍就恢复原价。”
有人嘿嘿笑，“向兵，我就只
今天和明天买，以后就不买了。”
陈向兵露出个志得意满的笑，“就怕以后你忍不住。”
他见着队伍排好，又摆摆手，“你们好好排队，我进去给夏满姐帮忙去。”
屋里，夏满已经开始剁肉，见着陈向兵进来，她忙忙问，“向兵，咋来这么多娃啊，都是你喊来的？”
陈向兵露出个不算啥的表情，“我就在学校吆喝了一嗓子，就来这么多人，要不是我拦着，还得更多人呢，这头两天就算咱们有优惠，大家也不一定愿意尝，让我同学来给热个场。”
乖乖，夏满心想，这在学校里就是个孩子王啊，喊一嗓子就能把所有人都招来，不过这样才好啊，人多，他们肉夹馍才能卖的好。
随着第一个肉夹馍用纸包好递出去，从下午放学到太阳落山，所有的肉夹馍售卖一空，就这样，后头还有不少人排队。
不得不说，陈向兵还是低估了大家对肉夹馍的喜爱程度，都没用过夜，千里香肉夹馍在四方岛，一夜爆火。
第74章 共同的目标
凭着千里香肉夹馍，陈向兵的名字，这次直接走出家属院，走出四方小学，被四方岛上所有人所熟知。
谁不惊讶啊，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人家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不仅敢想还敢干，直接开个店铺，自己就当上老板了。
陈向兵一下成了个小名人，走在四方镇的路上，不少人都朝着他打招呼。
“哎呦，小陈老板，出来啦。”
“你那肉夹馍好吃，贼好吃，我家隔三差五就得去买几个，吃着过瘾。”
陈向兵每每做个不算啥的表情。
“老板不敢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等我挣大钱以后再喊不迟。”
“嘿嘿，我那肉夹馍是不赖吧，回头我就在舟市开个分店，把它卖到舟市去。”
如果是以前，肉夹馍店这么火爆，陈向兵少不得要得意一阵的，可如今他跟着田园开始学习系统的经济学和商业管理思想，已经明白，这点小小的店铺，实在是很不值得一提。
田园上辈子算是有商业天赋的，年纪轻轻自己就成立公司，能够在激烈的商战中拥有一席之地，不可能说是没手段，原本她想着，这些东西等以后看哪个孩子想要进军商界就拿出来，没想到陈向兵这小崽子已经开始崭露头角，那她也不再迟疑，开始系统给小家伙讲商业相关知识。
最开始，陈向兵其实是有些不以为然的，他觉着自己有眼光有手段，是四方岛第一个开商铺的人，已经是很厉害的啦，可他越听田园给他讲经济学，越觉着自己还差得远。
田园先讲商人，商人是什么，最简单来说，就是赚钱的人，可这太片面太狭隘。
“商人自古有之，是指在贩卖商品中获得利润的人，向兵，首先我们应该明确一件事情，无商不富，一个国家要发展，商人绝对不可或缺，就像在海防体系中，航母承担着重要角色一样，在经济体系中，商人扮演着促进商品流通、促进买卖、推动经济发展的重要角色，他们拥有敏锐的洞察力、高超的商业头脑，能够在细微之中捕捉商机，达到盈利目的。”
田园看向陈向兵的眼睛，声音肯定，“所以商人绝对是一群智力超绝，值得敬佩的人。”
这个基调一定，让陈向兵露出个大大的笑来，“妈，我就知道你肯定支持我，迎春姐说舟市好多人说干个体丢人呢，他们才是一点头脑都没有。”
田园笑起来，“历史会告诉那些人，他们的想法是错的，咱们做自己就好，说完商人，咱们再说说，你想做个什么样的商人。”
陈向兵对这个很有话说，“妈，我指定要做一个好商人，不坑人不骗人。”
田园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圆脑袋，“说得好，其实商人在很多人眼里，是见利忘义、唯利是图的，做一个商人，特别是你越走越高的时候，你可能会获得赞誉，也可能会承担骂名，不管是什么，你要永远记住，记住你的本心，商业圈是个大染缸，妈妈希望，你永远有自己的底色，不被任何颜色涂染。”
陈向兵重重带头，“妈，你放心啦，就算以后我长大，也会记着我想干什么，我记着呢。”
田园对此其实并不是很担心，因为她知道，面前的小家伙看似嬉皮笑脸的表象下面，是不为任何东西所动摇的坚决。
她深吸一口气，“好，那接下来，妈妈就先和你初步制定一个五年计划。”
和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谈商业计划，如果让上辈子的田园听到这句话，她会嗤之以鼻，可现在，此刻，她在做这件事，因为她知道，她的孩子们有梦想。
“妈妈知道，你和哥哥有约定，你们要一起，造一艘真正的航母，可是你要知道，这条路是非常艰难的，你哥哥难，你也难，首先一艘航母的建造，需要无数的攻关克难，今天我们不说技术，只说资金。”
“它所需要的资金，是你现在无法想象的数量，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积累第一桶金，然后，让钱生钱，挣小钱可以靠力气，可挣大钱，绝对靠脑子，我们要让钱像滚雪球一样，能够鲸吞一样进来，积累无数的财富，只有这样，才能在需要你和哥哥合力的时候，发挥出完美一击。”
屋门外，原本要牵着妹妹进屋的田向军站定，默默听着田园的话，并没有进去打扰，而是带着妹妹走向自己的房间。
一进屋，兄妹俩不约而同走向那个摆放模型的木桌。
陈向新伸手摸摸哥哥做的那个巴掌大的航母小模型，半晌，抬头看田向军，“大哥，我觉着，你们一定能造出一艘真正的航母来。”
“嗯。”田向军点头。
这一刻，田向军只觉着周身都是温暖和安全感，让他心里说不出的悸动，其实在这个家里，他时时都有这种感觉，可此刻尤为明显，明显到让他感觉到强烈的反差错觉，就好像，就好像冥冥之中，他应该是冰冷孤独的，是无人理解的，是孤军奋战的。
怎么可能呢，他伸手摩挲一下那个小小的模型，怎么可能呢，他有一个幸福的家，有理解他的爸爸妈妈，有和他并肩作战的弟弟，有可爱的妹妹，他永远都有后盾，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他低头看妹妹，“向新，我要更努力些才行。”
陈向新抿唇露出个笑来，牵住哥哥的手，“哥哥，我也要更努力些才行，我们一家人，一起。”
“一起。”
三年级结束，田向军和陈向兵小哥俩真的跳级了，他们成了一名初中生，从初一到初二，不同于弟弟每天的忙忙碌碌，田向军每天安安静静，他只做两件事，看书和组装。
改开带来的巨变，正在一点点体现出来，陈向兵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很多的零件，二极管、附铜电路板，锻造元件、小型发动机、显像管、各种小型焊接打磨的电路设备，只要他觉着有用的，都留给他哥。
也正因为如此，田园家拥有了岛上第一台电视机，是田向军自己组装出来的，自制印刷电路板，自己连接各路元件，组装显像管，到自己焊接电视机壳，这台纯手工制作的电视机，算是让所有人认识到田向军的天才之处。
而在声声赞誉中，田向军一如往昔，只是寄出去的信件，越来越多。
而正是这些信件，为他赢得人生中第一个宝贵的机会。
初二下学期的开端，对小哥俩来说平平无奇，可对远千里之外航母研究所的贺清荣来说，是个巨大的惊喜。
因为我国和M国建交，在这一年，对方邀请我方开展军事合作交流，而在对方的安排中，参观航空母舰，俨然在列。
贺清荣看着那份计划表，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多少年了，他只见过航母的照片，关于航母内部的配置，也只是从相关人员传递回来的只言片语里了解，能够真正到航母里进行参观，这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惊喜。
尽管知道就算允许参观，也不能随心所欲，可是能看一眼，也值得。
当即，贺清荣组织人员开会，重点讨论如何在有限的时间里，获得关于航母的最多信息。
“贺老，难啊，邀请我们进行参观，说是友好交流，其实也是下马威，不能动不能摸这是肯定的，而且我们肯定要按照他们规定的路线行驶，很多东西，想看也看不到。”
“是啊，就算我们多带几个科研人员，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能够获得更多信息，因为大家能看都的都一样，只是细节问题。”
贺清荣如今已经六十多岁，可如果田园能看到他，就会察觉，他比当年到家属院的时候还精神不少，脸
上的暗沉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矍铄精神，散发智慧的眼眸。
四方岛上，没人知道，当年贺老去参观的时候已经患有疾病，尽管有治愈的可能，可他拒绝治疗，他原本是想着，在那座岛上度过余生的。
可也是在那座岛上，他重获信心，重燃希望，出岛以后，因为积极配合治疗，如今他已经完全康复。
听着军委和团队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贺清荣心里也明白，到了人家的地盘，不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这是两个国家的外交，并不能随便来。
“是啊”，他沉吟，“西方对我们的技术封锁是全面的，一旦我们有什么追根究底的行为，必然是会被制止甚至拒绝。”
正是这样，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有人随口说个主意。
“要是有个能不引起对方注意，又能有超强记忆力的人就好了。”
“哪有那么简单，你没看着参观事项上写着，一米五以上人员方可入内，不引起对方注意，除非你带个一米五，十来岁的学生，那人家不会放在心上，可要是个孩子，也记不住什么。”
“你别说，带个学生还真能放松对方的警惕心，可你说的也是，这小孩子能看懂什么呢。”
可这样一番话，却是让贺清荣眼前一亮。
他当即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你们看看这个文章。”
很多人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不过既然贺老让大家看，也没人说什么。
在座的都是懂航母的，这一看就看出些门道来。
这是一份手写的论文，论述的就是航母阻拦索的构造，三十多页的文章，通篇字迹清晰，书写工整，更重要的是里面绘制的图表美观且细节丰富，还记录着数据研究，内容详实，一笔一划堪比打印。
有人忍不住问贺清荣，“贺老，这是您新写的论文吗？”
贺清荣摇头，“不是，我就是想让你们评估一下，这篇文章的主人，有没有参观航母的资格。”
“您的意思，这篇文章的主人，不在研究所？这不可能吧。”
研究所内，集齐了全国高端科研人才，如果说能写出这样文章的人，还没进研究所，他不信。
贺清荣轻描淡写，“确实不在啊，他还是个孩子。”
第75章 骄傲
“什么？”
贺清荣见对方不可置信的模样，自豪一笑，“还记得我以前说过，我找着个好苗子吧，就是他。”
“这，这，这实在让人不敢相信，那孩子多大？”
贺清荣一笑，“上初二。”
在场家里有孩子的，粗略一算，“哦，那得十三四岁了吧。”
贺清荣又摇头，“他才十岁。”
怎么说呢，这个年龄实在是让人震撼，一个十岁的孩子上初二，那指定是跳级的，这个很多人都理解，可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写出这样一份能够直接发表在学书报刊上的文章，已经超出大部分人的认知。
有些和贺清荣走得近些的人立马联想起来，“贺老，这几年您一直在搜集各种书籍，每次都朝外邮寄，原来，都是给这个孩子的？”
“对。”
如果是这样，如果那些书籍那孩子都能看懂，那，那也许，这件事是真实存在的。
贺清荣开始端正态度，论证这件事的可能性，“田向军，今年十岁，据他母亲说，这孩子从五岁开始，就展现出极强的学习能力，他对知识的理解能力和速度，是常人无法企及的，育红班半年的时间，他自学完成所有小学和初中知识。”
“我去到育红班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学习高中知识，更重要的，他读过很多书籍，这些书籍的难度是很多大学生也无法理解的。”
“在育红班的时候，他就曾经带领家属院的孩子，完成一艘航母模型的创建，他所绘制的图纸精度，不比资深科研人员差。”
“这些年，很多人都知道，我在搜集书籍，中外都有，这些书籍我都邮递给了这个小家伙，而他的成长也是让人惊喜的，你们看到的这份文章，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之所以推荐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这个小家伙过目不忘。”
这话一出，更是让无数人惊讶，“贺老，您说真的？”
贺清荣笑起来，“这个事是我发现的，和他母亲确认过，向军确确实实过目成诵，他看过的书，只一遍就能完全记住，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在这短短几年的时间，就能架构出庞大的知识体系，不仅如此，他还能融会贯通，学以致用，我想你们能看到这份文章背后代表的东西。”
“所以，这孩子值不值得占用一个参观团的名额？”
至此，所有人都没有再迟疑。
“值得！”
“值啊，这孩子值的。”
所以，在四方岛的田园，突然接到了贺老的电话。
电话是打到家属工厂的，这是田园给出去的联系电话，不仅贺老，方东晓和柯鸣那边，田园都给出过这个联系电话，一旦有什么急事，可以电话联系。
这还是田园第一次收到贺老的电话，她原本还纳闷有什么事，可听完贺老的话，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贺老并没有多说什么，可田园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参观航母的名额必然是有限的，带个孩子，必然就要刷掉一个人员，这个可能是科研人员，也可能是军事人员，不管是什么人，肯定是有资历的，让向军去代替对方，这对贺老他们来说，不是一个随便的决定。
田园深吸一口气，压住内心的激动，“贺老，向军一定会不负您所望的。”
贺清荣笑呵呵的，“田园同志，我要感谢你啊，感谢你为祖国培养出这样优秀的孩子，向军就是为航母而生的，我也相信，这一次的参观，他能够有所收获。”
挂断电话，田园从办公室走出来，迎着夕阳朝家里走，此时正值春天，万物生发，带着勃勃生机，田园远望天地间的一绿意，心里止不住感慨。
她的崽崽，这本书里的男主，一个终身为航母事业奋斗的人，从这个电话开始，正式走上这条道路了，
不，也许更早。
“妈，你站那儿看啥呢，我和大哥放学回来啦。”
“妈，我和弟弟回来了。”
田园看着两个已经是小小少年的孩子，忍不住会心一笑，这次，他会幸福的吧，他再不是没有妈妈疼的孩子，再不是一辈子无条件让着弟弟的哥哥，再不是内心荒凉的独行者。
这次，他会更有勇气一往无前，因为他的后盾，永远坚实而有力。
“宝宝们，妈妈收到个好消息。”
三个人一起朝着家里走，这几年，小哥俩营养充足又均衡，个子比同龄人高很多，如果不说年龄，站在那些初中生中间，毫无违和感，开始抽条以后，陈向兵瘦下来不少，兄弟两个如出一辙的身高，带着少年的锐意，因着穿一样的衣服，看起来很像双胞胎。
陈向兵照例是要先说话的，他嘴里嫌弃，
脸上却带着笑，“妈，我和我哥都十岁了，不是三四岁，你还宝宝宝宝的，喊得人怪不好意思。”
小哥俩如今都已经一米五还多些，比田园矮不了多少，田园伸手，一边揽一个，“有什么不好意思，你们就算是长大成人，那也是妈妈的宝宝，永远是妈妈的宝宝。”
她这样一说，陈向兵扬起脸蛋笑得花一样，田向军也抿唇笑起来。
陈向兵嘿嘿笑，把话题拉回去，“妈，你刚刚说好消息，什么好消息啊。”
说到这个，田园拉着他们进屋，让做饭的陈海明和帮忙的妹妹也进来，一家人坐下。
田园扫视一圈，声音郑重，“贺爷爷打来电话，我们国家受M国的邀请，进行军事交流，这里面有个流程，参观航母，参观团的名额，贺爷爷给向军争取到一个。”
她话音刚落，陈向兵猛地站起来，“妈，真的吗，真的吗？！”
真正把这个消息说出来，田园心情再次激动起来，她认真点头，“嗯！”
陈向兵转头看田向军，“哥！”
“哈哈哈”，他止不住笑，一个熊扑抱住田向军，“哥，你能去参观航母了，真正的航母！”
田向军接住弟弟的熊抱，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来，他看向田园，忍不住再次确认，“妈，真的吗？”
田园跟着笑，“贺爷爷刚打来的电话，还能骗你不成，过几天军委的人就来接你，高兴吗？”
田向军重重点头，“嗯！”
陈向兵比他这个当哥的还激动，他忍不住挥拳，“太好啦太好啦，哥，你可真厉害！”
陈向新今年七岁，已经上二年级，她如今已经很明白航母的那些事情，也知道哥哥获得这个机会代表着什么，她忍不住拍手，“大哥厉害，爸妈，一定是大哥写得那些文章让贺爷爷觉着超级棒，大哥超级厉害，写的那些东西，我一点都看不懂。”
陈向兵嘿嘿笑，揽着他哥的肩膀，“向新，你看不懂就对啦，我也看不懂。”
一家人说说笑笑，陈向兵察觉到爸爸一直没出声，抬头看过去，一时哑然，“爸，你咋还红眼眶啦，丢不丢。”
陈海明身材依旧高大劲瘦，带着和年龄不相符的青年感，被儿子察觉到自己的心情，他转头避一下，“臭小子。”
田园知道这个消息对陈海明来说意味这什么，这种亲眼看到自己孩子如此优秀的自豪感，看着孩子在实现自己毕生梦想的道路上前进，那种激动和自豪，无以言表吧，她靠过去，牵着他的手，莞尔一笑，“陈海明，骄傲不？”
陈海明嗯一声，“骄傲。”
他这话音一落，陈向兵立即不乐意，“爸，你可不能偏心，光为着我哥骄傲，不为我骄傲啊，我可是和妈说好了，暑假我们就要去深市考察，我这陈氏商业的大厦，也算是建造的有声有色，到时候你就是我陈大老板的老爹，全国首富的老爹，你骄傲不？”
陈海明实在没忍住翻个白眼，“你要是别吹那么大的牛，我更骄傲些。”
一家人纷纷忍不住笑起来，陈向兵哼一声，“妹妹，你说。”
陈向新在不缺爱的环境里长大，从来都为哥哥们的优秀自豪，听着二哥问，她立马扬起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二哥，爸爸逗你玩呢，指定骄傲啊，等二哥你成了全国首富，我就是首富的妹妹，反正我骄傲，超级骄傲！”
陈向兵朝着陈海明使个眼色，“爸，听着没，跟着妹妹学学。”
这一插科打诨，陈海明那些感慨的情绪飞个没影，剩下的都是高兴，他当即起身，要多做几个菜，一家人好好庆祝一番。
等晚上躺在床上，夜深人静，田园和陈海明都没有睡意。
陈海明揽着田园，看着透过窗户洒进来的月光，喟叹，“当初两个孩子说的话，在一点点实现。”
田园嗯一声，“陈海明，信吗，不用下辈子，不用上百年，在咱们的有生之年，航母一定会造出来的。”
如果是当初，航母计划刚刚宣布失败时，陈海明是不信这句话的，可此刻，他斩钉截铁，“我信。”
而另一边，小哥俩躺在二层床的下铺，也在说着悄悄话，妹妹已经睡着，两人声音压得很轻。
陈向兵声音带着笑意，“哥，高兴不？”
“嗯”，田向军没有一丝睡意，“我没想到，贺爷爷会给我这个机会。”
陈向兵声音笃定，“妈妈说过，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哥你这是厚积薄发，咱们的目标，又进一步。”
田向军嗯一声，与在外人面前的安静相反，小哥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很有话说，就像此刻，他和弟弟分享自己的猜测，“你说，贺爷爷为什么叫我去参观。”
不用说优秀的什么话，他再优秀，也无法和一个资深的科研人员相比，他能获得这个机会，必然是有别的因素。
陈向兵凑近他一些，“哥，你也想到啦，一起说？”
田向军就知道，弟弟和他一样，能猜出来。
“偷师。”
异口同声的话说出口，两人在黑夜里不约而同笑起来。
很久很久以后，很多媒体喜欢把兄弟两个放在一起对比，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里都是顶尖泰斗的人物，他们是兄弟，可他们性格迥异，习性不同。
可田园知道，那些都是表象，在内里，小哥俩是一样的，一样的敏锐和机警，一样的富有智慧，一样的洞察人心。
几天之后，军委来了人，是曾经送贺老来岛的郑起东。
郑起东面上是沉稳的，可内心的感受，不亚于天翻地覆，从接到消息到现在，他内心依旧无法平复，贺老，已经是中将军衔的贺老，亲自打电话来，让他送个人去研究所，要带去M国参与这次的交流。
当时他是震惊的，他没想到，他们舟市还有人能有这个荣幸，成为里面的一员，可接下来的消息，几乎是让他失声的。
这个人不是他想象里的某个军长，也不是什么造船厂的研究员，而是一个孩子。
一个十岁的孩子。
第76章 汇合
“实在是让我不知道怎么说啊，这叫什么，江山代有人才出，龙团长，这是咱们全舟市的骄傲啊。”
这样一件大事，必然是瞒不住的，家属院，龙海朝作为团长，最先知道这件事，之后，李守勤范树云几人也相继知道，虽然大家都不是什么会大肆声张的性子，可这样一件大喜事，谁都忍不住，如今郑东起来岛，几人都聚在龙海潮家里，喜气洋洋。
龙海潮是高兴的，真高兴，如果是其他的荣誉，就算是能够去中央见领导，他都不见得都这份激动，可这回是什么，是去参观航母，航母啊，海军之魂，海军之梦，这对他们家属院，对他们这些海军人来说，是无上的荣誉。
他脸上是笑，脑海中浮现的，是当初在陈海明家里见到那艘航母模型的场景，当时，多少流血不流泪的爷们红了眼睛，当时都那么激动，现在更不用说，这次可是真家伙，真正的航母。
“哈哈哈”，龙海潮和郑起东握手，“骄傲骄傲，老郑，我高兴的很啊。”
郑起东拍拍他的肩膀，一人说笑几句，他再不多说，“来，我见见孩子，提前叮嘱他一些事情。”
而他更是没想到，他要说的东西，田向军这孩子全都明白。
单独的房间里，他听完田向军全部的想法，深吸一口气，“孩子，你懂就好，懂就好啊，这是一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你要好好珍惜，好好利用。”
几个大人坐在院子外聊天，他们当然明白这些郑起东要说什么，可没想到，还没一会功夫，这场谈话就能结束，随之而来的，就是离岛。
只看郑起东的眼神，大家就知道，向军他什么都明白。
一行人步行离开家属院，一路送到码头，临行前，田园伸手抱住儿子，“向军，大
胆往前走，不用怕，妈妈永远看着你呢。”
田向军轻轻嗯一声，“妈，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田园看向他的眼睛，“不要觉得你肩负使命，也不要觉得此去要做多少事，即使这趟行程，你没有任何收获，它也是有意义的，你要记住，历史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失败而改变它的进程，不要给自己压力，懂吗。”
田向军定定看着田园，这个他最敬爱的人，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所有人都在为他骄傲，在叮嘱他要做什么，在盼望他能得到什么，可只有这个人，她说，不要害怕，不要担心，不要有压力，你可以没有收获，你可以失败。
你可以失败，没人会怪你。
也许有人会失望，可面前这个人，他的妈妈，却永远不会，他肯定。
田向军伸手，紧紧回抱她一下，“嗯。”
田园摩挲一下他的头发，“去吧。”
朝夕相处五六年的孩子，如今已经羽翼初成，能够独立飞翔，去看外面的世界，这样的感受，心酸又骄傲。
直到客船变成看不见的一个小点，一行人才朝回走。
李守勤感慨，“谁能想到啊，我到现在还记得，你们娘俩刚上岛的时候，这孩子瘦的得厉害，也不爱说话，这才几年，这就能为国争光了，不敢想，不敢想。”
一行人热热闹闹，原本有些难受的陈向兵过了那个不舍劲，又开始生龙活虎起来，“李大娘，我哥厉害吧，他就是天才一样的人呐。”
家属院里，谁人都喜欢陈向兵，这股子大大方方的豪迈劲儿，谁能不爱呢，李守勤笑得见牙不见眼，“厉害厉害，你们兄妹几个，个个厉害，李大娘瞅着眼红。”
她看向田园，“我是真眼红，这三个娃，你是咋教出来的，个个出息，这向军不说，向兵我听说那肉夹馍开好几家了吧，还弄了个什么收集社，专门收集那些个老物件是吧，现在这肉夹馍，不光自己卖，还朝着那些个国营饭店，私营饭馆什么的供卤肉，这小子的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就这么好使。”
她说完，范树云也有话说，“这向新也能耐着呢，我听说在四方小学，还被老师派去给一年级的孩子们上课，这丫头才二年级吧，就有老师的样了，我看啊，向新以后长大得和小田你一样，当个老师。”
蒋云秀乐呵呵的，“可不是，这三个孩子啊，就是方记者说的那话，少年立志，一看就知道长大后想干什么。”
这一路上，把这三个孩子一通的夸，只把陈向兵和陈向新夸的小胸脯挺得直直的，鼻子差点就朝天看，把田园乐得，“行啦，嫂子们，你们再夸，这俩得飘天上去。”
怎么能不夸啊，原本家属院受育红班的影响，就爱夸奖孩子们的各种优秀表现，如今有了田向军去参观的事情，大家更是说个不停，回到家属院，很多不知道情况的自然要问，这一群人都出去是干啥。
这事没什么瞒着的必要，而且也是为国争光的大好事，李守勤大手一挥，直接告诉大家。
“最近咱们国家，要派代表团去M国参观，当初来咱们家属院的贺老，大家还记得吧，人家是这次代表团的带头人，专门来接着向军去参观，看啥你们知道吧，看真正的航母！”
乖乖。
“我的个娘啊”，家里，马红和付成真说着这个惊天消息，“你是不知道，之前田技术和李嫂子她们还瞒得紧呢，要是我，恨不能去家属院那大喇叭吆喝的人人知道，这多光荣的事儿啊，那可不是一般的光荣，咱们就说，那都光荣到国外去了，娘哎，向军才几岁，十岁的娃，不敢想，这样的事，我想到都不敢想。”
付成真啧啧称奇，“你说陈海明这小子，怎么这么好命，这三个孩子，个顶个的好，你没看着小向新，那小嘴甜的，见着他抱着脖子，一口一个爸爸，他那张万年不笑的脸，愣是给喊得要笑出声来，这俩儿子吧，更是一个比一个出息，你不服都不行。”
马红叹口气笑起来，“谁能想到呢，咱们家属院，不，咱们四方岛，你看看现在这气象，舟市但凡知道的，谁不眼红咱们岛上的人啊，这家属工厂，养活多少人，现在四方岛，这国营饭店招待所是样样俱全，哪有一点五年前那些个穷酸样。”
“这些都是因为谁，毫不客气的说，都是因着田技术吧，我就说，她这人是有大福，你看看，孩子孩子教得好，带着家属院，带着四方岛，发家致富，我也说陈海明是个命好的，要不然，他能娶到田园啊。”
整个家属院，不止马红一个人说这句话，这样一件大喜事，是全家属院为之骄傲的事情，谁家不说几句呢。
谁人都在夸，田园家里，夜深人静，田园却是担心。
“这五六年，除了最开始在柯老师家住过几次，从没有长时间离开家里，这不知道出去以后能不能住得惯。”
陈海明心里也是担着心，他轻拍田园的肩，“放心吧，向军能照顾好自己。”
田园嗯一声，“我知道，以前从来不知道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句话，现在却是懂了，就算知道他能过得好，也止不住的担心。”
陈海明盯着虚空，“也不知道这孩子现在到哪里了。”
没人知道，田向军到了舟市，就坐飞机直奔京市，当天下午，他就与贺老汇合。
这是时隔多年，贺清荣再次见到田向军，每年，田园都会把小哥俩的合照给他，他知道这孩子如今长得好，可并不知道能这么好。
田向军如今是个十岁的孩子，脊背挺直，面容沉静，可这沉静中，又带着少年的锋利感，让人一眼就能知道，这孩子并不简单。
“贺爷爷。”
清润的声音唤醒贺清荣，他看着面前的小小少年，心里是止不住的自豪感，“向军，贺爷爷终于再见到你了。”
田向军抿唇露出个小小的笑来，“贺爷爷，你好像更年轻了。”
一句话就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拉近，贺清荣忍不住笑，“我从来知道你弟是个能说会道的，没想到你这小子也是个嘴巧的，还能看出我年轻来？”
田向军和他一起挨着坐下，他点头，“很明显。”
贺清荣拍拍他还有些单薄的肩膀，“贺爷爷也觉得自己年轻很多啊。”
当年航母计划终止，他觉得此生再也没有二次开启的机会，那时候的他也没想到，如今他能再次干劲满满地投入研究啊，虽然正式的二次航母计划还没有开始，可是他相信，这次的参观结束以后，那天不会太远。
他郑重看向田向军，“向军，来吧，这是咱们祖孙俩的第一次合作，先让爷爷看看你这些年的学习成果，看看你的真实水平。”
这话题一开始聊，就到了后半夜，卫远如今依旧是贺老的勤卫兵，见着时间越来越晚，他再也忍不住敲门。
“贺老，后半夜了，该歇歇，向军赶过来也累了。”
书房里，一老一小从书海里抬头，一模一样的眼里有光，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起来。
“困了吧。”贺清荣眼里都是满意。
田向军是真没觉得困，“不困。”
“不困也去睡，明天继续和爷爷说。”
直到看着田向军进入梦乡，贺清荣脸上的自豪再无分毫掩饰，他转头看向卫远，“小卫，咱们航母科研，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啊。”
贺清荣止不住感慨，“你看吧，这次的参观，向军这孩子一定会给我们带来惊喜。”
这句话，一语中的。
第77章 参观
弱国无外交，这句话，祖国成立之初，那一代的人感受最为明显。
谁都知道，说是两国的军事交流，可对当前的我们来说，对方在军事上是处于碾压地位的。
最开始的军事访问和交流，田向军并没有资格参加，他只是待在接待宾馆里，安静当一个涉世未深的中学生，他从不表露出自己对外语的精通，
听着服务人员在他身边大放厥词时，他只会露出茫然的表情。
“嗨，听说没，那群人就像贫民窟里出来的，走到哪里都恨不能小心翼翼，第一天上电梯的时候，一个个吓得不轻。”
“哈哈哈，也许他们都没有见过电梯，他们会什么，哦，功夫，功夫。”
“听说他们还在用我们扔在垃圾桶里的步枪，真可怜。”
“所以，不管给他们看什么，他们都傻眼。”
“等过两天去参观航母，那才会让他们惊讶呢，那是上帝的杰作，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创造出来。”
田向军静静坐在一边，听着那群人嘻嘻哈哈，说着他们这群没见识的人。
这一刻，他深刻体会到这句话，弱国无外交，你的笑容和友好并不能换来尊重，因为你太弱，对方并不会把你放在眼里，只有实力，武力，这些东西才能换来平等的对话。
他想起贺爷爷说的那些话，有好多的国人被困国外，他们胸怀报国心，却被严厉控制，只能冒着生命危险，通过隐秘的手段，朝着国内传递消息。
那么多人，那么多人都在为祖国的强大而奋斗。
所以，妈妈说的对，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参观的时间过得飞快，每天，贺清荣都会叫着田向军，告诉他这一天的行程。
“向军，今天我们参观了他们的军事港口，不得不说，我们是落后的，这种落后就像个咿呀学语的孩子和一个富有智慧的成人，那是难以企及的差距，可时间会让我们成长。”
“向军，今天我们接受邀请，参观他们的空军军事表演，他们的歼敌机已经更新到四代，而我们还在用他们所淘汰的一代机，不过对这个，我们是有信心的，因为我们知道它的核心技术。”
“向军，这一次的参观，让我感慨太多，不知道多少年，我们才能真正的在科技上，追赶上他们啊。”
田向军每次都默默听着，每当贺清荣语气带着些微的迷茫，他会很认真的说，“贺爷爷，我们不仅能追上，还能超越。”
每每，贺清荣富有智慧的眼眸里露出慈祥的笑来，这天谈完心，他伸手摸摸田向军的脸颊，“向军，明天，我们就去参观航母。”
这一天，终于是来了。
贺清荣看向这个他心里已经定义为关门弟子的小家伙，“紧张吗？”
“不紧张”，田向军摇头，“很激动。”
能够亲眼看到真正的航母，能够代替家属院那么多人，看一眼那个大家伙，他很激动，他不是一个人，他背后，是很多很多对航母有梦想的人，那些叔叔伯伯，那些婶婶大娘，那些老师同学。
贺清荣露出慈祥的笑，“关于这件事，之前已经和你说过很多，今天爷爷要说的，是你要放松。”
田向军一愣。
“你啊，还是个孩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大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不应该苛求你做到。”
“所以，向军，你就把这次的参观，当做一次简单的参观就好，即使你什么都记不住，也不会有任何人批评你，爷爷保证。”
贺清荣还要说什么，却被田向军抱个满怀。
“哎呦呦，这小子，突然抱住贺爷爷干啥，贺爷爷老啦，可经不起你这么扑腾。”
天向军声音微哑，“贺爷爷，妈妈也对我说过这些话，她说，允许失败。”
贺清荣伸手揽住趴在他怀里不起的小小少年，忍不住赞叹，“你的母亲，是个非常值得敬佩的人，她对人生的感悟和对你们的教育理念，是我也望尘莫及的，向军，你很幸福。”
他拍拍少年单薄的肩膀，“你母亲说得对，你还是个孩子呢，不用觉得这是一件多大的事情，就当做玩就好，等以后咱们参观自己的航母，再紧张不迟。”
贺清荣抬眸，透过屋里明亮的灯光，仿佛又看到那年，他第一天登上家属院，走近育红班，看到的那群孩子。
他们和周围的简朴和贫穷格格不入，他们是积极的，向上的，他们簇拥着他怀里这个小少年，把那杆小小的红旗插在那航母模型上。
阳光透过窗户射进去，在屋里形成光柱，那群孩子就那样大笑，欢呼，拥抱，那场面，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等咱们自己的航母研究出来，大家伙不知道要多高兴，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呐。”
“能的”，田向军在他怀里抬头，“爷爷，我们肯定能的。”
因为有无数人坚守着一个信念，即使前方千难万阻，吾往矣。
第二天，田向军穿上妈妈给他做的背带裤出现，看见众人，他眉眼弯弯，露出个小小的笑，带着一副陌上公子的温润。
前来迎接他们参观的接待员戴伦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家伙，他哦一声，“真是上帝的杰作，这个东方孩子，长得真精致，好像你们东方的山水画。”
人对美的东西的喜爱来源于天性，戴伦热情洋溢伸手拥抱田向军，“田，欢迎你代表你们国家的孩子来到我们的国家，希望你能过得愉快。”
田向军先转头看向翻译，等对方把话翻译过来，他抿唇一笑，“谢谢您，叔叔，你们国家很棒，我回去会告诉我的伙伴们，我参观过一个多么厉害的国度。”
有孩子的地方，气氛总是更轻松一些的，今天的行程，一扫之前的严肃和沉闷，带着些和乐。
戴伦频频和田向军说话，不知不觉就眉飞色舞。
贺清荣旁边的人员面露惊讶，轻碰贺老的肩膀，“看不出来啊，这小子还真深藏不露。”
这一字一句的夸奖，听着天真烂漫，他睁大眼睛或赞叹或惊讶或敬佩的眼神，谁能不沉醉呢。
贺清荣内心的自豪无以言表，低声笑应，“这小子啊，只是不爱说，你是没见过他母亲，和她谈话，就是如沐春风的具象化，你真的不自觉就能卸下心房，满心欢愉，我原以为，只有他弟弟向兵学到了那种本事，没想到，这小子也不遑多让啊。”
很久以后，陈向兵和田园讨论过他的大哥，看着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好像和老爹一样，其实才不是，如果他愿意在一个人上花些功夫，那个人会不自觉沉醉的，他哥好像有魔力。
就像此刻，这场参观，戴伦跟随在众人之后，最关注的不是贺清荣他们，反而是陈向兵的情绪。
察觉到对方的无聊，他凑过去轻声问，“田，为什么不开心？”
田向军摇头，“戴伦叔叔，我没有不开心，只是这些东西我都看不懂，觉得自己很没用。”
“看不懂是正常的，因为你还是个孩子。”
见着田向军低头气馁，他只觉得心里一痛，不，这样上帝的杰作，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他不应该伤心。
“或者，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看看？”
田向军抬头惊喜，“可以吗？”
按说是不可以的，这趟参观的行程，是提前规划好的，他们所展现出来的，都是一些很粗略的东西，最核心的操作室，内部涡仓，核心装备这些，是绝对不会展现的。
如果是带着一个大人改道参观别的地方，戴伦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的，可他面对的，是一个孩子，一个让他心软的孩子。
他嗯一声，“当然是可以的，我们国家是一个自由的国度，在这里，每一个人都应该是自由的，我带你去看些你会感兴趣的东西，好吗？”
田向军露出笑来，“谢谢戴伦叔叔。”
于是，带着些戏剧性的对比画面就那样出现，这边，贺清荣一行人按部就班，每个地方停顿的时间都是有限的，他们被禁止靠近，禁止触摸，禁止提问问题，从头到尾，只能看。
而另一边，戴伦带着田向军，堂而皇之走在一些核心的地方。
对于孩子，特别是一个精致的孩子，人们总是不吝啬释放善意，戴伦只是简单一说，就能带着田向军随意走动观看。
田向军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的时候，戴伦在和站岗人员聊天。
“孩子总是对一切的东西都好奇，真可爱。”
“好奇也没什么用，他什么都看不懂。”
“也许等他回去，他的同胞会问他，他看到过什么。”
“他会怎么回答，一些长管，短炮，还有数不清的显示屏，和一层一层的房屋？”
“哈哈哈，所以我才愿意带他来参观啊，不要说我们防着我们的朋友，我可是带着他参观过很多地方，想到那些人回去以后会抓耳挠腮，猴子一样胡乱猜测，很有意思不是吗。”
“哦，戴伦，你这个老狐狸，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孩子，可也有自己的算盘。”
“可怜的孩子，还以为你是个好心的叔叔。”
戴伦领着田向军朝着另一个房间走，回头大笑，“别这么说，我就是个好叔叔。”
特别是在听到田向军夸他的时候。
“戴伦叔叔，你真是个好叔叔。”
他止不住的笑，“好孩子从来都是要奖励的，走吧，还有些时间，带你去看更厉害的。”
两个小时的参观，对贺清荣他们来说，是令人震撼的，也是让人气馁的，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海上霸主，这样一个国之重器，谁不想要呢，可只看他们能看到的这些，就知道，他们要做航母，真的还有很长时间的路要走。
直到参观接近尾声，开始合照的时候，戴伦才带着田向军出现。
接待方一个官员看向他，“戴伦，你带着这个孩子去别的地方？”
戴伦笑笑，“他看不懂这些，想去看看别的，我们当然应该满足，毕竟，我们是自由的国度啊。”
心照不宣的笑露出来，那种旁若无人的无视，毫不避讳的取笑，那种被轻视的感觉，让人无法忽视，而这种感觉，这几天一直伴随这贺清荣这些人，时时刻刻告诉他们，国与国之间，落后的那个人，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
不过今天，他们再无暇顾忌那些感受。
回到接待宾馆，屋门关上的刹那，田向军猛地抬头。
“拿纸笔来。”
第78章 完美复刻
“妈，也不知道我哥他们参观的怎么样？”
几乎是同一时间，四方岛，田园一家正在吃早饭。
这是岛上一年四季最舒适的季节，人间四月天，家门口和院子里，这些年移栽过来的花儿静静开放，美不胜收。
今天的饭就在院子里吃的，方桌一摆，伴随着阵阵春风，很是惬意。
田园接过陈海明递过来的小米粥，心里估摸一番，“已经去了一周，参观应该基本到尾声。”
陈向新夹一个酱海鲜盘里的海带结，也不急着吃了，先问田园，“那大哥是不是已经参观完航母啦。”
陈向兵嗯一声，“要是参观了，大哥估计得特别高兴，那可是真正的航母，等他回来，咱可得让他给画一画看看。”
田园并不谈论那些，只算计着，“你哥这一趟出去啊，指定是吃不习惯，等他回国以后，肯定要先朝着家里打电话，你哥回来之前，咱多准备点好吃的。”
陈向兵立即举手，“妈，酱肉大包，蘑菇炖鸡还有肉夹馍。”
陈向新捂着嘴笑，“二哥，这些都是你喜欢的吧。”
陈向兵啧一声，“我喜欢，大哥也喜欢啊。”
妹妹对两个哥哥的口味了解的非常清楚，“大哥喜欢吃虾肉鸡蛋饼，喜欢喝鱼圆汤啦，好吧，你说的酱肉大包子也算。”
田园听得笑起来，“你二哥每次都这样，夹带私货，以前我问他们爸爸喜欢什么，他也说这些。”
陈向新表示自己很知道这个答案，“二哥，爸爸喜欢妈妈啊，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知道？”
陈向兵嘿嘿笑起来，“我当然说这个啦，那时候妈瞪我呢，你看，就和现在一样。”
一句话弄得田园很是哭笑不得，只好去瞪陈海明。
陈向兵摇头晃脑很乐呵，他很能看懂父母之间的眼色，趁机朝着陈海明提要求，“爸，你看我哥出去一趟多辛苦，等他回来，咱们做一桌美食欢迎他吧，我说的还有妹妹说的那些，咱都做。”
陈海明脑袋还沉浸在孩子们说的那句‘喜欢’上，性格摆在那里，他不会把这个词挂在嘴上，可能让孩子感受到他的感情，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褒奖，所以对着陈向兵的话，他应地干脆，“好。”
孩子们说的这些，早就成为他的拿手菜，到时候他做就好，不用她动手。
田园看得一笑，不过她也不会说什么，原本，一家团聚就是要大吃一顿的。
她估计得不错，这话刚说没几天，田园就收到贺清荣亲自打来的电话，告诉她大家已经回国。
“不过啊，向军这孩子，一时半会的还不能给你送回去。”
田园心里一紧，“向军怎么了？”
贺清荣察觉到她的紧张，忙忙应一声，“好着呢好着呢，你放心，这孩子能吃能睡，一点不舒服没有，我说让他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是因着另外的事。”
说到这里，他实在忍不住，这句话他已经说过很多次，“小田啊，你养了个好儿子，他是个天才。”
因为涉及保密，贺清荣很多话都不好说出来，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激动的心情，“这次收获很大，他还要留在这里一段时间，做进一步的绘图和解说，来，让向军和你说话。”
听到能和家里小朋友直接通话，田园忙忙双手握住话筒，直到听到那声‘妈妈’随着电波的声音传来，她心里才真正安稳下来。
“哎”，田园脸上不自觉挂上笑意，“向军，是妈妈，妈妈想你了，爸爸弟弟妹妹都想你。”
这是田向军第一次从电话里听到妈妈的声音，在后来，他们家里也安装了电话，他经常接电话，也会打电话，最让他记忆深刻的，还是这一次。
电话里妈妈没有问他任何关于参观的事情，只说想他，一家人都想他。
他想，这就是妈妈那句‘允许失败’的延伸吧，她不会关注他得到多少，她只会告诉他，家里人都在想他，不管这次的计划成功还是失败，他的家人都在想他。
“妈，我也想你，很想你们。”田向军和陈海明一样，从来都是内敛的，第一次，他这样直白的回应。
田园的笑就再也忍不住，“是不是还想家里的虾肉鸡蛋饼，酱肉大包子，前几天你弟弟妹妹还说呢，等你回来，给你做一大桌好吃的。”
短短几句话，让田向军从参观之后就紧绷的大脑放松下来，电话的最后，他主动汇报，“妈，这次的参观，很成功。”
田园秒懂，从贺老刚才的语气里，她就知道，这次参观团收获颇丰，“妈妈的大宝贝棒棒的，等你回来，咱们好好庆祝。”
挂断电话，田园整个人心情都飞扬起来，总归是平安回来了，她立马回家分享这个好消息。
而另一边，刚刚回国的团队，依旧沉浸在激动中。
这通电话之后，田向军彻底放松，回屋沉沉睡去，而剩下的人在会议室里，无一丝睡意。
那份出自田向军之手的原始绘图稿，已经被所有人传看过很多遍，可每次看到，依旧是震撼。
“天呐，就现在，拿着这份手稿，我还是不信，这是那个孩子绘制出来的。”
“是啊，把看过一次的立体实物，在脑海中演变成平面图形，这本身就是一件高难度的事情，可向军这孩子，不仅能演变，他还能手绘出来。”
“不可置信，无法相信，贺老，咱们的航母事业，有光明的未来啊。”
贺清荣翻看着那份三十多页的手绘图稿，满脸的骄傲，“谁说不是呢。”
参观结束那天，临离开前，他们都听懂了对方话里的言外之意，‘我们知道你们想看航母的核心，对不起，不可能，不过这个孩子倒是能看的，可那又有什么用呢，他能看，可是他什么也不懂。’
离开航母回
到宾馆，他听到小家伙那句‘拿纸笔来’，心里喟叹，谁说这孩子什么都不懂呢。
看着第一幅图落然纸上，堪比教科书绘图到时候，他心里说不出的高兴，看着第二张图从他笔下绘出，他是骄傲，可整整一晚上，三十多张图纸被一一绘制出来以后，他和其他人一样，是震惊，是不敢相信，然后，是狂喜。
谁能信，谁敢信，只短短看过一次的场景，能够在头脑中完美复刻，并等比例换算成原始设计图，并进行精准绘制。
贺清荣当了一整晚的助手，看着直尺在田向军手中灵活翻飞，看着他拿笔聚精会神绘制出一张张标准图，他想，这并不是简单的过目不忘，只有深入领会，才能融会贯通，才能在这样的时刻，表现出惊人的天赋。
这样一份原始手稿被他传给其他人看的时候，有人第一时间猜想，向军拿到了对方的设计图。
知道真相以后，集体失声。
这份震惊，一直持续到今天。
而之后的日子里，所有人无数次确信，田向军是下一代航母的领头人。
明明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可他端坐在办公桌前，声音清润，不疾不徐，缓缓说着他在航母上的所见所闻，然后一一解释。
大家这才知道，那份手绘图，紧紧是个开始，他对每一份图的解说，才更让人头皮发麻。
“船体结构是钢梁骨架，越往下，这种结构体现的越明显，舷侧结构是纵骨和肋骨交织而成的网状，就像蜂巢的结构，能够大大增加稳定性。”
“在甲板下层，能够对其有更直观的认识，我在其中一个房间上看到一个简单备注，‘管线众多，铺设十层甲板，使用凯夫拉纤维层’，我想，这种设计能够大幅度缓冲战机着陆或者爆炸的冲击波，大大提高航母的性能和生存能力。”
“防护结构是最后的防线，越重要的舱室防护层越多，弹药库我只在门口看了一眼，里面铺设了交替排列的钢板和橡胶层，能够有效阻拦**的动能，最大程度保护弹药库的安全。”
“损管系统是两套系统并行，包括自动灭火和堵漏设备，能够在遭遇损伤时，以最快的速度封闭破损舱室。”
一字一句，仿佛轻描淡写，又带着千钧力量，在一次次的解说中，所有人都形成一种认知，这个孩子的眼睛，就像是照相机，大到整个舱室布局，小到一个螺丝钉帽的花纹，他都能复刻，甚至有人随手写在不起眼角落里的一句话，他都能实现全面捕捉。
所以，贺清荣原定的一周时间被延长再延长，等田向军坐上回家的飞机，已经是一个月以后。
他来的时候静悄悄，无人关注，可他走的时候，航母研究团队的核心人员，一个不落的出现。
看着那飞机不断飞远，有人实在忍不住。
“贺老，我觉着这孩子，现在就有能力参与到我们的设计中，不如让他直接入所。”
“我赞同，贺老，这孩子的能力摆在那里，他是个天才，完全能够和我们并肩作战。”
贺清荣怎么不知道呢，“可他才十岁啊。”
他摆摆手，带着人朝回走，“他还是个孩子，他有今天，毫不夸张的说，是他母亲托举的结果，你们不知道，他的母亲，才更加是个传奇人物。”
“我能感觉出来，家庭是这孩子成长的养分，伤仲永我们都知道，让他回去吧，继续他无忧无虑的成长，现阶段，我们的硬件实力太落后，航母的研究依旧是纸上谈兵，再过几年吧，我想现在，他还是更盼望和家人在一起。”
不得不说，贺老的想法是对的，坐上飞机的那一刻，田向军把脑海中关于航母的一切抛之脑后，离家近一个半月，此刻，他无比想念他的家人。
终于要回家了。
第79章 财富
“大哥来啦！”
“哈哈，哥，你终于回来了！”
四方岛码头上，来来往往的客船商船和货船，田园一家从接到军委那边的电话，就等在码头上，要不是郑起东一再说他要把田向军送回来，一家人一准要跑到舟市去。
陈向兵和妹妹不错眼看着来往的船，田向军一出现，两人立即就发现了。
郑起东就站在田向军的身边，可以说，从接到田向军以后，他就一直寸步不离守着，能不守吗，贺老在电话里多次叮嘱，要好好照顾，这孩子是航母工程的希望，是不可多得、万里无一的人才。
能让贺老说出这样的评价，不用想也知道，田向军在这次的参观活动中立了大功，这样一个天才一样的人物，出自他们下辖的军属大院，这何尝不是让人骄傲的事情呢。
自从接到田向军，军委很多领导都接见过他，这孩子不苟言笑，从来都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而此刻，郑起东看着他因为见到家人而露出的笑容，跟着一笑，也就这时候，才会露出几分孩子气。
田园站在最前面，当先伸手抱住田向军，“乖宝，终于回来了。”
陈向兵和妹妹紧随其后，然后是陈海明伸手拍拍儿子的肩膀。
这样的相聚，温情而幸福。
郑起东看着一家人和乐的气氛，眼底忍不住发出赞叹，在这样一个年代，从他的角度来看，大部分人都是物质的，田向军能够有这样的机会为国争光，一般的家庭，都会关心此行能得到的奖励，而这一家人截然相反。
他们在说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自得其乐。
“哥，原本以为你半个月能回来呢，谁想着一个月才回来啊，用柳条做口哨的时节都过去啦。”
“大哥，今天爸爸妈妈齐上阵，做了好多你喜欢的菜，你指定爱吃。”
“观棋虎子他们每天见着我都得问你，这回可好啦，哥，都想你呢。”
此刻，郑起东不由自主地想，贺老说得对，家庭是这孩子的养分。
一行人回到家属院，知道消息的李守勤几人也等着呢，见田园一家带着田向军回来，大家伙齐齐笑开。
“来来来，我看看这是谁回来啦，向军，你可是咱们家属院第一个出国的人，了不起！”
“那可不是简单的出国，那报纸上都说了，代表全国的青少年团体进行参观呢，听听，多厉害。”
陈向兵在一边给他哥解释，“哦，哥，忘了给你说，你又上报纸啦，方姨特意给寄来一份很多人签名的呢，都是对你的夸奖和鼓励，珍藏版，就在咱家放着呢，回家给你看。”
这篇报道，依旧是方东晓写的，从最开始家属院孩子们的汇报表演，到后来育红班的航母模型，再到现在作为学生代表出国参观，这样的成长和经历，怎么能不让人激动呢，得到允许以后，方东晓连夜写稿，一气呵成，而报纸一经刊印，也是激励了无数人。
说完报纸，大家开始好奇田向军这趟行程，自然想让他讲讲。
田向军早就想过这些，也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当下，把这次出行的所见所闻，挑着一些新奇有趣的点说出来。
因着从小听田园讲故事，后来也没少讲给育红班的小伙伴们，虽然田向军不是很爱说话，可他的口语表达能力和叙述能力其实很在线，三言两语就能勾勒出一幅景象，生动又活泼。
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得飞快，尽管听得还是意犹未尽，可大家也知道不能太过分，摆摆手让田园带着孩子回家歇息，回头再继续讲。
其他人是要忍着的，可陈向兵陈向新两人一点不用忍，一家人吃饭的时候，两人又听了个过瘾。
最直观的感受，那就是骄傲。
陈向兵简直就像自己出国走了一圈，挺胸凸肚，“哥，你这可算是独一份了啦，嘿嘿，牛，我哥就是牛，回头不管谁在咱面前叭叭说什么出国啊，什么西方啊，什么外国
啊，那都是小意思，有谁能十岁就出国感受国家级参观啊，没有！”
田园看着安静沉稳的老大，再看这个摇头摆尾的老二，止不住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出国的呢。”
陈向兵大气摆手，“一样，都一样，我哥出去就是我出去。”
一家人乐乐呵呵吃过一顿饭，原本想着参观这件事就算是告一段落，没想到郑起东又登门。
田园原本以为郑起东来家属院是有别的的事情，没想这事情就和自家有关系，她家小朋友这次立了功，得到一千元的奖励。
拿到那个红包的时候，田园还有些懵，“还有奖励？”
郑起东听得笑起来，“让贺老说，这还太少呢，依着他，怎么也得弄个荣誉证书什么的，不过这件事明面上就是个参观，并不能大张旗鼓说别的，贺老他们商量以后就想着，不用大费周章，就奖励点实实在在的东西，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田园听得直摆手，真金白银的，谁会嫌弃，而且这可是一千元，实实在在不少，陈向兵对金钱已经完全有概念，晚上，一家人坐在屋里聊天，他止不住感慨，“妈，我哥这一下，可赶上个中级工三年的工资，知识改变命运，这话可真一点没错。”
他兴致勃勃，“哥，这些钱你打算怎么花啊。”
田向军不假思索，“买书。”
陈向兵做个毫无惊喜的表情，“就知道你说不出别的话来，这次你回来带了那么多的书，还要买啊。”
这次田向军回来，除了给家里人带了些小礼物以外，剩下还带回二十多本书，他走前田园给他的钱，基本就都在这些书里了，临回来之前，贺老要带着他出去玩，给家里人买完礼物以后，他就直奔京市最大的图书馆，泡了一整天。
二十多本书，说起来不够他看多长时间的，田向军看弟弟，“书不嫌多，不过你有什么好建议？”
听到这句话，陈向兵立即凑近一些，“哥，你要是有什么想看的书，给我说一声就好啦，我都下保证了，你的书我包圆，不用你花钱。”
田向军看他一眼，“所以？”
“嘿嘿”，陈向兵指指自己，“所以你这些钱，我看不如就交给我投资，就和以前一样，哥我给你说，再过些日子，妈就陪我去深市，这一趟呢，我是想着，来回都不能空着手，既然要带货，那就得有资金，你这个当大哥的，不支持支持你弟我啊。”
他拍着胸脯，“别的不说哈，就这一千，放我手里几个月，能给你整来两千，当然啦，咱们该走的程序一个不能少，合法合理合规。”
田园听得忍俊不禁，陈向兵这家伙，天生就是做这块的料，去深市这趟行程，是她早就定下的，之前她只是想着带小家伙去见见世面，没想到陈小老板无师自通，她还不知道呢，那边就利用自己的关系租了个运输队的车厢，就等着挑好东西到时候给运过去。
这个年代，第一波富起来的人，大多数就是打的信息差，南北信息不同，资源差异巨大，南货北卖，北货南运，这样来回一捣腾，到手就是钱，对陈向兵小朋友的想法，她并不反对，获得财富的手段千千万，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多多尝试，不怕失败，总是没错的。
还是那句话，她允许孩子们犯错。
陈向兵叭叭叭这么一通说，成功集资一千块，接过那红包的时候，他还真有些感慨，“妈，我怎么觉得我哥这一千块，和我自己挣的一千块，感觉不一样呢。”
田园笑起来，“钱可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不一样的是它背后代表的东西，是不是觉得你哥这一千是为国争光挣来的，分量特别重？”
陈向兵恍然，“就是这个感觉。”
田园点头，“哥哥这一千块挣得光荣，你的一千块背后，同样有分量啊，这里面，有你的商业头脑，你的战略决策，你的灵活机敏，在妈妈看来，你的一千块和哥哥的一千块，没有高低贵贱，都代表着你们的智慧，都很了不起。”
之后的很多次，陈向兵会经常想起这番话。
士农工商，妈妈说，商排在最后，并不代表它不重要，相反，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有经济，就没有发展。
妈妈说，他和哥哥创造的价值，具有同样的意义，同样的分量，代表同样的荣光。
所以，在很久以后，他接受采访，对方问他，‘偶尔会自卑吗，你哥哥是全国顶尖科学家，你妹妹是素质教育的带头人，他们职业好像天然就带着高光，而你是个商人，即使站在首富的位置，好像也并不对等’。
听到那样一句话，陈向兵并没有任何的气愤或者自愧不如，他笑容爽朗，声音飞扬，‘不会啊，我永远不会这样想，因为我的妈妈告诉我，我和哥哥妹妹所创造的价值，拥有同样的意义，都是智慧的体现，我为我的家人感到自豪，同样的，我也是他们的骄傲’。
所以，在十岁的时候，陈向兵就已经是一个能保持内心平和的人，他的内心自有一方天地，他不迟疑不退缩，永远能够自我和解，他不纠结不自卑，永远坚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意义。
带着这样的心情，暑假之后，他和田园踏上路途，去往深市。
自此，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商业帝国，开始崛起。
第80章 闪闪发光
田园和陈向兵出发南下，这在家属院并不是什么秘密，对于母子两人的出行，大家倒是不怎么担心的，毕竟，两人如今军体拳打得炉火纯青，还不是说说而已，五六年从不间断的练习，真打起来，拳拳到肉，够对方喝一壶的。
大家只是震惊。
而范树云对此最有感触，几年发展，家属工厂已经找不到当年那个小作坊的样子，高大的门楼，从大门开始，传达室、厂房、仓库、办公室、食堂、会议室一应俱全，如今他们的工人多达五百人，几种烤鱿鱼丝口味全部进入商业部，每天火力全开的生产，效益节节攀升，而工人也再不局限于四方岛，开始朝着舟市开放。
而工人在舟市和四方岛来往之间，又催生很多的机会。
如今的四方镇已经很是繁华，四方小学集资扩建，大了一倍，如今的四方岛，只要是适龄儿童，基本都在学校，而渔家是支持孩子们上学的，因为以前孩子上学和工厂名额挂钩，现在更是和工资挂钩。
因着来往人多，供销社国营饭店生意红火，招待所也是人来人往，更不用说，主干道的街上，早餐店，小饭馆，服装店，修车店陆续出现，并不输舟市什么，甚至更好。
四方岛，已经逐步开始变队为村的各个村子，气象已经大不相同，曾经的茅草屋开始变成一水的土坯平房，家属工厂很多工人都在附近租房，自然又催生一些经济发展。
让范树云感慨的是，在他们还沉浸在家属工厂繁荣景象的时候，田园又一次走在所有人前面，开始踏上新的路途。
家属工厂，午饭时候，范树云和工厂几个老员工坐在一桌吃饭，曾经的老员工，如今已经是工厂的领头人，姚守勤性子细腻，能力在线，铁板钉钉的副厂长，马红和李于蓝一个刚毅一个温婉，分管两个生产线，是平起平坐的生产主任，就连曾经还是新人的宋来苗和何二妮，如今也已经是能带徒弟的大师傅。
而这所有人里面，田技术的资格，绝对是板上钉钉的牢固，她是整个工厂的灵魂，这是所有人刻在骨子里的认知。
她请假带着孩子远行，工厂自然都知道。
马红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多少次发出感慨，“你说这田技术，以前虽然也就隔三差五来一趟工厂，可都知道她就在家属院，我这心里就是稳的，现在一想到她不在四方岛，还挺不得劲。”
范树云正有一肚子感触呢，马红说完，她接茬，“说实话，如今咱们也是几百人的大厂，在舟市都排的上名号，这么个工厂，要是都放在我的肩上，我还真弄不来。”
“最开始，咱们三五个人，想的最多的就是什么，有活干，能把东西卖出去，可现在呢，不说别的，这人员管理就是大头，五六百个人啊，关系复杂，光协调人际关系，这就够我喝一壶的。”
“让大家关系融洽就很难，更不用说，咱们这工厂发展、生产计划调整、员工福利、级别调整、家属保障，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都有田技术的影子，马红，别说你，小田这一
走，我心里都空得慌。”
范树云示意大家别光听不吃饭，她自己夹一筷子凉拌黄瓜，继续说，“我有时候就想，这厂长我就是名义上的，实际的厂长，是小田才对，你说这几百人的工厂，怎么在她手里就和各溜溜球一样，她就能玩得转呢。”
她抬眼看听得入迷的一桌人，“现在我才明白，搞管理，我的上限是十几个人，可人家小田呢。”
马红忍不住伸着脖子听后续，“咋？”
范树云啧一声，“她没啥上限。”
这话一出，桌上一静，随即又是理所当然。
姚柳琴率先赞同，“我也觉着是，反正在小田那里，没什么难事，也没什么不能解决的事。”
马红摇头，“这人和人可真不能比，不说小田，咱就说向兵，你说才十来岁的孩子，搁着咱们自家的，这么大也就是个吃心眼，可人家呢，开好几个店了吧，什么肉夹馍酱海鲜杂货铺，说是还整那么老大个院子收那些物件，这小子可真敢弄，偏他还能找着人给他干活，有门路有手段，你说这可是神了。”
李于蓝听得笑起来，“圆圆说，他这是做当初说的事情呢，当初育红班那航母模型做出来，他咋说的，他哥练技术，他挣钱支援航母建设，瞅瞅，现在就干起来了。”
一群人聊得兴致勃勃，说陈向兵这个体户事业发展势头迅猛，以后应该会很不一般。
她们并不知道，对相邻桌上新入职的几个工人来说，她们这样带着赞赏的语气谈论个体户，这件事本身就不一般。
很多人察觉到，在家属工厂上班时间越久，越能感觉到四方岛和外面人的不一样，这里人的思想好像自成一个体系，在他们面前，从没有低人一等这个说法。
个体户，虽然舟市已经有很多，开店的开铺的，走街串巷的大有人在，可很多人都是羞于启齿的，而大多数人也看不上他们这一行，可在这里，截然相反。
对个体户歧视的消失，在八十年代之初，直到关于‘万元户’的报道从报纸上出现，才初见端倪，而在四方岛上，有家属工厂这个思想领头羊，在一开始，个体户和工厂工人就站在平等地位上，也正是因为如此，四方镇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海镇，才能在八十年代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绽放光芒。
而这其中，翘楚中的翘楚，就是陈向兵。
此刻，陈向兵已经和田园来到南下第一站，温市。
这第一站，就让陈向兵大开眼界。
他就在舟市上学，舟市的大街小巷自然都走过，让他说，舟市的主街道如今已经很有看头，店铺不少，来往的货郎也挺多，称得上繁华，可此刻，来到温市，他才察觉，舟市和温市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在乐清柳市，在永嘉桥头、在苍南龙港，数不清的商户，商棚远远排开，买卖的人来来往往，人流如织。
针线纽扣，衣帽鞋袜，五金配件，电子零件，电灯电池，瓜子炒货，小吃摊，营造出一种熙熙攘攘的繁华来。
陈向兵站在街头，眼里带着光，“妈，这可比咱们舟市厉害的多啊。”
田园点头，试点城市，自然是不一样的，在别人还沉浸在投机倒把中不敢伸手的时候，温市已经开始孕育八大王，开始卖各种手工品，而在以后，等别人敢抬脚踏进这个行业搞零售，温市已经走上批发的道路，关于从商，这片土地永远先人一步。
“走吧，咱们逛逛。”
这一逛，陈向兵就有些停不下来，从街头走到街尾，他吃了个肚皮溜圆不说，还买了一堆好玩的玩具。
经典的铁皮青蛙，最新潮的俄罗斯方块，晶莹剔透的玻璃珠，这在舟市都还是稀罕东西。
玩着玩着，陈向兵脑袋又开始转起来，“妈，我要买些新潮东西带回去，想都不用想，指定好卖。”
田园欣然点头，对孩子的所有想法，她都是支持的，“好啊。”
温市之行，陈向兵大受触动，等到了深市，他就更觉着自己的眼睛不够看的。
已经初具现代规模的深市，带着一股新潮的气息，让人只觉眼花缭乱。
“妈，我觉着我哥说的国外，也就是这样了吧。”
宽阔的街道，巨大的横幅广告，公交车在路上穿行，两边是高高的楼房门市，让人不自觉仰望。
陈向兵喃喃，“和这里比，咱们四方岛，就像是个不开化的小山村。”
田园带着他踏进最繁华的街道，“只要你想，四方岛能比这里还繁华。”
陈向兵嗯一声，“妈，你说的对，发展才是硬道理，只有不断提高经济水平，才能发展的越来越好，还是得挣钱啊。”
田园看他，“所以这次来，咱们就不能空手而归。”
两人边走，田园边说，“想要快速的积累财富，最好的办法就是投资。”
陈向兵已经有这方面的意识，“投资什么比较好？”
田园望着这片刚刚苏醒的土地，“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要投资，自然要投资前沿科技，电子、网络、激光、光刻机、集成电路、计算机这些都可以。”
陈向兵听得神往，“妈，咱们真能做到你说的这些吗？”
田园斩钉截铁，“能。”
虽然现在家里的家底还很弱，可等到后面，抓住股市和房地产这两个大头，一夜暴富也不是空话。
她牵上陈向兵的手，“走吧，先去注册我们的第一个正式公司。”
把公司注册在深市，这是田园早就想好的事情，毕竟这里是享受特权的，走在发展前沿，有很多的便利，当然，如果不是港市此时还不能随意进出，还是港市更好些。
‘融航投资’，在这个夏季正式创立。
之后半个多月的时间，陈向兵真真正正见识到了田园的商业能力。
多年以后他都不明白，为什么妈妈能那么精准就找到可以投资的人，更让他不解的是，明明是初次见面，可仅仅是一场谈话，在之后的很多年里，他们双方能保持长久的合作共赢，妈妈选择的这些企业一路做大做强，在时代的翻涌中依旧屹立不倒。
来时两手空空，走的时候，田园包里带着二十多份合同，这些合同，是他们商业的起点。
每一份合同的签订，陈向兵都在场，因为田园告诉他，这些以后都会交到他的手里。
于是，陈向兵能看到更多东西，她看着妈妈言笑晏晏，举手投足散发着独特的人格魅力，对面的人会不自觉倾听她的话，会下意识认同她的观点。
那一瞬，陈向兵想，方姨在报纸里说，他们这些育红班的孩子们在发光，其实，发光的是妈妈才对。
他的妈妈，真的在闪闪发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