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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第109章 长相思(下)

    瓦舍搭建在桃林之中。

    陆洗带林佩来到自己这一年住的地方。

    瓦舍不大, 四壁是粗粝的黄泥墙,但刷得极平整,木地板踩上去也很结实。

    一张四方桌摆在正中。

    墙角摆有一个陶瓮, 瓮里插着艾草、薄荷和几束不知名的野花。

    “我没有真去樟州, 只是定期写几个字寄去州府, 让地方官好向上级交差。”陆洗把唯一一把椅子搬来, “在这儿我改了一个名字,叫陆守清。”

    林佩道:“怎么还姓陆?”

    陆洗道:“姓什么倒没所谓,只是怕你以后不习惯, 所以还是这。”

    林佩坐下又站起来:“我帮你。”

    陆洗道:“你会做什么?”

    林佩笑道:“我会做饭。”

    陆洗道:“正好有刚拔的蒲菜, 既然你来了那就杀只鸡,鸡舍在池塘边。”

    两人一起到灶房。

    许久没有同处, 林佩感到有些局促。

    陆洗的样貌和从前一样俊朗,却不似从前锋芒毕露,举止间添了几分采菊东篱的自得。

    灶台旁的陶缸装满水。

    水面倒影两人的面容。

    陆洗把水舀进锅里, 坐下添柴。

    林佩把目光从陆洗的身上挪开,四下寻找蒲菜。

    陆洗道:“地上放的不是吗,喏, 你脚边。”

    ……

    陆洗把柴火烧着, 转头见林佩还盯着那捆水草发呆。

    林佩道:“你别诓我, 蒲菜条条白细如玉箸,这显然不是。”

    陆洗笑叹口气,拿起一根水草,剁出根茎, 一层一层剥去外皮,留下白色的芯条。

    林佩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明白了。”

    陆洗道:“这我来弄吧, 你去捉只鸡。”

    林佩又怔了一下。

    陆洗道:“不会啊?”

    林佩道:“我没有捉过鸡。”

    陆洗直摇头:“不仅分文没有,而且手无缚鸡之力,那我要你有什么用?”

    林佩连道不好意思。

    他是热衷于创作菜谱,也常亲下厨房,但他的确从没有见过未经加工的蒲菜,也不知道怎么杀鸡。

    因这份歉疚,他根本没听出陆洗在捉弄自己。

    “算了算了。”陆洗摆手,“去,屋里坐着。”

    林佩不肯走,干站在门口。

    陆洗见林佩不肯走,似寻常聊天不经意地问道:“小老大小老二小老三还好吗?”

    林佩笑道:“都好,老骆带着它们在崖口等我们呢。”

    陆洗道:“我们?”

    林佩又收敛起笑容:“是,是啊。”

    陆洗道:“好大的官威,我在这桃花源中舒适惬意,几时说要跟你走?”

    林佩道:“余青,你……”

    适才重逢憋急了一口气说出的那些话,再要说一遍,却千回百转怎么也说不出口。

    陆洗备好净菜,去池塘边捉鸡。

    林佩一路跟着,寸步不离:“好不好?”

    陆洗道:“说话没头没尾的,什么好不好?”

    林佩道:“你跟我走。”

    陆洗道:“做什么,长工吗?”

    林佩道:“可以啊,你要多少工钱?”

    陆洗道:“一年五两银。”

    林佩道:“我给你十两。”

    陆洗一笑,揶揄道:“万没想到我这具残躯还能值十两。”

    林佩道:“或许我不该这样说。”

    陆洗道:“但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对吧,封顶十两。”

    林佩道:“不,不是。”

    鸡群忙着啄菜叶。

    网罩突然盖下,只听翅膀噗噗扇动,一只小母鸡被罩住。

    陆洗抓起鸡,示意林佩让开。

    “我一定要带你走,好容易找到你,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林佩有些着急,“你开个价,能给你的我都给。”

    陆洗道:“我要你全部的身家。”

    林佩顿住。

    陆洗边摇头边笑,拿起刀磨了磨:“哑住了?”

    林佩道:“那不行。”

    陆洗道:“刚才不还说能给的都给吗?”

    林佩道:“总得留点钱置办喜事。”

    陆洗道:“谁的喜事?”

    林佩道:“咱俩的。”

    刀照着鸡脖子割下去。

    鸡血流进碗中。

    陆洗抬起眼,直直盯着林佩。

    “……如果你还愿意。”林佩憋得脸红。

    这千回百转总算是绕了出来。

    一盏油灯亮起,暖黄的光晕笼着方桌。

    桌上两盘菜,清炒蒲菜新鲜脆嫩,菌子炒鸡丁香味浓郁。

    陆洗从墙角陶瓮里舀出一壶自酿的米酒:“去年秋收的糯米酿的,尝尝。”

    他推了一杯给林佩,自己先举杯仰头让酒液滑入喉中,喉结滚动,眼睛微眯起。

    林佩夹了一筷蒲菜,脆生生地嚼着。

    “那日从宫里出来,我把后园的墙封了,再没见你一面。”陆洗语气平淡,指尖摩挲着杯沿,“你不好受吧。”

    林佩道:“是啊。”

    “我知道你会难过会愧疚,可如果那个时候说那话便是用情挟制你,不地道。”陆洗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液在杯中轻晃,“如今也好,你自己弄明白了,便胜过别人教千百遍。”

    林佩品一口米酒,也释然地笑了。

    他仿佛是中了某条奸计,可此刻,陆洗坐在他对面一口接着一口顺畅地夹菜下咽,甚至胃口极好地又添了半碗饭,看来肠胃恢复得很好,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让他舒心。

    “哪里还尝得出滋味,我只想尽快把你找到。”林佩把酒喝光,擦一下唇角,“你还想看我变成什么样?是方是圆,是扁是宽,都行。”

    陆洗道:“你这个人呐,在朝上能言善道,对我就是一句好听的都不会讲,过去爱拌嘴,这么久没见了,上来就是一句带我走。”

    林佩道:“那你教我怎么说。”

    盘中餐渐渐被吃空。

    两只杯子碰了碰。

    陆洗道:“若是不着急,你先在这里住三日。”

    林佩道:“三日后你愿意跟我回金陵吗?”

    陆洗把盘子里的汤水倒进自己的碗里,收拾起筷子:“诚心邀请就尽量不要问,我不喜欢被问,没有人喜欢被问,答应了好像是上赶着,不答应又怕错失机会。”

    林佩思忖片刻,起身道:“跟我回金陵。”

    陆洗耸一耸肩:“把话说得过于强势,也不讨人喜欢。”

    林佩道:“那……咳,跟我回金陵好吗?”

    陆洗道:“刚教的忘了?这不还是个问句吗?”

    林佩陷入苦恼:“你到底要我怎么说。”

    陆洗端起盘子往外走:“自己悟。”

    一只飞蛾在油灯旁扑扇翅膀。

    林佩灵犀一动,拽住陆洗的胳膊,抿了抿嘴唇。

    “等会儿。”陆洗道,“开口也是有时机的,没看我正忙着么。”

    林佩啊了声,抢过放着碗筷的盘子,端到水池前放下。

    陆洗道:“看我。”

    林佩抬眸。

    陆洗道:“可以说了。”

    “余青,我打算回金陵耕种度余生。”林佩缓缓地吸一口气,定下心神,很认真地说道,“但是没有你陪伴,我一个人寸步难行。”

    陆洗听到这句精心雕琢的话,终于点了点头。

    林佩抹了一下脸颊:“怎么样,还算孺子可教吧?”

    他太久太久没有看到陆洗眼中透出的深情。

    那双眼眸明亮如星辰,却变幻莫测。

    寒凉的时候让人觉得脊背僵直,热情起来又像两团火焰。

    林佩走上前,伸手搭在陆洗的腰间,轻轻地试探一下。

    陆洗笑了笑,把人抱进怀中。

    ——“林知言,你要记得,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陪你走下去。”

    *

    月光如洗。

    二人往后屋走去。

    远远地便瞧见檐下悬两盏红纸灯笼。灯罩是粗竹篾编的,糊了层薄纸,倒也像样。

    窗棂上贴大红剪纸,不是寻常的福字或花鸟,而是一幅双人骑马踏青图。

    林佩的目光移到门口的那对桃符上。

    ——“人家多把桃符挂在大门外,你为何放里屋?”

    话音刚落,一条红绸从天而降蒙住他的眼睛。

    陆洗拉着林佩走上台阶,来到门前,把他的手放在桃木上。

    林佩摸着阴刻的笔划:“琴,琴瑟……”

    陆洗的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琴瑟百年,

    芝兰千载。

    林佩摸出全句,心口发烫,吞咽了一下。

    推开后屋的门,扑面而来一阵淡淡柏子香。

    红绸飘落。

    林佩睁开眼。

    他没有想到的是——为这场阔别重逢,陆洗已经准备多时,从宋轶给温迎寄信开始,每一步都在精密的设计之中。

    窗台摆着红烛和犀杯。

    床上铺的是红底印并蒂莲纹被褥。

    床头有一对枕头,枕套用青线绣了鸳鸯。

    林佩转身,目光对上一双充满爱意的眼眸:“你……到底怎么回事?”

    “咱们就在这里把事办了,好么?再迟一天我都怕会生变数。”陆洗牵住他的手,拉他坐到床边上,“从早到晚我都在担心,担心你不愿意冒险坐上那只小舟,担心你被宋轶说的话伤着,担心你不走采药人指的路,担心你……不愿跟我进这间陋室。”

    林佩听得好笑,心中又有一丝感动。

    陆洗道;“知言,我是个赌徒。”

    林佩道:“我知道。”

    陆洗道:“这次我赌赢了吗?”

    未尽的话语消失在唇间。

    陆洗用掌心托住林佩的后颈。

    亲吻初如蜻蜓点水,渐渐情动,变为一场疾风骤雨。

    林佩不经意踢到床脚。

    陆洗顺势将人推倒。

    丝被压出褶痕。

    林佩瞥见红布滑落半幅,露出漆盘的一角。

    他轻喘着推陆洗的肩:“架子上用红布盖着的是什么?”

    “现在才发现么。”陆洗低笑,将人按回枕间,“不忙,我拿来给你看。”

    红布揭开。

    一对玉雕白鹤杖首赫然呈现。

    右鹤立于地面扑扇双翅,昂首向天,长喙微张似衔云而唳;左鹤高飞于云间,低颈回眸,羽尾轻扫过右鹤的翅尖,与之遥相呼应。

    林佩微微蹙起眉。

    他自然认得左边属于自己的一枚,适才去洗漱时他放在前屋,应是被陆洗拿到这里。

    但右边那一枚——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林佩抓起两枚杖首仔细对比。

    玉的品质;

    鹤的神态;

    羽毛处的雕工。

    所有细节他都比得很认真。

    “从哪里弄的?竟像是同一块料子里切削出来的。”林佩道。

    “你怎么想我随便。”陆洗顺手去掐蜡烛,“但你不能怀疑陛下赐给我们的贺礼不一样,本就是成双成对的东西。”

    烛光灭。

    月光轻柔地洒进屋中。

    林佩长叹一声,放回杖首,眼眶泛起红。

    二人在文辉阁初遇的画面历历在目,多少年风雨记忆犹新,彼此猜忌过、合作过、明争暗斗过,惺惺相惜的两颗心却在无数次敲打锤炼中越靠越拢。

    曲终,终是他赢了棋,而他赢了人。

    香烟飘过。

    在这片桃花源中,他们许下余生最郑重的承诺。

    ——“天地为鉴,我林佩林知言愿与陆郎共赴白首,永不相负。”

    ——“我陆洗陆余青,以后就跟着林郎混吃等死了,承蒙关照。”

    *

    这一觉林佩睡得很沉很香。

    他醒来时,陆洗已经收拾好了行装。

    二人穿过桃林小径,乘上扁舟。

    *

    翠微崖口,水声潺潺。

    老骆蹲在船头修补渔网,见二人身影,忙起身招手:“可算来了!”

    他身旁的三只小猫正嬉闹扑打,两只狸花尤其活泼,正追着三花的尾巴转圈。

    林佩拉着陆洗登船。

    陆洗看见猫儿,眼中掠过一丝久违的生涩,随即漾开温柔笑意。

    他俯身抱起三花,指尖抚摸它额间那撮火焰似的橘毛。两只狸花也在他的腿边躺下,露出肚皮扭转打滚。

    崖壁上响起口哨。

    飞逸朝他们挥手致意。

    “余青。”林佩轻声唤道。

    陆洗抬眸,怀中小猫也跟着扭头。

    林佩让老骆从舱里搬出一个箱子,打开铜锁,里面是一沓宝钞契纸和一袋金银细软。

    “致仕之后的俸禄只有原来的三一,我打算留给家里一半,咱们一半。”林佩道,“南京祖宅一座、田二百亩……有的都在这里了。”

    陆洗瞥了一眼:“你好穷。”

    林佩道:“咳,的确没有多少积蓄,你别嫌弃。”

    陆洗道:“嫌弃又能怎样,你人都在这儿了,还拖着三只小的,唉。”

    林佩嘟囔:“三只小的不是你该养的么。”

    陆洗道:“你反应倒挺快。”

    林佩道:“咱们如果回老宅,就不用再找地方住,可以省一笔。”

    陆洗一边叹气,一边蹲下来盘点箱子里的财产:“就这点钱,住城里你还得人情往来,我还不能名正言顺地出入。”

    林佩道:“怎么不名正言顺了?我不在意名声,我的名声也不是谁议论三两句能动得了的,陆守清是陆守清,陆余青是陆余青,我不怕让天下人知晓。”

    陆洗道:“我在意的不是你的名声,而是你半辈子攒的积蓄都不够我买几件新衣衫。”

    林佩道:“那你想如何?”

    陆洗道:“回金陵老宅可以,但我要和你约法三章。”

    林佩道:“你说。”

    陆洗道:“第一呢,我这人闲不住,肯定还是要做点小生意的,你别犯官瘾管我;第二,我这人爱花钱,大手大脚惯了,你不许心疼;第三……”

    林佩道:“前两个我都答应,第三是什么?”

    陆洗笑道:“我不会用你一个子儿,你也别想还债,你欠我的永远欠我的。”

    林佩吞咽一下,把箱子盖起来,上锁锁住。

    家法就这么定下了。

    不知觉间,日头已上三竿。

    老骆收起船锚,拉满风帆,吆喝了一声,撑杆离岸。

    *

    舟行碧波上,山影渐远。

    此后二人归隐江湖,春来时在田埂上煮新采的雨前茶,秋深后负一囊书卷溯江而下,看遍吴越烟水。

    盛世如他们所愿地到来。

    偶有故人寻访,只见竹篱边晒着药草,窗下散着未写完的诗稿——那些曾惊动朝野的往事,如今不过茶余半句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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