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90

    第81章

    接下来的两三日, 齐小川发现周砚特别地粘他。

    周砚像是变了个人,彻底撂下了那副日理万机的当家掌权人模样。

    商会?不去。

    堆积如山的账目、公文?不看。

    那些等着候着回话的管事们?一律不见或挡在门外。

    每日陪着他睡到晌午,用晚不知是早餐还是午餐后, 便不由分说把人拉出了府。

    第一日, 是去城里最负盛名的“醉仙楼”尝新出的蟹粉狮子头和八宝鸭。

    吃完后, 又拉着他直奔周家成衣铺。

    掌柜的见是自家少爷亲临, 忙不迭地将所有新到的料子和成衣都捧了出来。

    周砚兴致极高地给齐小川挑了不下七八套, 从长衫到正装、劲装,硬是逼着他一套套试穿。

    齐小川像个提线木偶般被摆弄。

    傍晚时分, 周砚更是包下了整个戏园子最好的包厢,陪他看戏听曲。

    台上名角儿唱念做打, 水袖翻飞。

    演的是一出缠绵悱恻的《牡丹亭》。

    周砚则懒洋洋地倚在铺着软垫的圈椅里。

    他一手支着额角,一手却始终握着齐小川的手,指腹在他掌心无意识地摩挲。

    台上情意缱绻,台下周砚的目光也胶着在他脸上。

    炽热得几乎要将戏台上的故事比下去。

    齐小川被那目光烫得坐立不安。

    戏文里“良辰美景奈何天”的唱词钻进耳朵, 却让他心头莫名发沉。

    这奢靡的排场, 这寸步不离的陪伴, 怎么看都像是一场精心准备的告别盛宴。

    透着股“好好享受, 享受完了就送你上路”的诡异感。

    第二日亦是如此。

    周砚带他泛舟游湖,带他去听最时兴的小曲儿。

    甚至还带他去城外马场跑了几圈。

    周砚自己策马驰骋, 恣意飞扬, 惹得场边围观的姑娘们面红心跳。

    他却只回头对着骑在温顺小马上的齐小川朗声大笑, 那笑声爽朗, 却让齐小川觉得格外刺耳。

    到了第三天下午。

    齐小川心里的那点不安和疑虑终于像被吹到极限的气球, 再也压不住了。

    周砚刚从书房出来,似乎又要拉他去某个新去处。

    齐小川却猛地伸手,一把将人抵在了书房门口的门框上。

    “周砚!”齐小川仰着头, 眼神直直刺向周砚深邃的眼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周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质问弄得微微一怔,随即眉头几不可察地一挑。

    兔子太聪明敏感,有时还真是难搞。

    但他面上却滴水不漏,甚至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被冤枉的错愕和无奈。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这几天我们不是天天在一起?”

    是!就是天天在一起!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

    以前这人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用,商会、码头、账房,哪一样事物不是堆成山等着他?

    现在倒好,整天整天地无所事事。

    净拉着自己陪自己吃喝玩乐听曲看戏了!

    这事出反常必有妖!

    “砚哥哥~你不老实!”

    他紧紧盯着周砚的脸,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周砚看着眼前这只炸毛的兔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思量。

    他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带着点宠溺,又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纵容。

    他倏地出手,一把抓住齐小川抵在他脸颊边几乎要戳上他鼻尖的手指。

    不容分说地拉到唇边,张嘴用牙齿在那白皙的指尖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和濡湿的触感。

    “唔!”齐小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惊得一缩。

    指尖传来的微痛和湿意让他心尖一颤。

    周砚却顺势将他的手拉下,牢牢按在自己跳动的胸口上。

    隔着薄薄的衣料,那沉稳有力的心跳清晰地震动着齐小川的手心。

    他微微俯身,凑近齐小川的耳畔,压低了声音,语气竟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谁不老实?嗯?”

    “母亲前几日特意嘱咐我,让我别整日忙外头那些事,冷落了你。”

    “让我抽空好好陪你,免得你胡思乱想,觉得我……始乱终弃。”

    “我这才放下一切事情,想着带你好好散散心,谁知……”

    他顿了顿,语气里的委屈更浓,“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个没良心的,还倒打一耙,说我瞒你?”

    齐小川:“……!”

    他一时语塞,被周砚这番理直气壮的“控诉”砸得有点懵。

    搬出梦女士?这理由……听起来好像……也有点道理?

    难道真是自己太敏感了?

    他下意识地抬眸,再次撞进周砚的眼底。

    试图从那片深潭里找出哪怕一丝慌乱或说谎的痕迹。

    没有,那双眼睛坦坦荡荡,清澈得能映出他自己有些慌乱的身影。

    不对,还是有什么在涌动。

    但那并非齐小川预判的隐瞒,而是一种更加炽热的东西。

    如同平静海面下酝酿的风暴,正随着两人紧贴的姿势和交缠的呼吸。

    一点点挣脱束缚,蔓延开来,渐渐染上了浓稠得化不开的占有欲。

    那眼神太过露骨,太过熟悉。

    每每出现,总伴随着某些让齐小川腰酸腿软的“后续”。

    “你……你你你……”齐小川心头警铃大作。

    被那骤然升温的眸色烫得浑身一激灵。

    他慌忙用力抽回被按在周砚胸口的手,同时脚下猛地后退了一大步。

    语气充满了惊惶和严厉的警告:“别乱来啊周砚!现在……现在可是休、休战时期呢!”

    “说好了让我歇歇的!”

    话音一落,他遍像只受惊的兔子,再也不敢看周砚那双仿佛要把他吞吃入腹的眼睛。

    也顾不上追问什么“妖”不“妖”了,转身拔腿就跑。

    几乎是快速地逃离了书房门口这片骤然变得危险暧昧的区域。

    周砚站在原地。

    看着那道纤细身影慌不择路地消失在回廊拐角,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他抬手,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深邃的眼底哪里还有半分委屈和情欲,只剩下些许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家的兔子,警觉性太高了。

    最后竟逼得他只能用这招“美男计”加“苦肉计”来强行转移注意力。

    这到底是该高兴于他的敏锐,还是该头疼于他的敏锐?

    也罢,至少暂时糊弄过去了。

    周砚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冷峻。

    他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同一时间,西院的气氛却是截然不同的阴冷。

    周行裴背着手在略显空旷的书房里踱步,眉头紧锁。

    阿文垂手恭立在一旁。

    “你确定,周砚这几日都在陪那个小白脸?”

    周行裴停下脚步,锐利的目光扫向阿文,语气带着浓重的怀疑。

    阿文立刻躬身,“回二爷,千真万确。”

    “这几日负责暗中盯着二少爷的人每日的行程就是带着那齐先生四处吃喝玩乐,并无其他异常举动。”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的人都是新面孔,行动也格外谨慎,并未引起对方警觉。”

    “他身边的那几个人,这几日也未曾有什么额外的举动。”

    “只有时医生这三日出过一趟府,去的是药店,也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周行裴听完,挥了挥手,让人退下。

    书房门刚关上不久,外面便传来轻微的轱辘声。

    片刻后,书房门被推开,周延硕坐在轮椅上,被一个沉默寡言的心腹下人推了进来。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阴郁,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病态的亢奋。

    周行裴看向他,目光深沉:“明日便动身离开,东西都收拾妥当了?”

    声音里听不出多少离别的情绪,更像是在确认一件既定流程。

    周延硕扯了扯嘴角,其实也没什么可带的。

    不过是去乡下暂避几天风头罢了。

    “父亲放心,都收拾好了。”他说完后眼中凶光一闪而逝。

    周行裴闻言,缓缓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带着审视,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父子二人目光短暂交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和冰冷的杀意。

    周延硕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还是只挤出干涩的一句:“父亲……注意安全。”

    周行裴点了点头,随后沉沉地“嗯”了一声。

    再无他言。

    书房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第二日,天光未明,整个周府还沉浸在黎明前的寂静里。

    周砚卧房内,厚重的帐幔隔绝了外界最后一点微光。

    齐小川蜷缩在温暖的锦被中,睡得正沉,呼吸均匀绵长,脸颊还带着一丝熟睡的红晕。

    只是微微蹙起的眉心和略显干燥的唇瓣,泄露了昨夜被某人“欺负”过的痕迹。

    周砚早已醒来。

    他动作极轻地撑起身,借着帐外透入的朦胧微光,静静凝视着怀中人毫无防备的睡颜。

    指尖温柔地拂开他额前微乱的碎发,目光深沉复杂。

    有浓得化不开的眷恋,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想到今日之后,这府邸乃至整个局势都可能掀起惊涛骇浪。

    他终究是没敢像前几晚那样放纵,昨夜虽没忍住又把人欺负了一次,却也是克制再克制。

    不敢折腾得太狠,生怕他今日精神不济。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周砚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与锐利。

    他小心翼翼地抽身,见熟睡中的人未被吵醒,这才无声无息地下了床。

    书房里,台灯亮起,只照亮案前一小片区域。

    “少爷,”陆青汇报道:“西院那边,人已经离府了,我们的人一路暗中跟着。”

    周砚走到书案后,背对着窗棂透入的微薄曦光。

    他的面容隐在阴影里,只余下冷硬的下颌线。

    “嗯,另一件事?”

    “夫人、小姐以及齐先生那边,去‘探亲’的船票已经备妥,下午一点半准时开船。”

    “护卫人手也都安排好了,都是最得力的暗卫,会一路暗中护送。”

    周砚沉默了片刻,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木案面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抿了抿唇,最后才缓缓开口。

    “让时度和白青跟着。”

    陆青没有丝毫意外,立刻躬身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陆青退下,书房门再次合拢,将黎明前的寒意隔绝在外。

    周砚独自一人站在昏暗的光线里,目光投向窗外,天际已隐隐泛起一丝鱼肚白。

    第82章

    早上, 准备用早餐时,周砚瞧见窗外的陆青轻轻朝他点了下头后便离开了。

    这一情况被齐小川撞见,不明白这主仆二人又在干什么坏事了。

    不过, 今早的这顿早饭气氛有些低沉。

    齐小川坐在周砚旁边, 看着每个人的情绪都不怎么高涨。

    暖暖小口小口地扒拉着碗里的粥, 平日里亮晶晶的大眼睛此刻低垂着, 安静得不像话。

    白梦态依旧端庄, 但眉宇间也笼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忧虑。

    唐姨娘更是沉默,只偶尔机械地夹菜, 眼神落在虚空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整桌就周砚最正常。

    这过分的安静让齐小川心头那点从昨夜延续下来的疑虑又冒了头。

    他悄悄在桌下碰了碰周砚的手肘, 声音压得极低:“发生了什么事?大家今天……都怪怪的。”

    他紧盯着周砚的侧脸,不放过一丝表情变化。

    周砚目光微动,却并未看他。

    只是动作自然地夹了一筷子清爽的笋丝放到齐小川碗里,语气平淡得有些刻意。

    “没什么, 吃饭。”

    可这欲盖弥彰的举动, 一看就不像没事的样子。

    就在这时, 白梦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她看着眼前的二儿子和小川, 一个强装无事,一个满眼困惑。

    心中那杆秤终究是偏向了坦诚。

    她深吸一口气, 目光落在齐小川脸上, “小川, 还没去过北方吧?”

    “这回, 你和暖暖、阿怜, 我们一起去看看北方的风景。”

    白梦最终还是不愿儿子独自承担这一切。

    表面上看是出于爱,可这种行为事后才令人倍感不适。

    看似伟大,实则毫无意义。

    况且小川有权知晓真相。

    她更不愿小川日后知晓此事, 因而怨恨周砚。

    情侣之间不该因这种事起争执产生隔阂,更不该为此浪费时间。

    嘴巴是用来沟通的。

    她话音落下,花厅里落针可闻。

    齐小川拿着筷子的手猛地顿在半空。

    所有的猜测瞬间被证实!

    他倏地转过头,目光如炬,死死钉在周砚脸上。

    那眼神里,有震惊,有被期满的刺痛,更有汹涌的怒火。

    “呵……”齐小川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行,好得很!

    这狗男人,果真骗了他!彻头彻尾!

    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压下当场掀桌的冲动。

    白梦还在,姨娘及暖暖也在,他不跟他闹。

    齐小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腾的怒火被强行按捺下去,只余下一种冰冷的平静。

    他缓缓收回僵在半空的手,将筷子轻轻搁在碗沿。

    再开口时,声音竟出奇的平稳,“好啊,几时出发?”

    他看也不看周砚,只盯着白梦,仿佛在确认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行程。

    周砚被他那冰冷的目光刺得心头发紧,根本不敢与他对视,只能垂下眼帘,盯着自己面前的碗碟。

    他知道,他的兔子生气了,很气很气。

    那点炸起的毛此刻都化作了尖锐的冰棱。

    但……气就气吧。

    周砚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握紧。

    如果他能守住这江南道,他自有千百种法子把人哄回来。

    如果守不住……那这气,至少能让他离开得更干脆些,平安地活下去。

    一顿早餐,在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草草结束。

    碗里的粥还剩大半,却没人再有心思动筷。

    回梅院的路上,齐小川走得很快。

    纤细的背影绷得笔直,每一步都像踩在周砚心尖上。

    周砚落后几步,亦步亦趋地跟着,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各种哄人的念头。

    美男计?苦肉计?现在用怕不是火上浇油。

    直接解释?

    可事已至此,解释更像是苍白无力的辩解。

    他第一次觉得如此棘手,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降临。

    齐小川走到窗边站定,背对着周砚,肩膀的线条紧绷着。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这反常的平静比直接的爆发更让周砚心慌。

    他站在门口,一时竟不知该进该退,该说什么。

    时间一点点流逝,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终于,齐小川转过身。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总是灵动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却异常沉静。

    甚至映出周砚有些狼狈的身影。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说吧,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那眼神,那语气,明明白白写着:今天你不给我一个清清楚楚的解释,我们之间玩完。

    周砚的心猛地一沉,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知道,糊弄不过去了。

    他慢慢走过去,在齐小川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拉住了齐小川垂在身侧的手。

    齐小川没挣脱,但也没回应,只是任由他握着。

    那冰凉的触感让周砚心口一阵发涩。

    他垂下头,不敢看齐小川的眼睛,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对方的手背。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才缓缓开口:“二叔他们要动手了,最快就这两天的事……”

    “所以你就把我们所有人都送了出去?!”

    齐小川猛地截断了他剩下的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质问和无法置信的愤怒。

    他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周砚死死攥住。

    周砚沉默了一瞬,那沉默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齐小川心上。

    他抬起头,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忧虑。

    “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我不希望你们出事。”

    “一点风险,我都不想冒。”

    “阿川,你别怪我,也别生气,好不好?”

    那最后一句,带着浓浓的恳求,尾音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呵!”齐小川被他这委屈的模样气得笑出声,胸口剧烈起伏。

    “周砚,你好大的本事啊!替人着想,默默扛事,可真是个大好人!”

    “要不是刚才梦姨在桌上说出来,我是不是要等上了船,船开了,漂在江心,才知道自己是被你‘保护出去’了?!”

    “阿川……”周砚心知理亏,那声呼唤带着浓浓的无力感。

    他用力一拉,将浑身散发着抗拒气息的齐小川紧紧拥入怀中。

    双臂像铁箍一样环住他,仿佛要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齐小川的拳头狠狠砸在他背上,他却纹丝不动。

    只是将下巴抵在他发顶,任由那带着怒气的力量落在自己身上。

    齐小川在他怀里剧烈地喘息着,像一只被困住的暴怒小兽。

    他用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下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怒火和委屈。

    他知道周砚的顾虑,明白他的心意,可这种被蒙在鼓里、像个包袱一样被安排的感觉,实在糟糕透顶!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出。

    齐小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冰冷:“周砚,”他说,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下不为例。”

    “你若再敢这样推开我,下一次,我就真的再也不回来了。”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我齐小川,离了你周砚,照样活得下去!”

    这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周砚的心窝。

    他浑身猛地一僵,环抱着齐小川的手臂骤然收紧。

    力道之大,勒得齐小川几乎喘不过气。

    那瞬间爆发的恐惧和占有欲顷刻从他身体里涌出。

    低沉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凶狠,几乎是咬着牙根挤出来:“阿川!不许!我不许!”

    仿佛只要他说得足够强硬,就能阻止怀中人那可怕的念头。

    打又打不赢,骂也骂不动。

    那股憋闷的怒气在周砚这近乎失控的反应下,反而奇异地消散了一些,只余下深深的无奈和一种脱力感。

    齐小川紧绷的身体终于软了下来。

    他认命似的抬手在周砚宽阔的背上轻轻回抱了一下,算是某种心照不宣的妥协。

    但就这么算了,他实在不甘心!

    于是,在周砚刚刚因他这微小回应而心头一松的瞬间。

    齐小川猛地偏头,隔着衣料,对着周砚紧实的肩膀,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唔!” 周砚猝不及防,痛得闷哼一声。

    身体本能地绷紧,却没有丝毫躲闪。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牙齿嵌入皮肉的锐痛,还有齐小川泄愤般的用力。

    这痛楚反而让他心里踏实了些。

    至少,兔子还愿意咬他。

    直到嘴里尝到一丝极淡的铁锈味,齐小川才松了口。

    看着那衣料下迅速洇开的一小片深色牙印,他心头那口恶气总算是顺了一点。

    他一把推开周砚,看也不看他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样,转身就走向衣橱。

    周砚捂着肩膀,看着齐小川带着怒气翻箱倒柜的背影,感受着肩上传来的刺痛,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

    没再生气就好……这一口,挨得值。

    中午时分,周府大门外。

    离别的气氛有些沉重。

    周暖暖紧紧依偎着奶奶,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怯生生地看着自家二哥。

    周砚的目光最终落在齐小川身上。

    他上前一步,无视旁人,张开手臂,用力地将齐小川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短暂却极其用力。

    齐小川没有挣扎,安静地任他抱着,甚至在他背上安抚性地轻轻拍了两下。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都化作了这沉默的相拥。

    放开时,周砚深深地看了齐小川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

    齐小川则干脆地转身,拉开车门,扶着白梦和唐姨娘坐了进去,自己则去了副驾驶。

    自始至终,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车门关上,引擎发动。

    几辆车依次驶离周府大门,很快消失在视线尽头。

    周砚站在原地,直到最后一辆车的影子都看不见了,才缓缓收回目光。

    清晨那点微弱的暖意早已散尽,深秋的风带着寒意卷过。

    他脸上最后一丝温情彻底褪去,只剩下一种冰封般的冷峻和锐利。

    第83章

    青龙帮, 主殿偏厅。

    带队的黑衣人单膝跪地:“老大……属下无能……派去截杀周家人的两批精锐……全军覆没。”

    厅内死寂,唯有茶杯上氤氲着缓缓热雾。

    独眼端坐太师椅,手指重重敲击扶手, 骨节泛白, 青筋凸起。

    他的任务是奉命劫杀这两日外出的周家人。

    本以为凭手下实力, 解决几个毫无反击之力的妇孺易如反掌, 没成想竟是这般结局。

    “废物。”独眼声音淬着冰, “连几个女人都解决不了,留你们何用?”

    黑衣人身子一颤, 慌忙解释:“周少爷暗中派了不少人护送,属下等人……”

    “不必说了。”独眼厉声打断, 眼中狠戾一闪而过。

    “去禀告李爷,就说周砚已遣出府中半数人手护送家眷离城,眼下府内空虚。”

    “其余人,即刻随我去截杀他们回府, 断了支援!”

    黑衣人立即起身应道:“是。”

    “周砚!”独眼齿缝间挤出冷笑, “明年今日, 必是你的死期!”

    周家内乱正炽, 加上他们外力强攻,此番定能斩下目标首级。

    周砚, 你等着。

    江南道, 这天……很快就要彻底变了!

    另一边, 齐小川一行人历经几番凶险的拦截与暗杀, 终于成功抵达了港口。

    汽笛长鸣, 巨大的客轮泊在码头。

    然而,就在即将登船之际,齐小川却突然停下脚步。

    他转身, 将一直紧紧牵着的周暖暖轻轻拉至身边,又稳稳扶住了白梦的手臂。

    “暖暖,”齐小川的声音异常平静“替你二哥和我,照顾好梦姨。”

    这突如其来的嘱托让几人都是一愣,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周暖暖的小脸倏地白了,嘴唇微微颤抖着,大眼睛里迅速蓄满泪水,声音带着哭腔:“小、小川哥……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齐小川的衣角。

    齐小川摇了摇头,抬手,像往常一样温柔地揉了揉周暖暖的发顶。

    “我们都走了,留你哥一个人,”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喧嚣的码头,望向周府的方向

    “怪可怜的。”他补充道。

    虽然周家大少爷也在暗中周旋,大嫂和小侄儿时青前几日也已被秘密送走回了娘家。

    但此刻周府乃至整个江南道的风暴中心,只有周砚独自面对。

    他不能走,不想走。

    “梦姨,”时度这时也转向白梦,语气轻快,“我也就不走了。”

    他本来也没打算跟着一起走。

    这里有他暗恋的人,他的兄弟,他会陪他们一起守住这个地方。

    无论结果如何。

    话音刚落,一旁的白青也向前一步,时度却再次沉声道:“小白会跟你们一起走。”

    “小时……”白梦看着他,眼中瞬间涌上复杂情绪。

    有关切,有担忧。

    但最终,她看着眼前这两个早已被她视若亲子的年轻人,所有的千言万语都化作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理解,有骄傲,也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却唯独没有阻拦。

    这一笑,胜过千言万语。

    旁边的小白急了,刚想开口说什么。

    话未出口,便被时度一个冷冽的眼神制止。

    小白委屈地撇撇嘴,无声地控诉:

    就会欺负我!

    ……

    当日下午。

    硝烟弥漫的城墙上,炮火声震耳欲聋。

    陆青带着一身硝烟和几处新鲜的伤口匆匆赶来,枪口还冒着未散尽的青烟。

    “少爷,”他靠着城墙喘息了一会儿,“二爷那边的人已经全部控制住了!”

    “但城里还有两组与二爷保持联系的青龙帮余孽,兄弟们正在全城搜捕!”

    周砚“嗯”了一声。

    目光扫视着城墙外又一次发起猛烈冲锋的敌人,眉头紧锁。

    “大哥那边什么情况了?”他沉声问,声音在炮火声中有些木糊不清。

    陆青立刻回禀:“大少爷按计划,已带一批人秘密前往青龙帮老巢!”

    “但距离太远,无线电收发机信号中断,半个小时前就彻底联系不上了!”

    说到这个无线电收发机,陆青心底不由对齐小川升起十二万分的佩服。

    多亏了齐先生设计出的这能远距离传递信息的玩意儿。

    才让他们得以在二房和青龙帮的眼皮子底下,与城外的人和大少爷无声无息地沟通,布下这反杀大局!

    这齐先生,管账是一把好手,搞发明更是了不得。

    就连那土炮威力都不可小觑……这脑子,真是绝了!

    嗯,跟他们家少爷——绝配,顶配的天生一对!

    陆青还在暗自感慨,身边一直沉默的周砚周身骤然爆发出刺骨的寒意!

    那寒意让陆青瞬间回神。

    他顺着周砚几乎要喷火的目光猛地向下望去。

    只见城墙下方,混乱的战场边缘。

    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正以一种近乎亡命的姿态,在枪林弹雨中灵活地穿梭、躲避!

    陆青倒吸一口凉气,瞳孔骤缩,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不确定而发颤:

    “那、那身影……是、是齐先生?!”

    随即他又猛地摇头否定,“不对啊!这个点,船早就该开了!难道……”

    他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周砚的身影,已经快速转身。

    带着席卷一切的狂暴怒意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猛地冲了出去!

    周砚的心跳在看清那道身影的瞬间几乎停止!

    是齐小川!真的是他!

    那个早已刻入他骨髓血肉的身影!

    他就知道,早餐时那过于平静的告别,那没有回头的决绝背影,全是骗人的!

    他怎么可能乖乖听话离开?!

    此刻,周砚亲眼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在炮火连天的修罗场中亡命奔逃。

    看着他险之又险地躲开呼啸而过的子弹。

    看着一枚炮弹带着死亡尖啸轰然落在他刚刚经过的一处空地!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泥土和炽热的气浪猛地扩散开来!

    齐小川被气浪推得一个趔趄,炮弹掀起的泥点溅了他一身。

    但他反应极快,几乎是凭着本能连滚带爬地扑向旁边一处残破的掩体。

    堪堪避开了致命的弹片雨!

    城墙上的周砚,目睹着那几乎将他吞噬的爆炸就在齐小川身后咫尺之遥炸开。

    心尖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撕扯!

    那一瞬间的惊骇和窒息感,比任何刀枪加身都更让他恐惧!

    他的呼吸停滞,血液仿佛都冻结了!

    然而,当看到那人影虽然狼狈却奇迹般地再次从烟尘中跃起,继续朝着城墙方向不顾一切地冲来时。

    那股冻结血液的恐惧,竟奇异疯狂地化作一股滚烫的洪流,冲刷过四肢百骸!

    是庆幸!是狂喜!是难以置信的震动!

    这个傻瓜……这个不要命的傻瓜……在这种绝境之下。

    他竟然真的放弃唾手可得的安全,掉头回来,只为陪在他身边!

    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依旧在耳边疯狂炸响。

    但周砚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在死亡线上拼命向他奔跑的身影。

    他下了城墙,命人打开城门。

    周砚朝着齐小川所在之处跑去,对面的青龙帮人看见周砚的身形,立时加大了火力。

    密集的子弹如暴雨般倾泻而来,呼啸着撕裂空气。

    弹壳在地上弹跳作响,溅起一片片尘土和碎石。

    “掩护——”

    城墙上的陆青见状立即高声呼叫道。

    周砚眼中只有前方那道踉跄的身影。

    他压低身体,借着垒砌的沙袋作为掩护,一点点靠近那个人。

    炮火的轰鸣声中,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狂乱。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硝烟的刺痛和灼热。

    齐小川正奋力向城墙方向冲刺,突然一颗流弹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带起一道血痕。

    他闷哼一声,脚步微滞,却强忍着剧痛,回头瞥见周砚正不顾一切地冲来。

    那一瞬间,齐小川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他不能拖累周砚!

    齐小川咬紧牙关,猛地扑向一处凹陷的弹坑,蜷缩身体,试图避开下一轮扫射。

    但青龙帮的火力更猛了。

    机枪的咆哮声震耳欲聋,子弹在坑边激起土浪,几乎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周砚已冲到近前。

    一个箭步跃入弹坑,身体如护盾般挡在齐小川身前。

    他一把抓住齐小川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咬着牙槽的声音在炮火中嘶哑:“你不要命了吗!”

    “谁让你回来的!”

    齐小川抬起头,脸上沾满泥污和血迹。

    他却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我……说过不走的。”

    他的声音微颤,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周砚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恐惧与愤怒交织,化作一股滚烫的洪流。

    城墙上方,陆青目睹这惊险一幕,急得双目赤红。

    他嘶吼着命令手下:“掩护少爷!压制左侧火力!”

    守城的护卫立刻调转枪口,土炮轰鸣着反击,将青龙帮的火力网撕开一道缺口。

    子弹如蝗虫般飞过,周砚趁势拉起齐小川,半拖半抱地冲向更安全的掩体。

    齐小川此刻已经有些腿脚发软了。

    但周砚的臂膀像钢铁般稳固,将他稳稳半抱着。

    青龙帮的咆哮声更近了,独眼的身影在远处若隐若现,眼中射出毒蛇般的寒光。

    终于,两人躲进一处半塌的砖墙后,喘息未定。

    周砚迅速检查齐小川的伤势。

    指尖拂过小脚上的血痕,动作轻柔却带着震人的威严:“别动。”

    他撕下衣襟,草草包扎,目光却警惕地扫视战场。

    齐小川靠在墙壁上,气息急促。

    “齐!小!川!你现在的胆子是越来越……”

    话未说完,一枚炮弹尖啸着落向他们的藏身处!

    周砚瞳孔骤缩,猛地将齐小川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背脊硬抗冲击。

    爆炸的巨浪席卷而来,烟尘冲天而起。

    当烟尘稍散,陆青已带人冲下城墙,枪声密集如雨。

    “少爷!齐先生!”

    第84章

    爆炸的巨响裹挟着热浪与碎石, 狠狠砸在周砚宽阔的脊背上。

    他闷哼一声,将身下的人严严实实地护住。

    尘土簌簌落下,呛人的硝烟弥漫。

    世界仿佛在刹那间被震碎, 又在耳鸣的嗡鸣中缓慢重组。

    周砚猛地抬起头, 动作带起一阵尘土飞扬。

    他第一眼便急切地扫向怀中的齐小川。

    身下的人除了原有的狼狈, 并无新的伤痕。

    悬到嗓子眼的心脏, 终于被摁回了胸腔。

    只是每一次搏动都还带着劫后余生的余悸。

    他这才缓缓起身, 动作有些僵硬地抖落着头发、肩背上厚重的泥土和碎石。

    “少爷!齐先生!”陆青焦灼的喊声再次响起。

    他带着一队护卫已经冲到近前。

    当看清两人虽狼狈却都无事时,陆青紧绷的心绪这才骤然松弛。

    长长地舒出一口几乎窒住的气息。

    周围护卫脸上那死灰般的颜色也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狂喜与庆幸。

    “掩护!撤回城内!”陆青的声音恢复了镇定,下令。

    密集的子弹再次交织成网, 压制着试图扑上来的敌人。

    在陆青等人拼死构筑的火力屏障下,周砚半搂半抱着脚步虚浮的齐小川。

    他几乎是拖着他,以最快的速度冲过最后那段生死距离。

    沉重的城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关闭,落闩的巨响隔绝了外面震天的厮杀。

    刚一踏入相对安全的城墙甬道, 甚至没等齐小川站稳脚跟, 周砚压抑了一路的暴怒和恐惧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他猛地转身, 一把将齐小川狠狠掼在冰冷的青砖城墙上!

    “砰”的一声闷响, 力道之大,震得齐小川后背生疼, 眼前金星乱冒。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周砚几乎是咬着牙, 从齿缝里挤出低吼。

    胸膛剧烈起伏着, 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滚烫的怒意和后怕。

    “谁让你回来的?!谁准你往枪口上撞的?!”

    周砚觉得自己快被这只不知死活的兔子气死了。

    更被那惊魂一幕幕吓得魂飞魄散。

    只要一想到一颗流弹、一片弹片就可能夺走眼前这个人的生命。

    心脏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 突突地疼, 几乎要裂开。

    齐小川被他吼得耳膜嗡嗡作响。

    本就因爆炸而有些失聪的耳朵更是刺痛难忍。

    一路亡命奔逃的恐惧,肩膀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被粗暴对待的委屈,还有这劈头盖脸的怒吼, 所有的情绪瞬间冲垮了堤坝。

    他猛地用尽力气推开周砚。

    齐小川揉着自己嗡嗡作响的耳朵,眼圈瞬间就红了:“你以为我想来啊?!”

    声音带着哽咽和控诉,“那炮弹差点把我轰成渣了!你还凶我!”

    周砚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和委屈至极的神情。

    心头那股滔天怒火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滋啦一声,只剩下心疼和无力。

    周砚发现自己拿这只兔子完全没办法了。

    打不得骂不得,一颗心被他攥得死死的。

    他深吸一口气,还想再说什么,却见齐小川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委屈巴巴地又补了一句:

    “还有,我要走也是回我的时代,去什么北方。”

    他撇撇嘴,想到北方传说中滴水成冰的严寒,打了个寒颤。

    听说北方能冻死个人,他这么怕冷的人,活得到开春吗。

    “时代”……

    又是这个奇怪的词。

    周砚的眉头拧得更紧,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从齐小川口中听到了。

    不是该说海外、南洋吗?

    周砚发现,只要关乎这只兔子,他那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就荡然无存,理智的弦随时会绷断。

    他不再试图理解这奇怪的词汇,猛地伸手探进自己染血的外套内袋。

    掏出一张被汗水浸得微潮的船票。

    这是陈子留给他最后保命用的退路。

    他将那小小的纸片塞进齐小川同样沾满污泥的手中,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好!滚!现在就滚回你的时代去!”

    不管那“时代”是海外是南洋还是什么神仙洞府。

    他只要这只兔子活着,平安无事就好!

    其他的,他什么都不想管了!

    齐小川低头,看着掌心那张承载着生路的船票,上面的字迹被汗水模糊。

    他盯着看了几秒,嘴角忽然向上扯出一个极其复杂的弧度。

    像是笑,又带着点破釜沉舟的狠劲。

    然后,在周砚惊愕的目光中,他双手捏住船票的两端,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撕!

    刺啦——!

    清脆的撕裂声在短暂的炮火间隙中格外刺耳。

    纸片化作两半,飘然落地。

    “要滚一起滚!”齐小川抬起头,直视着周砚骤然收缩的瞳孔。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点不管不顾的赌气意味。

    “你这破地方,连个WiFi都没有!”

    虽然周砚不懂“WiFi”是什么,但那嫌弃的语气和眼神他读懂了。

    周砚的瞳孔在听到那声撕裂和那句“一起滚”时,骤然缩成了针尖!

    巨大的震动和一种灭顶的狂喜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神经。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顾虑、所有的愤怒和后怕,在这一刻被炸得粉碎!

    他再没有任何犹豫,猛地伸出手,一把将眼前这个撕碎了生路,执拗地要和他绑在一起的人狠狠拽进怀里!

    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齐小川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一只宽大的手掌紧紧抵住他后腰,不容他有丝毫挣脱的余地。

    “行!”周砚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和颤抖,滚烫的气息喷在齐小川的耳畔,“那你这辈子都别想走了!”

    话音一落,他带着硝烟、尘土的唇,已经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重重地压了下来。

    封缄了齐小川所有未出口的话语。

    那是一个极其霸道,充满了劫后余生确认和宣示主权的吻。

    滚烫、急切,带着席卷一切的力量。

    齐小川只挣扎了一瞬,便彻底放弃了抵抗。

    他闭上眼,抬手紧紧环抱住周砚劲瘦的腰身,笨拙却热烈地回应着。

    唇齿纠缠间,是彼此紊乱灼热的呼吸。

    是两颗紧贴胸膛里疯狂擂动、几乎同频的心跳。

    炮火的轰鸣似乎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此刻,只剩下唇舌间滚烫的触感,和对方真实存在的体温,一点点抚平着穿越火线带来的惊悸。

    靠!

    齐小川在激烈的拥吻中,意识有些迷离。

    被这狗男人一通暴怒低吼,再被这狂风暴雨般的吻一搅和,他差点把拼死跑回来的正事给忘了!

    他冒这么大的险,可不是为了和这混蛋在城墙根底下演什么生离死别情深似海的戏码然后一起被轰上天的!

    “唔……唔!”

    齐小川费力地从几乎令他窒息的深吻中偏过头。

    急促地喘着气,脸颊绯红,眼神却迅速恢复了清明,带着急迫。

    “不……不闹了!周砚!有正事!天大的正事!”

    周砚被他推开些许,抵着他的额头,急促地喘息着。

    深邃的眼眸里还残留着未褪的情欲和风暴。

    但看到齐小川眼中那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急迫,他瞬间敛去了所有旖旎。

    他微微后撤,拉开了两人紧贴的距离,眼神锐利,沉声喝道:“陆青!”

    一直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他们、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缝里的陆青,立刻一个激灵转过身:“少爷!”

    齐小川立刻开口,语速极快道:“陈老大变了!”

    短短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

    周砚和陆青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瞳孔同时猛地一缩!

    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上来。

    漕运堂的陈老大,他……叛变了?!

    齐小川快速将码头后续发生的情况道来。

    在码头,最后大家都不走了。

    梦姨说,‘一家人,那就整整齐齐的。’

    时度便带人先将梦姨她们护送去安全的地方。

    就在半路上,撞见了陈老大的人马……和青龙帮的在一起!

    他们双方直接交了火!

    齐小川回想起那惊险一幕,语气急促,“幸好我们这边人多,火力也足,强行压制住他们,才得以脱身!”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梦姨那边暂时安全,有时度在。”

    “时度担心大哥那边的情况,让小白去找大哥他们汇合了。”

    “脱身后,我们担心小白路上会遇到陈老大或青龙帮的截杀,找大哥他们会需要时间。”

    “更怕你们这里不能及时收到陈老大叛变的消息,来不及应对……”

    他看向周砚,眼神带着点后怕,“我才冒险跑回来把这个消息送到!”

    这个消息,何止是重要,简直是致命的转折点!

    周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巨大的危机感和庆幸感同时冲击着他。

    幸好……幸好这只兔子拼死回来了!

    他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所有的儿女情长瞬间被抛诸脑后。

    他眼神冷厉,转向陆青,语速快速下达一连串指令:“立刻派人,联系上陈子!告诉他,陈老大反水了!”

    “让他马上抽调一队人手,去拖住陈老大的人马,绝不能让他们和青龙帮顺利合流!”

    “再把库房里那批新火药和枪支,给他们送过去!要快!”

    “是!少爷!”陆青立即领命,转身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拐角。

    危机暂时部署下去,紧绷的气氛却丝毫未减。

    周砚一把抓住齐小川的手腕,不再像刚才那样粗暴,“回城墙。”

    他必须立刻重新掌握全局。

    齐小川被他拉着快步登上城墙的石阶,忍不住担忧地问:“现在城里……情况怎么样?”

    周砚目光扫视着城外再次变得激烈的战场,声音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但更多的是掌控全局的笃定:“大哥按计划奇袭青龙帮老巢。”

    “虽然暂时失联,但应无大碍。”

    “二房的人都已经控制住了,城里在肃清残余。”

    城外青龙帮主力的反扑虽然凶猛,但他们的防线还算稳固。

    只要他这边摁住青龙帮,等大哥他们反来,便可瓮中捉鳖。

    “目前,局势都还在掌控之中。”

    听着最后一句话,齐小川那颗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稍稍往下落了落,无声地舒出了一口气。

    他站在冰冷的城墙上,寒风裹挟着浓烈的硝烟和刺鼻的血腥味。

    刚才亡命奔逃时神经高度紧绷,只顾着保命,感官似乎都屏蔽了外界。

    此刻心神稍定,安全地站在周砚身旁,城墙下那炼狱般的真实战场便毫无遮掩地撞入眼帘……

    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冲击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脆弱的神经上。

    胃里骤然翻江倒海,一股难以遏制的酸腐气味直冲喉头。

    齐小川的脸色瞬间变了变,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一只宽大温热的掌心立刻覆上了他的眼睛,隔绝了那令人作呕的血腥画面。

    周砚低沉带着安抚力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看了。”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令人心安的檀香瞬间取代了硝烟与血腥,丝丝缕缕萦绕在鼻尖。

    这气息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镇定效果,齐小川剧烈翻腾的胃终于稍稍平缓了一些,急促的呼吸也慢慢稳定下来。

    “我送你回府,”周砚说道,“正好,你去指点一下他们制作火炮。”

    齐小川知道,这是想保护他。

    他这点战斗力,在真刀真枪的战场上就是个活靶子,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让周砚分神保护。

    回府,是眼下对他最安全的安排,也是对周砚最大的支持。

    他压下心头那点不甘和担忧,轻轻点了点头:“……好。”

    才刚傍晚,往常还算热闹的大街却死寂一片,几乎看不到行人。

    只有风声和远处传来的炮火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周砚只把人送到了周府大门口,甚至没等门房开门,便准备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他的衣角被攥住了。

    “嗯?”周砚顿住脚步,看向身旁的兔子。

    齐小川忽然上前一步,双手用力环抱住周砚劲瘦的腰身,将脸深深埋进对方的颈窝里,眷恋地蹭了蹭。

    声音闷闷地从布料里传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不容拒绝的霸道:

    “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还有。”他抬起头,眼圈还有些红,“不许受伤!”

    周砚听着兔子霸气十足的命令,紧绷的唇角却不自觉地向上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他没有说话,只是猛地收紧手臂,用力将人狠狠回抱了一下。

    随即,他拉开距离,在齐小川微微睁大的眼睛注视下,低头,一个短暂却滚烫的吻不容抗拒地印在了他的唇上。

    什么也没说。

    周砚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身影迅速消失在渐浓的暮色与硝烟之中。

    齐小川捂着还残留着对方滚烫气息的嘴唇,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周府沉重的大门。

    府邸内,很是空旷。

    二房的人被清除后,往日的人气似乎也被抽走大半。

    他很快循着敲打声和硝石气味,找到了后院临时开辟的“兵工厂”。

    周管家、李婶、小翠,还有平日那些熟悉的小厮丫鬟们,一个不少,全都灰头土脸地围在一起,制作着土炮弹。

    看到齐小川出现,众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奇又欣喜的笑容。

    周管家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担忧:“齐少爷?您这是……?”

    他没问出口的后半句很明显,您怎么没随夫人她们一起离开?

    齐小川将周管家拉到一旁僻静处,言简意赅地将众人没离开江南道的事说了一遍。

    听到夫人并未离开且遭遇危险,周管家脸色瞬间煞白。

    直到齐小川说她们没危险,他才长长舒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松弛下来。

    “好,好……那就好,齐少爷,您平安回来就好!”

    两人又迅速投入了制炮的队伍。

    ……

    另一边,青龙帮阵前。

    独眼焦躁地踱着步,嘴里骂骂咧咧:“妈的!姓陈那孙子,死哪儿去了?”

    “说好的支援,还有那周家的,说好的里应外合,两人人影都没见着一个!”

    “大哥,这两孙子该不会是……临时变卦,把咱们给耍了吧?!”

    李爷拄着拐杖,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死死盯着远处那道在炮火中依然屹立不倒的城门。

    周家的抵抗火力远超预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打越猛。

    这完全不符合周行裴之前传递出来的情报。

    按照这个打法,周家库存应该早就捉襟见肘了才对!

    周行裴……李爷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那老东西在里面这么久,难道真的一点有用的消息都传不出来?

    还是说……他已经被周砚那狼崽子发现,清理门户了?

    独眼见大哥不吭声,只得讪讪地退到一旁,同样憋着一肚子邪火看向城门。

    里面的内应指望不上,外面约定的援军又迟迟不到,这仗打得真他娘的憋屈!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焦灼中,李爷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起手,干瘪的嘴唇里吐出三个冰冷的字,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厉:

    “不、等、了。”

    “攻城!”

    几乎就在周砚刚刚重新踏上城墙垛口,青龙帮方向猛地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

    新一轮更加凶猛狂暴的攻势冲来了!

    “开城门!迎战!”周砚的声音寒冷,瞬间撕裂了震天的炮火。

    沉重的城门在绞盘的吱呀声中缓缓洞开。

    枪炮声、喊杀声、金属撞击声、濒死惨叫声……瞬间交织成一片地狱的狂想曲。

    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将每一个搏杀的身影都拉得扭曲而狰狞。

    这一场惨烈的鏖战,从傍晚一直燃烧到第二天凌晨。

    直到天边露出一轮红日。

    那持续了整夜震耳欲聋的炮火轰鸣和密集枪声,才渐渐变得稀疏、微弱

    第85章

    外面的枪火声直至下午才彻底停息。

    那死寂般的宁静突兀地降临, 反而让众人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有些不适应。

    最终,这场斗争以李爷逃脱不知所踪、陈老大被击杀死在了战场上、独眼被生擒终结。

    当府外的警戒彻底解除的消息传来,周府里熬红了眼的众人这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胸膛里那颗悬了一天一夜的心终于得以落回原处。

    胜利了!活下来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如潮水无声地蔓延开来, 冲淡了空气里残留的硝石味。

    而齐小川的担忧却并未随着这胜利的宣告而消散。

    整整一天一夜, 他都在关注着关于周砚的消息。

    每一次隐约的炮响都让他心惊肉跳。

    幸好, 始终没有等来那个最坏的消息。

    但人没亲眼见到, 那颗心就始终在半空悬着。

    他等到日头西斜, 府里解除了警戒,那熟悉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府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齐小川几乎是立刻冲到了前院, 看到的却是时度护送着梦姨、姨娘和周暖暖几人平安归来。

    下人们见到夫人、姨娘和小姐安然无恙,爆发出由衷的欣喜。

    周暖暖脸上带着疲惫, 看到齐小川时,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便扶着母亲,在丫鬟的簇拥下, 走向后院休息。

    她们需要点时间舔舐这一路的惊魂。

    齐小川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无果, 心底那点微弱的期盼又沉了下去。

    他默默转身, 再次回到梅院。

    不亲眼见到那人平安无事, 他放不下心。

    想出去寻,可兵荒马乱刚过, 周砚会在哪里?

    是在城墙善后?在清点战场?还是在处理更棘手的事情?

    万一出去寻他, 两人错开, 岂不是更糟?

    他只能按捺住焦躁, 强迫自己坐回那张冰冷的石凳上。

    齐小川从未觉得时间如此粘稠而漫长。

    每一刻都像被拉长的丝线, 勒得心头发紧。

    等待,成了最煎熬的酷刑。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望眼欲穿的思念。

    恨不得穿透这重重院落和残破的城池,立刻看到那人的身影。

    另一边, 时度将女眷安顿好后,便立刻去寻周砚。

    宗庙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无形的沉重。

    周砚高坐于首位,面色沉静如水。

    看不出丝毫大战方歇的疲惫,只有一种掌控全局的冰冷威仪。

    两侧分列着族中几位白发苍苍的族老和一些重要的周家族亲。

    人人面色凝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大殿中央,周行裴跪在那里。

    他身上的华服早已破败不堪,沾满尘土和暗红的血污。

    几处伤口还在隐隐渗血,头发散乱,形容枯槁。

    计划彻底失败,从云端跌落泥潭。

    此刻的他如同被抽掉了脊梁,昔日那绅士圆滑的精气神荡然无存。

    只剩下死灰般的麻木和空洞。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败者的结局无非一死。

    于他,或许反而是种解脱。

    大长老手中的朽木拐杖猛地抬起,又重重地顿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响,打破了死寂。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交织着痛心疾首与难以置信的愤怒,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行裴啊!正玄……他可是你的亲大哥啊!”

    “血脉相连,骨肉至亲!你、你……你怎么下得了如此毒手?!”

    字字泣血,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周围的族老和族亲们纷纷点头,脸上同样写满了骇然与后怕。

    直至此刻,真相大白于眼前,他们依然无法消化这残酷的事实:

    周家二爷,竟然丧心病狂到联合外敌,毒杀自己的亲兄长,又设计陷害大侄子。

    甚至,差点将整个周家基业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阵刺骨的寒意悄然爬上每个人的脊背,激得他们头皮发麻。

    若是……若是周砚没有察觉这一切阴谋,没能及时力挽狂澜。

    他们这些人,今日还能否安然站在这里?

    恐怕早已成了城外乱葬岗上的一堆枯骨!

    思及此,众人投向周行裴的目光,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宗亲间的怜悯与温情。

    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赤裸裸的憎恶。

    周行裴自始至终垂着头,一言不发。

    辩解?求饶?在铁一般的事实和注定的结局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一尊早已失去魂魄的泥胎。

    这一次,再没有人站出来为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二爷说一句开脱的话。

    宗庙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默契沉默。

    片刻后,甚至有几名族亲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恨和后怕,率先开口。

    声音尖锐地要求:“此等悖逆人伦、祸害宗族的孽障,必须立即按家规处置!以慰前任族长在天之灵,安我周氏阖族之心!”

    周砚依旧沉默着。

    他一只手随意地抵在旁边的桌面上,撑着下巴。

    另一只手的手指则轻轻、有节奏地敲击着座椅的扶手。

    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下方一张张或激愤、或恐惧、或急于撇清关系的脸孔。

    如同在观看一场精心编排的闹剧。

    永远都是这样。

    事不关己时,个个摆出公正严明的姿态,为些鸡毛蒜皮吵得面红耳赤。

    一旦真正触及自身安危利益,便恨不得立刻将挡路的“麻烦”彻底碾碎,撇得干干净净。

    这些族亲的嘴脸,他早已看透,内心只余一片冰冷的讥诮。

    最终,判决毫无悬念。

    周行裴被依家规处死。

    二房嫡子周延硕下落不明,二姑娘周问兰“失踪”无消息。

    周行裴的尸身无人收殓,只用一领破旧的草席随意卷裹,草草埋葬于乱葬岗。

    他这一生汲汲营营,机关算尽。

    最终连周家祠堂的门槛都再无法跨入半步。

    一场由野心和背叛掀起的滔天风波,至此终于画上了一个血腥而冰冷的句号。

    周砚起身,面无表情地离开宗庙主殿,走向旁边的偏殿。

    时度、陈子、陆青等人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见到周砚推门进来,几人立刻投去关切的目光,仔细打量他的脸色。

    见他除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神情还算平静。

    并无悲恸或失控的迹象,才稍稍放下心来。

    周叔的血仇终于得报,压在众人心头的巨石也随之移开。

    紧绷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周砚径直走向时度,开口问道:“带了药箱没?”

    时度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快速扫视周砚全身。

    并未发现明显的伤口或血迹,眼中露出不解:“砚哥,你伤哪儿了?”

    周砚没说话,只是抬手,动作利落地卷起了左边手臂的衣袖。

    小臂外侧赫然有几道不算深、但边缘有些红肿的擦伤。

    像是被飞溅的碎石或弹片蹭过,渗出的血珠已经凝固成暗褐色。

    “处理一下。”周砚的语气平淡道。

    时度、陈子、陆青几人瞬间都愣住了。

    目光齐刷刷地钉在那几道微不足道的伤口上,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陈子甚至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不是吧?这点小伤?

    换做以前,砚哥怕是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任由它自己结痂。

    还会嫌弃包扎碍事耽误动作。

    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似乎读懂了他们脸上那明晃晃的疑问,周砚抬眸。

    目光淡淡地掠过几人惊愕的表情,缓缓补充了一句。

    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却带着一抹柔情:“我不想他看见后担心。”

    那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

    偏殿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时度瞪大眼睛,嘴巴微张,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旁边的陈子,用眼神疯狂示意:

    “不是……谈恋爱的都这样吗???”

    陈子接收到信号,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他极其无辜地耸了耸肩,用眼神回敬:“别看我!我怎么知道!”

    他又没人可以谈!

    周砚无视几人被雷劈了一般的表情和无声的交流风暴,自顾自地走到偏殿里一张空着的椅子坐下。

    他微微侧过身,将受伤的手臂伸了出来,摆出一副“等着伺候”的姿态。

    时度看着周少爷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再看看旁边还处于石化状态的陈子和陆青,认命地叹了口气,任命地当起了医务师。

    他认人取来药箱,取出干净的棉布和消毒的药水。

    开始为这位“突然变得异常娇贵”的周少爷处理那几道微不足道的擦伤。

    处理好伤口后,时度利落地收拾好药箱。

    陈子抬眼看向周砚,问道:“砚哥,回府?”

    周砚摇了摇头,眸色深沉。

    连续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几乎脚不沾地,但还有一个人,他尚未得空去看。

    周砚站起身,言简意赅:“去仓库。”

    宗庙旁废弃的仓库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尘埃混合的气息。

    独眼像一滩烂泥般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仅存的一只眼浑浊无光。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不知多少处伤口,发出嗬嗬声。

    后背火烧火燎,大腿骨似乎错了位,腹部更像是被钝器反复锤击过。

    剧烈的疼痛早已混淆了界限,分不清源头。

    偏偏,他连咬舌自尽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无边无际的剧痛中,半死不活地喘息。

    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苟延残喘。

    白青蹲在一旁,指间灵活地把玩着泛着寒光的短匕。

    他嘴角噙着一丝近乎欣赏的笑意,目光在独眼身上那些新旧交叠的伤口上逡巡。

    仿佛在检视自己几个时辰前精心雕琢的杰作。

    对即将到来的收尾工作显得兴致盎然。

    没一会儿,仓库沉重的木门被推开,周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的身后跟着时度、陈子和陆青。

    仓库内昏暗的光线被门外的夜色切割,将他们的影子拉得狭长而压迫。

    原本奄奄一息、意识模糊的独眼,仿佛被这熟悉而恐怖的气息惊醒。

    他费尽全力,掀开肿胀沉重的眼皮,那只独眼艰难地对焦在周砚身上。

    恐惧瞬间压倒了疼痛,他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身体像垂死的蠕虫般在地上徒劳地挣扎、扭动。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破碎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挤出牙缝:“让让、我死!”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充满了绝望的乞求。

    周砚面无表情地走近,靴底踩在黏腻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停在独眼身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张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

    没有多余的话,周砚抬脚,冰冷的硬底鞋面精准地踩在了独眼的侧脸上。

    力道缓缓加重,将那张本就难看的脸碾得更加畸形,皮肉紧贴着肮脏的地面。

    “李二,在哪?”

    周砚的声音低沉冰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他心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斩草除根的决绝。

    李爷逃脱在外,始终是个巨大的隐患。

    他自己自然不惧,但府中还有女眷,还有他放在心尖上的那只兔子。

    任何可能威胁到他们安全的因素,都必须彻底清除干净。

    独眼被踩得几乎窒息,喉间发出濒死的嗬嗬声。

    仅存的独眼因充血而暴凸。

    他疯狂地摇着头,含糊不清地呜咽着,似乎在用尽最后的力气抗拒。

    周砚眼神漠然,对这种徒劳的抵抗视若无睹。

    他朝旁边的白青伸出手,白青立刻会意,将手中的短匕递到他手中。

    周砚蹲下身,匕首的冷光映着他冷峻的侧脸。

    他没有丝毫犹豫,锋利的刃尖精准地刺入独眼身上一处尚未完全结痂的旧伤,然后猛地一划!

    新鲜的皮肉瞬间翻卷开来,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与旧血混合。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爆炸开来,令人作呕。

    “呃啊——!”

    独眼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陆青面无表情地从怀中掏出一个蜡封的小瓷瓶,倒出一颗乌黑的药丸。

    他上前一步,捏住独眼已脱臼的下巴。

    手指用力一顶下颌关节,强行将那颗药丸塞了进去,再猛地一托下巴。

    独眼喉头滚动,药丸被咽了下去。

    那是王大夫特意研制的续命药,吊住一口气,让受刑者想死都难。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成了独眼永世无法挣脱的地狱。

    在旧伤上添新伤,在剧痛中拷问。

    独眼的意识在剧痛和药力的双重作用下,如同风中残烛,在彻底熄灭的边缘反复煎熬。

    终于,当周砚的匕首再次悬停在他眼前时,独眼最后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用尽残存的力气,报出了一个模糊的地址。

    周砚站起身,将染血的匕首随手丢给白青,对陆青偏了下头:“去查。”

    漫长的等待在死寂的仓库中流淌。

    周砚倚在墙边,闭目养神,仿佛刚才的一切血腥拷问都与他无关。

    时度等人也沉默地守在门口。

    只有独眼越来越微弱的喘息,证明着他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仓库门再次被推开,陆青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走了进来。

    他对着周砚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说道:“找到了,人……已经处理干净。”

    周砚这才睁开眼,目光扫过地上那团不成人形的血肉,淡淡吐出几个字:“处理了。”

    白青会意,走上前,手中的匕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独眼那只暴凸的独眼中,最后映出的,竟是一丝解脱般的释然。

    下一秒,寒光划过侧颈,一切痛苦和恐惧戛然而止。

    他终于得到了想要的解脱。

    ……

    梅院里,夜色已深。

    齐小川坐在冰冷的石凳上,几乎感觉不到寒意。

    他这一等,直接从傍晚等到了万籁俱寂的凌晨。

    每一次风吹草动的声响,都让他猛地抬头,心脏狂跳,然而门口始终空荡。

    疲惫和担忧如同藤蔓,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越收越紧。

    就在他几乎要被无边的寂静和焦虑吞噬时,院门口终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齐小川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

    他猛地站起身,循声望去。

    月光和廊下灯笼的微光勾勒出一个挺拔而熟悉的身影。

    周砚终于回来了!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

    周砚刚迈步踏入院子,一道身影就如离弦之箭般朝他飞奔而来!

    速度之快,周砚甚至还没完全看清扑来的人的脸,那熟悉的气息已经先一步汹涌地将他包裹。

    紧接着,一个带着巨大冲力的身体狠狠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力道之大,让他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才稳住身形。

    此刻,齐小川他正用尽全力,死死地抱着这个让他担惊受怕了一天一夜的男人。

    他手臂收得极紧,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无声地诉说着这一天一夜累积的恐惧和此刻见到人的狂喜。

    周砚被撞得胸口微震。

    随即,一丝难以抑制的笑意从嘴角蔓延开来,直达眼底。

    他有力的手臂立刻环住怀里的人,稳稳地回抱住这只受惊的兔子,下巴轻轻蹭了蹭对方柔软的发顶。

    然后,他微微低头,灼热的气息拂过齐小川敏感的耳廓。

    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揶揄和显而易见的愉悦:“这么着急?”

    这带着笑意的调侃让齐小川瞬间回神。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紧抱着的手臂,退开半步,脸上有些发热。

    但他立刻又瞪圆了眼睛,气鼓鼓地剜了周砚一眼。

    那眼神里既有嗔怪,更有掩饰不住的关切。

    他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抓住周砚的双臂,把他原地转了个圈。

    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仔细查看,声音急切:“没受伤吧?”

    周砚任由他摆弄着,看着他紧张兮兮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

    他老老实实地回答:“手臂上有一点,”

    随后抬了抬左臂示意,“时度刚才已经处理了。”

    齐小川的目光立刻落在他卷起袖口下隐约可见的白色绷带上,眉头瞬间蹙紧,伸手就要去碰。

    就在这时,周砚忽然毫无征兆地俯身。

    他一手穿过他的膝弯,一手揽住他的后背,猛地发力,直接将齐小川打横抱了起来!

    “啊!”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齐小川惊呼出声,几乎是本能地。

    他立刻伸出双臂紧紧搂住了周砚的脖子,生怕摔了下去。

    反应过来后,他立刻怒视着周砚,压低声音吼道:“干嘛?!”

    周砚抱着他,步履沉稳地朝卧房走去。

    他低头看着怀里又惊又怒、脸颊绯红的兔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随后,慢悠悠地开口。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暧昧的沙哑:“能干……”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在齐小川脸上逡巡,仿佛在评估什么。

    然后才带着点遗憾似的补充道,“虽然干还是能干,但这个状态,最多只能来一次。”

    他掂了掂怀里的人,语气一转,变得有些惋惜和正经了些,“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醒来后我们再——运动!”

    轰!

    齐小川的身体猛地一僵,耳朵尖瞬间红得滴血!

    月黑风高,这狗男人嘴里又开始不吐人话了!

    他羞愤交加,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咬他一口。

    周砚将怀里兔子那副又羞又恼、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编排他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他胸腔震动,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愉悦的气息喷洒在齐小川颈侧。

    “不弄你,” 周砚收紧了手臂,将人抱得更稳了些。

    他迈步走进卧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异常温柔,“陪我睡会儿。”

    借着卧房内温暖的灯光,齐小川仰头看向周砚的脸。

    灯光清晰地映照出他眼底密布的红血丝,眉宇间那层被刻意压下的倦色此刻也无所遁形。

    显然,这两天一夜的厮杀、布局、审讯,耗尽了心神。

    看着这样的周砚,齐小川心头那点被调戏的羞恼和怒气,瞬间就被心疼所取代。

    他抿了抿唇,终究没有再挣扎。

    只是将脸轻轻靠在了周砚坚实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低低地“嗯”了一声。

    周砚将人放下,自己随即侧身躺下。

    结实的手臂牢牢圈住齐小川的腰。

    齐小川的脸颊紧贴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鼻尖萦绕着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暖意与气息。

    就在他以为这人即将要睡着时,对方的手却不安分地游移起来。

    周砚闭着眼,灼热的吐息裹着低语钻进他耳蜗:“不运动,但要热一下身。”

    轰——!

    齐小川无声地吁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眼皮沉沉坠下。

    第86章

    这一觉, 连日的紧绷与担忧被彻底卸下,两人直接睡到了晌午。

    当齐小川从沉睡中醒来时,窗棂外的阳光正盛, 肉眼还可看见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他眨了眨眼, 意识还有些混沌。

    身体被温暖结实地包裹着, 是周砚的手臂, 依旧牢牢地箍在他腰上, 力道丝毫未减。

    齐小川小心翼翼地转动脖子,侧头望去。

    周砚还在沉睡。

    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凌厉或冰冷的俊脸, 此刻在沉睡中卸下了所有锋芒。

    显出一种难得的沉静,甚至可以说是……脆弱?

    齐小川被自己脑子里冒出的这个词吓了一跳

    但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 再也移不开。

    晨光勾勒着他深邃的轮廓,眉骨很高,鼻梁挺直,薄唇抿成一条略显疲惫的直线。

    最显眼的, 是那线条分明的下巴上。

    一夜之间冒出的青黑色胡茬, 密密麻麻, 像初春刚钻出泥土的草芽。

    带着一种粗粝野性的质感, 与他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形象形成奇异的反差。

    齐小川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那胡茬非但没有折损他的英俊,反而像给他平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沧桑和……性感!

    阳光落在他紧闭的眼睑上, 能看到浓密的长睫毛投下的小片阴影。

    周砚睡得很沉, 呼吸匀长, 胸膛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带动着齐小川贴在他胸口的手臂也跟着轻轻起伏, 暖意融融。

    傻呵呵的。

    齐小川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 可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翘起。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睡颜,看着他下巴上那些扎人的小刺儿,看着他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倦色。

    心底软得一塌糊涂, 又胀得满满当当。

    两天一夜的担惊受怕,此刻都化作了指尖下真实的暖度,让人只想时间就此停驻。

    他看得太专注,太投入。

    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那双紧闭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就在齐小川的视线贪婪地描摹着周砚的唇线,琢磨着那胡茬摸上去会是什么感觉时——

    “看够了?”

    低沉沙哑,带着刚睡醒特有磁性的嗓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齐小川浑身一僵,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就要弹开。

    可箍在他腰上的手臂非但没松,反而瞬间收紧,将他更用力地按回那坚实的胸膛。

    “跑什么?”

    周砚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半眯着,里面哪有一丝刚睡醒的迷茫。

    可细看,那分明是清醒着带着玩味的笑意。

    像是早已洞悉了猎物的一举一动。

    他嘴角勾起,下巴上的胡茬随着这个动作更显张扬。

    “看得这么入神,嗯?”

    被抓了个正着!齐小川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

    那绯红从耳根一路烧到脖子。

    眼神慌乱地收回乱飘,就是不敢再看周砚那张带着揶揄笑意的脸。

    “谁、谁看你了!”

    他嘴硬,声音却虚得很,“我、我是在看你下巴上的草……不是,是看你脸上有灰!”

    “哦?有灰?”

    周砚挑眉,笑意更深,圈在他腰上的手开始不老实。

    带着薄茧的指腹隔着薄薄的寝衣,若有似无地在他腰侧敏感处摩挲。

    “那现在看清了?”

    “要不要再凑近点,仔——细——看——看?”

    那摩挲带来的痒意和话语里的暗示让齐小川头皮发麻,羞恼交加。

    身体下意识地开始扭动挣扎:“周砚!你放开我!大清早的,不是,大中午的……”

    白日那啥,现在院子外面可是有不少丫鬟和小厮们呢,他可不敢乱叫。

    “大中午?”

    周砚低笑,非但不放,反而一个翻身。

    利用体重和力量的优势,轻松将人压在了身下。

    阴影瞬间笼罩下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和属于周砚侵略的气息。

    他一手撑在齐小川耳侧,另一只手依旧牢牢扣着他的腰,还顺势压住了那乱蹬的双脚。

    周砚就这么轻松地将兔子整个人困在身下与柔软的锦被之间,动弹不得。

    “我们还没试过、大、中、午、的时候!”

    他俯下身,带着胡茬的下巴有意无意地蹭过齐小川光洁的颈侧。

    那粗粝的触感激得齐小川一阵战栗。

    “现在就试一试?好不好?”

    “轰——!!!”

    灼热的气息喷在敏感的耳廓和颈窝,带着胡茬的摩擦,又痒又麻。

    齐小川又羞又急又怒,身体里却不受控制地窜起一股陌生的电流。

    “不、不要!”他立即严声拒绝,不带一丝犹豫。

    双手抵在周砚结实的胸膛上用力推搡,丝毫不动。

    “你起开!重死了!”

    周砚眸色转深,抵哑在他耳朵低语:“那可由不得你了!”

    最后那点玩味的笑意里掺入了更浓的兴致。

    他轻而易举地制住了身下乱蹬的兔子,眸色危险。

    (好的,大家自信发挥想象力)

    周砚感觉自己实在有些坏。

    总喜欢将兔子欺负弄哭。

    比如现在,兔子那双眼尾泛红,泪光闪烁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喜欢,这么嫌不够!

    那破碎的美感、动情的模样,无一不是在勾着他的魂。

    他觉得,兔子此刻的每一个眼眸转动或轻颤或求饶, 都是致命的诱惑。

    兔子就是在诱导他‘犯罪’!

    周砚的指腹带着薄茧,抚过兔子湿润的眼尾,将那欲坠不坠的泪珠轻轻揩去。

    指下的皮肤细腻温热,带着细微的颤抖,如同被雨水打湿的蝶翼。

    那抹冰凉非但没能浇熄他心头的火,反而像是浇了一瓢滚油,烧得他眼底的墨色更深沉了几分。

    “别哭……”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哑,几乎是在用气音摩挲着齐小川的耳膜,带着一种近乎诱哄的低沉。

    “小兔子一哭,我就更忍不住了。”

    话语间,他滚烫的唇终于落下。

    不再是方才若有似无的挑逗,而是精准地捕获了身下人微张的格外柔软的唇瓣。

    瞬间剥夺了齐小川所有抗议的可能。

    将他残余的呜咽和推拒都霸道地封缄在唇齿交缠的炽热里。

    属于周砚的气息强势地侵入,不容分说地攫取着齐小川稀薄的空气和所有感官。

    握着脚踝的手力道一拽,兔子整个人便毫无防备地被拖着。

    薄薄的脊背重重撞进对方坚实的胸膛里,激起一声闷哼。

    周砚宽大的手掌心带着温度。

    顺势滑落——

    “你这个混蛋!”齐小川呜咽怒骂。

    怎么还越来越会了!!!

    周砚觉得,那截腰线在他掌中微微凹陷,仿佛天生就该契合他的掌控。

    喉结难以抑制地滚动了一下。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齐小川敏感的耳廓上,带着点轻轻地喟叹,低语碾磨着怀中人绷紧的神经:

    “这腰怎么这么细?”

    他低语着,这腰他感觉自己再稍微用点儿力便可折断。

    “嘘,放松,宝贝儿。”

    齐小川已经听不清身后的人在说什么了,

    周砚从背后捂住他的嘴,低声诱哄道:“这样,外面就听不见了。”

    温热的掌心严丝合缝地压住他翕张的唇瓣,所有未及出口的呜咽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堵了回去。

    只剩下一串破碎而含混的闷哼,在周砚的指缝间艰难地逸散。

    齐小川眼前阵阵发黑,湿漉漉的睫毛无助地扑闪着。

    视野里是卧室明亮的光线在墙壁上晃动的影子,耳畔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周砚近在咫尺沉重而灼热的呼吸——

    美好的一个下午,竟整个在床上度过了。

    简直荒唐无度!

    看着神清气爽的狗男人,齐小川咬牙切齿,凶巴巴道:“你干脆住里面得了。”

    周砚的眸子亮了一下。

    齐小川看着眼前的人似乎真在思考这个提议,抬起酸软无力的脚狠狠踹过去,怒骂道:“——滚!”

    周砚没躲开那一脚,老老实实地受着。

    就兔子这力道,别说事后,就是事前,也只是挠痒痒般力道而已。

    他嘴角噙着餍足的笑意,修长的手指顺势握住那只脚踝,指腹在那细嫩的皮肤上暧昧地摩挲。

    “这就赶我走?”

    他嗓音低沉,带着事后的沙哑,热气喷在齐小川耳畔。

    “刚才求饶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齐小川浑身酸软,像被抽干了力气,只能徒劳地瞪着他。

    湿漉漉的眸子映着窗外渐沉的暮色,羞愤交加。

    周砚俯身,吻了吻他汗湿的额角,“乖,我去弄点吃的。”

    说罢,利落地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背影挺拔慵懒。

    齐小川听着走远的脚声,终于松懈下来,将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地咒骂着。

    那擂鼓般的心跳却渐渐平复,只余下满室暧昧的暖意和窗外华灯初上的微光。

    还真是眼睛一睁一闭,一天过去了。

    第二天是周府家宴,说是家宴,其实也就是周砚大房自己的这一脉。

    如今一切事情已尘埃落定,周家大哥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家了。

    一家人终于得以整整齐齐。

    晚上,一家人其乐融融地一起吃了个晚饭。

    饭后,客厅里的水晶吊灯洒下暖黄的光晕,白梦的目光落在略显拘谨的齐小川身上,温声道:“小川,来,过来一下。”

    齐小川心头微微一紧,下意识地看了眼身旁的周砚。

    周砚正和大哥低声交谈着什么,感受到他的视线,安抚性地轻轻捏了捏他放在桌下的手背。

    齐小川定了定神,起身走到白梦身旁的沙发坐下。

    白梦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从身侧拿出一个精致小盒。

    她将盒子推到齐小川面前。

    “打开看看。”

    齐小川带着几分好奇和不解,依言打开了盒盖。

    盒内整齐地躺着一沓厚厚的银票,银票下面压着几份写着店铺名称的契书。

    那数额之大,让齐小川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都滞了一瞬。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慌忙将盒子合上,急急推回给白梦,脸颊涨得通红:“梦姨!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白梦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笑意更深了,带着几分了然和纵容。

    她没接盒子,反而轻轻拍了拍齐小川的手背。

    “傻孩子,”白梦说道,“这是早就备下的。”

    “原本是想着给阿砚未来娶媳妇准备的彩礼,虽说现在……”

    她顿了顿,眼波在周砚和齐小川之间流转了一下,笑意中带了点揶揄,“‘媳妇’换成了‘儿子’。”

    “但该给你的那份,就是你的。”

    “拿着吧,安心收着,以后和阿砚好好过你们自己的小日子就行。”

    齐小川的心怦怦直跳,手里捧着那沉甸甸的盒子,只觉得有千斤重。

    他无措地几乎是求救般地看向周砚的方向。

    周砚早已结束和大哥的谈话,此刻正斜倚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这边。

    接收到齐小川的目光,他唇角勾起一抹懒洋洋的笑意,对着他微微颔首。

    “既然是母亲给的,你就收着。”

    周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他惯有的那种不容置疑的调子。

    他顿了顿,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眼神带着点宠溺的笑意,“再说了,长者赐,不可辞,这是规矩。”

    规矩?

    齐小川被这两个字砸得有点懵,又觉得周砚那眼神里的宠溺格外烫人。

    他看着白梦眼中真切的慈爱与期许,再感受到周家人无声的支持。

    胸腔里翻涌着一种滚烫到难以言喻的情绪。

    是感动,是惊讶,更是被全然接纳的踏实。

    他深吸一口气,稳了稳颤抖的手,终于不再推拒,将那个装着巨大财富和更厚重情意的盒子接过。

    仿佛抱住了某种沉甸甸的承诺。

    “谢谢梦姨。”齐小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们会的。”

    “我会……会和周砚好好过今后的日子,您不用担心我们。”

    白梦欣慰地笑了,连眼角的细纹都漾开融融暖意:“好孩子。”

    行了,她这下总算不用再为老二那令人头疼的终身大事操心了。

    至于老幺嘛……她摇摇头,嘴角不自觉弯起。

    她家暖暖还小着呢,不急。

    再说,暖暖上头不是还有两个,哦不,是三个哥哥嘛。

    想来啊,将来挑女婿,人品也好,人选也罢,横竖用不着她来费心劳神。

    她那几位好哥哥,自然会主动地替她把关,将人筛选考验个明明白白。

    抱着盒子坐回周砚身边,齐小川的心绪依旧在剧烈起伏。

    掌心的木盒温润,却灼得他心头发烫。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

    之前还豪言壮语说要攒钱娶周砚呢,结果这钱还没开始赚一分,倒先被“丈母娘”……咳,不对,是婆婆!

    算了,婆婆就婆婆吧

    主要是这梦女士给的……实在有点太多了!

    这沉甸甸的分量,哪里是彩礼,简直是座小金山!

    他偷偷瞄了一眼身旁姿态慵懒,仿佛对一切尽在掌握的周砚。

    心底那点微妙的关于“谁娶谁”的执念,在绝对的实力(财力)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换周砚娶他……好像……也行?

    这个念头冒出来,齐小川自己都觉得有点羞耻又有点好笑,耳根悄悄染上红晕。

    他收下了白梦的礼,得到了周砚母亲和家人的祝福与认可。

    这一刻,那些曾经的忐忑、不安,彻底烟消云散。

    他们之间的事,从情之所钟,到尘埃落定,再到如今被他的家人郑重地接纳与祝福,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怀中盒子沉甸甸的,像一颗定心丸。

    窗外夜色温柔,厅内灯火可亲。

    齐小川悄悄攥紧了怀里的盒子,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包裹了他。

    今后……他这是有家的人了。

    回梅院的路上,夜色已深。

    清冷的月光与灯光交织,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齐小川攥紧怀里的盒子,脚步轻快,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眼角眉梢都染着藏不住的雀跃。

    周砚走在他身侧,斜睨着身旁人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心头也被这股暖意浸透。

    他垂眸,目光落在齐小川眼角弯弯的弧度上。

    那里盛满了星子般的笑意,在夜色里格外明亮。

    周砚的嘴角跟着牵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自然而然地伸手。

    温热的大掌握住齐小川微凉的手背,指腹轻轻摩挲着。

    他低声开口,嗓音低沉悦耳,带着点调侃:“这么开心?”

    月光洒在他侧脸,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当然了!”齐小川猛地点头,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他扬起手里的盒子,动作带着点孩子气的炫耀,“我现在富得流油!”

    梦女士给的,这可是真金白银!

    他现在也算是小有富裕了。

    周砚挑了挑眉,眼底掠过一抹了然的笑意。

    这贴切的比喻让他心头微动,看着自家兔子因为一笔小财就乐得尾巴都要翘起来的样子,既好笑又无奈。

    早知道用钱就能哄得他这般眉开眼笑,自己何必绕那么多弯子。

    早该把金库钥匙都塞给他。

    念头一转,周砚顺势倾身,温热的呼吸拂过齐小川敏感的耳廓。

    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诱哄的沙哑:“那,小金鱼喜不喜欢?”

    小金鱼?!

    是他想的那个小金鱼?!!

    他猛地扭头,撞进周砚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里。

    那双漂亮的眸子在黑暗中倏然睁大。

    瞳孔里映着月色,亮得惊人,仿佛盛满了整条银河的璀璨星光,连呼吸都忘了。

    周砚心头一软,看着自家兔子这副毫无防备轻易就被点亮的模样,宠溺的笑意更深了。

    暗自腹诽:这傻兔子,怎么就这么好骗(哄)呢。

    一点甜头就晕乎乎的了。

    第87章

    夜色渐浓。

    窗外的月光轻轻笼罩着室内的一切。

    周砚看着怀里因为一小盒小金鱼而瞳孔骤缩、呼吸停滞的兔子, 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他没有心软,而是带着这份兴奋,牵着已经有些晕乎乎的兔子, 来到了一个更高的维度。

    兔子的身体已经适应, 不再像之前那么容易受伤。

    当周砚周身满汗时, 齐小川的心跳已经快要冲出胸膛——

    霎时间, 身下的兔子变成了小金鱼!

    它剧烈呼吸着, 鳞片细腻,尾鳍灵动, 在月光下闪烁着温润而诱人的光泽。

    周砚加大了灌水的力度,仿佛下一秒, 小金鱼就要在水中游动起来。

    周砚觉得,他送出去的这哪里是“小金鱼”。

    这分明是一盒子沉甸甸的、金灿灿的快乐!

    嗯,他们都快乐!

    “慢……慢些……”齐小川的声音都在发颤。

    他无力地伸出手,想抓着眼前的什么, 又抓不着。

    幽暗的光线里, 那双迷人的双眸早已失焦, 却又莫名地亮得惊人。

    刚才因为那笔“小财”就乐得找不着北的兔子, 此刻更是如同被投入了一整个胡萝卜田。

    眉眼、嘴角,甚至连带着那看不见的尾巴尖, 都快活地翘上了天。

    忽然, 他猛地仰头。

    周砚掐着那纤细的腰肢, 眼里充满了狂喜。

    “阿、阿砚砚哥哥”

    兔子乖软得不得了, 连带着身体都不自觉地往周砚身上靠了靠。

    鼻尖蹭了蹭周砚的颈窝, 带着明显的求饶和撒娇的意味。

    周砚心中那点因“诱哄”而生的狡黠瞬间被巨大的满足感淹没。

    他顺势将人揽入怀中,感受着怀里人儿因为爱意而剧烈颤抖的身体,鼻尖萦绕着属于齐小川干净又好闻的气息。

    躺着站着坐着

    这一晚,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极致欢愉带来的身心舒坦。

    更是看着自家兔子因为自己的给予而展现出的全然信赖与配合,让他的精神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满足。

    这种感觉,比任何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都要来得直接,来得让他心醉。

    这是一种全新的独属于他和他的兔子之间的“甜头”。

    周砚低头,吻了吻齐小川汗湿的额发,心中暗自盘算开来:

    看来,为了这份“幸福生活”能够长长久久,他必须得更加努力地去赚更多的钱了。

    这样,他才能隔三差五地拿出小金鱼,变着花样地“贿赂”他的小兔子。

    想到这儿,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当然,也不能一次给得太多太满,得细水长流。

    不然,万一哪天兔子真的“富得流油”,对这些小金鱼习以为常,甚至不那么稀罕了。

    那他岂不是少了一个逗弄和“喂饱”自己的绝佳手段?

    嗯,这个度,得好好把握。

    折腾了大半宿,齐小川早已是筋疲力尽。

    此刻像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小兔子,软软地昏睡在周砚温暖的怀抱里。

    长长的睫毛微颤着,呼吸均匀而绵长,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

    周砚无比满足地收紧了手臂,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些,鼻尖亲昵地蹭着他柔软的发丝。

    感受着怀中有温度、有心跳的真实存在,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幸福感充盈了他的整个心房。

    他低头,在齐小川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虔诚而温柔的吻。

    心中道:嗯,今晚,就当他们成婚了吧。

    成婚真好,有自己的小兔子在怀,这洞房花烛夜,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月光依旧,室内一片静谧。

    只有两人交叠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夜里,谱写出最动听的安眠曲。

    周砚抱着他的兔子,在满足与喜悦中,也缓缓闭上了眼睛,沉入了香甜的梦乡

    两日后。

    周砚发现,他家兔子又开始鬼鬼祟祟躲着他了。

    也不知道又在捣鼓什么新奇的玩意。

    既然兔子不想他现在知道,他便不去查了,选择坐等惊喜。

    随后,周砚便转而去为他家兔子打下更多的江山了。

    没办法,这是一只烧钱的金疙瘩兔子!

    第四日午后,日头偏西时,齐小川才从外面的书局回来。

    他刚准备要抬脚迈门槛,眼角余光却瞥见影壁墙后立着个熟悉的身影。

    周砚斜倚在雕花廊柱旁,似乎就是在专门等着他。

    他手里牵着缰绳,绳头另一端,是匹神骏异常的大黑马。

    油亮的鬃毛在阳光下泛着乌金般的光泽,四蹄稳健,脖颈修长,一双琥珀色的马眼透着股生人勿近的高傲。

    齐小川的脚步顿住,他第一眼就认出了这匹马。

    那时他刚穿越过来,逃命时被挤下了沟,浑身尘土,狼狈得很。

    就是这匹马,驮着周砚嗒嗒而来,在他面前停住,一人一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喜欢?”

    周砚的声音从廊柱后传来,带着笑意,尾音微微上扬。

    他直起身,牵着马缓步走近,笑道:“刚从马场牵回来的,它还记得你。”

    齐小川这才敢伸手,指尖颤巍巍地碰了碰马颈。

    马毛比想象中更顺滑、柔软。

    这高傲的大家伙竟没躲,反而偏过头,用柔软的鼻尖蹭了蹭他的掌心。

    湿乎乎的,带着点干草和尘土的气息。

    “它叫闪电。”

    周砚站在一旁看着,眼底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好吧,齐小川想,小说里男主角的马儿几乎都叫这个名字!

    “想骑?”周砚忽然俯身,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发顶。

    齐小川猛地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睛里,下意识点头,又赶紧摇头。

    他的手还紧紧抓着马鬃不敢放:“我、我不会骑马!”

    上次去马场骑的是那种矮脚马,还有人牵着走,这……这闪电一看就烈得很。

    他可不想被它甩下去,成第一个被马踩死的穿越者!

    怎么能这么可爱。

    周砚笑了笑,低低的笑声震得胸腔发颤,连带着牵着缰绳的手都晃了晃。

    他抬手,用指腹擦了擦齐小川额角的薄汗,语气笃定:“有我在,它不敢甩你。”

    “上马。”

    说着,他松开缰绳,双手托住齐小川的腰,稍一用力便将人往马背上送。

    齐小川“哎”了一声,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谢底在马腹上蹭了好几下才勉强坐稳,马鞍硌得他屁股生疼。

    他还没来得及抱怨,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衣袂破风的轻响。

    周砚竟单脚蹬着马镫,借着臂力凌空一旋,就这么稳稳落在他身后的马鞍上了。

    后背瞬间贴上一具温热坚实的胸膛,齐小川的呼吸猛地一滞。

    周砚的手臂从他腰侧穿过,握住了前方的缰绳,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烫得他腰腹发紧。

    “坐好。”周砚的声音就在耳后,带着刚运动过的微哑,“别乱动。”

    齐小川刚想说自己没动,就感觉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整个人被更紧地按在他怀里。

    他能闻到周砚身上清冽的檀香,此刻被体温烘得格外好闻,扰得他心跳都乱了节奏。

    “可我真的不会……”

    他小声抗议,话音未落,周砚轻轻一拉缰绳,又用靴跟在马腹两侧虚虚磕了一下。

    “嗒——”

    闪电嘶鸣一声,前蹄腾空,随即稳稳落下,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前走去。

    齐小川吓得赶紧抓住马鞍前的铁环。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渐渐远了,城门的轮廓在视野里越来越小,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卷起他额前的碎发。

    “我们这是……去哪儿?”

    他忍不住回头,鼻尖差点撞上周砚的下巴。

    周砚低头,在他鼻尖上蹭了蹭,眼底闪着狡黠的光:“带你故地重游。”

    “故地重游?”

    齐小川皱起眉,心里嘀咕,他来到这儿,除了周府就是商会和听曲吃饭的地方,哪来什么“故地”?

    而且还是骑马的?

    他正胡思乱想,闪电忽然加快了速度。

    风骤然变得强劲,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身下的马背沉稳地起伏,马蹄踏过草地,溅起细碎的草叶和泥土。

    齐小川起初还紧张地闭着眼,后来被风里的青草香和野花味勾得睁开眼。

    “哇……”他忍不住感叹出声,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原来骑马是这种感觉,像在风里飞,所有的烦恼都被抛在了身后。

    “身体放轻松些,”周砚的声音贴着耳后传来,带着笑意。

    “双腿别夹那么紧,马鞍边缘磨着腿,容易破皮。”

    “而且你越夹,它越觉得你在催它跑,待会儿把你颠散架了可别哭。”

    齐小川这才发现自己的腿果然夹得死紧,膝盖都酸了。

    他松了松腿,却忽然感觉身后的人贴得更近了。

    温热的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隔着衣料蹭着他的后背,连带着……某个不该蹭的地方也若有若无地碰了一下。

    “!”齐小川猛地回头,眼睛瞪得溜圆,像只炸毛的兔子。

    “周砚!你说教就说教,蹭什么蹭!”

    最后几个字说得又急又凶,耳根却红得能滴出血来。

    周砚低低地笑,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过来,震得齐小川心口发麻。

    他偏过头,用下巴蹭了蹭齐小川的侧耳,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揶揄:“我蹭哪儿了?”

    “说说,是蹭着你的腰了,还是蹭着……”

    “闭嘴吧你!”齐小川伸手去捂他的嘴,却被周砚反手抓住手腕按在腰侧。

    他挣了两下没挣开,只能气鼓鼓地瞪着他,眼底水光潋滟,看着倒像是在撒娇。

    周砚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头一痒,忽然低笑一声,俯身在他白皙的侧颈上轻轻咬了一口。

    “嘶——”

    那力道不重,却带着点湿热的触感,像电流窜过四肢百骸。

    齐小川的身体猛地一颤,差点从马背上滑下去。

    周砚及时松口,用舌尖在被咬过的地方轻轻舔了一下,才慢悠悠地直起身,眼底满是得逞的笑意。

    齐小川捂着脖子,那里烫得惊人。

    像是被烙铁烙过一样,麻丝丝的,痒得他心尖发颤。

    他扭头瞪着周砚,眼眶都红了,却不敢真动手。

    毕竟还在马背上,这人要是使坏把缰绳一松,他可就真成“落马兔子”了。

    “你……你属狗的啊!”他气得声音都抖了,却只能小声骂。

    周砚挑眉,握着缰绳的手轻轻一带,闪电渐渐放慢了速度,在一片开满蒲公英的草地边停下。

    他翻身下马,又稳稳地将齐小川抱下来。

    看着他还捂着脖子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嗯,专咬兔子的狗。”

    齐小川拍开他的手,转身就想往草地里跑,却被周砚一把拉住手腕。

    “跑什么?”周砚的声音带着笑意,“故地还没到呢。”

    齐小川回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不远处是一处村庄。

    他愣住了。

    原来,那才是他说的“故地”。

    周砚走上前,从背后轻轻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窝,声音温柔:

    “那时候你站在沟里,脸上沾满泥土和血迹,眼睛惶恐却亮得像星星。”

    “我就想,这哪里来的叫花猫,没想到后面是只兔子。”

    齐小川的眼眶忽然就湿了。

    他转过身,埋进周砚怀里,闷闷地说:“那时候你还凶我呢……”

    还拿枪顶他。

    “嗯,”周砚笑着拍他的背,“以后不凶了,只咬。”

    “周砚!”

    第88章

    半年多的时间过去了, 曾经伤痕累累的土炕村早已焕然一新。

    在周家持续不断的帮扶下,那些被青龙帮焚毁的断壁残垣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崭新的屋舍,青砖灰瓦, 窗明几净。

    “走吧, 去那儿看看。”周砚低声道, 目光投向村庄深处某个特定的方向。

    齐小川顺着他视线的延伸望去, 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温暖的弧度。

    那是他们命运连接的起点。

    周砚牵着闪电的缰绳, 齐小川则走在他身侧,两人默契地朝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水沟沟走去。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跳跃在他们身上。

    齐小川看着周围重建后欣欣向荣的景象,心头涌动着复杂的感慨。

    他深吸一口气后, 侧头看向身旁高大挺拔的男人。

    “其实……”齐小川的声音很轻,随后缓缓道,“我真不是你们这个时代和这个时空的人。”

    周砚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牵着缰绳的手指关节瞬间绷紧,手背上淡青色的筋络清晰浮现。

    这已经是第三次听到类似的话语了。

    “我也不是什么海外归来的留学生。”齐小川迎着他深邃的目光, 清晰地说道, “我是从另外一个时空, 穿越过来的。”

    “穿越?”

    周砚的喉咙有些发紧。

    这个词对他而言陌生得如同天方夜谭, 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齐小川。

    仿佛要从他眼中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 却只看到一片坦然的认真。

    齐小川点点头:“对, 穿越。”

    “就像从一个世界, 掉进了另一个世界。”

    “但触发的条件……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他的语气带着点无奈和困惑。

    “我就跟舍友们一起打个游戏, 脚下一滑, 摔了一跤,再睁开眼……”

    他指了指脚下这片土地,“就来到了这里, 遇上了青龙帮打家劫舍,逃命中遇见了你。”

    周砚的呼吸仿佛骤停了一瞬。

    周遭的喧嚣似乎瞬间远去,只剩下齐小川的声音和他话语中描绘的那个“另一个世界”。

    一股冰冷的恐惧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比面对任何强敌时都要来得猛烈。

    他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地收得更紧。

    粗糙的绳索深深勒进掌心,带来一阵钝痛,却远不及心头的恐慌。

    许久,久到齐小川几乎以为他不会开口时,周砚才艰难地挤出声音。

    那声音沙哑得厉害:“那你……今后会回去吗?”

    他不敢想。

    会不会就在某个清晨醒来,身边的位置就空了?

    会不会在他毫无防备的某个瞬间,这个人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后彻彻底底,连一丝痕迹、一缕气息都不留下?

    因为,他们之间横亘着无法逾越的时空洪流!

    一想到那种可能,想到这个鲜活地站在他面前、牵动他所有喜怒哀乐的人,会彻底从他的世界里剥离。

    周砚的心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慌得无所适从。

    那是一种对完全未知完全无法掌控的未来的巨大恐惧。

    齐小川敏锐地感受到了身旁人瞬间绷紧的肌肉和那几乎要将缰绳捏碎的力道。

    更感受到了他周身散发出的几乎凝成水珠的不安与恐慌。

    他停下脚步,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坚定地握住了周砚那只微微颤抖的手。

    那手掌冰凉,甚至带着一丝汗湿。

    “应该不会。”齐小川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

    他用力回握,试图传递自己的温度。

    按照他了解的那些小说里的设定来说,像他这种情况,想要主动回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而笃定。

    然而,这句带着宽慰性质的“应该不会”,在周砚听来却脆弱得像一层薄冰。

    根本无法承载他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周砚猛地转过头,深邃的眼眸死死锁住齐小川。

    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审视和占有欲。

    他紧紧盯着他,仿佛只要眨一下眼,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就会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这片他们相遇的土地上。

    两人就这样在通往水沟的小径上沉默地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周砚浓烈的不安。

    终于,他们走到了那个如今已长满青草的水沟边。

    看着这熟悉的地方,齐小川心中百感交集。

    他松开牵着的手,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眼前这个像惊弓之鸟一样的男人。

    “放心,”他把脸埋在周砚带着微微凉意的胸膛上,声音闷闷的,“我不会突然地就消失不见自己回去的。”

    “我保证。”

    他收紧手臂,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和心跳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周砚僵硬的身体在感受到怀抱的温暖和那清晰的心跳声后,终于稍稍松懈了一丝。

    他几乎是本能地反手,用更大的力气将齐小川紧紧箍在怀里。

    齐小川的耳边响起他低沉沙哑的声音,那声音里交织着深深的无助和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齐小川,没有我的允许,你今后哪也不准去!”

    他的嘴唇几乎贴着齐小川的耳廓,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气息和刻骨的占有。

    “不许消失不见,不许离开我!”

    “你是我的兔子,只能是我的,只能属于我!”

    那“我的”二字被他咬得极重,带着一种烙印般的宣告。

    齐小川的心被他这霸道又幼稚且充满恐惧的宣言撞得又酸又软。

    他弯着眼尾,像安抚一只受惊的猛兽,不断地用脸颊蹭着周砚的颈窝。

    一只手在他宽阔的后背轻轻拍抚。

    他抱着他,主动抬起头,用自己温软的唇去亲吻他紧抿的唇线。

    用最直接的方式让对方感受着自己同频率有力而真实的心跳,感受着自己切切实实的存在。

    “嗯,是你的,都是你的。”

    齐小川一边亲一边含糊地应着,耐心地哄着这个此刻格外脆弱的男人。

    哄了好半天,最后又被后来者反攻了。

    直到齐小川的嘴都被亲得微微红肿,人也快因为缺氧而脸颊泛红,周砚那紧绷的神经才终于被安抚下来,稍稍松开了禁锢的力道,放开了人。

    两人额头相抵,彼此的气息交融,都在微微喘息着,平复着方才激烈波动的情绪。

    草叶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萦绕鼻尖。

    缓了好一会儿,齐小川才轻轻推了推周砚的胸膛,拉开了些许距离。

    他的心跳依然很快,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在周砚带着疑惑和尚未完全褪去不安的注视下,伸手探入怀中,掏出了一个丝绒的小方盒。

    在周砚骤然变得探究的目光中,齐小川后退一步。

    然后,就在这片见证了他们初遇的地方,他单膝跪了下去。

    柔软的草尖轻轻扎着他的膝盖,带着微痒的触感。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周砚。

    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期冀。

    他缓缓打开了手中的盒子。

    两枚简洁而温润的银色指环静静躺在深色的绒布上,在阳光下流淌着柔和内敛的光泽,内圈似乎隐约刻着细密的纹路。

    “周砚先生,”齐小川的声音清晰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你愿意……今后和我共度一生吗?”

    周砚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看着跪在面前仰头望着自己的青年,看着他手中那两枚简洁的指环,大脑仿佛瞬间被清空,一片空白。

    巨大的从未有过的惊喜如同最绚烂的烟花在心底轰然炸开。

    将先前所有的恐慌和不安都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的嘴不受控制地微微哆嗦着,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齐小川看着他震惊到失语的样子,知道答案是什么。

    他并不催促,只是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耐心地轻声解释道:“在我那个世界,如果两个彼此深爱的人决定相守一生,其中一人会选择在一个特殊的日子,郑重地向恋人表达希望与其结为伴侣的意愿,请求对方成为自己的配偶。”

    “这就是‘求婚’,当对方答应后……”他顿了顿,眼中星光璀璨。

    “就标志着我们的恋爱关系,正式迈向婚姻的阶段,成为彼此生命中最紧密的羁绊。”

    “所以,周先生,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成为我的丈夫,让我成为你的伴侣?”

    齐小川原本是计划找一个更浪漫、更精心布置的场景。

    但就在刚才,当他感受到周砚那源于深爱而产生的极致恐惧时。

    他忽然觉得,此时此刻,此地此景,就是最好的时机。

    在这里,他们相遇;在这里,他向他袒露最深的秘密;在这里,他请求他许下一生的承诺。

    这一刻,对周砚而言,是毫无防备的惊雷,是骤然降临的星辰。

    巨大的惊喜和错愕像汹涌的海浪瞬间将他淹没,冲击得他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他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脏直冲头顶。

    四肢百骸都因为这巨大的幸福而微微发麻。

    他无法描述那种感觉和此刻的心情,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只剩下最原始、最本能的回应。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得厉害,带着明显的颤抖。

    这一刻,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那三个字,“我愿意。”

    齐小川脸上的笑容瞬间如同盛放的夏花,灿烂夺目。

    他站起身,从盒子里取出其中一枚尺寸略大的戒指。

    他拉起周砚依旧有些微颤却已不再冰凉的手,动作轻柔而珍重地将那枚冰凉的银环缓缓推进他的无名指根部。

    金属特有的凉意贴上温热的皮肤,带来一种奇异宣告归属的踏实感。

    然后,他将另一枚戒指递到周砚面前。

    眼中星光流转,带着不容错认的爱意和期待:“帮我戴上。”

    周砚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伸出微微颤抖的指尖,极其慎重和小心翼翼地从齐小川手中接过了那枚小小的指环。

    他的动作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笨拙。

    他托起齐小川白皙修长的手指,指尖带着薄茧,轻轻摩挲了一下。

    才无无比郑重地将那枚象征着承诺与永恒的银戒,稳稳地推到了齐小川的无名指指根。

    两枚素雅的银戒在阳光下交相辉映,闪耀着同样温润的光芒。

    齐小川低头,看着两人手上这对完美契合的戒指,再抬眼看向周砚,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爱意和满足。

    他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了周砚的唇,一触即分。

    笑容甜蜜而得意:“这下,你终于是我的了。”

    “而我,也是你的了。”

    他拉起周砚的手,让两人戴着戒指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周砚猛地将人再次拥入怀中,这一次的拥抱充满了珍视和无尽的狂喜。

    力道之大让齐小川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他将脸深深埋在齐小川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紧接着,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哽咽和满满的喜悦:“什么时候准备的?”

    齐小川环抱着他的腰,感受着他胸腔里同样剧烈的心跳,笑道:“就这几天。”

    “今天刚做好,本想策划一番,找个更浪漫的地方再跟你求婚的。”

    他蹭了蹭周砚的肩膀,“不过,今天也很好。”

    “今天最好。”

    周砚抬起头,深邃的眼眸凝视着齐小川,里面翻涌着深沉的爱意和化不开的温柔。

    他轻轻抚摸着齐小川无名指上的戒指,指腹感受着那光滑的金属触感,仿佛在确认一个最美好的梦。

    他的兔子,总是能给他带来最意想不到的惊喜。

    周砚静静平复着激荡的心绪,指腹轻轻摩挲着齐小川无名指上的戒指。

    “周先生,”齐小川忽然仰起脸,望着他。

    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毫无保留的爱意,“我好爱你啊!我跨越时空,度过山海,好像……就是为了来遇见你!”

    这直白而炽热的告白,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周砚心中所有压抑的情感。

    他猛地将人再次抱紧,力道之大让齐小川几乎双脚离地。

    他滚烫的唇贴在齐小川耳边,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烈的渴望:“我想……”

    他想现在、此时此刻,将兔子扑倒在地,扒开吃干抹净!!!

    “不行!”

    齐小川瞬间读懂了他眼中汹涌的情潮,脸颊爆红,赶紧勒令拒绝。

    他可不想在这光天化日、野草丛生的地方……

    再说,那草地一看就扎人得很,一点也不舒服!

    他挣扎着推了推周砚的胸膛。

    周砚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怀中人羞窘又坚决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笑意,终究还是依言放开了他。

    但他眼中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热。

    他深情地抚摸着齐小川被吻得微肿的唇瓣,指腹描摹着他精致的眉眼轮廓。

    仿佛要将这一刻的容颜刻进心底。

    “回家!”周砚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话音刚落,他便一把托住齐小川的腰,利落地将人抱上马背。

    齐小川轻呼一声,下意识抓住了马鞍前的铁环。

    周砚随即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他身后。

    他的胸膛紧密地贴上齐小川的后背,双臂穿过齐小川的腰侧,重新握紧了缰绳。

    那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滚烫。

    “驾!”周砚低喝一声,双腿在马腹两侧轻轻一磕。

    闪电似乎瞬间感应到了主人那归心似箭的灼热情绪,立刻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

    强有力的前蹄腾空一瞬,随即稳稳落下。

    紧接着便如一道真正的黑色闪电般,朝着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踏过草地,溅起细碎的泥土和草屑。

    风再次在耳边呼啸而过,比来时更加猛烈,卷起两人的衣袍猎猎作响。

    齐小川被这骤然加速的冲刺惊得向后紧紧靠进周砚怀里,感受到身后胸膛里那颗心脏正以惊人的速度搏动着。

    “今晚,不想放过你了!”他说。

    第89章

    归途比来时短了太多。

    熟悉的府邸轮廓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侧门值守的护卫只来得及瞥见一道裹挟着尘土和急切气息的黑影掠过, 闪电便已嘶鸣着冲入大门,直抵主院。

    马还未完全停稳,周砚已抱着齐小川翻身而下。

    动作快得齐小川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双脚刚沾地, 人就被打横抱起, 大步流星地朝着卧室走去。

    沿途的下人纷纷垂首避让。

    “阿、阿砚, 不是说……晚、晚上吗?”齐小川紧紧抓着对方衣襟, 害怕地吞吐了口唾沫。

    “那就从现在先做到晚上——”他说

    这有什么影响吗?

    他又不是不可以。

    齐小川:“!!!!”

    听听, 这是人话吗?!

    齐小川是又羞又怒,挣扎无果后只能掩耳盗铃般将脸埋进抱着他的人的胸膛里藏起来。

    周砚周身散发的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和渴求, 让空气都变得粘稠灼热。

    这爱意传递到齐小川这儿,让他有种错觉, 事儿还未办,他人已经软得不成样了……

    不用想,接下来就是一场强烈的暴风雨!

    被摧残、被蹂躏的,只有他!

    “砰”的一声。

    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关上, 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周砚将人放在榻上, 动作有些粗鲁。

    而那双深邃的眼眸里, 更是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狂风暴雨。

    “你你你……”这一刻, 齐小川是话都说不利索了。

    周砚嘴角擒笑,单膝跪在床沿, 俯身靠近。

    阴影瞬间笼罩了齐小川。

    他的目光贪婪地逡巡着身下人的每一寸轮廓。

    从泛红的脸颊, 到微微红肿的唇, 最后落在那若隐若现漂亮的锁骨处……

    周砚的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

    他伸出手, 带着薄茧的指腹先是摩挲着那枚戒指, 然后缓缓上移。

    抚过齐小川的手腕、小臂,最终捧住了他的脸颊。

    “兔子……”周砚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这声呼唤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碾磨出来,带着深沉的渴望, “我的兔子……”

    他的吻落了下来。

    不再是水沟边那种寻求安抚性的轻触,而是带着无比炽烈和占有。

    唇齿间是毫不掩饰的掠夺和索取。

    像是在确认,又像是要烙印下更深或无法磨灭的印记。

    齐小川被这汹涌的情潮席卷,只能顺从地回应。

    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周砚背后的衣料,感受着那紧绷肌肉下蕴含的惊人力量。

    他轻颤着,周砚在他耳边低语:

    “宝贝,我也好爱你!”

    他之前听到过兔子无意间叫自己宝贝,声音软软的,酥酥麻麻。

    这会儿,周砚觉得这宝贝无比勾人。

    对方刻意压制的低声气泡音夹裹着温润的气息,性感又撩人。

    仅凭一句话,齐小川便溺毙于周砚为他筑造的温柔乐园里。

    这狗男人,越来越会了,他心想。

    齐小川觉得,听完后,他脑袋晕乎乎的,然后傻呵呵地配合着。

    配合着让眼前腹黑的大灰狼将自己吃干净

    不知什么时辰,反正兔子早已迷离了眼。

    “乖,自己坐上来,好不好。”周砚抱着人,低声在兔子耳边哄骗着,动作却未停。

    兔子颤栗着“嗯”了一声抵制,却换来对方变本加厉的纠缠。

    “嘶——宝贝,别夹”

    兔子颤抖着,被扶着。

    最后的最后。

    人是散尽了骨架的!

    叫声是喑哑了的!

    精神是愉悦的!

    意识正游弋着!

    周砚抱着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兔子的后颈处,激起一小片寒毛竖起。

    他蹭着滴血的耳垂,开口道“哥哥~,再来一次,好不好~”

    齐小川已经发不出半点声音了,只从鼻尖挤出一声闷哼。

    他也沉迷在对方一声声哥哥中——

    此刻,齐小川感觉身上的肌肤和微张的嘴唇里散发出的热气都是周砚的味道。

    不,是从里到外,都是周砚的味道!

    “宝贝,别低头,看看我。”周砚不断诱哄着。

    每当齐小川以为要结束了,新一轮的风暴又来了。

    “不来了好不好,我真的,我真的要废了。”哭腔的气泡音轻轻响起。

    周砚低笑一声,抱着他,安抚着,“抖什么,好好的呢,没有废。”

    没有废的下场就是休息两分钟,运动两小时。

    人的精力怎么可以这么无限!

    两小时

    齐小川只觉得骨头缝里都渗着酸软,每一次呼吸都像被抽干了力气。

    偏偏周砚的体温又烙铁般烫着他,从指尖到发梢都酥麻得发颤。

    他半眯着眼,雾气朦胧中,周砚的轮廓在晃动。

    那双带笑的黑眸像是漩涡,吸得他神魂颠倒。

    “别别动了,”他呜咽着,声音细若游丝。

    他试图蜷缩起来,却被周砚牢牢箍住腰肢,“骨头真散了”

    周砚的指腹摩挲着他汗湿的脊背,低沉的嗓音裹着蜜糖似的哄诱。

    “乖,再撑一会儿,待会儿给你揉揉。”

    唇瓣贴着他耳廓,热气一路燎到心尖。

    “你看,这不还活蹦乱跳的?”

    齐小川的抗议被堵在喉咙里,只剩破碎的喘息。

    周砚的味道、汗水和丝丝缕缕侵略性的雄性气息从毛孔钻入,渗进血液。

    搅得他连反抗的念头都化成了水。

    时间成了模糊的刻度,两小时又两小时,循环往复,像一场永无止境的潮汐。

    齐小川的意识浮浮沉沉,时而清醒,时而坠入混沌

    但每一次睁眼,周砚的吻总如影随形。

    烙在唇上、颈间,甚至更深的地方。

    他恍惚地想,这人怕不是铁打的?

    可身体却背叛地迎合着,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更多,从里到外彻底沦陷

    事后,周砚老老实实伺候着人,一口一个小祖宗的叫着。

    他将兔子抱到软榻上,指尖沾着清凉的药膏,一点点涂抹在酸痛的地方上。

    齐小川的意识还在混沌中沉浮。

    只觉得周砚的体温透过掌心渗入肌肤,驱散了骨缝里的酸软,只剩一丝酥麻的余韵在四肢百骸蔓延。

    “小祖宗,这儿还疼不疼?”

    周砚的低语贴着耳廓传来,热气燎得齐小川耳根发烫。

    他含糊地哼了一声,眼皮沉重得抬不起。

    只凭本能蜷缩进周砚怀里,鼻尖蹭着对方汗湿的衣襟。

    那熟悉的雄性气息裹着药草的清冽,搅得他神魂又一阵恍惚。

    每一次呼吸都像被抽干了力气,偏偏周砚的指腹按揉得恰到好处。

    从肩颈到腿根,一寸寸熨帖着紧绷的肌理,仿佛在安抚一场无声的潮汐。

    齐小川的抗议早已化成了水,只剩破碎的喘息在喉间打转。

    他恍惚想,这人怎么还精神奕奕的?

    他不累的吗!

    可身体却诚实地贪恋这份伺候。

    每一丝酸楚都被周砚的温柔化解,连指尖都酥麻得发颤。

    周砚的吻时不时落在额角,烙铁般烫着他朦胧的意识。

    “乖,再忍忍,”那嗓音跟裹了蜜似的哄诱,“小祖宗,马上就好。”

    喝粥的时候,微微张启的嘴传来一丝疼痛感,疼得齐小川倒吸了一口凉气。

    疯狂,这一回太疯狂了
图片
新书推荐: 柯学游戏的恋爱版块被上交了 氪成酒厂股东了怎么办 当黑方玩家有了富江体质 求你了,看看广告吧[无限] [崩铁]邪恶小浣熊的养成攻略 美人嫁暴君后求生指南 他的第二人格 小舅舅 国王的马甲 美强惨男配又被我叼走了[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