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第二天。
都到了准备出去的时候，罗伊从来没想过丽莎会拒绝。不，应该说是抗议才对。不知道为什么,她完全不想待在他的身体里,只是放进去就开始往外爬。
“开玩笑, 晕晕乎乎的被卖了都不知道。”在她的不懈努力下, 罗伊放弃了把她吃进身体里。
丽莎长长叹了口气，这样折腾真的是太废体力了。
最后，罗伊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分离出一段触手，捏成项圈的模样。
“啊, 杀了我吧，同归于尽算了。”
这一刻，丧气的丽莎更加确定了自己是宠物的身份, 即使一种无来由的憋屈怒火在心里熊熊燃烧, 但她除了放狠话也没有任何有效反抗，不对，是反抗根本没用。
无论她做什么罗伊都坚持给她套上。
它自动就缩小成了完全贴合脖子的尺寸，而且她根本找不到卡扣在哪里。
“安全第一。”
他把丽莎放到了自己头顶上，这样能让她坐的舒服点,而且也不会担心小家伙乱跑走丢。
认清事实的丽莎只郁闷了一秒钟, 马上就又开心起来——哎嘿，出门。
她能够感觉到脖颈处的项圈顺着她的皮肤蔓延出了一片清冽微凉的气体,包裹覆盖着整个头部,瞬间提神，这不是氧气头盔吗？
“驾！”仗着罗伊听不懂，丽莎开始放飞自我。
嗯,她有种太空松鼠骑着巨型大水母的感觉。
尽管不知道罗伊要带她去哪里，但丽莎兴奋又好奇地东张西望，一开始她还担心这个氧气罩会不会也有麻醉功能，随时准备掐自己大腿，后来发现她想多了。
这个世界恐怖得很，她不可能犯困。
丽莎感觉自己的太阳xue在突突跳动。
按道理来说，血红太阳的光应该是橘黄或者红色，但地面上的光线却是惨白惨白的，太阳的周围围绕着暗红色的斑块。
不对，她看了好一会儿，那些比云要更凝实的斑块一开始和地面的颜色很接近，然后越往上，越靠近太阳，就颜色越深，显然，是它们屏蔽了刺目的太阳光。
地面好像是某种菌类构成的，在怪物们的脚底下柔软如石膏粉末，当她自己踩上去的时候实际上坚硬如骨板，但只要稍稍踩一下，脚底就伸出了粘稠的透明液体。
街道上有不少植物，和乱七八糟的怪物，他们长得比地狱里的魔鬼还要扭曲狰狞，有的身上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有的看起来就像一团肉糜。
不论是不是看顺眼的原因，罗伊已经算是其中最好看的。
他起码还有个酷似海洋生物的外形。
朦胧的气体在丽莎的眼前摇晃，她像是隔着一层起雾的玻璃看这个世界。
蕨类植物有着尖利的针叶状叶片，倒刺着往黑色的天空上长，部分根系裸露在苍白的地面上，瘪掉的末端好似枯萎的黑色血管张牙舞爪地四处蔓延。
建筑的形状毫无物理美学可言。
它们上面挂着缀连瞳孔的藤蔓，这个瞳孔远比她吃的“眼球果实”要大得多，随着周围生物的移动而缓慢转动。
罗伊本来不想他心爱的小宠物下地的，万一划到，她会受伤。
可丽莎坚持，他也没办法，只好蹲在她屁股后面紧巴巴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注意到他，好奇的看过来，甚至有人撞到了路灯。
很显然，他们的长相并不被人类欣赏，丽莎好几次被吓到，最后紧张兮兮地抱着他的一条触手。
罗伊简直不要太爽。
他果然是不一样的。
废话，他当然是不一样的，如果丽莎知道他怎么想的就会翻个大大的白眼，单单从外表上看，这些怪物都长得……有点恶心，她看一眼就起鸡皮疙瘩。
和他们比起来，罗伊都能算是巨型尤物，好歹有个规整的形状。
她小心翼翼磨蹭着走路，似乎他有些着急了，卷起来就开始往一个方向狂奔。
“糟糕，要迟到了。”罗伊紧赶慢赶，在关门之前赶上了茶会。
他在门口遇到了零七。
“好巧啊，老大。”
“嘿，老大！”零六已经在里面了，“快点把丽莎放进去，来这里。”
罗伊万般不舍地给丽莎绑了一条触手，里面装了很多她爱吃的小零食。
然后把她放到一个相对空旷没有那么接近人群的地方，他还是害怕她会吓到。
“丽莎，去玩吧。”
看着丽莎懵懂地看看他又看看前面，罗伊又担心，又激动：“你看见了吗，看见了吗？丽莎舍不得我。”
“好丢人。”零七抬头望天，“这又不是你生的，为什么这么紧张。”
“你怎么也在这里。”零六有点意外。
“跟零九一起来的，养了人类的同事都能在茶会日拥有固定的额外休假，这不公平，凭什么我只能请假。”零七咬牙切齿道，“要不是对毛发过敏，我也想养一个了。”
“那怎么不养一个？”
“很贵啊，也不是那么好养的，看看晶石记录满足一下咯。”
罗伊的心思完全游离在话题之外，他紧张盯着。
小小的丽莎在那一堆大个子里面显得孤零零的。
“人类是小聚落型生物，偶尔的社交对他们来说有益身心健康，老大，你应该多带丽莎出来的。”
罗伊很不放心，但零六的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他的所有办法一点儿用都没有，但只是提到见见其他人类，交几个新朋友，丽莎就表现出了过往那样的旺盛好奇心。
“会说回来，丽莎到底会是哪种的人类呢？”
零六丢出一个问题。
“看看就知道了，他们会接纳自己族群的落单者的，我记得你家的苏琪，第一次来只花了十分钟不到就和几个森林人玩成一片了。”
零九的话给罗伊吃了一剂定心丸-
丽莎有点懵圈。
她好像，被送到……仓鼠乐园了？
不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这是一个很广的场地，怪物们待在外面并不进来，而里面有好多的……“类人”。
丽莎莫名想到给小孩子们玩的游乐设施：堆很多类似沙子或者木屑的敷料，各种用于攀爬跳跃的器材，仿真的树与花草等等。
为什么说植被都是仿真的呢？
她看到了，那玩意和章鱼怪做出来的“纸片人”很像，都是外貌非常逼真，但有好几个小蓝人用它百无聊赖地磨指甲，一哗啦就裂开，露出肉芽扭曲的苍白内里。
看着她开始有些肉疼了，如果被抓上一爪子，一定会死翘翘的。
在监狱的日子里，她并不敢好好打量那些“类人”。
没有眼镜，光线昏暗的情况下她也完全看不清，只知道他们身材高大，皮肤或是蓝色，或是绿色，偶尔有些是紫色和红色。
他们的皮肤体表上面遍布花纹，在黑暗中会散发出萤火虫那样星星点点的微光。
现在，丽莎不仅看清，还有些看呆。
他们行动的时候摇摆宽阔的肩膀，扭转狭窄的腰部几乎可以达到一百八十度，轻巧就能翻越那个对她来说用两条腿完全是不可能逾越的五米高屏障。
动作之间非常有力量感，带着健硕的野性美。
并且，他们皮肤上的花纹并不是简单的条纹，有些脊背上的纹路一打眼过去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巨大的眼睛。
丽莎想到老虎和猎豹身上的斑点。
他们自顾自地娱乐，偶尔会有人注意到她的视线，紧紧贴伏着头部的尖尖长长耳朵敏锐晃动。
那些近椭圆形的或是金色或是绿色宝石般锐利的眼睛，会用警惕且凌厉的目光回扫过来。
只一眼，仿佛他们看她看到骨子里。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种扫视的目光越来越多。
丽莎不敢多看，小心翼翼地瞥上一眼满足好奇心，又小心翼翼地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的脚趾。
啊哈，有没有人知道现在她应该做什么？
罗伊始终密切注视着那边的一举一动：“她好像很紧张。”
“你不要那么紧张，放松一些。”零六撕开一只六足虫，分了一半递过去，“一开始都是这样的，人类有自己的小团体，我们苏琪一开始还和某个短命鬼打了一架呢。”
“不了，谢谢，丽莎不太喜欢我进食的模样。”
“啊？”零六眨眨眼，看看另一边注意力明显不在这边的人类，又瞅瞅这边的罗伊，显然没太跟上他的脑回路。
“我是说，我觉得她不会喜欢。”罗伊长长叹了一口气，“会吓到她的。”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会打架？”
“是啊，一个照面看不顺眼的话，就会打起来。”零六自己嘬了两口，觉得老大是不是有点神经质过头，“当他们在同类族群中时候，人类的胆子也没有那么小，只是外界风吹草动比较警惕。”
“而且，所有人类都这样。”
罗伊摇摇头：“丽莎不一样。”
丽莎是不同的，她就像……矿石中，唯一一颗珍珠。
“确实不太一样，毛发更旺盛，体表缺少能够发出莹光的神经触点和另外一种也许有防御功能的装饰型条纹。”
熟悉的温缓声音在另一侧响起，声音的主人慢慢走过来。
“洛克先生？”零六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检测员洛克，“你也来啦。”
“当然，我也是需要精神疏导的嘛，只是看着他们玩耍，心情也会变好的。”尽管曾经饲养的人类已经死亡，洛克依旧保留了每月来茶会的习惯。
他看向某个一直没回话的大家伙：“罗伊。”
“上次给你家丽莎做的检查数据出来了，她是族群中，极其罕见的变异个体。”
“嗯？”罗伊一直清楚丽莎的身体有缺陷。
“我并不确定，她可能，和我饲养过的那只人类一样。”洛克沉思，“不是一个普通人类。”
第18章
洛克补充道：“丽莎, 也许是一个残疾的歌者。”
“歌者？”
这个概念非常陌生，零六他们从来没有听过。
洛克从自己的触手中释放出一块记录信息的生命源质。
“人类中的特殊变异者，有着生理或能力上的变化,最显著的特征就是皮肤无生物荧光与花纹。”
“【歌者】能够与他们的【灵】进行沟通,当然,我个人认为他们生态中的那个【灵】 ,类似于我们生态中的【溯源之花】。”
零七向来对异界生态的文明都很感兴趣，他分析道：“那这就能说得通了，应该是他们的生命源质处于惰性状态,而只有【歌者】会激活一小部分。”
他有些激动：“等等！”
“那作为【歌者】的人类，他可控制部分的生命源质岂不是有可能和我们接驳, 实现信息交流的可能？”
“存在这样的可能，但不现实。”洛克顿了一下，“他们似乎只能进行思维上的接驳, 有案例表明, 与其他种族生物进行源质接驳的歌者，最终下场是丧失自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如黑暗中裂开的碎冰：“或者死。”
四周鸦雀无声。
“嘛，放轻松，只是一个猜测。”洛克拍了拍资料卡, “丽莎虽然营养不良, 但是检测结果很健康。”
零六拍了拍胸口：“洛克先生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哎呀，我没说嘛,我曾经饲养的那个人类,是一个森林人聚落的歌者，但他似乎被他的族群抛弃了，是个很孤独的人类。”
“丽莎也会被排挤吗？”罗伊的重点完全不在【歌者】上面。
“不知道。”洛克看向场地中央, “也许他们是不一样的。”
确实，她和那些“类人”是不一样的。
他们不会接纳她，哪里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这些类人全是雌性，她们警惕地和她保持距离。
丽莎沮丧地捏紧触手，好似这样能带来一点熟悉的安全感，捏着捏着，发现里面好像有东西。
她用了点力气挤了一下，嚯，嘟噜出来一截饼干虫。
“欸？”丽莎抬头往罗伊的方向看去。
他的触手瞬间飞舞起来，一边挥舞一边发出熟悉的叽里咕噜乱叫，在那一堆安安静静的怪物里显得尤其突出，看起来就像是恐怖片里多了个智商不太高但非常敬业的NPC 。
“这个现眼包，不觉得丢人么。”她尴尬地扭开头。
忽然有种自己上幼儿园，大家长在边上看着的感觉，可谁会把老鼠放在猫堆里上学啊，就算同为人型，看不出来她和他们差得太多了吗。
只见几个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往她的方向走来。
丽莎咽了一口口水，往后缩了一小步。她后退，她们就靠近。当她退无可退，只好闭上眼睛僵在原地。
头发传来拉扯的痛感，这些类人的头发和她的应该不太一样，是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吗？
丽莎胆战心惊地睁开眼睛，发现她的一头散乱的卷毛就这样被几个雌性类人编了起来，上面还绑了彩色的丝线。
然后她们咯咯笑着取走了她手里的食物。
这是交易吧，她们给她编头发，然后拿走她的吃的，但还是很紧张，丽莎心都要跳出来了。
零六和零九交换意见：“瞧，不错的发展，我就说苏琪会和丽莎玩的。”
罗伊时刻都注意着，也自然看到了那群森林人围着丽莎的模样，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没多久，他就看到了几乎要心脏骤停的一幕，丽莎被人扑倒了。
罗伊瞬间想要闯进去，被零六零七零九扯着拦下来。
“丽莎！”
“不能介入人类交互啊，会吓死他们的。”
“等等，那是个翻了分割区围栏的雄性人类？”-
几分钟之前，丽莎触手小袋子的饼干虫全部分完了，就还剩一点点。
见没有新的食物，其他人也不再围过来。
虽然她们和自己不是同类，但好像还，挺友好的。
丽莎这么想着，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见有一只“类人”似乎对她很感兴趣，一直歪着脑袋看着她，她注意到过对方，他坐在一面高墙上，从她进到这里开始，一刻不停地在打量着她。
那双圆鼓的金色眼睛非常亮，他的喉咙时不时滚动几下，看起来很饿的样子。
“那个。”
丽莎想要询问，但只是开口，皮肤却起了一片红色的小疙瘩，身体战栗着想要往后退，她疑惑地张嘴，才往前一小步。
“你……”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
时间在他扑过来的瞬间，好像变得缓慢下来。丽莎听见自己恐惧的尖叫，从胸腔冲破扭曲的气管直直迸发出来，她抬头想要阻挡的动作被轻巧推下。
身体完全被大力摁在地面。
胳膊肘挫在地面上，火辣的痛感让丽莎冒出生理性的泪水。她瞪大眼睛，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但紧接着，她意识到对方想要做什么了，记忆从脑海深处唤醒，她刚被抓的那天也是这样，有不少“类人”来闻她。
他在嗅闻，好像在判断她能不能吃，从哪里下口。
“不，不，不不！”
那张非人感强烈的脸往下压一寸，丽莎就往后缩一寸，颤抖着挣扎，尽管这并没
有任何用处。
她能从对方的姿态里看出他的满意，就像猎豹摁住一只没有多少力气挣扎的猎物。现在她清楚地不能再清楚了，很显然，刚刚他的“感兴趣”，是那种野兽盯着食草的羊，将她完全锁定的省视。
带着冷凉气息的脑袋直直地拱下来。
他鼻尖耸动着在纤细皙白的脖颈处寻找什么，好似有些惊讶地抬头，松开了她。
几乎是在他起身的同时，丽莎用力地给了这傻逼一巴掌，手掌火辣辣的疼，仿佛打到了钢板上。
他好像个没事人一样弹开，落在两步开外的地面蹲着，高傲地昂着脖子舔了一下手背，眼睛始终盯着她。
“看什么看，再看就再给你来上一下，抽你。”丽莎觉得自己的威吓起到作用，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这样一副泪包子的模样看起来毫无震慑力。
这样大的骚动很快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力，颜色各异的类人一圈一圈围绕过来，很明显，这里的全部都是雌性类人，那个扑倒她身上的，是一只雄性，他是翻那堵墙下来的。
一连串此起彼伏的叫声从她们的喉咙发出。
她们说的话丽莎一个字也听不懂。但她们似乎都对那个扑倒她的人非常生气，有人上去就照着对方的脸抽了一尾巴。
他被打了一下但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她，嘴里不服不忿地发出几个音节。
丽莎猜这应该是句脏话，因为话音未落，他又挨了几下。
看着傻逼被暴揍，她开心了，但很快，她发现不太对，他就像一只沙包被甩来甩去，感觉就快要被打死了。
要见死不救吗？
丽莎不敢贸贸然冲进去，怕她们转移注意力来打自己，她往场外张望，希望能有“人”来管管，就算是宠物，打死了也会心疼的吧。
只是那些怪物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着急了，再一次看到罗伊挥舞的触手，小跑过去。
“丽莎，你没事，太好了。”
忍受了一把触手糊脸，丽莎抓着他就往那个方向指指点点，比手画脚却想不到怎么表达。
“她，她，她，她在干什么？”
“这个动作看起来，想把老大往里面拖？”
“丽莎似乎不想待在族群里，反而把罗伊当成更亲近的存在吗？”
很显然，她的动作完全不在零六零九和洛克的意料之中。
罗伊则没有想那么多，他快速检查了一遍小家伙的身体，发现了胳膊肘的擦伤，他还没有说话，对方的主人就已经先过来了。
“抱歉，罗伊先生，我会给您一个交代。”
而被卷起来的丽莎有些着急，想着拉不动算了，扭头回看，却发现她走了之后那边也已经散开了。
她根本认不出哪个是哪个。
胳膊上的擦伤被挤压，刺痛让丽莎发出了几声下意识地倒吸气：“嘶。”
紧接着，她听见这几个怪物咕哝，又来了一个长满头发丝的怪物，拎出了那个之前扑在她身上的蓝色类人。
她还没想明白，耳膜就被凄厉的嘶吼冲破。
头发丝怪物削去那个蓝色类人胳膊上的一片肉，直接递到她嘴边，血液的殷红无比鲜活，粘稠的温热擦过脸颊，肉片痉挛着闪烁莹光。
丽莎吓坏了。
她甩开那片碎肉，拼命往罗伊的身上爬。她太过惊慌，甚至没看见那个蓝色类人胳膊上的伤口转瞬就被他的主人治愈。她害怕自己也会被这样对待，可马上又浑身颤抖着松开，手掌发麻，大脑一片空白。
她和罗伊待太久，他表现得过于无害，让她潜移默化地忽略了他们的可怕。她现在本能就觉得他是无害的，是安全的，是可以保护她的。
几秒钟的功夫，丽莎就联系前因后果想明白，因为自己被弄伤，所以他要求对方付出代价。
她是宠物，是被损害的财产。
而她一直在对他产生臣服和依赖感，甚至刚刚，碰到什么事的第一反应就是找他。她好不容易在前几天给自己拉起来的警惕心太过软弱，完全起不到作用。
但现在，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丽莎的脑子搅成一团浆糊：一个声音告诉她，罗伊是个怪物，她害怕罗伊，害怕罗伊也这样伤害她；一个声音告诉她，罗伊不会伤害她，她是有价值的，只要做到讨好他，保持作为一个宠物提供的情绪价值。
这一刻，所有东西都似乎离她远去，怪物尖细丝滑的声音，混沌的黑白世界，蓝色的人和红色的血。
“丽莎？”罗伊发现丽莎的状态很不对，她的手指冰凉，洁白的牙齿在不停打颤。
第19章
丽莎在后怕,不敢去想自己将会被怎么对待，她扇了那个傻逼一巴掌。
她浑身僵硬，睁着眼睛等待。
等着罗伊打回她,给对方的主人等价赔偿。
丽莎能感觉到自己的胃部全部绞在一起, 胳膊上的挫伤火辣辣的, 连头皮都在发麻。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或者说，在她说不出话之后的几分钟里,他就带她回家了，完全没有搭理旁人的意思。 -
罗伊反思并且复盘, 不认为去茶会是个好主意，丽莎不过是待了一小会儿就受伤应激。
而且回家之后，她变了。
如果说之前她只是有些消沉的窝在家里,吃饭没有胃口,做什么都提不太起兴致。
现在……她依旧能好好吃饭睡觉，自顾自地一个人玩耍，这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从茶会回来之后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的。
可他能感觉到丽莎的变化。
她不再规律的睡眠，清醒的时间很少,睡着的时间很多,越睡越久。
之前她吃东西的时候，他说出食 物的名字,她都会很努力的模拟发音,学着说几遍，现在她只是沉默着吃下去，然后安静地回到毯子里。
他给她弄来了很多蛛皮,期待着她能玩得很开心。
可她似乎完全不在意，只是看了一眼，就走开。
他把它们放到丽莎平常睡觉的地方，她也没什么反应，无声地坐在上面，睁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
并且，她找到了一种新的玩耍方式，那就是破坏玩偶。
所有的玩偶全部被丽莎开膛破肚了。
发现她干坏事的时候，她充满水汽的眼睛亮亮的，白皙的脸颊和用力的手指关节都微微泛红，闪亮的眼睛抬起来看他的那一刻又轻轻地挪开。
丽莎哼了一声。
脆弱又细小的叫声听得罗伊完全忍不住，他熬了几天又多做了几个玩偶，虽然别人家的人类好像不是这么玩的，但丽莎喜欢就好。
“都是你的，你想要怎么玩都可以。”罗伊只希望她开心。
事实上，丽莎只是在宣泄情绪罢了，那些纸片人是这里唯一以她的力气能破坏的东西。
那天在外面发生的事情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她经常坐着发呆，发呆到困了就睡。完完全全的放空自己，什么也不去想，就这么摆烂算了。
然而，她这样频率越来越高的“发呆”，却让罗伊慌了，他带着近期的记忆片段找上了洛克。
“她一动不动地静止在光线下，瞳孔微微扩散成圆，脸孔呈现出空白状态，这些特征都与【歌者】通【灵】时出现的意识脱离完全相符。”
“如果是在人类生态的野外，歌者进入这样的通灵状态会吸引一种漂浮的小生物，灵缠 ，它们没有什么智慧，但对具有灵性的生命高度敏感。 ”
洛克把他的记录展示给罗伊看。
“那个【灵】会夺走她的生命源质吗？”罗伊更在意这个。
对于他们而言，和溯源之花每一次接驳，都要上交部分生命源质，人类的躯壳这么小，储存的生命源质仅仅来源于他们自身的成长，怎么还能有多余的交给他们那个所谓的灵。
罗伊的胸腔内心脏突突地跳：“这样是正常的吗，这样下去她会有危险吗？”
“我想不会，她看起来很健康，皮肤白皙红润有光泽，至少躯体没有表现出任何意识被桎梏的特征。”
“罗伊，你不该饲养一个【歌者】。”洛克顿了一下，“我的经验告诉我，她离不开族群。”
罗伊试图辩驳：“可……她现在是什么种族都还不知道。”
他们都看到了：茶会之中，丽莎并没有主动亲近任何一个族群的行为。
“正是上一次茶会中与同族的接触，碰巧让她的精神和能力渐渐成熟起来，她需要亲近自然，需要族群的供养，上面也会完善人类作为宠物饲养的相关条例，禁锢一个族群的歌者是错误的。”
“我的建议是，你再换一只人类养……”
“不要。”洛克还没说完，罗伊就斩钉截铁地拒绝。
“听我说完，你这样强行留着她，她只会越来越虚弱。”洛克第一次用了强硬的语气，“这样的结果也是你想要的吗？”
“不。”罗伊很想反驳，但比起和丽莎分开，他更不想丽莎死掉。
“你才养了她多久，就这么在意，我以为你们感情还不是很深。”
“这只是……”罗伊找到了一个词用来表达他胸口不停涌动的情绪，“这只是我对丽莎的责任感。”
洛克看不懂罗伊的情绪，但能感觉到对方并不稳定的状态。
他尝试安抚道：“是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巨量的黑泥从罗伊的身体上啪嗒啪嗒落下，溅得一房间地板都是，小助手们惊叫着四处散开开始清理。
“我再为你疏导一次吧，罗伊。”
“条例完善需要时间，我知道有些地方已经形成符合人类生存模式的生态体系……我希望你考虑清楚。”
罗伊声音很低落：“考虑什么？”
“放她回去，我是说，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尽快让丽莎回到族群的环境生态中。”
“嗯……”
洛克仔仔细细地剥离还粘连着罗伊躯壳部分的黑泥：“瞧瞧。”
小助理对着检测资料对比：“老师，生命源质沉疴在慢慢消化，罗伊先生的躯壳状态有在变好呢，按这个速度，要不了多久罗伊先生就能好好休息了！”
“不，你们看这里。”洛克指向某一处。
“欸——？”小助理颇为惊讶，“这几处的指标好像有些超出正常水平，情绪波荡频率好高啊。”
过于动荡的情绪会使生命源质膨胀，不利于他们保持躯壳稳定。
“罗伊先生最近遇到什么麻烦的目标了吗？”
洛克看了一眼心神已经不知道飞到哪个角落的家伙，叹了口气：“是啊，是挺麻烦的。”-
丽莎觉得罗伊可能知道她被吓到了，他再也没带她出去过。
当然，她现在也不想冒冒失失地和他出去，谁知道下次会遇到什么事情，需要扯断她的一条胳膊或者腿拿给别人呢？
往好处想，她现在的主人长得不恶心，也不会随便伤害她。
与此同时，丽莎发现，罗伊对她的上心程度越来越高。
她只要稍稍表现出对什么东西感兴趣，第二天，她睡觉的地方就会多出一堆同样的东西。
她拥有的毯子越来越多，却完全没有想法去做点什么东西，快一个月，她依旧活得像个原始人，茹毛饮血……嗯，一个被圈养的原始人。
罗伊也许很喜欢她。
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丽莎不敢把这当成好事——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她已经认清自己的本分，也不该想更多。
他们不可能是朋友……
没错，丽莎想明白了，她因为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可以沟通的对象，能够互动产生“交流”的也只有罗伊，她只熟悉罗伊，所以，她的潜意识努力说服自己把他当成可信任的朋友或者家人，总之是值得依赖的角色。
然而，物种的隔阂如同天堑，更何况身份悬殊，她简直是不自量力。
她最近发呆一直在想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丽莎？”
罗伊戳了戳她，她没有动。
这个样子……是【歌者】通【灵】的状态。
洛克告诉他最好不要去介入，只能等她从这个状态里出来，可罗伊很担心，他没办法不担心。
他想了想，努力把自己软化的部分控制的再柔软一点点，然后用非常温柔的力道，把丽莎抱到了自己怀里。
事实上，丽莎早就发现，他的身体似乎有牛顿流体的特性，她并不喜欢长时间待在他的身上，因为如果不浑身用力绷紧，就会陷到他的身体里面去，并不舒服。
然而，她的挣扎无济于事，罗伊把她抱的更紧了。
罗伊尝试整理丽莎的头发，笨拙地模仿森林人编发的动作，生怕扯疼了她，但他太大，最小的触手也只能简单地一遍遍捋她的头发。
这样的动作顺到丽莎的后背，她忽然安静下来，罗伊有些无措，把自己的触手收回来，却被小家伙拉住。
丽莎发泄般地咬了他一口。
那些温暖的，稍稍坚硬带着一点点潮意的小牙齿，让罗伊浑身的触手都在战栗。
他一点也不想和她分开，可这样下去，她的精神会恍惚，会有危险。
上次丽莎能够身体上治愈也许是侥幸……
他不能冒任何风险，得给她弄点精神上的补品。
洛克饲养的人类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罗伊得到了洛克飘荡着淡淡悲伤的记录，里面就有关于人类中【歌者】的部分。
【歌者】收到他们的【灵】的召唤，就必须不定时与【灵】进行精神上的联结，如果离开族群太久，就会迷失在寻找【灵】的过程里，先是变得懵懵懂懂，然后不吃不喝，就这样让自己慢慢死去。
又一次反抗无果，任由罗伊搓扁揉圆的丽莎放空了自己。然而，非常反常的，她不再反抗这家伙反而把她放下了。
好讨厌的装货，一定要玩活的才有意思是么？
她想控制自己揣测他的行为含义的频率，却发现根本没有用，晚上吃饭的时候，她破天荒地看到了他生火。
不对，其实不太像是在生火。
那是一种开满对称五角星白花的绿色植物，他只是摘下来一片碧绿的心型叶子，叶子带着的那朵星星花苞噌地冒出橘红色的火舌，嘶啦啦地往四周舔。
她不可避免地有些好奇，往他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他很明显怕火，触手非常萎靡，还有些蜷曲，但他一直在很认真地拨开火舌检查每一朵花的花苞。
有的只是看一眼就丢回墙壁里，有的被他放在一起。
最后，他把熄灭的花苞抓在一起给她。
第20章
说实话, 丽莎见到火是很激动的。
也许因为火为人类提供温暖与光明，是人类文明开化的象征，她不可避免的有些为之精神一振。
但她不敢贸贸然接过那堆熄灭了的“火花”。
尽管它已经熄灭,花苞整体从洁净的白变成了斑驳的惨白灰色,但花蕊的内芯还是闪烁着橘红色的余烬。
她对自己的身体素质很有自知之明,从她来月经对方以为她受伤做出的行为举动来看,这个世界应该也没有什么外敷的药物，如果烫伤或者燎伤的话，会是不小的麻烦。
罗伊看到她不接, 大概是觉得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抽出一朵，递得更近, 迎面而来的热气让丽莎更加庆幸自己没有轻举妄动。
紧接着，她开始担心，他会不会强行塞给她,她是挣扎不过的。
然而,他一直没有动，又叫了几声她的名字，好像催促什么。
丽莎不想惹他不高兴，硬着头皮用身上披着的毯子裹住手，希望这个有吸热放热功能的毯子材料能稍稍保护一下自己的手。
但令她意外的是, 并没有想象中的灼烫感, 她试探地用手指碰了一片花瓣，它摸起来甚至是微微发冷的, 只有中间源源不断散发热意。
丽莎嗅了一下：“好香……”
但,给她这个花是什么意思？她没想明白。
“丽莎。”罗伊忧郁地呢喃着她的名字。
他本来想多分出几条触手或者干脆全切了，装满丽莎吃的用的和丽莎一起回归自然，这样就算她离开自己, 最起码也不会饿到。
但被洛克非常严肃地制止。
他的经验告诉他，留下过多饲养痕迹的人类，被排挤的概率非常大。
罗伊瞅见丽莎看看手里的花，又看看他，那双眼睛带着闪亮亮的好奇，心里好像掠过无数微小的星芒。
灯花的花蕊燃尽后，花蜜散发出的气味，对人类来说有安神的作用，他不自觉地分析揣测，大概是因为人类喜欢温暖的地方，他们是这样温和的生物，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热气。
这些花是稀有的没有被改良过的人类生态品种。它们很贵，也很难买到。
只要她开心，他做什么都好。
丽莎的身体散发出的温度要比其他人类都更高，将他贴近的触手烘得软乎乎。
但丽莎的皮肤防御能力聊胜于无，根本不能抵御火舌的侵袭，想到这里，他又开始担心。这种担心渐渐演变成忧虑。
丽莎觉得罗伊最近不对劲了起来，非常的奇怪。
他话出奇得又多又密，都快赶上她来月经以为她要死掉那一次了，而且，她发现，他的身体变得更加奇怪，那些黑泥消失不见，整体看起来像一块蓝色的大布丁，就快完全融化了，不再漂浮着移动，反而在地上爬……
虽然看起来好像更顺眼了一点，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个样子，但是，向着她爬过来的时候，配合那嘤嘤呜呜的湿滑咕哝声，实在是太诡异了。
她表达了自己的剧烈抗议，但他也没有变回原样。
罗伊很伤心。
他能做的不多，明明只是想要尽可能多的留下彼此之间相处的回忆，但只是一想到以后都不能抱着丽莎睡觉，罗伊就不停往外渗水，他想哭，他一哭就容易液化，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找出了宠物店的本子，上面也没有记录丽莎是哪个人类聚落的。
他小小的丽莎，可能是家养的人类繁衍的后代，能在纯粹野性的人类生态里活下去吗？
如果没有【歌者】的身份，他是绝对不会冒这个险的。
这几天他想办法恶补了一顿人类歌者的知识，努力尝试教给丽莎。
洛克的记录里提到，歌者的能力都是天生的，但歌者的生存技能和普通人类一样通过模仿学习族群里的其他年长者获得。
他不知道丽莎有什么能力，但丽莎的生存技能无疑只能靠他了。
当然，这并不是一个好办法，大部分时候她根本没在听，只是好奇地拨弄那些他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仿生人类工具。
丽莎没当回事是正常的，因为继上次的非常逼真的假人之后，她再看到这家伙带回来的乱七八糟玩意儿理所当然地认为也是摆在家里的“模型”或者“手办”。
在他几次尝试让她用一个尖锥型“锤子”砸扣住零食的脆皮玻璃罩子之后，丽莎悟了。
这是新的玩具。
她闲着力气大砸着玩吗，没意思，不玩。
“……”罗伊完全能看出丽莎的兴致缺缺，她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完全不想学。
他又焦虑又拿她没办法。
这样的罗伊在工作的时候不停散发出幽幽的怨气，成功让零六一行人敬而远之。
“老大最近是怎么了，看起来好忧郁啊。”
“老大家的小人类今天就要放归自然生态了，可能伤心吧。”
不，他一点都不伤心，他要气死了，所有的生存技能没一个好好学的，丽莎是不听话的小魔鬼！
罗伊愤愤地绞紧触手，椅子不堪重负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丽莎本人在家哈欠连天，她扯了扯毯子盖上。最近吃了睡睡了吃，醒了就玩一会会，大部分时间都在坐着发呆，毫无运动量，她的小肚子上都能捏到肉了。
罗伊回来就看到她睡得四仰八叉流口水的样子。
四周散落着他弄来给她训练野生技能的乱七八糟玩意儿，虽然不太感兴趣，但他不在家的时候，她还是会偷偷摆弄……
“很孤单吧。”罗伊摸了摸她的脸，又把落在一旁的毯子盖好她平常一定要遮住的窟喽眼。
丽莎睡得很熟很香。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罗伊只觉得自己完全看不够，在丽莎的陪伴下，他体表的沉疴融化了很多，精神已经能够进入休息的状态，但他一点儿也不想。
但时间到了-
罗伊带着丽莎来到了目的地。
到处都是鲜明的绿色，蓝色。至少……环境很不错，就是，人类在这里生活的方式太过原始。
最外围是一圈屏蔽晶石，能够将整片区域内的生物活动轨迹都记录下来，这种方式起先是生物研究爱好者研究出来的。
后来，有些负担不起，却又很喜欢人类的同族就会靠这种水晶舒缓情绪。
只是看着这种小东西生活，就能给他们带来愉悦和满足。
也许他以后也只能看着记录丽莎活动的晶石度日了，想到这里罗伊就悲从中来。
“真不想和你分开。”
直到把怀里的人在选定的区域放下，他都还在纠结。
罗伊戳了戳她的脸颊肉，香喷喷软乎乎，这种感觉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可是以后就摸不到了，他悲愤地想：如果丽莎对环境有感到任何不舒服，就带她回家。
然而，怀里的人完全睡死了。
任凭他怎么揉搓摆弄脸蛋子，最多就拿手扒拉他，时不时还呓语两句。
“心真的不是……一般得大啊。” 如果是在家里，他一定会猛吸两口，但现在不行。
罗伊开始认真起来。
人类的生态与他们完全不同……这种美丽的脆弱生态，诞生这样迷人的造物是理所应当的。
他只要几次呼吸的时间，触手就能通过空气中捕获的信息因子对应的生命源质将这个生态里的物种划分归类。
很明显，这里有很多的种族，人类并不是唯一形成群落的，人类也不是其中最强势的。
一瞬间罗伊的脑子里闪过几百数十种丽莎的死法。不行，他完全放不下心。
“如果她醒来找我我不在的话，她会哭的吧。”就这样，他完美地说服自己找个地方潜藏起来-
“呃……嗯？”
一觉醒来的丽莎朦朦胧胧睁眼，四周入目的绿色让她简直要喜极而泣，这是树啊，都是树。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又穿回去了，噌得站起来。
罗伊本来非常担心，所有心都悬起来紧张的要命，他一遍遍对自己说，只要丽莎有一点抵触或者害怕或者任何负面的情绪，他都会马上出去带她回家。
至于什么【歌者】需要族群，什么通【灵】的后遗症副作用，他翻遍整个星球都会给她找到办法解决问题的。
然而……
她醒过来的反应，怎么完全和他想象的不同？
他眼睁睁看着丽莎从睡梦中迷迷糊糊睁眼，张望四周，然后就在森林里疯跑。
然后，她停下来。
应该是害怕了吧，罗伊绷紧了身躯，随时准备着冲出去。
然后，他就看到她面部的肌肉开始痉挛，发出了一连串细密的咯咯叫声，他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声音。
很显然，她的情绪是积极的，正向的，这种情况下的生命源质才会非常活跃，以至于在罗伊的得到的视觉反馈中呈现出耀眼的金色。
这说明……
她很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罗伊感觉有些苦涩。
她甚至开始不明意义地左右弹跳，直到似乎是累到停下来喘口气，她抬头看天。
丽莎呆滞了。
她本来是超级激动，但肚子咕了一下，于是想抬头看看太阳的位置确定好不容易穿回去了是差不多几点。
结果，她看到了两个太阳——血红色的。太阳的周围还是有诡异的红色斑块，但不多，被圆蓬蓬绵羊般的白云所遮掩着。
丽莎陷入了沉思。
她似乎，没有穿越回去，那她现在在哪里？
丽莎往回跑，发现她醒来的地方有好几块毯子，和堆成到她腰那么高的饼干虫……
她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事实。
自己好像，大概，也许，可能……被弃养了？
生活总是这样，你以为好不容易迎来转机，没想到只是卡进一个新的难关。
大喜大悲之后，人的接受能力一下子就上去了，丽莎搓了两把脸，对这个操蛋的现实骂了一句脏话。
她捡了一根树棍，在地上划出两栏。
现在应该更没希望回到人类世界去了，毕竟这个地方怎么看怎么像个没有开化的史前原始森林。
先不说能不能用两条腿走回去，回去就会被抓的概率更大一些。
丽莎在回家的旁边打了个问号，又画了个大章鱼，往上面用力划拉了好几个叉叉，然后重重的写下自由两个字。
她深深吸了一口森林里凌冽的空气：“啊……”
丽莎把树枝咔咔掰成两截随意一丢，张开双臂：“这就是自由的味道——！”
就算不明白她在做什么，也能看得出来她生龙活虎龙精虎猛高兴到没边了。
罗伊恨恨地拗断一根树枝：“小没良心的。”
丽莎打了个喷嚏，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摆在她眼前：纵使获得自由，她要怎么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生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