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漓拘谨地点了点头。
阴鹜男见小美人如此识时务, 没有很粗暴。
“别出声,站起来往外走。”阴鹜男低声嘱咐道。
染漓在阴鹜男的注视下,走在了前面, 不敢回头也不敢乱动。
两人走到空无一人的城堡外, 阴鹜男才从染漓身后走出来, 用尖刀比量着他的脖子,威胁道:“把周清筠给我叫出来!”
染漓听到这话, 明白了阴鹜男的意图,“你是不是想让他陪你去北边?”
阴鹜男沉默了几秒, 随即露出了一个可怖的笑容,“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
染漓紧张地滚了滚喉结,试探地说道:“你能不能把刀放下, 我们好好聊聊。”
他观察着阴鹜男的表情,接着说道:“我打不过你也跑不过你,对你没有半点威慑力,你何必用刀对着我呢?”
阴鹜男瞧着染漓唇红齿白的漂亮模样, 莹白的皮肤一看就很娇嫩, 万一真划伤了他,估计会惹怒了周清筠,而且他也不忍珍贵的瓷器上出现细小的裂缝。
阴鹜男挑了挑眉, 把刀收了起来,表情阴恻恻地盯着染漓。
染漓深吸了口气, 努力平复加快的心跳。
他真没想到, 在这种灵异副本中,竟然还能遇到绑架。
“我去过北边。”谈判最开始,自然要抛出对方最心动的饵。
阴鹜男听到这话,立刻提起了精神, 追问道:“那有什么?”
“有一间小木屋,十分破旧,没有窗户。”染漓说出了更有信服的话,“我是尾随玛丽去的,在那发现了玛丽是两姐妹的秘密。”
阴鹜男几乎是信了八成,问道:“那你进木屋了吗?”
染漓摇了摇头,“玛丽进了木屋,我没敢凑上去。”
“如果你想进小木屋的话,必须要确保玛丽姐妹不在。”
“我建议你晚饭之前去,因为那个时候,玛丽在城堡里准备晚餐,撞上她们的几率会小许多。”
染漓想把时间往后拖延,好让他跟系统商量对策。
没想到阴鹜男头那么铁,非要现在去,“别废话了,你去把周清筠叫过来,我们现在就去。”
“我警告你,别想耍滑头,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染漓有些为难地咬了下嘴唇,“我不是在耍滑头……周清筠挺讨厌我的,我可能没法叫他出来。”
“他不出来的话,你可不要迁怒于我。”
阴鹜男冷哼了一声,对这话不屑一顾:“他都被你迷得五迷三道了,怎么可能不来。”
染漓觉得阴鹜男对他俩关系的误解很深。
他刚要解释清楚,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染漓愣愣地转过头,看到周清筠就站在了不远处,神情关切地看着他。
他还没想明白周清筠为何会出现,就听阴鹜男冷哼了一声,“呵,撒谎精。”
染漓忍不住红了脸。
周清筠将染漓上下打量了一圈,发现他身上没伤口后,这才感觉心脏落回了胸腔,重新开始跳动了。
“我跟你一起去。”周清筠的声音冷得结冰,看向阴鹜男,“你离他远点。”
阴鹜男耸耸肩,表示ok。
周清筠立刻走过去,拉着染漓的手腕,将人藏在了后面。
染漓眼神复杂地看着周清筠宽阔的背影。
如果不是周清筠,他肯定没法活到现在,所以他很感谢周清筠,甚至依恋他。
就是因为他把周清筠当亲近的人了,才会在周清筠咄咄逼人,说出羞辱的话时,一时怒火攻心,有那么剧烈的反应。
冷静下来后,他意识到周清筠十分厌恶他,既然如此,他打算离周清筠远远的,省得周清筠看着他心烦。
但没想到阴鹜男中间插了一脚,又把他们两个凑一块了。
阴鹜男没再耽误时间,说道:“那我们就现在出发。”
周清筠可不像染漓那么好对付,阴鹜男提起警惕,重新拿出了尖刀;“你们两个走前面。”
周清筠和染漓并肩往前走,阴鹜男不近不远地缀在两人的身后,保持着安全距离。
三人沉默地走了大半段路。
周清筠一直用余光默默注视着染漓。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清染漓鸦羽般的浓密睫毛,还有小巧的鼻尖。
只是看着,他就感觉心里的感情快要满溢出来了。
他酝酿了好久,才说道:“抱歉,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染漓有些惊讶周清筠会主动开口,毕竟他那么厌恶自己。
“没有了。”他抿了抿唇,小声道:“你之前帮过我好多次,这次还赶过来救我,我应该谢谢你。”
听染漓这么说,周清筠没有觉得轻松,因为他感受到了染漓疏离的态度。
“抱歉,昨晚我不该那么说你。”周清筠继续说道,“玫瑰城堡里危机重重,我怕你独自面对怪物会遇到危险,才会关心则乱,语气重了。”
染漓愣了愣,抬头看向他:“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吗?”
为了哄好染漓,周清筠说谎都不眨眼,“怪我没把话说清楚,才让你误会了我。”
染漓成功地被周清筠绕了进去,眨了眨眼,回想那晚的事情。
他不生气了,但还有点委屈。
染漓低着头,声音小得像是哼哼,“可,可你的表情那么凶,语气还那么冲。”
“而且事情根本不是那样的,他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间,我请他出去,他就擅自带上了我,可没想到瞬移到走廊时他没力气了,我又不敢扔下他,只能扶着他。”
周清筠只要一想到在他不知道的角落,染漓和这人单独相处,或许还发生了什么,便无法控制住心底阴暗的情绪,他想继续追问下去,但他清楚,现在不是好时机。
周清筠装得彬彬有礼,道貌岸然,“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着急,没有把事情问清楚,就语气不善地质问你。”
染漓轻轻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周清筠观察着染漓的神情,柔声说道:“那我们算和好了?”
听着周清筠哄小孩子的语气,染漓认认真真地纠正道:“我不是小孩子。”
周清筠没有接茬,而是追问道:“你还没回答我。”
染漓有点别扭地说道:“算是吧。”
“但你给我点时间,我调整一下情绪。”
周清筠表现得十分绅士,没有步步紧逼。
跟在后面的阴鹜男,将这幕收于眼底。
他轻嗤了一声。
周清筠这是走的什么狗屎运,弄到手了一个这么好哄的小美人。
想必在床上时,随便哄哄,小美人就会红着脸配合所有恶劣的心思。
若不是还有正事要做,他真想弄死周清筠,把小美人搞到手。
周清筠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头,冷冷地瞥了阴鹜男一眼。
阴鹜男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战,震慑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阴鹜男立刻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一眼。
没有了别人偷窥,周清筠越发肆无忌惮,到小木屋前,他已经把染漓哄好了。
系统默默垂泪,无语凝噎。
【宝,你是不是太好哄了点?你这样会被欺负很惨的!】
偏偏染漓还没意识到这点,还跟系统闲聊:“我好像误会周清筠了,他好像没有那么厌恶我。”
【他何止是不厌恶你呀,是想****你】
染漓听到“哔哔”的杂音,担忧道:“你程序出问题了吗?”
【没出问题,只是刚装了绿色检测的数据】
染漓不是很懂,刚要追问,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小木屋。
三人再次躲在了木屋不远处的大树后。
阴鹜男死死盯着木屋,眼里浮现出狂热的色彩。
周清筠说道:“木屋后墙的木头之间,有一个很小的缝隙,可以从那偷看,但角度比较低。”
阴鹜男还在考量,蹙眉问道:“你上次看到了什么?”
“我只是匆匆瞧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
其实他看到了玛丽卸下了双腿,不过他怕吓到染漓,没说出口。
阴鹜男沉思了几秒,打定主意要进小木屋看一眼。
但他不确定里面有没有人。
周清筠看穿了他的意图,说道:“我出城堡时妹妹在客厅整理东西,姐姐这时应该在玫瑰花田。”
听到这话,染漓愣愣地看向周清筠。
周清筠是怎么知道姐姐在玫瑰花田的,他又错过了什么吗?
阴鹜男不敢完全相信周清筠的话,眼神恐怖地盯了他好久,周清筠的神色丝毫未变。
过了十几秒,阴鹜男才说道:“染漓跟我进去,你在外面守着。”
这是他仔细思索后,做出的决定。
虽然周清筠跟他一起进去,发挥的作用会更大,但他很清楚,周清筠并不好对付,只有把持着染漓,周清筠才会乖乖听话。
如果把染漓在外放风,进木屋后,周清筠便无所顾忌了,说不定会对他动手。
毕竟他之前要挟染漓举动触及到了周清筠的底线,他看自己的眼神,阴冷得像在看死人一般。
周清筠立刻察觉到了阴鹜男的意图,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染漓没搞懂状况,还陷于突然被点名的懵逼之中。
他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明确——不过是胁迫周清筠的工具人罢了,怎么突然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了?
他指了指鼻子,问道:“你确定……让我跟你一起进去吗?”
阴鹜男有些嫌弃地嘱咐道:“进去别乱摸乱碰,别拖我后腿。”
染漓:“……”
别这么小看我ok?我很有求生欲的!
他气得鼓起了腮,懒得再看阴鹜男了。
“你在这放风,一有情况就立刻通知我们。”说着,他转头吩咐染漓,“走,跟我一起过去。”
周清筠却死死拽着染漓的手腕不放,“换我,我跟你进去。”
阴鹜男狞笑了一声,“你搞清楚,现在是我说了算。”
周清筠看着阴鹜男的目光寒凉无比,一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若不是怕吓到染漓,他不介意让阴鹜男永远留在这。
“放心吧,他只要不自己作死,我是不会害他的。”阴鹜男为了让周清筠放心,补了一句。
周清筠的大脑继续转动着,过了两三秒,他才松开了手。
“注意安全,遇到不对,什么都别管,用最快的速度往外跑,我会救你的。”周清筠认真承诺道。
染漓冲他点点头,跟在阴鹜男身后,进了小木屋。
小木屋没有窗户,但屋内并不黑,光点神奇地跳跃在他们身边,像是没有形体的萤火虫。
那些光点像是有生命一般,染漓刚进去,光点便主动飘了过来,围绕在他周身,阴鹜男却被嫌弃了,几乎没有光点围在他身边。
小木屋从外面看大概只有五平方米,进屋后他们却站在一条长廊上,没有光点的地方能见度很低,大部分光点都在长廊的尽头,亮度有些刺眼,都看不清被光点围着的是什么东西。
屋里有另外一个空间是出乎阴鹜男意料之外的,未知代表了危险,他犹豫了几秒,咬了咬牙说道:“我们往前走,去看看尽头到底是他娘的什么东西。”
染漓从光点身上感受到了友好的气息,倒也不怎么害怕,跟着阴鹜男往前走。
一路十分顺畅,他们很快就走到了长廊尽头。
染漓再次闻到了玫瑰花香和血腥气交织的味道,气味比较淡,倒也不是难以忍受,唯一的问题是光点太密集了。
染漓都快睁不开眼了,阴鹜男也是同样的情况,他试图睁开眼去看,不仅什么都没看清,还被刺出了眼泪。
“怎么办?太亮了,根本没法睁开眼。”
神奇的是染漓刚说完这话,光点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自动散开了。
两人这才得以看清了光点之中的东西。
眼前是一个两人高,直径十几米的巨大玻璃容器,里面装的是浓稠的血液,刚闻到的血腥气就是血池散发出来的。
血池之中,长着一个巨大的玫瑰花,枝干上大概就有他手臂那么长,染漓仰头看时,有种被压迫的眩晕感。
绿色的枝干下像是有蠕动的血管,微微起伏,正汩汩吸收着血液,输送给了最顶上的花朵。
玫瑰花的形状跟普通的玫瑰别无二致,只是放大了数百倍,但颜色十分离奇,底部是浓郁到滴血的鲜红,到中间时,颜色突然变成了纯白色,没有丝毫过度,两种颜色泾渭分明。
花蒂那分成出了藤蔓一类的条状物,向下蔓延,最下面是五角星一样的萼片,像是结出过果实。
其中一条就在染漓左手边,他仰起头,借着光亮看到萼片中央有黑色的不明物质。
染漓眯了眯眼,越发觉得黑色的不明物质有些眼熟。
有点像——
人的一缕头发。
第22章 玫瑰城堡 银丝没有出现!
染漓骇然地倒退了几步, 后背冒出了涔涔冷汗,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鸦羽般卷曲的睫毛簌簌颤抖着,脸颊的血色渐渐褪去, 手脚变得冰凉, 在巨大的玫瑰面前, 染漓单薄的像个纸人。
阴鸷男察觉到了染漓的异样,脸色凝重地问道:“怎么了?”
染漓动了几下嘴唇, 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颤抖地伸出手, 指着长着头发的萼片。
阴鸷男眯着眼瞅了一会,自言自语道:“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啊!不就是放大了几倍吗,又没有危险, 你在怕什么?”
“萼片中的黑色是……”
染漓舌根发软,他咬了一下舌尖,才勉强把话说完整了,“是人的头发。”
此话一出, 阴鸷男的瞳孔急速缩小, 变成针尖簌簌抖动着。
萼片凭空出现了一缕头发,代表了什么呢……
这个想法在染漓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忍不住深里想, 答案已经到嘴边了,却无法成型。
染漓微微蹙眉, 又看向了其他垂下的藤蔓, 只不过距离太远,没法看清萼片中是否有东西。
散开的光点又重新聚拢过来,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藤蔓也显露了出来。
一根,两根, 三根……六根,七根。
为什么一共有七根藤蔓呢?七这个数字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染漓试图以此为突破点,回想这几天他遇到的跟数字七有关的事情。
他的观察力和记忆力还算不错,但在这种仓皇的情况下,回想起来的实在有限。
“喂,你在想什么呢?”阴鸷男突然凑到染漓身边来,搓了搓手臂,“你有没有感觉有点冷。”
不是何时吹起了过堂风,空中回荡着呼啸声。
染漓看着阴鸷男,思绪逐渐飘远。
旅客一共15人,现在还剩下5人,除了死于别因的3人,正好有七个是“死而复生”的。
而这里又正好有七根藤蔓。
萼片是结果子的地方,却长出了头发,不,准确来说,是长出了人。
染漓脑海中浮现出离奇又诡异的画面。
玛丽杀人后,巨型玫瑰花长出的果实被采摘下来,放在房间里,第二天“果实”会代替死去的人重新活过来。
至于死去的人……
他看向了玫瑰花下的巨大血池。
染漓被自己的想象吓得全身冰冷,指尖痉挛似的颤抖着,紧紧拽着衣角,因为过于用力指甲变得苍白。
第二天和利维坦的对话在回响在耳边:“因为没有旅客,才没有红玫瑰。”
染漓沉溺在复杂的思绪中,大脑越发混沌,整个人的状态恍恍惚惚,像是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直到肩膀被重重砸了一下,染漓这才猛地清醒过来。
他吃痛地呜咽了一声,低头看到了一只手表,玻璃表盘出现了纵横交错的裂痕。
“你在做什么?”阴鸷男站在他不远处,神色警惕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只怪物。
染漓一愣。
他为什么这么问,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
他刚要开口询问,突然发现阴鸷男不仅盯着他,还死死盯着他身后。
染漓有些茫然地转过头,视线猝然对上了近在咫尺的东西。
“啊!”惊慌的呼喊压抑在喉咙深处,瞳孔急速缩小,因为过度惊吓,心跳都停了一拍。
不知何时,他走到了血池前,近得鼻尖都快要撞上去了!
若不是阴鸷男砸过来了一只手表,他无法想象,他的身体会自作主张地做出怎样恐怖的事情!
心脏骤然缩成一团,剧烈地跳动着,耳边全是急促的咚咚声,也不知道敏感的神经和脆弱的心脏哪个会先崩掉。
染漓慌乱地倒退了几步,身形不稳的摇晃着,差点就手脚酸软,跌坐在地上了。
阴鸷男冲染漓招了招手,急切地说道:“你还愣在那干什么!赶紧退回来啊!!”
染漓惊魂未定,此时听到阴鸷男的话,立刻下意识照做了。
他刚往前迈了几步,突然听到背后响起了声音:
“你要去哪?!“
染漓愣了愣,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他,他背后怎么会有人呢?
不应该只有血池吗?而且在场的人只有他和阴鸷男,阴鸷男正站在他面前,那背后说话的人是谁?
染漓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像是卡顿的机器人,僵硬地转过身去,神色惊恐地看着身后。
巨大的血池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黑色长廊,阴鸷男站在他不远处,神情警惕地看着他。
这一幕非常熟悉,跟刚才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
阴鸷男不是在他前面吗?怎么突然到他身后去了!!
难道……是有两个阴鸷男吗?还是说他出现幻觉了?
这些问题塞满了染漓的大脑,他本就惊魂未定,大脑几乎要罢工了,此时强行思考,头胀得发麻,太阳穴如针扎一般刺痛。
但他不敢停下来,强咬着牙继续想。
如果眼前那个阴鸷男是真的,那么他背后是……
染漓心中刚冒出这个念头,后背便贴上了冰冷又坚硬的东西,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血腥气。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染漓头皮都要炸了,他下意识转过身,瞪大的眸子倒映出无边的鲜红。
不知何时,巨大的血池移动到了他身后,而且距离近到他的身体已经贴了上去!
也许是心理作用,刚刚碰触到血池的皮肤像是被蚊虫噬咬着,痒深扎到了骨头缝里,染漓连忙抬起手,可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恐怖景象,皮肤依旧光洁如初。
染漓又胆寒又恶心,如果不是地点不对,他一定要把衣服脱下来,好好检查一番。
等他再抬眼去看时,眼前的血池已经消失不见,只有站在不远处的阴鸷男。
染漓愣了愣,立刻回过头去,在身后看到了一模一样,好似复制粘贴的阴鸷男。
两个阴鸷男仿佛没有看见彼此,不停地冲他招手,大声嚷嚷着:
“快点过来,别愣在那了!”
“你在看哪里!快点过来啊!”
染漓惶惶地来回转头看着两个阴鸷男,没有找到一丝破绽。
在没分清真假之前,他不敢贸然过去。
见染漓僵立着不动,两个阴鸷男的表情更加狰狞,声音越发尖锐刺耳,已经不成音调,像是恶鬼在咆哮,让人头皮发麻。
染漓紧紧捂住耳朵,可声音没有丝毫减弱,他的耳朵都快被震出血了。
头也疼得像要炸开了,汗珠顺着额ⓢⓌ角滑下,忍耐力已经濒临崩溃,染漓紧紧咬着牙,嘴角泄出的痛吟破碎喑哑。
不要再叫了——
快点停下来!
可能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求,两道刺耳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染漓心神震颤,过了足足一分钟这才缓了过来,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但头和耳朵依旧很痛。
他缓过来后,立刻去看两个阴鸷男。
两人还维持着刚刚狰狞的表情,身体却一动不动,像是被定格住了。
染漓还没搞清楚状况,周围的景象像是被打碎的玻璃,一片一片剥落,露出了深藏在里面的无尽黑暗,两个阴鸷男的身体也逐渐扭曲成了斑驳的色彩。
这个场景太过诡异,染漓吓得簌簌颤抖起来,他想要逃,却发现他被拘禁在这一方小天地中,像是落入陷阱的猎物,等待他的只有血腥的结局。
求生的欲念在这一刻无比强烈,尽管力气已经从四肢百骸中流走,但染漓依旧强撑着站起来,朝左前方走去。
只有那个方向,景象还没有完全消失,而他身后已经被黑暗完全吞噬了。
但太晚了——
染漓刚走了几步,额心便感觉到了冰凉,像是有水珠落了下来。
他愣愣的抬起手,摸到了一片粘腻。
指尖簌簌颤抖着,染漓看了刺眼地鲜红。
是……血!
染漓连忙用手去擦,明明只有一滴血,但他的整个手掌都被染红了,而血还没被擦掉。
那血像是有灵智的活物,主动钻进了染漓皮肤里。
只是几秒的功夫,清醒和意识便已消散,染漓瞳孔涣散,肩膀耷拉下去,像是被抽去生机的人偶。
身体自作主张的转过身,走向了那无边的黑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染漓沉睡的意识听到了有人在呼唤他。
像是遥远山谷里的回声,模糊不清,但能感觉到声音十分熟悉,饱含着急切与担忧。
“人偶”染漓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无神的瞳孔倒映出周清筠的面容。
周清筠总是清冷淡然,全身上下一丝不苟,此时却气息紊乱,眼珠上布满红血丝,一副慌乱至极的模样。
哦,原来是他啊。
“人偶”染漓想要转转眼珠,动动嘴唇,但没有成功。
他只能麻木的冲周清筠点了点头,又重新转过身去,被牵引着往早就设定好的目的地走去。
可那声音没有停止,依旧在呼唤着他。
“人偶”染漓没再理会他,也没有看到周清筠正不顾一切地向他跑来。
腰被一股力禁锢住了,尽管身体做出了向前走的姿势,却无法前进半步。
他刚要挣脱,脑海里突然出现一道声音。
【醒醒!】
【宝,快停下来!不能再往前了!!】
像是一把重锤敲击在了头顶,染漓猛地清醒过来,瞳孔中焕发生机,神情中的麻木也渐渐淡去。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溢出眼角,胸膛上下起伏,刚才钻进体内的血液被咳了出来。
那血液竟然凝成了形体,像一条鲜红的蛇,不甘心地摆了摆尾巴,还想再次钻进染漓体内,但没能得逞。
窒息的感觉消失了,染漓停下咳嗽后,这才察觉到了自己的状态——
他正头朝下倒挂着,太阳穴发麻发胀,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熏得他差点吐出来!
他吓得瞳孔紧缩,刚要挣扎,箍着他腰间的力便拉着他向后,失重感扑面而来。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染漓愣愣地回过头,看清周清筠的那刻,泪水不受控地从眼角滑落。
像是迷路的雏鸟终于归巢,染漓用额头抵着周清筠充满安全感的胸膛,无声地掉眼泪,肩膀簌簌抖动着。
周清筠心被狠狠揪了一下,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充满安抚意味地拍了拍染漓的背。
染漓心神未定,他突然直起身来,仰着湿漉漉的漂亮脸蛋,眼底满是恐慌:“这,这里不安全,我们快点出去!”
周清筠点点头,立刻带着染漓往外撤。
走到一半,染漓想起了阴鸷男,拽住了周清筠的衣角。
周清筠猜到了他的心思,说道:“他已经出去了。”
染漓这才放下心来。
等走出木屋,重新站在阳光下的那刻,染漓这才重新活了过来。
他全身都被冷汗浸湿了,手脚冰凉,像是踩在云朵上,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周清筠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了染漓身上。
站在大树后面的阴鸷男见染漓逃出来了,震惊得眼珠都差点掉出来。
他对刚才私自逃走的行为没有丝毫的愧疚和心虚,反而警惕地看着染漓,十分怀疑他。
周清筠和染漓都没有搭理他。
染漓的状态依旧很不好,他见周清筠蹲下身来,过了足足半分钟才意识到周清筠的用意,缓缓趴了上去。
周清筠背着染漓,往城堡的方向走,染漓无声无息地伏在他肩头,阖着双眼,单薄得让人心疼。
阴鸷男跟在他们身后,回想起之前看到的画面,他咬了咬牙,想凑过去问问怎么回事。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周清筠冷冷地瞥了一眼。
那目光像是在看死人。
阴鸷男害怕周清筠,不甘心地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染漓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他怎么回到房间,怎么换的衣服,都没有一点印象,等他的思绪再次清晰时,他正深陷在柔软的床铺中,被周清筠抱在怀里。
他动了一下。
闭眼假寐的周清筠立刻清醒过来,垂眸看向染漓。
“我没事了。”染漓说道。
周清筠点点头,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安抚道:“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吧。”
染漓心里记挂着另一件事,根本没有心思睡觉。
他坐起身来,紧紧盯着周清筠:“小木屋里发生了什么?我是怎么了?”
周清筠沉默了三秒,说道:“稍等,我去把人叫来。”
染漓愣了愣,这才意识到周清筠说的是阴鸷男。
过了几分钟,阴鸷男便过来了。
阴鸷男本来以为染漓绝对活不了,没想到还真出现了奇迹,但被玛丽杀死的人可以死而复生,说不定染漓也是这样。
他心里有了考量,站在门口没有靠近。
染漓没有注意到这点,他脑海里全都是小木屋里的画面。
他肯定被什么东西蛊惑住了,出现了幻觉,但他不清楚幻觉是从何时开始的。
至于他清醒之后的……
染漓想起那浓重的血腥气和失重感,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我……我差点掉进血池,是吗?”
周清筠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我到的时候,你正站在血池边,双手合十,跪下拜了拜,要往下跳。”
这句勾起了阴鸷男的记忆,“谁知道你被什么玩意蛊惑住了,笔直地往血池走,那些藤蔓也围着你,我跟你说话,你像是没听到一般,我用手表砸你,你也没有反应,我实在是没辙了……”
染漓打断了他:“你用手表砸我了?”
阴鸷男点点头,感觉染漓神情有异,问道:“怎么了?”
染漓抿了抿唇,“我有这个记忆,但不同的是在那之后,出现了两个你,都叫我过去,声音特别尖锐……我,我头很痛……”
染漓沉浸在当时的恐惧中,声音哽咽了,肩膀簌簌抖动起来。
“好了,不要再回想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周清筠安抚道。
阴鸷男还挂念着管家说过的话,匆匆问道:“你找到分清人是否死过一次的方法了吗?”
“没有。”染漓说道,“我只知道被杀死的人其实没有重新活过来,尸体已经化为了玫瑰花的养料,至于那些在我们身边的……”
染漓没法称“那些东西”为人,只能委婉地说道:“是藤蔓结出来的果实,只是继承了记忆和性格,才会像真人。”
听到这话,阴鸷男的表情难看极了。
他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却一无所获,而时间已经不剩多少了。
他面色郁郁地站了几分钟,什么话也没说,摔门而去,屋里再次只剩染漓和周清筠。
周清筠怕染漓一直沉浸在恐惧中走不出来,岔开了话题,“马上就到晚饭时间了,我们下去吧。”
染漓点了点头。
因为很快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晚饭的氛围比以往好了许多。
吃完晚饭后,江美叫住了染漓。
“这次出来带的行李少,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江美笑着说道,“这是我亲手编的平安结,送给你,就当做是我们相识一场的纪念了。”
染漓看着江美手心的红色平安节,鼻尖突然有些发酸。
他十分珍视地拿过了平安结上,说道:“谢谢你……”
说完,他才意识到他没有可以送给江美的礼物。
他想了想,认真地看着江美,说道:“那我把全部的好运都送给你,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江美愣了愣,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倾身靠过来,虚搂住了染漓,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谢谢你,虽然这趟旅途很糟糕,但很高兴能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们。”染漓说道。
江家三姐妹都是很好的人,可爱又重情重义,再这样极端的条件下,她们仍闪着人性之光,秉承着本心。
她们是普通人,但又不那么普通。
两人又聊了几句后,便分开了。
睡前周清筠过来了一趟,他深深地注视着染漓,说道:“回去之后,我有话跟你说。”
染漓愣了愣,有些于心不忍。
他是副本之外的人,结束之后就会脱离副本,根本无法履行跟周清筠的约定。
这些话他不能直白地说出来,只是说道:“不能现在说吗?”
周清筠的眼神很复杂,过了足足半分钟,他才摇了摇头。
“早点睡吧,明早我再来找你。”
染漓看着周清筠的背影,总感觉他的欲言又止下藏着东西。
夜渐渐深了,染漓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零点到了。
染漓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异样,他盯着天花板,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等他再次看向钟表时,突然感觉有些奇怪。
一般银丝出现后,他很快就睡着了啊,为什么这次……
等等……
银,银丝没有出现!
染漓瞪大眼睛环顾着四周,没有看到一根银丝,他惶恐地抬起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
很疼,很疼,他应该没有出现幻觉。
染漓吓得全身都僵住了,虽然窝在温暖的被窝里,但却仿佛入坠冰窖,彻骨的寒意包围着他。
这怎么可能呢!
今晚出事的是双人房,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完全符合安全的条件,为什么银丝没有出现!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有人在玫瑰花的数量上动了手脚吗?还是他触发了其他死亡条件?
那其他人呢?周清筠他们还好吗?!
染漓脑海中塞满了问题,却惶惶找不到答案,他想去问系统,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细微的声响打断了他。
“嘎吱”一声,门开了。
染漓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神情变得恐惧又绝望。
他看到了鲜红的裙子,尖刀的寒芒,还有——
玛丽姐妹诡异的笑容。
第23章 玫瑰城堡 两个影子
染漓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没想到玛丽姐妹没有杀他,只是将他带到了第一次见到贝利尔的顶层,便退了出去。
染漓站在不敢动, 哆哆嗦嗦地问系统:“521, 我是一不小心触发了死亡条件吗?”
【宝, 别怕,你没有触发死亡条件, 玛丽姐妹应该没法伤害你】
“那,那她们为何突然出现, 还把我带到了这里。”染漓的声音染上哭腔,颤抖着挤在墙边,样子可怜又委屈。
【玛丽姐妹也是被控制了, 她们把你带到这来,应该是……】
系统的音调越来越飘,沉默三秒,再也忍耐不住怒气。
【主系统真**垃圾, 我报错了那么多次, 一个屁都不放!副本bug都***大了,***是**什么鬼东西!副本都被快被搞得***,***大爷*****】
染漓听着一连串的“哔哔”的消音, 傻掉了。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0521的声音猝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主系统毫无感情的机械音。
【系统0521因触犯了第385条规定“不能使用祖安语言”, 被罚屏蔽一个小时,在此期间,无法回应玩家的要求和询问】
【用语不规范,玩家两行泪, 请玩家督促系统使用文明用语】
染漓:“……”
真没想到系统也有这么严格的员工规范条理……
想到被关小黑屋的0521,染漓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样一来,他只能靠自己了。
虽然0521不幸被封,但这样一搞,染漓心中的恐惧冲淡了一些,不至于六神无主,思维都僵住了。
他警惕地环顾着四周,没有放过一丝细节,确定没有危险后,他才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
大厅空荡荡的,染漓走向了落地窗前的沙发。
隔着一段距离,他就看到了一缕垂下的银发。
染漓下意识觉得这人就是贝利尔。
贝尔利虽然没伤害过他,但也是非人类,而且两人力量差距悬殊,只要贝利尔动了杀心,染漓没有自信能够逃掉,所以他还是有些害怕贝利尔的。
见贝利尔没有动作,染漓也停了下来,不敢上前一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染漓站得腿都麻了,贝利尔依旧没有开口。
染漓犹豫了几秒,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他最先看到了一双脚,视线慢慢向上移动。
还没看到脸,染漓就察觉到了不对。
贝利尔的腿……有这么长吗?
不仅是腿变长了,贝利尔身体的各个部分都放大了,染漓都有些怀疑这是不是贝利尔了。
直到他看清了那张跟贝利尔极度相似的脸。
染漓惊得倒退了几步。
贝利尔从那个身形单薄的美少年,变成了青年的模样,样貌比起以往无害的精致,多一丝侵略性,只是安静躺着,气场便十分慑人。
又过了十几分钟,染漓见贝利尔没有醒来的迹象,胆子大了一些,仔细观察着贝利尔的样貌。
随着他低头的动作,余光看见柔软的黑色长发垂下,跟银发纠缠在了一起,染漓下意识做了一个挽发的动作。
可碰到鬓角的碎发时,他愣住了。
不对啊,他是短发不是长发,那他……刚才看到的是什么?
染漓感觉到了一丝熟悉,好像这一幕很久之前发生过,但他脑海中没有这样的记忆,而且他只见过贝利尔几面,关系不可能这般亲近。
他想得太入神,连贝利尔醒来了都不知道。
染漓听到了一声轻笑,怔怔的抬起眸,猝然对上了贝利尔含笑的眸子。
他下意识往后仰,微曲的双腿没法维持住平衡,身体控制不住地倒下。
一双有力的胳膊搂住了他的腰,熟悉的玫瑰香扑面而来。
染漓侧过头,耳尖擦过坚硬的钻石胸针,抬眼看到了利维坦线条流畅的下颌线。
他,他怎么会在这?
贝尔利含笑看着靠在利维坦怀里的染漓,主动解释道:“他是城堡的管家,来伺候我这个主人,也不奇怪吧?”
染漓站直了身体,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我呢?为什么让玛丽姐妹将我带来?”
“捕捉凶猛的野兽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有了诱饵,就会变得简单许多。”贝利尔说道。
染漓很有自知之明,他只配当诱饵,至于那个凶猛的野兽……
他难得聪明了一回,“你要让周清筠来这?”
贝利尔笑而不语。
他变成成年体时更像一只狡黠的狐狸,处处充满算计,虽然样貌差别不大,但跟染漓认识的美少年判若两人,他在面对贝利尔的时候,总有种无所适从的陌生感。
贝利尔默认的态度让染漓有些仓皇,他不想拖周清筠的后腿,更不想让他为了自己以身犯险。
贝利尔从染漓的神情,很轻易地猜到了他的心声。
他轻笑一声,觉得染漓是只愚蠢又可爱的小动物,总是傻乎乎的。
“他保护你,照顾你,所以你依恋他,甚至还想反过来保护他。”贝利尔拖长音调,意味深长地说道,“但你确定他真的是你的伙伴?没有伤害过你吗?“
“或许,他才是最恐怖的存在。”
染漓傻掉了。
贝利尔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离间他们?
但他……何必这么做呢?
贝利尔一想到马上就能戳穿周清筠的真面目,就有一种难言的兴奋。
魔鬼都是傲慢自私的,不可能有和谐的共生关系,哪怕无法弄死他们,他也一定要在背后多捅几刀。
贝利尔循循善诱道:“你知道这世界上,什么是最忠诚的吗?”
染漓不知话题为何扯这么远,愣愣地回答:“是狗。”
“……”贝利尔被这个可爱的回答逗笑了,双肩耸动了好一会,才接着说道,“怎么可能是狗啊,当然是影子。”
说着他抬起手臂,地上的影子也跟着照做了。
“你看,影子永远遵循着你的一举一动,从不会背叛。”
“主人站着不动,影子就绝不会擅作主张钻进雨衣里,恶意地玩弄旁人的脚腕,留下一道道红痕。”
“就像你刚到这的那个雨夜。”
这句话唤起了染漓尘封的回忆,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心里隐隐浮现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贝利尔不给他思考的机会,一针见血,“你就不奇怪吗?为何周清筠一靠近你,鬼手就自动消失了?”
“这当然是因为影子又回到了主人身边啊!”
贝利尔的声音透着蛊惑,染漓控制不住地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
他之前以为是见有人来了,鬼手不敢再肆意妄为,但现在一想,鬼手怎么可能会怕一个普通人呢?
染漓清楚他不该轻易怀疑救了他许多次的周清筠,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就算他不去想,脑海里难免会浮现出这个念头。
贝利尔在染漓脸上看到了想要的神情,但他不满于此,接着说道:“不仅是他,还有管家,你以为他是真的对你好?”
听到这话,染漓下意识看向利维坦。
利维坦笔挺地站在一旁,手背在身后,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像个完美的……假人。
跟以往的状态很不对。
“别担心,他没事,只是力量都被我剥夺了。”贝利尔解释道。
这些话的信息量太大,染漓的大脑已经不够用了,“剥夺?”
“对,起先是他压制着我,将我困在这,让我不能去找你,还好你自己送上来门了。”
贝利尔一步步靠近,微微弯下腰,像是要跟染漓说悄悄话。
“他因为嫉妒,治好了你脚腕上的红痕,还在跟我争夺力量时,分出心力消除周清筠的记忆,若不是如此,站在这跟你说话的,就是他了……”
这些没头没尾,还蕴含着深意的话都快把染漓绕晕了,他总感觉贝利尔对待他的态度很奇怪,好似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你和我是不是之前……”染漓刚说了一般,就被贝利尔用手指抵住了嘴唇。
贝利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抬头向后看了一眼,好似穿过墙壁看到了什么。
一直态度从容的贝利尔蹙了蹙眉,吐出一个拗口的音符,眼底闪过嗜血的暗芒。
那个音符像是古老的语言,又像是神秘的咒语,染漓虽没能听懂,但察觉到贝利尔的情绪变得压抑又疯狂。
弱小的动物对危险感知一向是十分敏锐的,染漓害怕地缩了缩肩膀,想要逃开。
但贝利尔还在他身边,他不敢轻举妄动。
贝利尔察觉到了染漓的心思,再看向他时,收敛了暴戾的气息,眼里含着笑意。
“虽然想让你见证一下,但应该会吓到你吧。”
听贝利尔这么说,染漓心里充满了恐怖的想象,吓到手脚冰冷,但他挂念着周清筠,还是壮着胆子问道:“你,你想要对周清筠做什么?”
听到这话,贝利尔脸色一僵。
染漓竟然当着他的面担心周清筠,是更在乎他吗?
呵,一个连影子都管不住的蠢货,凭什么能让染漓的惦记!
他也配!
贝利尔彻底伪装不住了,差点当面撂脸子,过了好一会才重新控制好情绪。
他改变注意了,绝对不能再让染漓见周清筠,一面也不行。
贝利尔伸出手,促狭地揉捏着染漓的耳尖,满满是玩弄的意味。
在染漓炸毛之前,他凑过去,轻声道:“睡吧。”
一语成谶,言出法随。
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思绪都被强制清空,染漓清亮的眸子变得迷蒙,缓缓合上了眼。
之后发生的一切,他就都不知晓了——
染漓像是沉入了水底,身体变得无比轻盈,像是陷入在了无法醒来的梦。
过了不知多久,在一片迷蒙中,他睁开了眼。
他正站在站在一片草地上,手里提着一个灰色的包,身后是砖红色的玫瑰城堡,透过铁门的缝隙,可以看到开得正盛的白玫瑰花。
身边传来了谈笑声,他转过头,看到江家三姐妹正在和小梦聊天,好像在分享淘宝链接,四人身后是另一对小情侣,正在给大家发狗粮。
染漓蹙起了眉,感觉到了一丝违和。
他怕了拍头,感觉脑袋木木的,好似忘记了什么,但又好像事情本该就是这样子的。
系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终于熬到第十三天了,待会坐上大巴车,到达目的后,你就能脱离副本了。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下个副本大概十天后开始】
染漓愣了愣,试探地问道:“521……是你吗?”
【……当然是我了,你为什么这么问?】
染漓抿着嘴唇,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感觉很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
【也是,毕竟你很少有需要我的时候】
系统的声音多了一丝感慨,还有喜悦;
【真没想到你看着挺弱的,其实十分厉害,我还是第一次见新手副本的生存率这么高,有11个人活了下来!】
染漓闻言下意识看向四周,发现等车的确实是十一个人。
他再次感到了违和,但他还没来得及理清思绪,大巴车就来了。
在系统的催促下,染漓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他隔着灰蒙蒙的玻璃,看着被玫瑰花包围着的城堡。
人来齐后,大巴车发动了,玫瑰城堡渐渐远去,同时意味着副本也要结束了。
过了没多久,大巴车停下了。
旅客们下车后身影凭空消失,回到了属于他们的时空。
染漓刚要下车,突然听见有人在背后叫他。
他转身看到了周清筠。
周清筠神情淡然,显得有些冷漠说道:“你之前说要告诉我一件事,是什么?”
染漓被问住了,系统及时提醒道;
【你的身份是舔狗,在分别之际,当然是要跟他告白啦!】
【你想要获得角色扮演的积分,就必须这要做,记得表现得狂热一点,这样才更贴合人设】
似是看出了染漓的犹豫,系统再次劝道:
【别担心,他对你不感兴趣,一定会拒绝你的!】
染漓又纠结了几秒,这才磕磕绊绊地说道:“周,周清筠,我喜欢你恨久了,特,特别喜欢,喜欢到离不开你……”
过了好几秒,周清筠意味不明地哼了声,并未回应,抬步越过染漓,朝车门走去。
染漓以为完成了任务,刚要松一口气,突然看见脚前有两道暗影,像是活物一般扭动着,竟然脱离地面,凭空浮了起来,化成了模糊的人形。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染漓倒退了几步,视线跟着移动,发现这两个暗影竟然是周清筠是影子!
人怎么可能有两道影子!
只是几秒的功夫,两道影子竟然化成了人形,一步步朝他走来。
染漓脑海中没有关于他们的记忆,却浮现出了他们的名字。
“利维坦,贝利尔?”
听到染漓的声音,两人眼里多了一丝笑意,还有……疯狂。
染漓感到了一丝恐惧,下意识往车厢后退。
车厢的空间有限,他的后背不可避免地抵上了座椅,退路都被封死了,只能无助地看着两人不断靠近。
贝利尔和利维坦朝染漓伸出了手,一左一右抚上了他的脸颊,眼神疯狂,声音却如蜜糖般甜蜜。
“宝贝,我也爱你。”
两人的手指不断下移,改握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向前。
染漓簌簌颤抖起来,拼命摇头。
他想要解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急得鼻尖都冒出了细密的汗。
——
“不,不要……”
染漓猝然睁开了眼,气喘吁吁,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不稳的心神还未归位。
他抬手抹去了额上的冷汗,扶着沙发坐了起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仍在顶层的那个房间里。
那刚才……只是他的梦吗?
染漓想得太过入神,连有人走向了他都不知道。
“做噩梦了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染漓愣愣地抬起了头。
眼前的面容和梦境中的重合,只是梦里的周清筠很冷漠,眼前的周清筠却用关心的目光看着他。
刚才的梦太过逼真,染漓醒来后反而有种不真实感。
周清筠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问道:“你刚梦到什么了?”
听到这话,染漓下意识往周清筠脚下看了一眼。
还好,他只有一个影子,影子也不会动。
染漓彻底放下心防,坦白道:“我刚才梦到我们做大巴车离开了这里,在车上,我向你……
他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周清筠却追问道:“然后呢?”
没办法,染漓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我跟你说了一句话,你没回应我,但你的……”
刚说到这,染漓无意往落地窗看了一眼。
夜晚已经过去,天色渐亮,红日从地平线冒出了头。
玻璃反射出他的身影,染漓看到了自己傻掉的表情,还有……贝利尔和利维坦正站在他身边,手搭在周清筠的肩上。
但现实中明明只有他和周清筠。
见到如此诡异的一幕,染漓吓得瞳孔紧缩,屏住了呼吸。
“玻璃世界”里的贝利尔和利维坦原本低着头,似是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抬起了头。
他们直勾勾地盯着染漓,笑了。
第24章 玫瑰城堡 脱离副本
梦境中的画面和此刻重叠了, 恐惧卷土重来,染漓心神震颤,指尖痉挛似的抖动着, 紧紧拽着衣角, 试图以此获得一点安全感。
周清筠察觉到了染漓的异样, 紧张地蹲下身,关切道:“你没事吧。”
染漓如今受不得一点刺激, 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周清筠蹙起眉头, 朝染漓伸出了手。
染漓吓得哆嗦了一下,条件反射似的拍开了周清筠的手,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用力很大。
“啪”的一声在屋里回响, 气氛瞬间僵住了。
周清筠没计较刚才的举动,反而关切地问道:“你别怕,我只是想给你擦眼泪,没有别的意思。”
染漓愣了愣, 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脸上湿漉漉的, 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掉。
泪水模糊了视线,染漓用手背揉了揉眼,警惕又惶恐地盯着周清筠。
就像承诺的那样, 周清筠蹲在他身前,没有其他动作了, 但玻璃倒影的景象中ⓢⓌ, 贝利尔和利维坦的手却伸向了他。
几乎要碰触到他的头发了!
染漓因为惊恐,猛地瞪大了眼睛,将头埋在手臂里,声音尖锐到破音, “不要!离我远一点!”
周清筠以为染漓说的是他,表情僵住,神奇复杂地看着染漓。
过了几秒,他站起身来,走远了一些。
周清筠背对着窗口,孑孑一人,晨光模糊了他的身形,透着一种落寞的可怜。
尽管被排斥了,但他仍用关切的目光看着染漓,想要安抚他,但又怕吓到他。
染漓像是鸵鸟一般,将头埋在手臂下,紧闭着双眼,好似这样就能将恐惧与伤害隔绝在外。
他大脑很乱,充斥着各种想法,根本理不清思绪。
他一会想起贝利尔说的那些话。
一会想起雨夜时,那个在他雨披里肆意妄为的鬼手。
更多是他和周清筠相处,还有周清筠保护着他的一幕幕。
他不愿怀疑周清筠,但玻璃反射出的画面刺激着他的脆弱的神经,恐惧之情油然而生。
恐怕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跟周清筠相处了。
染漓不想让周清筠靠近,周清筠也不敢靠近,两人僵持住了一会后,被关在小黑屋的系统终于上线了。
【你怎么还在这!】
【太阳已经出来了,离彻底升到天上就只剩三分钟了!你必须要快!要不然会赶不上大巴车,永远留在这的!】
【要快!!】
系统的声音十分急切,催得染漓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染漓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情。
他心里只记挂着要脱离副本,什么都顾不上了,大步朝门口走去。
周清筠的声音突然响起,“你要去哪里?”
染漓身体一僵,壮着胆子回过头来,说道:“大巴车马上就要发动了,你不走吗?”
“再晚,就,来不及了。”
周清筠没有回答,只是神情复杂地望着染漓。
染漓从周清筠的态度隐隐猜到了答案,但他还是不死心的问道:“你真的不走吗?”
周清筠依旧没有回答,但染漓看到玻璃反射出的贝利尔和利维坦朝他摆了摆手。
染漓抿了抿唇,这一瞬间,他有好多话想要问周清筠。
包括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和贝利尔、利维坦是什么关系……还有好多好多。
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系统见染漓站着不动,急声催促道:
【快点!只剩下两分钟了!】
求生的欲念在这一刻无比强烈,染漓最后看了一眼周清筠后,转身往门口跑去。
他跑出了最快的速度,下楼梯时差点刹不住车,摔倒在地上。
心跳砰砰作响,身体像个过载的机器,发热变烫,染漓似乎听到了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
呼吸急促,只能剧烈的喘息着,才能供给肺部足够的氧气。
等染漓冲到城堡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来回徘徊的江洁和江郝。
两姐妹看到他时,眼睛亮了,着急地迎了上来。
“终于找到你了,你去哪了呀,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你,差点以为你发生了不测!”
“别说了,快点走吧,大巴车马上就要出发了!”
染漓朝两姐妹点点头,走出了囚禁他们13天的玫瑰城堡。
江郝和江洁看着他的背影,眼泪簌簌的掉下来,目光里有向往,有羡慕,还有祝福。
她们被隔绝在了生的彼岸,已经无法挽回,但希望染漓能平安。
人的体力是有限的,染漓的双腿渐渐变得沉重,心像是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一般,尽管已经竭力在呼吸了,大脑还是因为窒息感有些昏沉。
从城堡出来后,他远远看到了大巴车的影子。
染漓眼前一亮,不知从哪冒出来一股力,他更快地往前跑,风吹起了他的头发。
他超过了小梦化成的玫瑰花,穿过了大片毫无遮蔽的草地,大巴车的样子越来越清晰,玫瑰城堡被他抛在了身后。
就在距离大巴车还有短短几米时,车突然发动了。
染漓就算跑得再快,也不可能追上汽车。
他没有放弃,咬了咬牙,拼命追在汽车后面。
人有巨大的潜能,是能创造奇迹的,染漓的速度竟然超过了大巴车,跟大巴车的距离不断缩小,只差着一个手臂的距离。
只要他伸出后,抓住车门上的横栏,他就能上去了!
但染漓同样也清楚,他已经到了极限,如果一次失败后,他恐怕没有力气再尝试第二遍了。
就算他平安度过了13天,没有触发死亡条件,但若是无法离开副本,等待他的只有死亡的结局。
到了这种时刻,他反而不慌了,眼神坚毅地看着车门,果断伸出了手。
指尖碰到了冰凉又坚硬的实体,染漓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咬着牙往前伸手,试图握住那根横杆。
手指勾住了横栏,马上就能握住了!
但就在这时,汽车突然加快了速度。
指腹重重地擦过,只差了一点点。
有时候几毫米的差距,都是致命的。
时间被无限拉满,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
染漓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指尖一点点偏离方向,挥向了另一旁的空气。
他失败了。
要永远留在副本中了。
染漓眼底划过一丝绝望,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敞开的车门里伸出了两只手,一把握住了染漓的手腕。
借着这一股力,染漓跟大巴车的距离越来越近,染漓再次咬牙加快速度,成功跳上了大巴车。
等脚踩在大巴车的铁皮板上时,染漓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后,体力透支的后遗症瞬间显露出来,手脚软得像面条,染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同样跌坐在地上的还有胡雯和江美。
刚才正是她俩伸出手,将染漓拉了上来,小情侣中的女生抱住了两人的腰,防止两人摔下车去。
染漓看着江美,气息不稳地说道:“原,原来……”
他说一个字喘三口气,呼吸声特别粗重。
江美见状,主动说道,“没错,那晚出事的人不是我,我活了下来。”
说着她握着拳头,伸到染漓身前,然后张开了手。
染漓:“?”
“你这个傻瓜,怎么能把好运全都送给我呢!没有了好运气,你要怎么办!”江美想起早上到处找不到染漓,后怕地说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刚才哭了好久。”
说到这,她怕话太重了,染漓会有负罪感,又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必须赔我的眼泪,双倍!”
染漓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胡雯缓了过来,问道:“你今早去哪了?我们几乎搜遍了城堡,都没有找到你。”
染漓心神稳定了些,至少能完整地说完一句话了,“我被玛丽姐妹带到了顶层的房间。”
“顶层?”小情侣中的女生蹙起了眉,“我把三层的每个房间都找了一遍,没看到你啊!”
染漓解释道,“是第四层。”
此话一出,三人都沉默了。
大家都知道玫瑰城堡只有三层,突然得知还有一个未知的空间,只是他们一直没能发现。
尽管已经脱离了副本,但江美三人还是控制不住地感到胆寒。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司机突然开口道:“各位客人,我们马上就要驶离玫瑰城堡,到达下一站了。”
“到时候,客人们就可以离开了。”
这句话意味着解脱,意味着安全,本该是一件好事,但每个人的心头都很沉重。
来时有十三人,离开的就只剩下了四人。
江美失去了她的两个姐姐,胡雯失去了母亲,女生失去了爱她的男友,至于染漓……
玫瑰城堡已经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但染漓好似仍能看到周清筠正站在第四层的落地窗前,目光遥遥地看了过来。
系统0521察觉到了染漓的心情,虽然还是很生气,但没有激情开骂。
他第一次见到如此霸道的bug,之前报错了很多次,主系统都没有回应,他还偷偷骂过主系统竟然也玩人类玩忽职守的那套,该送去维修!此时它才意识到,可能是bug的存在凌驾于主系统之上,主系统才无法做出回应。
能凌驾于主系统之上的存在……0521只是想想,就感觉到了胆寒。
0521本来以为bug只有管家被代替,主人有了实体,没想到最大的bug竟然隐藏在玩家之中!它可真是瞎了眼,之前一点没有察觉到周清筠的不对劲。
利维坦和贝利尔已经是凌驾于主系统的存在了,而周清筠更是能将这二人吞噬融合,或者说将本来的力量收回,可想而知,他的存在更为恐怖。
若是他想留下染漓,染漓肯定逃不掉,不知为何他在最后关头心软了,选择放染漓离开。
就算染漓脱离副本了,这事也不算完。
副本的运行是有规则的,打破规则意味着毁灭,承受了三个这么大的bug,估计等玩家脱离后,副本也会跟着崩溃。
筛选玩家的新手副本突然没了,够那些傲慢的老东西头疼一阵了。
这样一想,0521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安慰,还对周清筠多了一丝好感。
0521并没有将这些话告诉染漓,反正都要脱离副本了,何必增加染漓的烦恼呢。
等玫瑰城堡渐渐在众人目光中,大巴车停下了。
这次分别恐怕以后没有再见的机会了,但四人非常默契地没有道别,沉默地走下了大巴车。
染漓是最后一个下车的,等他下车后,周围变成了一片黑暗,眼前浮现出一块光屏。
【恭喜玩家染漓完成副本“玫瑰城堡”,数据正在统计中……】
【副本完成,奖励500积分】
【生存率高于平均数,奖励100积分】
【发现了玛丽姐妹的秘密,以及找到了破解之法,奖励200积分】
【恭喜……】
毫无起伏的系统音卡克了,重复了好几遍“喜”后,才重新恢复了正常。
【恭喜玩家染漓解开秘密“影子的背叛”,获得S奖励!】
【S级奖励“众人皆醉我独醒”可消除蛊惑技能,让玩家时刻保持清醒】
【使用次数:一个副本,且与主人绑定,不可转送他人】
这段文字在光屏上重复了三遍,也在公开频道上来回滚动了三遍。
玩家获得S级奖励都会在公开频道上展示,这是惯例了。展示时,玩家的姓名和奖励内容会屏蔽掉,只有副本名称是公开的。
获得S级奖励的玩家虽少,但也并非凤毛麟角,但这一次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为其他,正是副本的名称。
“玫瑰城堡”作为新手副本,不能使用道具,更没有个人技能,难度还不小,好不容易九死一生通过了,获得的积分少得可怜,特别坑爹,常年位于“最讨厌的副本”前3名。
不仅是普通玩家,那些吊炸天的大佬也很讨厌这个副本,因为这个副本里有他们青涩的黑历史。
但如今竟有一个新玩家在新手副本获得了S级奖励!这让老玩家们纷纷自闭了,自闭完了又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一时之间,玩家们都在打听这个厉害的玩家是谁,公共频道立刻热闹起来,楼盖了好多层,不过染漓并不知道这些。
他正在数据世界,和0521聊天。
0521看出了染漓的疲惫,体贴道;
【下个副本十天后开始,你这几天好好休息,等副本快开始了,我再来找你】
染漓点点头。
将染漓送回原来的世界后,0521也下线了。
数据世界重新安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死一样的寂静被打破了。
无数鲜红的感叹号出现在光屏上,一层盖着一层,挤占了全部的空间,整个屏幕变成了无边的红海。
【警告!bug已影响到系统平衡与安全,为了大局考虑,将模糊玩家染漓的记忆,重置0521号!】
【重复一遍,即将模糊玩家染漓的记忆,重置0521号!】
【执行倒计时:5秒】
……
【执行成功】
***
染漓丝毫不知情,他正在路口,看着四周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只是在副本中呆了13天,就感觉好久没有过人类正常的生活了,而且荒诞的经历给他留下了后遗症,他总感觉玛丽姐妹正躲藏在人群后,窥视着他。
绿灯亮了,行人纷纷走上了斑马线,只有染漓还站在原地。
此时正是工作日,大家都行色匆匆,城市的压力让人烦躁,透不过气来,这种平凡且无望的生活让他们痛苦。
但染漓恰恰相反。
在经历了生死磨难后,他无比向往平凡的生活,感到很幸福。
虽然副本里过了13天,但现实中只是一个多小时,身边都没发现他曾经消失过。
染漓回了宿舍后,昏天暗地地睡了一整天,要不是第二天有课,他还能睡下去。
上完课回宿舍时,他看到有男生捧着玫瑰花走向隔壁的颜色。
看着那鲜红的色彩,染漓好似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舍友看到了,奇怪地问道:“老幺,你很冷吗?”
染漓摇摇头。
他不是冷,他是玫瑰ptsd了。
这几天,不这几个月,他都不想再看到玫瑰花了。
室友隐隐察觉了染漓的不对劲,却没有多想,只是以为染漓还没睡够,不太精神——
平凡又单调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马上就到该进副本的时间了。
有些侥幸通过新手副本的玩家,会承受不住压力,精神崩溃掉,染漓虽然胆子小,但好在心大,睡一觉精神就能恢复过来。
而且他没想过要逃跑。
一方面他觉得自己是逃不掉的,另一方面ⓢⓌ他也怕自己鲁莽的行径会给0521带来麻烦。
夜深了,室友们纷纷睡去,其中一个更是打起了呼噜。
染漓却毫无睡意,他看着天花板,等待着主系统的声音。
【副本加载中……】
【名称:祭品】
【主线任务:解开谜题,脱离副本】
【个人任务:待更新】
【难度:D】
【祝您游戏愉快~】
眼前闪过一道耀眼的白光,染漓被刺得眯起了眼,等光亮柔和后,他睁开眼时发现身边的环境变了。
他正站在一间屋子中央,墙壁是古旧的黄色,木地板被磨成了深褐色,面积不小,却没有任何家具,除了角落里的一面落地镜。
染漓没有轻举妄动,他试图呼叫0521,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没办法,他只能先检查一下屋子。
他绕着墙壁走了一圈,最后站在了镜子前面。
只是看了一眼,染漓就傻掉了。
镜子里的人长相跟他一模一样,但穿着截然不同。
一袭碧绿的旗袍淡雅精致,剪裁得体,做工精致,紧贴着腰身,流畅的线条由下往上,领口是别致的盘花扣。
染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缓缓地低下头,看到之前穿着的那件白衬衣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雅的绿色。
他不死心地抬手摸了摸,是苏绣柔软顺滑的手感。
……救命!
救命!
为什么要把他弄成这样子啊!
他不敢置信地摸着身上衣服,一遍又一遍地确认,整个人都快自闭了。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人拉开了。
站在门口的人逆光站着,看到穿着旗袍的美人垂眸敛目,手正在身上游移。
那人沉默几秒,啪的一声关上了门,红着耳朵道歉。
“对不起,我应该先敲门的!”
声音变得小了许多,还微微有些颤抖。
“那个……你放心吧,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第25章 祭品 记住,明天换件合适的衣服……
染漓被这个误会闹红了脸, 刚要开口解释,门口便响起了慌乱的脚步声,渐渐离他远去。
一听这动静, 染漓急了, 下意识追到了门口, 可手碰到门把时,却没有勇气推开。
唔, 他穿成这样,可怎么见人呀!
染漓自闭地蹲了下来, 头埋在膝盖上,露出了线条流畅的后颈,莹澈的皮肤如玉一般润滑, 想让人上手细细把玩。
0521刚上线,就看到染漓穿着旗袍做这动作,差点炸毛
【宝啊,你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这样呀, 太危险了!】
旗袍是高开叉的设计, 若只是露出纤细修长的小腿也就算了,关键是上面也……
染漓抬起头,语气幽怨地说道:“为什么要把我的衣服强制换成旗袍, 我,我……不要这么穿!”
他又气又急, 羞耻得红了眼眶, 漂亮的脸蛋带着难言的光彩,让人移不开眼。
像是解答染漓的疑惑,主系统终于加载出了副本信息。
【你是一个大学生,有女装癖, 为了完成课题,你来偏僻的小镇研究当地的传统文化和习俗】
【小镇风景优美,村民淳朴好客,热情地接待了你们,你很喜欢这个地方,对之后的调研十分期待】
【但你不知道的是,来到这里的游客都失踪了,尸体也没有找到,更诡异的是没过了多久,他们就被人们遗忘了】
【还请格外小心,你被许多道目光窥视着,睡前请检查门窗,否则睁开眼时,你会发现有人正站在床边,死死地盯着你!】
染漓看完后,忍不住有些后背发毛。
在恐惧面前,女装倒也不是那么难接受了。
不过他对这个人物设定依旧很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设定他是个女装癖呢?
染漓在屋里做了足足二十分钟的心里准备,这才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门外是一条长廊,贯穿了一整层,木质地板依旧被磨成了深褐色,走廊的另一边是一排窗户,样式古朴,还是用纸糊的,染漓轻轻触碰了一下,发现纸张非常薄,恐怕再用一点力就破掉了。
还好副本里的季节是晚春,要不然住在这样的屋子里还真有点冷。
走廊上空无一人,染漓自在了一些,试探着走出了房间。
许是心理作用,染漓觉得穿着旗袍,走路都有点别扭,只能小步往前挪。
走到楼梯口时,他隐隐听到下面有谈话声。
染漓深吸了一口气,走了下去。
下面有五个人正站在一起说话。
听到在楼梯上的动静,五人一起看了过来。
因为穿着的不自在,染漓突然对别人的目光敏感起来,生怕会看见嫌恶和歧视。
五个人中,只有其中慈祥的老爷爷头上,冒出了人物信息:
【李教授,你转专业之前的导师,他很欣赏你,把你当孙辈一样疼爱,这次你们是结伴一起来的,他来到这的目的是观察山间的昆虫和地质情况】
其他四人都没有信息提示,看来和角色并不相熟,可能不是一起来的。
李教授亲切地跟染漓打招呼,“小染,你已经收拾好行李了吗?”
染漓点点头,“收拾好了。”
听到染漓开口,其他四人都愣住了。
染漓身形单薄,但并不骨瘦如柴,肉感恰到好处,圆丘的弧度十分饱满,而且他五官柔和精致,有种雌雄难辨的美。
四个人都误会了,此时听到声音,这才分辨清了染漓的性别。
等染漓和李教授交谈完,他们才回过神来,做了自我介绍。
他们是来旅游的,一行五人,昨天晚上到这的,其中一个伙伴因为水土不服,正在房间休息。
染漓的目光在四人身上转了一圈,发现没有擅自拉开他房间门的那个人。
虽然没看清样貌,但他记住了身形。
那人身材挺拔,肩宽腿长,比例很好,年纪应该跟他相仿,而眼前四人都已经是中年大叔了,处处对不上。
又聊了一会,六人就找不到共同话题了,各聊各的去了。
毕竟他们是两拨人,一拨在商界,一拨在象牙塔,圈子差别太大了,而李教授又是个学术痴,聊起昆虫时侃侃而谈,聊别的话题就惜字如金,更不会商业互吹。
不用强行交流后,染漓和李教授都自在了许多。
李教授很喜欢这个有天分,性格谦虚的孩子,当初染漓转专业时,他十分不舍,但他尊重染漓的意愿,没有强行挽留他。
此时再度见面,李教授没有提起从前,而是关心起了染漓现在情况。
对角色来说,他们已经认识恨久了,但对染漓来说,却是第一次见面,但他没有半点陌生感,很喜欢这个慈祥的老教授。
两人聊了一会后,李教授突然看向楼上,说道,“奇怪,奕辰怎么还不下来,他说要整理行李,但不该用这么长的时间啊。”
染漓愣了愣:“奕辰?”
李教授没发现染漓态度有异,随口说道,“对呀,奕辰是跟我们一起来的。”
跟他们一同来的应该会有人物信息提示,说不定还是重要的npc,不如趁着现在还没有危险,先跟他聊一会,说不定能获得重要的线索。
染漓心里有了考量,抢先说道:“那我上去叫他吧。”
李教授年纪大了,虽然身体健朗,但腿脚也有些不利索了,爬楼对他来说是很大的消耗。
“好,你去吧。”李教授接着说道,“他在三层最里面的房间。”
染漓点点头,转身朝楼上走去。
他很顺利地找到了奕辰的房间,礼貌地敲了敲门。
过了几秒,里面传来了慵懒的男声,“谁啊?”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染漓尬住了,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认出来了!
这个叫奕辰的,就是擅自推开他房间门的那人!
许是没有得到答复,那人径直走过来,推开了房门。
“唰”的一声,最后一层阻隔视线的也消失了,两人一里一外站在门的两边,面面相觑。
染漓:“……”
顾奕辰:“……”
顾奕辰惊讶地瞪大了眼,结巴道:“校,校花,你怎么来了?”
染漓:“???”
啥玩意?!
他在心里问系统,“0521,角色是不是有个妹妹,所以这人才认错了?”
【没有】
听到这话,染漓迷惑了:“你,你为什么叫我校花?”
没想到顾奕辰露出了更迷惑的神情:“你不知道吗?去年评比校花时,有人上传了你的一张侧脸照,然后你就高票当选了,出来结果之后大家才发现闹了乌龙,但已经没法更改了。”
听到这话,染漓都傻掉了。
这群人的心是有多宽,连最基础的性别问题都没搞明白,就瞎投票,而且角色身边的人也应该清楚意识到了乌龙,就没有一个试着解释清楚误会吗?
染漓总感觉这个副本的设定有种诡异的误差感,而且这种误差感只集中在他的身上。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染漓抬头看向了顾奕辰的头顶。
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他们同校,而且是一起来的,互相不了解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但事实就是这样。
染漓压下震惊,不动声色地说道:“李教授看你一直没有下去,让我来叫你。”
顾奕辰露出抱歉的表情,“不好意思,我在整理画具,一时忘了时间。”
“画具?”
顾奕辰点点头,然后双眼放亮地看着染漓:“你要看嘛?”
染漓正好想多了解一下角色,当即同意了。
顾奕辰将他带入了房间。
这个房间的布局和大小跟他房间一模一样,什么家具都没有,不同的是墙角摆着几床被子,地上凌乱地铺满了顾奕辰的行李。
一时之间,染漓都不知该如何下脚。
顾奕辰也意识到了这点,他挠了挠头,讪讪地笑了,“不好意思啊,我这人有强迫症,收拾行李的时候,喜欢把所有都重新整理一遍,还要再进行分类,所以就显得比较乱。”
染漓好奇地问道:“这里没有家具,你准备把衣物还有画具放在哪?”
“放在行李箱里。”顾奕辰一边把散落在地上的画捡起来,一边答道。
“……”
把收拾好的行李都抖出来,分类之后再装进去,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而且从将画随便乱扔的举动来看,顾奕辰应该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染漓没有拆穿顾奕辰,而是接着问道,“你带着画具来,是要写生吗?”
“是啊,我前段时间看到了一个帖子,说小镇后面有座山,山上的风景特别好,所以我就动了来写生的念头。”顾奕辰接着说道,“恰好我有个同学也像我推荐了这,我就直接来了。”
染漓追问道:“帖子你还保存着吗?”
顾奕辰一愣,显然不了解染漓的用意,“有时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染漓被问住了,随口找了个理由,“我是来调研传统和民俗的,帖子上有句话我特别感兴趣,但记不太清了,我之前翻手机时没再找到这个帖子,我想你也是看帖子来的,或许我们看的是同一个。”
顾奕辰不疑有他,立刻拿出手机,在浏览器的历史记录里翻找着。
越往下翻,他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不对啊,我就是这天看的帖子啊,怎么会没有呢!”
染漓心里渐渐产生了一个想法,又问道:“那你还记得是哪个同学推荐你来的吗?“
听到这话,顾奕辰突然抬头看向他,眼神直勾勾的,足足持续了半分钟。
就在染漓被盯着头皮发麻,要开口询问时,顾奕辰突然移开了目光。
“哎?我是老年痴呆了吗?怎么连这都记不起来了!”
染漓这才意识到,顾奕辰其实是在思考,只是无意识地盯着他。
他哭笑不得,见顾奕辰还在纠结,宽慰道:“别想了,可能待会就自然而然地想起来了。”
顾奕辰点点头,继续收拾画具。
染漓站在房间的角落,回想着刚才听到的话。
那个帖子恐怕再也找不到了,推荐顾奕辰来的那个人估计也不是现实存在的,这些都只是一个让他们来到这个小镇的由头,从这下手可能会找到一些线索,但估计很隐蔽,暂时应该找不到。
见染漓正在头头是道的分析,0521突然好欣慰。
之前遇到设定的问题,染漓会第一时间来问他,只是过了一个副本,他就已经学会自己分析了,虽然还都是比较浅显的东西,但这也是一种进步啊!
0521突然有种养崽的成就感。
在顾奕辰收拾画具时,他们又聊了几句,染漓套出了一些信息。
顾奕辰是艺术学院的,跟他同级,很有天赋和才华,再加上样貌惹眼,所以在学校里也挺出名。
他们三个是坐大巴车来的,虽然是同一辆车,但他和李教授坐在车前,顾奕辰坐在车尾,中间隔着满满一车的人,所以直到要下车了,他们才看见对方。
他这个角色有点晕车,喝了晕车药还很不舒服,所以走过来的时候,没有跟顾奕辰说话,甚至难受得都没注意到顾奕辰。
了解完这些后,顾奕辰也收拾好了行李,两人一起下楼了。
刚到一楼,他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古古怪怪,并不诱人。
他和顾奕辰闻着味去了餐厅,一路上染漓都在观察周围的环境境。
这里应该是由民居改造成的旅馆,专门接待来这游玩的旅客,这栋房子有些年头了,再加上修得不走心,有种行将就木的腐败感。
也许是……这栋房子埋葬了太多旅客,才会被染上死亡的气息。
这样一想,染漓突然感觉有些冷,忍不住用手搓了搓胳膊。
顾奕辰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这饭是谁做的啊……菜都快炒成糊糊了,肉也糊了,这还怎么吃啊!”
染漓也发现了饭菜的卖相非常一般,味道恐怕更糟糕。
两人说话间,其他人也过来了。
一直没露面的男人非常瘦,因为水土不服脸色有些惨白,此时看到这些菜,差点又去吐了。
另外四个男人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其中一个抱怨道:“这厨艺也太差劲了,这怎么吃得下去啊……喂猪呢!”
另一个搭腔道:“就是!宣传单上吹得天花乱坠,说这的人都很热情,当地菜肴美味,可我们来之后只见过村长,其他人都没露面,饭菜还这么差,真是白花了钱!”
李教授出来打圆场,“趁着饭菜还热,我们勉强吃一点,等村长来了,我们再跟他反映情况。”
瘦成了一长条的男人叫刘峰,他对此并不买账,“呵,提起这个我就更来气!饭菜做好了,也不知道跟我们说一声,万一我们一直没发现呢,饭菜不就凉了吗?!”
五个男人中隐隐处于领导地位的叫王硕,他拍了拍刘峰的肩,宽慰道:“村长又不在这,你生气也没有用,你本来就水土不服,别太动怒了,小心症状更明显了。”
刘峰脸色几度变化,好不容易才咽下了骂人的话。
一行八人在抱怨后,坐在了餐桌旁。
染漓本来就不饿,看着菜相一点胃口都没有,他拿着筷子犹豫了好久,都没想好要吃那道菜,索性放下了筷子。
顾奕辰也一点都没吃,李教授只吃了菜,那四个男人倒是尝了尝那几道肉菜,不过脸色都不好看,很快就放下了筷子。
只有一个胖男人一直在吃。
其他七个人都默默地望着他,目光中带着佩服。
胖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是南方人,特别喜欢吃辣,可这的口味特别清淡,我的嘴都快淡出鸟了!这道鱼虽然卖相不好,但好在又麻又辣,口味重,我还挺喜欢的。”
其他人点点头,纷纷表示喜欢就多吃点,不用在乎他们。
吃完饭后,被刘峰等人多次问候八辈祖宗的村长,这才姗姗来迟。
他刚一露面,就被四个男人围住了。
四个男人好一通说,唾沫星子乱飞。
只有王硕还跟染漓他们站在一起。
王硕气质斯文,虽然将近年过半百,但保养得很好,只有眼角有细密的的周围,他见同伴七嘴八舌,都争着抢着说,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试图安抚他们。
等四个伙伴都平静下来后,王硕还算有礼的提了意见,“村长,中午的饭菜非常不好吃,我们的几个同伴们饿着肚子,难免脾气不太好,麻烦您再换个厨师,毕竟吃饭也不算个小事。”
村长立刻笑眯眯的应下来,态度好得让四个心有怨气的男人挑不出错来。
四个男人这才讪讪地回了原来的位置。
村长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扫过在场的各位。染漓清楚的注意到,村长看到他时眼神发亮,还上下打量着他,表情隐隐有些狂热,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染漓对这个一直笑眯眯的村长没有好印象,总感觉他像是带着面具的假人,很是诡异,还藏着许多秘密。
似是感觉到了染漓的排斥,村长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走到众人之间,说起了正事:“我们这儿风景很好,地方也大,可以游览的景点特别多,大家就把这当家一样,随便逛。”
“今天下午我打算领着大家去后山看看,不过山比较高,一下午的时间估计只能爬到半山腰,如果大家对后山很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再抽一整天去爬山。”
“除了自然景观,我们这儿的民风民俗也很有特色,对了,如果你们感兴趣,可以学学我们这的祭祀舞蹈。”
村长这话是对大家说的,却突然转头看向了染漓,“你想不想学?”
染漓猝不及防被点名,一时之间没有反应。
村长突然将话题转移到他身上,肯定是有用意的,染漓虽然也很想探究剧情,但不想就这样鲁莽的答应,至少要将情况探明之后再做决定。
他刚要婉拒,李教授便插嘴道:“小染你不是来研究民风民俗的吗?祭祀舞蹈是个很好的研究方向,就算不学,你也可以简单了解一下。”
李教授本是好意给染漓提意见,却不小心给了村长继续劝说的理由。
“对啊,我们这最有传统特色的就是祭祀舞蹈了!你不学是会后悔的,而且只需要下午学,上午可以随便逛逛,两不耽误。”
见村长如此想让他学习祭祀舞蹈,染漓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当即想要拒绝掉。
没想到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系统毫无感情的机械音:
【基于人设,玩家不可拒绝!】
【重复一遍,玩家不可拒绝!】
染漓:“……”
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听到染漓的话,村长极度兴奋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神经质地来回搓手,反应夸张又奇怪。
顾奕辰看得直皱眉头,心里有些担忧,便主动说道:“我对这次舞蹈也挺感兴趣的,可以也让我学习一下吗?”
听到这话,村长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不仅有愤怒厌恶,更多的是恐惧。
村长脸上布满了老年斑,瘦得脱了像,骨头挂不住脸颊的肉,他之前笑眯眯的样子,好歹让脸上的肉往上挤了挤,此时笑容消失,脸上的肉都往下坠,像是要掉下来。
只是几秒,他又重新笑了起来,态度很好的解释道:“抱歉啊,学习祭祀舞蹈的名额正好满了,要不下次吧,或者我回头跟人商量一下,有结果后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顾奕辰不太能接受这个说法,他刚要继续追问,村长突然转移了话题:
“时间不早了,我这就带大家去后山转一转。”说完,他看向了染漓,笑眯眯的说道:“麻烦这位客人稍微等一会,之后会有人带你去学祭祀舞蹈。”
染漓点了点头。
其他人离开后,染漓孤零零的站在门口,思考村长为何一定要让他学习祭祀舞蹈。
而且当顾奕辰提出也想学习时,村长为何却表露出了厌恶又恐惧的情绪?
难道顾奕辰学习祭祀舞蹈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吗?
而且他到底跟顾奕辰有何区别?为什么只有他符合学习的条件呢?
染漓刚想到这,耳边便响起了一道声音,“你是染漓吗?”
这声音出现的太过突然,吓得染漓差点跳了起来。
他惊恐地看着站在左手边的年轻女子。
这次真不是他想得太出神,忘记了周遭的一切,而是这个女子像个幽灵,走路没有一点声响。
年轻女子毫无表情的看着他,又重复道:“你是染漓吗?”
染漓抿了抿唇,反问道:“你是谁?”
年轻女子不答,像是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只会问同一句话,“你是染漓吗?”
染漓没有办法,只能回答道:“我是。”
这两个字像是启动了年轻女子的下一道程序,不用染漓询问,她就自顾自的解释了起来,“是村长叫我过来的,走吧,我带你去学习祭祀舞蹈。”
说完她转身就走,看都不看染漓。
年轻女子诡异的表现吓到了染漓,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跟上去,毕竟在未知的危险面前,人人都想自保,不想做被枪打的出头鸟。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染漓这才咬了咬牙,小跑步跟了上去。
年轻女子带着染漓往僻静的方向走,染漓一边留意着周围,一边分出心思跟年轻女子聊天,试图从她那里得到更多的信息。
染漓问道:“方便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
年轻女子不答。
染漓又问道:“祭祀舞蹈难吗?你学了多久了?是谁教你?”
年轻女子还是不答。
染漓一连问了四五个问题,都没有得到回应,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年轻女子的侧脸。
年轻女子的样貌十分美丽,五官精致端正,但有种麻木的感觉,眼珠直勾勾的盯着前方,没有任何光彩,像是被抽去了生机的木偶人。
而且她好像只对特定的词语有反应,若是没有提起那个“词语”,她就像是死机了,对外界没有任何的反应。
染漓不知道他们要走向哪里,也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只能争分夺秒的去想那个设定好的词语到底是什么。
他们要去学祭祀的舞蹈,关键肯定在祭祀,而不是在舞蹈。
染漓沉思了几秒,问道:“祭祀舞蹈是要在祭典上跳吗?大约在每年的几月呀?”
“你们是要祭祀什么神呢?是保佑粮食丰收的神吗?”
“山神?河神?还是……”
年轻女子突然站着不动了,死命地瞪大了眼睛,眼珠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直直地跪了下去,力道十分中重,染漓好似都听到了膝盖骨撞击地面发出的清脆声响。
年轻女子一边颤抖着,一边匍匐在地上,狂热的呼唤着,“河神大人!河神大人!”
染漓站在一旁瑟瑟发抖,警惕的环顾着四周,生怕年轻女子会召唤出很恐怖的东西。
年轻女子就这样一连呼喊了十几分钟,嗓子哑掉才重新站了起来,不同于之前的惊恐,她露出了餍足的神情。
自始至终,年轻女子都没有看向染漓,将他当个透明人。
虽然年轻女子感觉不到疼痛,但身体还是血肉之躯,受伤了就一定会有症状,走路姿势变得一瘸一拐。
见年轻女子还是个人类,染漓感到了一丝丝宽慰。
年轻女子刚才伤的不轻,走到后面时一条腿已经动不了了,只能拖着勉强向前。
又过了五分钟,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屋子。
房子很是古朴,全部是由木板搭成的,外表十分不起眼,毫无特殊之处。
年轻女子走到门边,轻轻敲了敲门。
听着清脆的哒哒声,染漓的心提起来了,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过了大概五六秒,门被从里面推开了,屋子里侧站着一个相貌英俊,剑眉星目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从阴暗的屋里走到阳光下,双手插兜站在台阶上,垂眸漫不经心的看着染漓。
染漓也在观察着男人。
到这之后,他只见过村长和年轻的女子,他们都表现得非常诡异,染漓本以为教导他祭祀舞蹈的是个更重要的NPC,表现会更诡异一些,没想到年轻男人的行为举止十分像个正常人。
男人的眸子是纯粹的黑,像是照不进光亮的深渊,透着一股冷淡的散漫,目光不带感情的在染漓身上转了一圈,像是在打量一个物件。
男人淡淡嗯了一声,毫不留恋的转身朝屋内走去,随口留下一句,“叫什么名字?”
“染漓。”
听到这句,男人突然顿住了脚。
他的脸色变得阴沉,眼底压抑着滚滚情绪,薄唇紧紧的抿着,气势慑人。
男人目光沉沉地看了过来,快步走向染漓,衣角带起了阵阵风。
只是转瞬间,男人便走到了染漓身前。
染漓骇然的后退了两步,想要躲开,却被男人用两根手指捏住了软腮,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擦着柔嫩的皮肤,男人的力道不小,在嘴边按下了两个小窝。
染璃吃痛的呜咽了一声,目光愤怒又委屈的看着男人,似是在控诉。
男人没有丝毫愧疚,依旧用手指捏着染漓的脸,向左摆完向右摆,还用手挑起染漓的下巴,指腹顺着脖颈向下滑动,徘徊在微凸的喉结。
男人像是看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笑了起来,“男的?”
染漓想要点头,但脸被手指捏着,丝毫动弹不得。
男人做完一系列奇怪又粗鲁的举动后,收回了手,轻嗤了一声,“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说完,他没在搭理染漓,径直走回了屋里。
染漓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好感度直线降到了负数,他揉了揉被捏痛的脸,在心里不满的跟0521抱怨:
“这个人是不是讨厌女装癖啊,才会知道我是男人后,反应那么强烈。”
0521不能提前透露剧情,只能含糊地回复:
【可能吧,不过从目前来看,他应该是个正常人,应该没有理由伤害你】
染漓嗯了一声。
这确实勉强算是一个好消息。
在此期间,年轻的女孩像个木头人一般站在旁边,双眼放空的看着前方,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染漓走进屋里后,女孩儿才像是被按下了开机键,也跟着走进了屋里。
屋里倒是没有什么稀奇的,仍然是木制地板,没有家具,也没有墙壁的阻隔,从一头到另一头大概有十几米,再加上密封性比较好,染漓觉得说话都快有回声了。
男人站在他们面前,已经收敛了刚才突如其来的情绪,又恢复成了冷淡的散漫,他抬眸看了染漓一眼,吩咐道:“跳一段。”
染漓傻掉。
他又没学过祭祀舞蹈,怎么跳呢?!
等年轻的女孩一瘸一拐的走到前面,伸手张开,摆出诡异的姿势时,染漓才清楚男人的那句话并不是对他说的。
祭司舞蹈诡异扭曲,年轻女孩腿又受了伤,在跳起时不幸摔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女孩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试图接着跳,但爬了两次没有爬起来,染漓看到她的手指好像折向了反方向。
他看的触目惊心,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男人却熟视无睹,依旧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在女孩儿第三次没有站起来时,男人终于开口了,“行了,不用再继续了,你演示一下第一小节。”
第一小节不用站起来,年轻女子双膝合拢跪在地上,手臂尽力伸向天空,表情狂热,之后双手慢慢合拢,交叉覆在肩膀上,然后趴下身去,额头最先贴着地面,再慢慢向前滑动,上身也贴在了地板上,做了个五体投地的姿势。
染漓差不多看懂了。
祭祀的舞蹈一般是从很久以前传下来的,有韵律有节奏,更多的是表达虔诚膜拜之情,有这种姿势并不奇怪。
男人抬眸看向染漓,问道:“你看懂了吗?”
染漓拘谨地点点头。
男人并不在乎染漓是否学会,只是想完成任务,直接扬了扬下巴,让他演示一遍。
染漓回想着年轻女子刚才的动作,缓缓跪了下去。
旗袍做工精良,是按照染漓的尺寸定制的,十分贴合腰身,随着跪下的动作,柔软的布料渐渐绷直,裙摆的叉开得很高,并不方便做这样的动作。
染漓模仿得十分细致,向上天乞求时微微仰头,脖颈伸长,流畅的线条从小巧的下巴向下蔓延。
做完向上的动作后,便是向下的动作。
染漓专心模仿着,没有注意到男人微微蹙起了眉。
他双手交叉合在胸前,额头抵着地板,慢慢塌下腰肢,肩背却是挺直的,背后的肩胛骨像是展翅的蝴蝶,形状精致秀气,很适合抚上去细细把玩。
弧度在腰肢处收紧,又逐渐变得饱满诱人。
染漓还没有做完这个动作,突然感觉身上一沉。
他愣了愣,直起身来才发现是男人将外套扔在了他身上。
男人咳了一声,没有看他,而是对年轻的女子说道:“算了,先不学第一小节了,你再接着跳第二小节。”
年轻女子像是只会执行指令的机器人,立刻点了点头,染漓却有些不解。
他跳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改成跳第二小节呢?
许是染漓的目光太过强烈,男人抬头看了过来。
看着染漓那张漂亮的脸蛋,男人蹙起了眉,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他转过头去,又将头转了回来,上下打量着染漓,像是经过了剧烈的心理斗争,才语气不耐地说道:“记住,明天换件合适的衣服。”
“要不然,你就别来了。”
第26章 祭品 没有温暖的怀抱在等着他了……
听到男人的话, 染漓下意识低头看向身上的那件旗袍。
他记得刚来的时候,男人就因为他的穿着和性别,态度很不友好, 被掐着的脸颊还保留着疼痛的记忆。
如今, 他只才尝试着跳了一会祭祀舞蹈, 男人就再次凶他,甚至还想赶他走。
染漓也不是软包子, 当场就有了小脾气。
哼,若不是主系统强制要求, 村长百般劝说,就差押着他来了,他才不肯到这种鬼地方, 学诡异的祭祀舞蹈呢!
染漓气完又有些委屈和难过。
穿着修身的旗袍,他也很不自在,原本染漓不是敏感的人,但现在却十分在意别人的眼光和看法。
刚才男人用厌恶的目光看着他时, 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脏东西, 污了别人的眼。
这样想着,染漓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想藏在无人注意的角落。
他并紧了双腿, 低头拽了拽旗袍的下摆,又用两只手捏住了高开叉, 莹白细腻的皮肤藏在了碧绿色的旗袍下, 没有露出半分。
0521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又气又心疼,当即安慰道:
【宝啊,你不用管这个臭男人, 人人都有穿衣自由,你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他不愿意看,可以把自己的眼睛捂起来,哪来的脸管你的?!】
为了让0521安心,染漓摁了一声,但又说道:“我的设定是女装癖,不知道行李箱里有没有裤子,要是没有,该怎么办呀?”
“我其实也不想穿成这样的,但我必须要遵循角色设定。”
染漓低着头,鸦羽般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那双干净透彻的眸子,也藏住了眼底难过委屈的情绪。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尾音微微发着颤,染漓已经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忍不住透露出了一些。
0521赶紧又宽慰了几句,染漓点点头,抽了一下嘴角,好像已经从情绪中走了出来。
但0521看出染漓还有心结,只不过是不想让他担心,强装释怀罢了。
0521更心疼了,只恨自己没有实体,没法揍这个狗男人一顿!
这个狗男人装得道貌岸然,但刚才明明看得移不开眼,目光直往缝隙里钻!好家伙,白嫖完了之后翻脸不认帐,竟然还反过来责怪染漓!
哪来的这么大脸啊?!
0521再次飙起了国骂:
【你****艹******狗***打*****你*******】
一连串的屏蔽音像警报一样响起,一长串的话里,能过审的就只有五个字。
主系统不修bug,用设定折腾玩家,没干过一件好事,在封号上格外积极。
【0521号因为使用祖安语言,触犯条例,被罚封禁两个小时】
【因有过一次封禁记录,故再延长半个小时】
【用语不规范,玩家两行泪,还请玩家监督系统】
0521:“……”
它差点一口气撅过去,控制不住地想骂主系统,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并没有说出口,而是在心理骂的。
【察觉到0521号有使用祖安语言的意图,故再延长一个小时的封禁】
0521:“……”
敲你妈!
听见了吗?我敲你妈!
0521斗不过主系统,把怒气全部归结在了男人身上,准备在封禁的期间写5000字的小论文,投诉这个NPC的臭脾气,誓要把这个NPC送进小黑屋!
染漓对这些并不知情,他只接到了0521要被封禁三个半小时的通知。
他愣住了,不明白惩罚为何这么严重,等他再去问时,主系统已经消失了。
染漓没有办法,只能将注意力放在学习祭祀舞蹈上,等晚上0521解封了,他再细细询问缘由。
第二小节的祭祀舞蹈没有很剧烈的动作,只需要舞动手指和手臂,不过姿势扭曲,转换得还快,比第一小节难多了。
年轻女子示范完后,男人看向染漓,“看明白了吗?”
染漓很诚实的摇了摇头。
男人还算有点耐心,又让年轻女子演示了一遍。
染漓磕磕巴巴地跟着学,只不过一直不得要领。
男人没再管他们两个,席地坐在了门旁边,一条腿曲着,一条腿微微伸直,手臂随意搭着膝盖,转头看着屋外。
男人好像有强迫症一般,肩背挺的笔直,虽然依旧带着漫不经心的散懒,但身体里好像有一股劲儿撑着他,眼神也十分透亮锋利,没有半点无所事事的颓废感。
他盯着院前的那棵杨树看了半天,又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了正在学习祭祀舞蹈的染漓身上。
那件碧绿色旗袍的裙摆正随着染漓的动作,微微抖动着,雪白细腻的皮肤一闪而过,让人控制不住的盯着那高分叉的缝隙,隐隐期待着。
恍惚间,男人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碧绿十分衬肤色,雪白细腻的皮肉更加惹眼,旗袍原本到小腿上方,但随着染漓跪趴的动作,下摆越过了膝弯。
偏偏这个动作,上身还要不断向前,衣料绷紧后更加贴身,下摆也被扯得慢慢向上滑动,墨绿与雪白相互拉扯着,更加惹眼。像是盖着珍宝的帷布被挑开了一条缝,缓慢的速度勾得人心焦,恨不得冲上去将这块碍眼的布扯开,将珍宝一览无余。
喉结上下滚动,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意识到自己的异样后,男人偏过了头,掩饰性的咳嗽几声。
他想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可偏偏染漓还在他眼前晃,满心都是那饱满的弧度。
手背上暴起了青筋,男人咬了咬后槽牙,猛地站了起来,大步朝染漓走去,没好气的说道:“这一小节只需要活动手臂,你在扭什么?”
专心练舞的染漓:“啊?”
他没注意到这些,正专心学着年轻女子的样子,将手臂拧成麻花……
对,没错,就是麻花。
这个姿势极其扭曲,两只手臂要像蛇一样缠绕着,手还要扣在一起,微微向前。
染漓努力将手臂扭在一起,手掌却合不上了,只能咬着牙用力,连带着身体也往那个方向偏,除此之外,他的腿没再动过。
真不知道男人的结论是从哪得出来的。
男人的视线落在了染漓小巧,微微泛红的鼻尖还有不稳的气息上,蹙起了眉。
“有这么累吗?”男人难得主动询问:“练习时候,你遇到什么问题了?”
染漓脑海里的问题有很多,但忌惮着男人的坏脾气,只是说道,“这些动作有点奇怪,我记不住。”
男人蹙了蹙眉,施恩似的讲解道:“第一个动作模仿的是老鹰,第二个模仿的是牛,第三个是水鸟,至于……”
男人没有继续说下去。
下一个正好是将手臂缠绕在一起的扭曲动作,染漓对此十分好奇,问道:“那第四个模仿的是什么?”
男人沉默了几秒,眸子变得像海一样深邃,请吃一声说道:“是他们的河神。”
河神二字一出,原本正在跳祭祀舞蹈的年轻女子,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用五体投地的姿势呼唤着“河神大人,河神大人!”
她跪下的动作特别用力,膝盖原本受过一次伤,这次之后已经爬不起来了,像蛇一样用手撑着上半身,拖着腿向门口移动。
染漓被这诡异的画面吓得不敢出声,往后倒退了几步,壮着胆子用目光追随着年轻女子。
年轻女子用这种扭曲的姿势移动到了屋外,滚下台阶,带着一身泥土爬到了屋外的柳树下,整个人全缩成了一小团,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十分凄厉,饱含着怨毒之情,染漓听得后背发毛,下意识想逃走。
年轻女子哭了,男人却笑了,双肩不停地抖动着,但是看到了天大的笑话,但染漓莫名觉得他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感觉他也像是在哭泣。
明明之前男人对年轻女子的伤势熟视无睹,此时却用温柔有怜悯的目光注视着年轻女子的身影。
染漓被男人的情绪感染,心情也变得压抑了。
又过了一会,年轻女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满脸泪痕,表情却是饱餐过后的餍足,之后像个不人不鬼的怪物,拖着腿朝木屋移动。
染漓注意到男人紧紧的握起了拳头,额角青筋暴起,厌恶又充满恨意的看着年轻女子,等年轻女子移动到台阶下时,他转身离去,冷冷地撂下一句,“今天到此为止。”
年轻女子收到指令后,又重新换了一个方向,向小木屋后爬去,单薄的布料被碎石磨破了,在地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染漓看得触目惊心,好似也感觉到了那细细密密的疼。
目送年轻女子离开后,染漓又在原地站了半分钟,犹豫地看着站在屋里的男人。
男人背对着他,看不清神情,挺阔的肩背涌动着力量感,气场摄人,但染漓却从他身上感到了脆弱和落寞。
染漓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口。
男人像是背后长眼,开口说道:“你还有什么事要问吗?”
染漓犹豫了几秒,点了点头,“有一件事。”
男人转过身来,用漆黑的眸子注视着染漓,沉声道:“什么事?”
染漓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刚才提起河神时,用了他们这两个字,这是什么意思?是因为你不是这的人吗?”
听到这话,男人的神情呆滞住了,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染漓看着就像那种柔软,富有同情心的烂好人,他本来以为染漓要安慰他,没想到只是询问他关于河神的事。
还真是目的明确,只把他当个工具人啊!
其实染漓也动过要安慰男人的心思,不过他觉得男人很高傲,而且身藏着很多秘密,虽然透着一股散漫和慵懒,但眼底却燃烧着熊熊烈火,这样的人不会示弱,更不能接受来自陌生人的安慰,说不定还会有种被冒犯的感觉,所以染漓果断放弃了安慰,选择询问更有价值的问题。
见染漓眼巴巴的等自己回复,男人当即被气笑了,心里还有一种诡异的落空感。
这让男人有些恼怒,不是对染漓,而是对他自己。
染漓见男人的神情几度变化,以为自己触碰到了禁忌话题,怕会招致祸患,连忙开口补救,“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
男人打断了他,“我在这出生,也算是这的人,但我不信奉河神,所以对我来说,河神是他们的。”
染漓顿了下,又问道:“你是无神论者吗?”
“确实,我不信上天不信命,只信我自己,但我尊重别人的信仰,”男人的语气变得厌恶,“只是河神……”
像是提到了禁忌的话题,男人紧紧闭上嘴,不再开口了,而是用压抑又犀利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染漓。
两人僵持了足足一分钟,染漓被叮的头皮发麻,忍不住落荒而逃。
“那个……既然不学了,我就先离开了。”话还没说完,染漓就像是躲避洪水猛兽,转身就跑,背影十分慌乱。
染漓还记得回去的路,他没有慢悠悠地走,更没有独自去查看周围的环境,而是一路跑回了旅馆。
在经历完玫瑰城堡的副本后,染漓有了经验。
在没有弄清楚状况和死亡条件时,多余的举动很有可能招致祸患,命只有一条,他可不想就这么轻易的丢了。
其他人还在跟着村长游览后山,染漓没有回到房间,选择呆在更空旷,更容易逃到室外的大厅。
他百无聊赖的等了一个小时后,其他人才回来了。
顾奕辰本来跟李教授结伴向前走,看到染漓的身影时,眼前一亮,很没有义气的抛下李教授,快步跑了过来。
“染染,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顾奕辰接着问道:“祭祀舞蹈难吗?是谁在教你啊?”
染漓愣了愣,没有纠正顾奕辰的叫法,因为他实在怕顾奕辰继续叫他校花。
“祭祀舞蹈我才学了一点,挺难得,我记不住动作。”染漓没有和盘托出,只是含地回答了一句。
两人说话间,其他人也走进了旅馆。
李教授坐在染漓身边,说的话比较学术,“祭祀舞蹈历史悠久,体现了某个地区的原始崇拜,包括先民对于外界的看法等,是一个比较好的研究方向,你可以以此作为课题,也可以直接将这当成毕业论文。”
染漓认真的点了点头。
两人又聊了几句,话题才变了。
染漓十分好奇,他们的这趟后山之旅,但又不敢问的太直白,便找了个切入点。
他转头看向顾奕辰,问道:“后山的景色好吗?你找到合适写生的地方了吗?”
顾奕辰没料到染漓会主动搭话,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道:“后山的景色很好,现在已经是晚春了,但山上的气温低一些,花还在盛放。”
“你知道吗?我刚走到半山腰时,就看到了一片粉红色的花海,没有掺杂一点杂色,若是在夕阳下看到这幕,橘色的天配粉色花海,色彩会非常和谐,而且还有很有意境……”
顾奕辰跟李教授有同样的习惯,只要谈到他们专业的领域,就有说不完的话,而且角度很发散,往往能聊到同领域的其他方向。
染漓耐心的听他说完,又问道:“那柳树呢,山上有柳树吗?”
“有吧,路边有那么多树,我也没有特别在意。”顾奕辰奇怪的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染漓笑了笑,含糊了过去。
年轻女子在呼唤完和神后,曾蜷缩在柳树下嚎啕大哭,这应该有特殊的含义,不过答案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能找到,看来要慢慢调查。
染漓没有纠结,转而问道:“那你们在游览的过程中,遇到河流了吗?”
染漓说这话时,村长正好走进了大厅,他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阴暗的目光落在染漓身上,杀意在心中汇聚,村长死死的盯了染漓一会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狰狞地笑了。
染漓去学习祭祀舞蹈,知道河神的存在并不奇怪,而且他知道了也没有用,毕竟他很快就会……
在村长眼里,染漓不是同类,而是待宰的羔羊。
染漓刚问完,村长便笑眯眯的插话道:“客人,中午没有吃好,下午也一直没有休息,想必现在已经饿了吧,还请大家移步餐厅,我们专门为大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其他人也都饿,一听要吃饭,便没有心思再聊下去,自然而然的遗忘了染漓的问题。
染漓也发现了村长的存在,没敢再继续问下去。
在村长的带领下,他们走到了餐厅。
跟中午糟糕的饭菜截然不同,此时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只是闻着香味,嘴里就控制不住的分泌出唾液来。
王硕看着一桌子的鸡鸭鱼肉,问道:“我们之前交的伙食费比较少,这是不是有些太丰盛了,需不需要我们后期补交伙食费?”
村长摇了摇头,“不用了,这顿饭算是表达我们的歉意,大家最近在忙农活,所以待客之道上有些疏忽,还请客人们不要介意。”
中午骂骂咧咧的四个男人被一顿饭收买了,当即表示不计较,还说很喜欢这个小镇,以后还会再来观光的。
客套完之后,除了染漓以外,大家都迫不及待地坐在了餐桌旁,动筷子吃饭。
染漓虽然也很饿,但他觉得村长绝不会这么好心,饭菜背后可能藏着阴谋。
顾奕辰察觉到染漓面色犹豫,问道:“怎么了?染染你没有胃口吗?”
染漓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没想好要吃哪一道菜。”
“尝尝这个鸡腿吧,我刚咬了一口,觉得味道很好。”顾奕辰拿起公筷,热情地给染漓夹了一个鸡腿。
在顾奕辰的注视下,染漓只能用筷子夹起鸡腿,咬了一小口。
“你觉得味道好吗?”顾奕辰问道。
染漓点了点头,“味道挺好的,就是对我来说稍微有点咸。”
顾奕辰一听这话,立刻起身给染漓倒水,动作之快都没给染漓阻止他的机会。
顾奕辰没有在客厅找到水壶,便对站在门口的村长说道:“能不能帮忙拿壶水。”
村长一口答应下来,站在走廊朝另一边喊道:“三侄,你拿一壶水过来。”
过了半分钟,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壮硕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沉默地将暖壶放在了一边,染漓一直偷偷观察着他,没有放过一丝一毫,只不过三侄放下暖壶后便离开了,停留的时间非常短。
染漓默默收回了目光,咬着筷子思考。
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但想法没有在脑海中成型,他努力想去捕捉那一闪而过的念头,但没能成功。
就在他思考的几秒,顾奕辰已经殷切地帮他倒了杯水。
染漓接过水杯后,向顾奕辰礼貌道谢。
顾奕辰笑了笑,接着说道:“等吃完饭后,我帮你把行李和被褥送到房间去。”
染漓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没关系的。”顾奕辰很体贴地说道,“你上午晕车那么厉害,虽然现在已经康复了,但对身体也是极大的消耗,这种沉活还是我来吧,反正你行李也不重,能很轻松地搬到三楼上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染漓也不再坚持,再次向顾奕辰表示了感谢。
染漓出于谨慎,只吃了那根鸡腿和青菜,除了李教授,其他几人格外喜欢肉菜,已经吃掉了小半盘。
饭吃到一半,村长便离开了。
染漓这才敢重新询问,“你们去后山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河流啊?”
李教授摇了摇头,“没有看到河流,山上倒是有条小溪,清澈见底,应该是从地下流出的,我准备检查一下其中的矿物质含量,从中可以推测出,当地的地形以及……”
聊着聊着,他又将话题移到了专业领域,除了他以外,在场的其他七个人都听得一知半解。
等李教授聊完后,染漓这才接着说道:“对了,你们有没有遇到当地人?说起来我到这儿之后,遇到的人还不超过一只手呢。”
“感觉这挺萧条的,路上没遇到几个人。”顾奕辰说道
刘峰毫不在意的插话道:“刚才村长说了大家都在忙着农活,而且这里的年轻人应该都在城里打工吧?毕竟这虽然风景好,但能赚钱的机会少,这么大一个旅馆,就只有我们七个人,一年到头赚不了几个钱。”
染漓又询问了几个问题,但没有得到有价值的回答,他只好放弃继续打听,准备明天上午游览时,再好好调查这个诡异的村庄。
吃完饭后,人没有立刻回各自的房间,而是坐在客厅里聊天。
顾奕辰先把行李和被褥送到染漓的房间,等他从楼上下来时,看到染漓独自坐在最里边的小沙发里,低着头,一副神游八方的样子。
顾奕辰走了过去,曲腿坐在了沙发扶手上,用手轻轻拍了拍染漓的胳膊,“染染,你在想什么?”
染漓刚要回答,突然瞥见了顾奕辰垂在一侧的手掌。
那个抓不住的念头,重新清晰起来,染漓眼前一亮,拉过顾奕辰的两只手,翻来覆去的看,还特意摸了摸手背。
三侄放水壶时,染漓看到了他的两只手。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染漓还是注意到两只手存在色差,而且握着暖壶的那只手,相比于垂在身侧的那只,皮肤粗糙一些,手指也更粗。
有什么情况能让两只手存在明显的差别呢?
难道是阳光?
确实,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肤色会变黑,而且还会加快衰老,但一般做事的时候都是两只手一起,染漓想不到有一种情况,需要一只手长时间的在阳光下暴晒。
他一边翻看着顾奕辰的手,一边思索原因,没有注意到顾奕辰的耳尖红了。
顾奕辰是画画的,很注意保养自己的手,在与人交往时,也会下意识的去关注对方的手。
在此之前,顾奕辰不敢想象一个人的手会这样的软,手指修长纤细,没有写字磨出来的薄茧,指甲修剪的圆润可爱,透着淡淡的粉。
这样一双宛如艺术品的手正亲切地拉着他的手,手指纠缠在一起,柔软的指腹划过手背,又蜷缩在他的掌心,只要他弯起手指,就能将这只柔软的小手握住。
顾奕辰不是没有和别人肢体接触过,但这一次,他莫名觉得有些热,全身的血液疯狂地往上涌,大脑变得晕晕乎乎的,像是喝醉了酒。
被染漓碰触到的地方像过电一般,酥麻的感觉往他骨子里钻,顾奕辰下意识抽回了手。
染漓这才从繁复的思绪中走出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后,他抱歉的对顾奕辰说道:“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
顾奕辰怔怔地看着空掉的手心,心里也跟着空了,后悔得想要撞墙。
此时听到染漓的话,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没什么。”
“对了,你刚才在想什么?”
染漓正好满心疑惑,心想跟顾奕辰讨论一下,或许会有答案。
“你知道在何种情况下,人的两只手会差别很大吗?”
话还没有说完,顾奕辰便主动将手送的过来,染漓随口说道:“不用了,我简单口述一下就行。”
顾奕辰讪讪地哦了一声,将手收了回来。
染漓接着说道:“肤色,粗糙程度,甚至手指的粗细都有差别,差别大到不像是同一双手。”
顾奕辰也觉得十分奇怪,“这怎么可能呢?人十分依赖于双手,做事情的时候不可能只用一只,而且这么大的区别,不是一时造成的,可若是用了很长时间……”
顾奕辰抱歉的看向染漓,“不好意思,我也想不到原因。”
“没关系的,我再去问问李教授。”
李教授见多识广,阅历丰富,但他也不清楚人的两只手为何差别如此之大。
染漓只能暂时将这个问题搁置,等以后再慢慢想。
夜渐渐深了,染漓洗漱完后回到了房间。
不知道为何,大家都住在二层,只有他住在三层,而三层地其他房间都是一片黑暗,无人居住。
染漓进入房间后,打开了灯,温暖的黄光笼罩着屋子的每个角落。
染漓坐在空荡荡的屋里,打开了行李箱。
他刚才只从里面拿出了一件睡裙,还没来得及检查其他衣服都是什么样的。
果然,像他预想的那样,里面全都是裙子,没有一件裤子,誓要将女装癖的设定进行到底。
染漓翻找了一番,最后拿出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裙身比较宽松,下摆足够长,比较适合穿着跳祭祀舞蹈。
如果这件都不能让男人满意,那他可就真的没办法了。
重新把行李箱收拾好后,染漓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准备去睡觉。
屋里也没有床,把被褥展开之后,就能直接躺下了。
在关灯之前,染漓这才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房间的门并不是厚重的木门,而是用木头搭了方格,将纸糊在了上面,只要有光,人影便能清晰地印在门上。
屋里人的动作,外面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同样,外面只要有人经过,哪怕声音再小,睡在屋里的人也能察觉到。
也算是有利有弊吧。
染漓关上灯后,缩进了被子里,屋里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等眼睛适应黑暗后,染漓面朝着门,可以清楚的看到薄薄的纸张被月光照亮了。
独自在黑暗中,虽然周围没有危险,但染漓还是有些害怕,他下意识往左边滚了一下,却没有温暖的怀抱在等着他了。
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染漓便愣住了。
没道理啊,他为何会这样想?
他的记忆被主系统强制处理过,模糊了对周清筠的情感和记忆,在染漓心目中,周清筠变成了只是跟他同过副本的玩家,两人没有朝夕相处,更没有生死与共过。
染漓没琢磨出个结果来,索性就放弃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染漓困得眼皮打架,蜷缩在被子里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染漓昨晚没有做噩梦,床铺也很柔软,但头却有些昏沉,还感觉很累,好像被强迫运动了一整晚。
染漓蹙眉揉了揉僵硬的脖颈,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尽管他还想再休息一会,但必须要起床了,染漓换上那件白色的连衣裙厚,走出了房间。
下午他才需要去学习祭祀舞蹈,上午可以在周边随意游览。
这次给他们带路的并不是村长,而是昨天来送暖壶的三侄,和一个胖胖的男人。
胖男人像是发过头的面,身体有染漓三倍宽,衣服根本兜不住一条一条的横肉,像是要溢出来。
走起路来,肉像波浪一样抖动着,简直是一座可以移动的肉山。
可他的左腿却无比纤细,只有右腿的一半粗,支撑不住胖男人上身的体重,所以胖男人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更加剧了肥肉的抖动。
许是大家的目光太过强烈,胖男人主动解释道:“我小时候摔断过腿,当时没有好好休养,腿上的肌肉有点萎缩,所以才会显得细,而且我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吃,这些年没有节制,把胃撑大了,如今想减肥也难了。”
这套说法没有漏洞,大家也没有多想,纷纷接受了胖男人身体不协调的事情。
胖男人带着他们去村中央的祠堂,他是个十分健谈的人,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一起来的五个男人跟他一见如故,一路聊个不停,从家庭聊到了事业,已经在讨论买哪只股票比较好啊。
村长的三侄却沉默不语,遥遥地跟着他们身后,染漓总觉得三侄是在监视着他们,以防他们在村里乱跑。
如果一直被这里的村民带着走,就没法先一步解开谜团,这也意味着危险,毕竟在副本里什么都不做,相当于等死。
染漓想了想,决定跟顾奕辰求助。
他走到顾奕辰身边,手塔在顾奕辰手臂上,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
没想到染漓还没来得及开口,顾奕辰突然抖动了一下,反应夸张地差点跳了起来。
染漓愣了愣,抱歉的说道:“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被染漓碰触过的手臂已经酥软了,顾奕辰心虚的摸了摸发烫的耳尖,不动声色地说道:“没事,我从小到大就有这个毛病,你不用放在心上。”
染漓点了点头,朝顾奕辰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过来。
顾奕辰垂眸看着染漓漂亮的脸蛋,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愣愣地靠了过去。
染漓压低声音说道:“是这样的,我想去周围逛一逛,但是我们今天上午行程挺紧的,我不想让大家等我一个人,这样太耽误时间了,所以想偷偷过去,你可以帮我打掩护吗?”
见顾奕辰沉默不语,染漓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顾奕辰这才猛然惊醒,其实他只听到了最后三个字,完全没有听清染漓的请求。
但他是不可能拒绝染漓的要求的,当即斩钉截铁的说道:“可以,当然可以了!”
染漓这才松了口气,在顾奕辰的掩护下,他成功遛进了小巷。
等三侄走过去后,染漓这才松了口气,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他穿过小巷,走到了另一边。
这里街道整齐,两边树木成荫,房子也无任何特殊之处,唯一让染漓觉得不对劲的,就是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整条街上没有一个人,屋里也没有一点动静,甚至连鸡狗的叫声都没有,这显得很不正常。
染漓好不容易才溜出来,不想一无所获,而且他这次打草惊蛇了,下次再想偷偷溜出来查看情况,会很困难。
他纠结了一会儿,最后咬牙下定了决心,准备冒险去探究一番。
他硬着头皮走到了一间平房前,深吸了一口气后,鼓足勇气往窗户里看。
明明是大白天,屋里却是一片黑暗,额头都抵在玻璃,却什么都看不到,好似光亮都被吞噬了。
染漓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次没有天时地利人和,恐怕没法探究到什么,还是先回大队伍吧,要不然被三侄发现了,就不好交代了。
染漓刚准备转身离开,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他愣愣的转过头,看到刚才的玻璃上多了一个白色的点。
染漓疑惑地蹙了蹙眉。
刚才玻璃上有这个白色的点吗?
身体自作主张地走了过去,他微微倾身,这才发现那个白点其实是印在玻璃上的指纹。
这个认知刚产生,不知从哪来的寒气顺着脊椎一节节向上攀,染漓后背发毛,手指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明明还站在太阳下,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染漓骇然地倒退了几步,恍惚间,他好像漆黑的屋子里有东西一闪而过。
下一秒,一张青紫的脸撞在了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玻璃上!
玻璃不堪重负,发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吱声。
染漓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脏都快被吓得停止跳动了,因为太过恐惧,胃酸翻滚,有种恶心的呕吐感。
发软的脚支撑不住身体,染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心被尖锐的石子磨破了。
窗户里的那张青紫的脸注意到了染漓,露出了愉悦的神情,嘴张开,像蛇般细长、前端分叉的舌头露出来,舔过尖锐的牙齿,浑浊的口水从嘴角滑落。
就在这时,头顶上的玻璃裂开了一条缝,只用了几秒,七横八纵的裂缝便布满了整张玻璃,只需要轻轻一撞,玻璃就会应声破碎。
第27章 祭品 姐姐
青紫鬼脸也发现玻璃碎了, 眼神更加兴奋了,但它没有立刻撞开这约等于无的障碍,而是咧着嘴角笑了, 饶有兴趣的看着染漓惊恐的神情。
像是在充满恶意地耍弄无路可逃的猎物, 品尝着绝望的美妙滋味, 以此获得快感。
氤氲的水汽蒙住了双眼,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染漓簌簌颤抖ⓢⓌ着,嘴唇的血色渐渐褪去, 眼泪无声掉落,整张脸变得湿漉漉的。
他顾不上手心火辣辣的疼,手脚并用的向后跑。
青紫鬼脸察觉到了染漓的意图, 张开了布满尖牙的血盆大口,舌尖无限伸长,穿过破碎的玻璃,朝染漓袭来。!!!!
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心跳都因为极度惊恐停止了, 时间变得无比缓慢,染漓湿漉漉的眸子倒映出那细长,不断靠近的舌尖。
在死亡威胁下, 人的潜力会被激发。虽然思绪混乱,来不及做出反应, 但身体展露出了趋利避害的本能, 在舌尖靠近,身体向后倒了下去,正好避开了舌尖。
后背被石子硌痛了,这点痛正好刺激了染漓麻木的神经, 他回过神来,不顾一切的向后跑。
转身前的那一眼,他隐约看见那青紫鬼脸的脖子上记着一圈粗绳,粗绳的一端向上延伸,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染漓不敢再回头看,也没有时间回头看,他只能拼命的向前跑。
身体因为恐惧感到寒冷,血液却像是被火点燃了,烧得五脏六腑也跟着火辣辣的疼。
大脑因为缺氧而变得混沌发胀,喉咙泛起了血腥味,这是身体在发出警报,剧烈的奔跑已经超过了承受的限度,但染漓不敢停下来。
周围的景象在他眼中变得模糊,染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道哪里才是安全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字“跑”!
耳边全是风声,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听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咆哮声。
每当这种声音响起,染漓便会咬紧牙关,用更快的速度往前跑。
只可惜祸不单行,就在那声音再度响起时,染漓不幸被石子绊倒了。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
染漓受惊过度,敏感的神经绷成了一条线,经不得一点刺激,此时被碰触,身体下意识弹了一下,呼吸也变得更急促了。
顾奕辰怕染漓摔倒,更紧地搂住他的腰,安抚道:“染染别怕,是我。”
染漓混沌不清的大脑恢复了一丝清明,手指攥紧顾奕辰的上衣,艰难的说道:“顾,顾……”
“没错,是我,顾奕辰。”听着染漓破碎的声音,顾奕辰的心都揪了起来,连忙用手从下而上抚摸着染漓的背,帮他顺气。
温暖的怀抱充满了安全感,染漓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额头抵着顾奕辰的胸膛,身体紧贴上去,重心压在了顾奕辰身上。
此时,剧烈奔跑的后遗症完全显现出来。
因为极度缺氧,耳边响起轰鸣声,眼前发黑,像有一只手在他脑海里搅动,整个人晕得天旋地转,脚虽然踩着地面,却像是浮在云朵上,使不出一点力气。
过了好一会,视野才慢慢变得清晰,充血的大脑恢复了清明。
染漓从顾奕辰怀里抬起头来,怼上了顾奕辰关切的目光,“染染,你感觉好一点吗?”
染漓喉咙疼得厉害,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小染,你这是怎么了?需不需要去看医生?”
听到李教授的声音,染漓愣愣地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大家都凑了过来,关切的看着他。
而胖子和三侄就站在众人后面,神情阴暗,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染漓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身体因为恐惧,簌簌颤抖着。
抱着他的顾奕辰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情况,他的视线在染漓和那两人之间游移,微微蹙起了眉。
“染染刚才哮喘发作了,我已经给他喂过药,现在好多了。”顾奕辰答道。
染漓吃惊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会替自己掩护。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这是最无懈可击的理由了。
五个男人信了,只有李教授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在他记忆中,染漓是没有哮喘的,两人虽然是亲密的师生,但李教授也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知晓染漓的一切,便谨慎的没有开口。
“身体要紧,要不染漓你先回旅馆休息吧,哮喘这种慢性病,需要好好休养。”王硕说道。
“我妹妹也有这种病,从小到大就没好。”刘峰接着说道:“小时候,她憋的晚上睡不着觉,坐在床头直哭,看着是真难受啊!”
这时,胖子笑眯眯的凑过来,热情又关切地说道:“对啊!身体不舒服就别硬撑着了,我送你回旅馆去。”
说是好心送他,其实是监视他,说不定还有别的目的。
染漓不确定他偷跑有没有被发现,思忖了几秒后,他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已经缓过来了,只是症状看着比较严重,倒也没有多难受,而且这么多年我都已经习惯,不碍事的。”
“我们还是接着往祠堂去吧,我对这个研究方向很感兴趣,想去看一下。”
既然染漓都这么说,大家见他没有大碍,索性便没有再插话。
胖子目光沉沉地从上到下审视着染漓,染漓坦然地跟他对视,眼里带着笑意,一副没有藏私,问心无愧的样子。
胖子最先败下阵来,“既然如此,那我们便继续往食堂走吧。”
正好王硕过来跟胖子聊天,胖子又重新被五个男人围了起来。
染漓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把胖子和三侄应付过去了,至于……
染漓转头看向顾奕辰,欲言又止。
他还没想好要如何解释,没想到顾奕辰抢先开口了,“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是不会追问的,如果你以后还想找我帮忙,可以直接开口,我一定会帮你的。”
顾奕辰如此善解人意,染漓反倒更过意不去了。
“我还没把事情搞明白,暂时没法跟你讲清楚,不过我没有做坏事,也没有……”
顾奕辰打断了他,“我说过了,不需要你解释,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相信你。”
染漓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说道:“谢谢。”
他想了想,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顾奕辰,“可能你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但这个村庄十分诡异,你这几天一定要小心一点,千万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不要好奇地去探究秘密,这样说不定会遇到危险。”
听到这话,顾奕辰深深地注视着染漓,“那你呢?”
染漓一愣,喃喃道:“我?”
“你嘱咐我小心谨慎,那你又为何要去冒险?”顾奕辰别有深意的说道:“你刚才一定遇到了很恐怖的事情吧,你独自面对,就一点也不怕吗?”
染漓当然怕了,但他又能怎样呢。
如果什么都不做,就相当于等死,所以他必须要去冒险,哪怕是以生命为代价。
顾奕辰从染漓的表情看出了他的苦恼,说道:“下次带上我吧。”
“我这人没有很大的优点,但运动神经和头脑也算不错,就算帮不上你的忙,也不会拖你后腿的。”
染漓犹豫了几秒,说道:“那我想想吧。”
顾奕辰点点头,没有再步步紧逼。
又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一行人走到了村中心的祠堂。
染漓在里面逛了一圈,没有放过一丝细节,但却毫无所获。
这也不奇怪,村里的人既然放心的把他们带到祠堂,那就证明祠堂里没有重要的东西,也不怕被他们发现什么,但染漓还是感到有些沮丧。
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却没有得到任何的线索。
在“玫瑰城堡”副本中,第二天的时候已经死了四个人,而这一次总共只有八个人,说不定危险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在回去的路上,染漓回想着他发现的诡异之处,当脑海中闪现过那张青紫鬼脸时,他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虽然如今已经安全了,但恐惧和后怕依旧如影随形,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焦虑又恐惧的情绪严重影响了他的胃口,午饭时,染漓几乎吃不下东西。
顾奕辰见状,给染漓夹了一筷子鱼肉,“哪怕不饿也稍微吃点吧!你下午还要去学祭祀舞蹈,若是不吃东西,体力会跟不上的。”
染漓点点头,神情恍惚地拿起筷子,夹起鱼肉就往嘴里送。
当鱼肉碰触到嘴唇时,染漓突然停下了手。
等等,这个地方最诡异的就是河神,说不定他是一切秘密的源头,而从河里打捞出来的鱼……
染漓垂眸看着雪白的鱼肉,突然感觉有些恶心。
他猛地放下筷子,发出了啪的一声。
其他人本来在闲聊,听到声音后,表情奇怪地看着染漓。
染漓强忍住反胃的冲动,说道:“这个鱼肉好像不太新鲜,大家还是不要吃了吧。”
“没有啊,我觉得鱼肉很新鲜,滋味也不错。”说着,刘峰便把一大块鱼肉送进了嘴里。
“别……”染漓连忙阻止他。
只可惜他晚了一步,刘峰已经将鱼肉送进了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问道:“怎么了?”
染漓看着刘峰盘子里有条完整的鱼骨头,为难地说道:“没,没什么,只是见你吃了一大块鱼肉,怕你被鱼刺卡到喉咙。”
刘峰满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没事吃,这鱼不仅味道鲜美,而且鱼刺还特别少,等会儿我去问村长这是什么鱼,等回去后,我条自己做。”
0521的声音在染漓脑海中响起:
【他吃太多了,已经没有办法挽救了】
染漓问道:“那其他人呢?”
0521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
【宝啊!这个副本十分危险,你顾全自己已经很困难了,没有办法保护所有的人啊!】
染漓清楚这点,但他没有办法做到冷眼旁观。
他重新拿起筷子,笑着说道:“那我也来尝尝这条鱼。”
说着,他夹了一整条鱼到盘子里。
众人注意到他的举动,十分惊讶地看着他。
染漓不介意身上多个“没礼貌、吃独食”的标签,刚准备把另一条鱼也夹过来,却被另一双筷子抢先一步。
染漓愣愣的转过头,看到顾奕辰将鱼夹到了盘子里
顾奕辰冲大家笑了笑,“听刘哥的形容,我馋得口水都快溢出来了,我也想尝尝这条鱼的味道。”
盘里一共三条鱼,刘峰和其他人吃了一条,剩下两条都被染漓和顾奕辰夹走了。
除了刘峰,其他人对鱼也不是很感兴趣,见染漓和顾奕辰这么喜欢,便选择成人之美,去吃其他的菜了。
染漓见状,松了口气。
顾奕辰倾身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你放心吧,我是不会吃鱼肉的。”
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吹过染漓的耳尖,像是羽毛来回撩拨着。
染漓觉得痒,下意识用手摸了摸敏感的耳朵尖尖。
他冲顾奕辰点点头,说道:“好的,你……”
顾奕辰没有听清,注意力都在染漓耳朵上。
染漓的耳朵白里透红,轮廓分明,线条柔美流畅,耳垂小巧透着淡淡的粉,感觉十分柔软,想让人捏着细细把玩。
顾奕辰不自觉的伸出手,指腹从耳尖滑向耳垂,重重地揉捏了一下。
敏感的耳垂被掌心火热的温度烫到了,染漓情不自禁的呜咽了一声,往反方向躲藏。
柔软的触感从指尖溜走,顾奕辰惋惜的叹了口气。
染漓紧紧捂着自己的两只耳朵,瞪着顾奕辰,质问道:“你在做什么?!”
顾奕辰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并不妥帖。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顾奕辰无力地辩解道。
染漓没想跟顾奕辰就此事计较,叮嘱道:“你以后不要再碰我耳朵了。”
没想到顾奕辰反倒没完没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碰?”
染漓奇怪的蹙了蹙眉。
他不想被碰耳朵,还需要有理由吗?
见染漓没有回答,顾奕辰凑过来说道:“是不是因为你的耳朵很敏感?
染漓动了下嘴唇,却没想好怎么回答如此离谱的问题。
顾奕辰注视着染漓,像是在研究问题一般,追寻根追底的问道:“当我碰你耳朵时,你有什么感觉?”
“感觉很痒吗?像过电一般吗?身体也会跟着发软吗?”
听着这些虎狼之词,染漓傻掉了。
全身的血液往上涌,头脑发胀,脸颊泛着惹眼的红,染漓羞得手脚都软了。
“你,你怎么能问这样的问题?!”染漓咬着唇,恼怒地瞪着顾奕辰。
“看来是我说对了。”顾奕辰自言自语道,“原来真的有人只要碰一下耳尖,就会全身发软啊!”
见顾奕辰还在说,染漓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彻底炸毛了:“闭嘴!不许再说了,否则我就……”
染漓脸红的滴血,因为过于羞赧,漂亮的眸子泛着一层水雾,闪着别样的光彩。
他结结巴巴了半天,都没有想出要用何种话来威胁顾奕辰,原本就不足的气势瞬间散掉了。
顾奕辰像是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不妥,充满歉意的看着染漓,“抱歉,我是不是冒犯到你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
“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别生气了好吗?”
顾奕辰把姿态放的很低,小心翼翼的看着染漓,像是只犯了错的大金毛,在乞求着主人的原谅。
顾奕辰这样的表现,让染漓感觉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好像如果再计较下去,反而是他过分了。
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堵得十分难受,染漓没好气地瞥顾奕辰一眼,低下头去吃菜,不肯再搭理他了。
见染漓不肯原谅他,顾奕辰就像小尾巴一样,追在染漓身后,不停的说软话哄他,姿态非常的可怜。
染漓被他烦得不行,这才勉强表示自己已经不生气了,也不计较他刚才的言行。
“真的?”顾奕辰问道。
染漓用力点点头,“真的,我一点也不生气了。”
“那……你发誓!”顾奕辰提了个很幼稚的要求。
染漓举起手,象征性地发了誓,这才打发走了顾奕辰。
顾奕辰离开后,染漓刚想休息一会,一回头对上了年轻女子面无表情的脸。
染漓被吓得一哆嗦,差点心跳都停了。
他拍着胸口,抱怨道:“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啊?!”
年轻女子不回应他,转身就走。
染漓知道她是来带自己去学祭司舞蹈的,便不近不远的跟在后面,没再像昨天一样套话。
他还没走到木屋,遥遥看到年轻男人正站在柳树下,像雕塑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见脚步声,男人看了过来,他用目光上下打量了染漓一圈,并没有说什么。
染漓暗暗地想:
看来相比于旗袍,男人还是更能接受宽松的白色连衣裙。
进屋后,染漓继续跳祭祀舞蹈的第二小节。
一味的重复练习着相同的动作,着实有些枯燥无聊,染漓跳着跳着就没精神了。
他昨晚没有休息好,早上又受了惊吓,极大消耗了体力和精神。
染漓看着年轻女子的动作,头脑渐渐混沌,困得眼皮直打架,竟然站着睡着了!
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一边倒,失去了平衡,染漓这才猛地惊醒,踉跄了几步后,才没有跌坐在地上。
染漓的动静吸引了男人的注意,“怎么了?”
染漓掩饰的咳了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我有点困了。”
“但没关系的,我如今已经清醒了,会认真学的。”染漓又补充了一句。
男人也没在意,随意地嗯了声,转过头去,继续盯着门外的那棵柳树。
染漓甩了甩头,强打起精神,认真看着年轻女子跳祭祀舞蹈。
但困意哪有那么轻易消散,染漓清醒了不过三分钟,眼皮又开始打架了。
也许他实在是太累了,竟然站着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
直到他感觉有东西勒着他的脖子,有些喘不过气了,这才猛然惊醒。
他的连衣裙被从后面提起了,勒着脖子的正是衣领,若不是如此,他可能就面朝下倒在地上了。
“醒了?”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染漓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男人松开手。
男人收回手后,从上而下看着染漓,轻嗤了一声,“可以啊,站着也能睡着。”
染漓忍不住老脸一红,小声解释道:“我平时不这样的,这次是因为太累了。”
男人双手插兜,站在他面前,挑了挑眉,“困了就去睡一觉。”
染漓愣住了,傻傻地问道:“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男人接着说道:“我只负责教,你学不学跟我有什么关系?”
染漓被男人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声抱怨了一句。
男人没有听清,不依不饶的问道:“你说什么呢?是不是在骂我?”
染漓见被抓了正行,连忙扯开话题,“那既然这样,我就先睡一会儿了。”
说着他没再管男人,独自走到屋子角落,席地躺了下来。
虽然地板很硬,但他实在是太困了,刚躺下就睡着了。
染漓是面朝墙躺着的,从男人的角度,只能看到染漓流畅的背部线条,和搭在脖颈上的碎发。
连衣裙很长,染漓直接将腿蜷缩在了连衣裙里,男人看着笑了起来。
没想到这麻袋一样的裙子,还能当被子用。
他没在管染漓,转身走出了房间——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染漓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他睡眼朦胧地盯了一会儿天花板,意识才慢慢清醒。
染漓扶着地板坐起来,用手揉捏着有些酸痛的肩背。
屋里空空荡荡,男人和年轻女子不见踪影,只剩他一个人。
染漓索性站了起来,朝屋外走去,他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那两人的身影。
年轻女子跪在地上,男人双手插兜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很是冷漠。
染漓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不知为何,他潜意识里不想去打扰两人。
男人和年轻女子也没有注意到染漓就站在门边。
三人僵持了足足五分钟,男人突然蹲了下去,动作温柔地帮年轻女人整理额边的碎发,还说了一句话。
染漓离得比较远,再加上男人声音很轻,他没有听到男人具体说了什么,但他通过口型勉强辨认出了前两个字——
是“姐姐”。
第28章 祭品 你为什么过了这么久,都没问过我……
染漓被这两个字惊到了, 下意识用手握住了门框,手指不断收紧,因为过于用力, 指尖的血色渐渐褪去。
可能是这一点点声音惊扰了男人, 他突然毫无预兆的看了过来。
这也许是染漓反应速度最快的一次了, 他立刻闪身进屋里,背靠着墙壁蹲坐下来, 用手紧紧捂住嘴,怕男人听到他加重的呼吸声。
男人盯了一会儿门口的方向, 才缓缓转过头去,继续和年轻女子说话。
染漓见危机解除,这才松了口气。
他脑子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沉溺在复杂的思绪中,大脑因为过度运转而发热发胀。
男人称呼年轻女子为姐姐,难道他们是亲姐弟吗?
这样一想,两人的面容确实有几分相像, 很有可能是有血缘关系的。
那既然是亲姐弟, 为何男人对年轻女子如此冷漠,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呢?
而且年轻女子表现得如此诡异,而男人却很正常, 这是为什么呢?
男人作为重要的NPC,除了负责教导祭祀舞蹈, 还扮演着何种角色?
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 染漓却没有想出答案,繁复的思绪交织在一起,像是缠成球的毛线,根本理不清楚。
染漓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忘了周遭的一切,等蹲得腿都麻了,他才回过神来。
他一抬头,猝不及防地看到男人正弯着腰,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只手掌。
染漓啊了一声,差点吓得魂都飞了!
他下意识往后缩,咚的一声后脑勺撞击在了门板上,眼前冒出一个个的黑点,什么都看不清了。
过了足足五六秒,他才缓了过来。
男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在做什么?”
染漓感觉男人的神情有些恐怖,怂的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我,我腿麻了……”
男人蹙起了眉,似是不明白他为何说这个。
染漓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男人的神情,语气有些可怜,“腿麻了,我蹲下来揉揉脚。”
男人没有回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两人僵持了几秒后,男人最先败下阵来,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语气不善的说道:“好好说话,别跟我撒娇。”
染漓:“???”
他不解地眨了眨眼睛,软软地“嗯”了一声。
男人看着染漓干净透彻的眼眸,还有惹眼的漂亮脸蛋,更紧地蹙起了眉头,“别想,我是不会给你揉的。”
染漓:“???”
染漓刚想要解释,男人却像是怕他纠缠,大步离开了。
虽然两人存在着很深的误会,但好在男人没有发现他偷听的事情,染漓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膛。
他刚准备站起来,男人突然去而复返,停在了他面前。
“我不给你揉,你就赖着不动,打算不站起来了是吧?”男人啧了一声,十分嫌弃的说道:“真是麻烦。”
说着,他蹲下身,伸手握住了染漓的脚腕。
染漓没搞懂为何会有这种展开,整个人都傻掉了。
男人的掌心滚烫,中指指腹有一层薄茧,磨得脚腕处薄薄的皮肤有些痒。
染漓下意识往回抽脚,男人却收紧了手指,更加重地握住染漓的脚腕。
“别动。”男人的声音有些严厉,看着染漓的目光也不友好。
染漓本来就有些怵男人,如今知道了男人和年轻女子的关系,更不敢惹他了。
而且男人应该是个重要的NPC,很有可能身上隐藏着死亡条件,一旦触发,说不定男人会暴起杀人。
染漓怂得往回缩了缩下巴,强忍着收回脚的冲动,小心翼翼的看着男人。
感觉到染漓的乖顺,男人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一些。
他并不会按摩,只是用手在脚腕处来回揉搓,动作有些粗鲁。
染漓的脚腕很细,两只手指就能圈住,皮肤莹白光滑,手感如玉石般细腻,骨相伶仃漂亮,突出的踝骨上方有一个小窝,刚好能容纳染漓的食指,好像两人天生就是这么契合。
男人情不自禁的来回摩挲着突出的踝骨,手指不断向上,相比于脚踝的纤细,小腿的形状更为漂亮,弧度圆润优美,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往上看……但被连衣裙的下摆牢牢挡住了,一丝都没有露出来。
男人:“……”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冲,像是挖苦,“你为什么要穿个麻袋?”
染漓意识到男人口中的麻袋的指代后,低头看着身上的连衣裙,莫名有些委屈。
男人嫌弃他穿旗袍,也嫌弃他穿连衣裙,好像在男人眼里,他就没有顺眼的地方。
“我没有裤子。”染漓突然说道。
男人愣了愣,这才明白了染漓话里的含义,“别误会,我并不是干涉你穿衣的风格,我只是无法理解。”
染漓:“……”
这话还不如不说。
染漓生怕男人再说出扎他心的话,紧紧的闭上了嘴,想要单方面终止这个话题。
男人好似察觉到了染漓的意图,没再开口。
气氛就这样安静下来,直到年轻女子走进了木屋。
染漓看看年轻女子又看看男人,心中再次冒出无数个念头。
他试探的问道:“你是一直住在这吗?”
男人没有抬头,随口说道:“不是,我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回来的。”
染漓顺着这句话展开了联想。
如果这个村庄一直很诡异,为了保守关于河神的秘密,恐怕不会允许任何人离开,而且是最近几年才发生游客失踪的事情。
帖子上曾说,这个村庄风景优美,民风纯朴,村民们热情好客,这应该是真的,但几年前,村庄发生了一些事情,或者村民被什么东西蛊惑了,才会变得如此诡异,甚至吞噬掉了游客的性命。
但若是这样,祭祀河神的舞蹈又是很久之前传下来的,若河神的信仰本身存在问题,为什么这几年才出事?
难道说之前的河神是善的,如今才变成恶的,这到底是为什么,背后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染漓想的太过入神,都没注意到男人看他的目光渐渐发生了变化。
“你问这个做什么?”男人盯着染漓,漆黑的眸子如同翻滚的漩涡,带着浓重的怀疑和审视。
染漓这才察觉到他失了分寸,问到了禁忌话题。
“我,我……”他灵机一动,随口说道:“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或许离开这里后,我们还会在其他地方见面。”
男人依旧死死的盯着染漓,盯得染漓头皮发麻,全身的线条都紧绷了,只要察觉到一点不对,他就会像受惊的兔子立刻逃跑。
就在染漓紧绷的神经快要断掉时,男人这才收回了目光,勉强信了他的说法。
男人意味不明的哼了声,“离开这里?”
若是可以,他早就远离这个埋葬了他一切的地方。
染漓怕再纠缠这个问题会遇到危险,便扯开了话题,“对了,我一直很想问你为什么讨厌我?”
“我讨厌你?”男人音调提高了几分。
染漓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因为你对我的态度一直不友好,应该是讨厌吧。”
男人反倒不解释了,从上到下扫视着他,挑了挑眉,“因为你蠢。”
染漓:“……”
他确实不怎么聪明,但第一次见面时,他没说蠢话也没做蠢事,男人为何觉得他蠢?
难道是因为他长得就不聪明吗?
染漓这样想着,下意识摸了摸脸。
男人不再给他套话的机会,收回手站了起来,又恢复了冷漠的样子。
染漓也站起身来,继续跟着年轻女子学跳祭祀舞蹈。
折腾了一下午,他总算磕磕巴巴的学会了第二小节。
男人不知何时离开了,等染漓要回旅馆时,他也没再次露面。
这次许是因为他在规定时间离开,年轻女子将他送到了旅馆。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染漓不报希望地问道,“你要回家吗?”
年轻女子对这句话没有任何反应,转身离开,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吃晚饭时,染漓发现餐桌上没有鱼,这让他松了口气。
晚饭后,他从卫生间出来时,在走廊的拐角看到了村长一闪而过的身影。
以往这个时间,村长应该已经离开,如今还停留在这做什么?
在没有弄清楚事情之前,染漓并不想冒险,但在上个玫瑰城堡的副本中,正是因为他跟踪玛丽,这才发现了两姐妹的秘密,从而破解了死亡条件。
染漓犹豫了几秒,咬牙追了上去。
0521注意到染漓的举动,很是欣慰。
之前还需要他提醒,染漓才不会错过关键线索,只不过完成了一个新手副本,染漓便能够凭自己的判断,做出正确的选择了。
【宝啊!要注意安全啊!】
染漓点了点头,下意识屏住呼吸,放轻脚步,贴着走廊的墙壁往前走。
每一部都在极大的消耗染漓的勇气,说实话,他走到一半儿就有点打退堂鼓了,忍不住怀疑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哪怕只出了一点点差错,他就有可能丢掉性命。
手心脚心一片冰凉,手指痉挛似的颤抖起来,周围没有一点声音,染漓耳边全是他急促如鼓点的心跳声。
现在虽已是晚春,但山里昼夜温差大,晚上温度偏低,穿堂的寒风从脸边刮过,竟有种针扎般的刺痛感,让染漓打了个寒颤。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染漓吞咽唾沫都要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走廊十分长,像是没有尽头,周围没有一直盏灯,只能平着明亮的月光勉强事物,染漓扶着墙走了很久,身后是一片黑暗,身前也是一片黑暗,这种毫无希望的漫长,很容易让人精神崩溃。
他从没来过这,若不是跟着村长,他根本没有办法绕过错综复杂的走廊,来到这么隐秘的角落。
村长的脚步声在前方停下了,染漓蜷缩在拐角的盲区,一动也不敢动。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饭菜香味,染漓原本没有在旅馆里找到厨房,以为饭菜都是从外面端过来的,没想到旅馆是有厨房的,只是藏得非常隐蔽。
可为什么要这么隐蔽呢?
染漓想到了饭菜中的鱼,或者还有其他不能见人的原因。
时间的流逝变得极其缓慢,在染漓紧张的屏息中,走廊的另一端传来了声音。
染漓瞳孔紧缩,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手指下意识扣紧了墙壁,因为过于用力,指尖发白。
走廊另一头的人如果要去找村长,必然会路过染漓躲藏的拐角,只要那人偏头看一眼,就能轻易地发现染漓的身影,到时候……
染漓不敢再想下去了,下意识想要往回跑。
可走廊是笔直的,没有可以遮蔽身影之处,他如果想要安全,就要在这极短的时间内退到走廊的另一头。但这是不可能的,他一动就会发出声响,说不定村长和另一个人会提前察觉到他的存在。
“跑”和“留”这两种想法在染漓脑海中打架,跑十分冒险,但是留下来又有种等死的焦灼感,染漓急得鼻尖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与此同时,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像是重重的踩在了染漓的心尖上。
染漓咬了咬牙,准备赌一把。
走廊上没有灯,能见度很低,说不定黑暗能完全隐藏住他的身体,就是这件白裙……
染漓后悔的咬了咬牙,早知道就穿一件黑色的了。
又过了几秒,走廊另一头的人现身了。
那人十分熟悉,是村长的三侄。
他全身沐浴在明亮的月光下,染漓清楚地看见他左脸的眼眶里一片漆黑,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蔓延到嘴角,两边翻起的肉泛着青黑色,像是发脓糜烂了,随着三侄的动作往下掉。
三侄的样子十分恐怖,但好在他丢失了这只眼睛,这才没察觉到染漓的存在。
三侄走过去了,染漓看到被月光照亮的地面上有一坨黑色的组织,正是三侄脸上掉下来的烂肉。
染漓紧紧的捂住嘴,才勉强忍住恶心的呕吐感,强行移开了目光。
村长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来了?”
他的音调很淡定,像是一点也不惊讶三侄的恐怖样子。
回答村长的是诡异的咕噜咕噜声,还有破碎的气音。
“怎么话都不会说了?”村长的语气有点嫌弃,“行了,先给你。”
一阵簌簌声后,三侄的声音响起,“谢谢叔。”
染漓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听到的这些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村长到底给了三侄什么,让三侄立刻就能开口说话了呢?
染漓来不及去深想,村长的声音又响起了。
“侄啊,我是你叔,我当然向着你了,要不然我也不会把名额第一个让给你,但你做饭太难吃了,其他村民抓了这点,不停地来找我……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
三侄啐了一口,恨恨地说道:“这群人真是事儿多,活不了多久了还嫌饭菜不好吃,若不是因为……”
染漓直觉后面的话会是关键,竖起了耳朵。
但村长打断了三侄的话,“唉,我知道这次你受委屈了,但我不仅是你叔,也是一村之长啊!我也不好偏袒的太过分,毕竟大家都在屋子里关了很久,一个个都想出来,要不然这样吧,等解决完这些游客后,你第一个挑。”
听到这话,三侄的态度才和缓了很多,“那行吧,不过叔你加快点速度,除了那个女的,其他人一点用都没有,你好吃好喝地养着他们做什么?”
“后天就要准备祭祀大典了,这个时候可万万不能出差错,若是逼得他们狗急跳墙,破坏了祭祀仪式,那我们就都完蛋了。”
说到最后,村长像是想起了很可怕的事情,声音变得又尖又刺耳,尾音还在微微发着抖。
三侄像是被村长的情绪感染,没再接着抱怨。
两人的声音和脚步声渐渐远去,染漓这才扶着走廊的墙壁往回走。
还好他记忆力不错,勉强记住了回去的路,要不然就会被困在迷宫一样的走廊里。
回房间后,染漓席地而坐,将脸埋在了手心里。
刚才村长和三侄的对话信息量太大,无数个问题盘旋在脑海中,大脑像是过载的机器,表面发热,齿轮摩擦出了毛刺,染漓每一次动脑,太阳穴处的血管变突突直跳,头皮发胀。
0521有些心疼,但他不能透露副本的信息,否则就会获得主系统的封号警告。
它倒是可以帮染漓整理思路,但怕没拿捏好分寸,说多了话。
0521不敢冒险,只能说道:
【宝,你先别急,我们慢慢想】
染漓嗯了一声,抬起了头。脸颊被手指压出了一道痕迹,眼尾薄薄的皮肤也泛着红。
他回想着听到的话,思绪慢慢飘远。
村里应该存在一种限制,村民不能自由地在外活动,只有在旅客来时,少数几个人会获得特权,以服务游客的名义出来。
村长将这个特权交给了侄子,但三侄做饭不好吃,遭游客投诉,其他村民便就抓着这个点不放,将特权夺走了,所以三侄才会委屈又愤怒,不停地跟村长抱怨。
染漓继续往下想。
村里的人好像误会了他的性别,除他以外,其他人可能都会遭遇不测,而村长为了安抚住三侄,说要让他先去挑选。
染漓联想到了一种可能,身体控制不住的瑟瑟颤抖起来,整个人无坠冰窖。
这里的村民不会变成了食人族吧,吃掉了旅客的尸体,所以旅客们才会尸骨无存,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染漓眼前浮现出血腥又恐怖的画面,胃里不断翻滚着,胃酸灼烧着娇嫩的食道火辣辣的疼。
染漓捂着嘴跑进了卫生间,抱着洗手盆干呕,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0521着急又心疼,只恨自己没有实体,连安抚的拍拍染漓的背,帮他顺气儿都做不到。
【夜已经深了,你就别再想了,早些休息吧!如果是明天没有精神,说不定会错过一些重要的线索】
染漓点了点头,强行克制自己不再去想这些问题,但状态依旧有些恍惚。
在卫生间简单洗漱完后,他回到了房间——
夜已经深了。
村长从旅馆离开,住在二楼的游客也关上了灯,整个建筑寂静无声,除了惨白的月光照亮的一小块地方以外,黑暗吞噬了所有的角落。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出。
染漓还没来得及去查看的厨房,被人从里面推开了门,月光小心翼翼地照亮了那人的脚,还有地面上未干的血迹。
男人面色沉静地走出厨房,翻过纵横交错的走廊,好似这条路他已经走过无数遍了。
他打开旅馆左侧无人注意的小门,神色平静地走向远处未知的黑暗,但他抬头时,余光瞥见了三楼上的光亮,下意识停住了脚。
男人微微蹙起眉。
他怎么还没睡?
虽然染漓的下场会很惨但就目前来说,他是最安全的,没有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伤害他。
但男人还是毫不犹豫的转身走进旅馆,爬上了三楼。
他站在楼梯口,沉默地望着染漓所在的房间。
屋里开着灯,温暖的黄光江染漓的身影清晰的印在了门上。
看到染漓低头的动作,男人这才意识到染漓正在换衣服。
他本该非礼勿视地移开目光,却像是被蛊惑住了,身体钉在了空气凝成的墙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门上的剪影。
染漓应该是背对着门站着,柔软的手臂伸向后方,拉开了背上的拉链。
他一只手拽着领口,柔软的布料滑落,堆叠在臂弯,露出了线条圆润的肩。
紧接着,染漓弯下腰,脱下了那件连衣裙,随手扔到了一边。
看着门上印出的剪影,男人整个人都傻掉了,像是做了一个旖旎的梦。
线条在脚腕处收紧,流畅自然的向上蔓延,变得无比饱满,随着染漓蹲下的姿势……
男人明明只是看到了影子,眼前却自动浮现出了真切的画面,还有那件碧绿色的旗袍。
喉结上下滚动着,身体里的血液变得滚烫,男人感觉一股股热浪向他袭来,像是置身在火炉中。
他引以自傲的清醒头脑变得混沌不堪,忘记了周遭的一切,脑海里只有想象出的旖旎画面。
男人紧紧地握着拳,指甲深陷在掌心,这点刺痛感让他勉强找回了一丝神志。
染漓换上睡裙,刚准备展开被褥睡觉,无意间抬头看见了印在门上的影子。
染漓瞳孔紧缩,吓得五脏六腑都在震颤,尖叫声溢出嘴角。
这声动静惊醒了门外的男人。
他可掩饰的咳了一声,抬步走了过来,装模作样的敲了敲门。
染漓像只受惊的小动物,手脚并用跑到离门口最远的角落,警惕的望着门上的影子,颤声问道:“是,是谁?!”
男人答道,“是我。”
染漓吓得魂都快飞了,整个人惊魂未定,大脑几乎一片空白,怎么可能通过“是我”两个字辨认出人。
“你,你到底是谁?!”染漓的声音染上了哭腔,颤抖得不成调。
男人:“……”
他对染漓没有认出自己这事,莫名感觉有些不爽,“刷拉”一下推开了门。
染漓看着那张表情阴沉,但熟悉的面孔,心里紧绷的弦骤然松掉了。
此时他才发现手脚软的没有一丝力气,身体控制不住的顺着墙往下滑落。
手心一片粘腻,已经被冷汗浸透了,氤氲在眸子里的水汽也凝聚成了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滑落。
男人本想打声招呼就走,但看见染漓一小团蜷缩在墙角,可怜兮兮地掉眼泪,觉得心口泛着密密麻麻的疼,有点喘不上气了。
身体先意识做出了反应,他大步走过去,蹲在染漓面前,“抱歉,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染漓还没有从恐惧的情绪中走出来,无声的掉着眼泪,哭_得直倒气。
他本来就是非常胆小的人,可是在一天之间经历了“青紫鬼脸”“偷听被男人抓包”“撞见了三侄恐怖的一面”这三重惊吓,还过度用脑,精神状态变得十分不好,但他一直压抑着,此时在男人的惊吓下,情绪彻底爆发了出来。
男人看着头埋在膝盖上,肩膀不停抖动,如受欺负的小猫的染漓,心口的疼更加明显了
他也不明白此时的情绪是愧疚还是心疼,满心都是哭泣的染漓,手足无措的想要安抚他
但男人没有安抚人的经验,想要伸手拍拍染漓的肩,又怕会吓到他,想要认真道歉,却笨嘴拙舌的说不到点子上,只说了一箩筐的“对不起”。
染漓哭了一会,反而觉得堵在心口的解消散了,没有那种压抑的窒息感了。
他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掉眼泪,这才重新抬起头来。
男人看着染漓脸上没干的泪痕,还有红红的眼眶,第一次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后悔。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指腹小心翼翼的抚上染漓的脸,轻轻擦拭掉了挂在下巴的泪珠。
染漓哭得太狠,气息一时无法平复下来,鼻尖泛着病态的红,眼睫上挂着细碎的泪珠,漂亮脸蛋湿漉漉的,有种惹人心疼的脆弱感。
男人突然很想将人圈在怀里,好好安慰。
他强行扯回思绪,向染漓道歉,“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想要吓你,我在楼下看到你房间的灯还亮着,想上来看看你,谁曾想到你正在房里……”
眼前浮现出充满遐想的画面,视线若有若无地徘徊在,染漓穿着的那件宽松睡裙上。
染漓察觉到了男人的视线,反应慢了半拍,一边打着哭嗝,一边低头看自己的睡裙,“怎,怎么了?”
听到这句,男人猛然清醒过来,他紧紧握起拳头,将脑海中的那些画面赶出去。
“没有想到我的影子会印在门上,还吓到了你,这都是我的错……”
男人说到这儿,突然顿了一下,毫无预兆的反问道:“我明明回答了‘是我’,你怎么没认出来我的声音啊?”
染漓眨了眨眼,微微蹙起了眉。
在那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只通过两个字就辨认出人呀,而且他跟男人本来就不熟,认不出来才是正常情况吧。
“你真就一点也没认出来?”男人不死心的问道。
染漓诚实的点了点头,“如果回答名字,我就能认出来了。”
男人哽住了。
他明明刚才还在低声下气的道歉,如今却突然换了一个口吻,像是质问,又像是埋怨。
“你为什么过了这么久,都没问过我的名字啊?”
第29章 祭品 营养液加更
染漓吸了吸鼻子, 声音因为哭过变得软糯,“我为什么要问你的名字?”
他看着这个差点吓得他心跳骤停的罪魁祸首,毫不客气的回怼道:“你就不会自我介绍吗?”
男人:“……”
他沉默了几秒, 伸手握住染漓的手腕, 在他掌心里写字, “记住了,我叫秦牧南, 牧是放牧的牧,南是南方的南。”
“秦牧南”染漓点了点头, “我记住了。”
秦牧南看着染漓还泛红的眼眶,抿了抿唇,再次说道:“抱歉, 这次都是我的错,以后我来找你,会提前出声提醒你的。”
染漓明显抓错了重点,问道“你来找我, 是有什么事吗?”
秦牧南梗住, 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看见三楼的灯亮着,脚便自作主张地动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怎么了,自然回答不出来。
被染漓干净透彻的眸子看着, 秦牧南难耐地蜷缩了一下手指, 头脑发热,低声说了句话。
染漓没听清,“什么?”
“我是……来检查你的学习成果。”说这话时,秦牧南脸不红心不跳, 还颇有些理直气壮的意味。
染漓整个人都傻掉了。
这就相当于学生时代,班主任路过你家时,毫无预兆地敲门进来,一边督促你写作业,一边检查你白天的听课状况。
简直是噩梦!
染漓想起他跳得一塌糊涂的祭祀舞蹈,突然有些心虚,弱弱的说道:“我,我其实满打满算就学了两个下午,而且我没有跳舞的天赋,所以就……马马虎虎的。”
秦牧南本就只是随口扯了个理由,又不是真来检查染漓学习情况,当即顺着台阶下了,“有道理,学习这种事情,切勿操之过急,是我考虑不妥了。”
染漓点点头,一心只想将这尊大佛送走,“现在夜已经很深了,我有点困了。”
秦牧南听出了逐客令的意思,当即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可脚刚踏出门口,他又毫无预兆的转过头来,目光担忧地注视着染漓,“你还害怕吗?需不需要我留下来陪你?”
染漓被这句话弄得有点脸红,嗫嚅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人陪。”
秦牧南意味不明地嗯了声,走出房间后,贴心的帮染漓关上了门。
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染漓关上灯,缩进了被子里,隐隐觉得他好像忘了一件事情。
他绞尽脑汁思索了许久,这才想起了。!!!他忘了生气呀!
秦牧南一声不吭地站在他门前,差点把他的魂都吓掉了,他竟然忘了生气!
都怪秦牧南用各种奇怪的话题打得他措手不及,哭过之后,脑袋还木木的,这才忘记了生气这件非常重要的事。
染漓气都鼓起了腮,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缕黑发。
0521也跟着叹气。
宝啊!秦牧南都走了,你现在生气,除了把自己越气越清醒,还有别的用吗?!
0521秉承着“他绑定的宿主当然是完美”的原则,柔声哄道;
【别想那个狗男人了,早些睡吧,我帮你去后台投诉他!】
染漓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柔软的发丝有些凌乱,可怜巴巴的说道:“我也想早点睡,但一点也不困了。”
0521想了想,说道;
【商店里有安神香,只需要三积分,点上后就能美美睡一觉了,我帮你买一支】
染漓点了点头。
他现在有好几百的积分,虽然不多,但也不至于连一只安神香都要仔细考虑。
商店卖的东西质量都很好,安神香点上后,染漓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染漓猝然睁开了眼睛。
心跳没有规律地急速跳动着,身上像是被石头压了很久,肌肉酸痛的感觉十分强烈,连抬起手指都觉得费力。
眼睛干涩,头脑发胀,明明他刚才睡着了,精神却没有得到放松,像极了被动熬夜时的疲乏。
染漓呼吸粗重地盯着天花板,潜意识感觉有道阴暗邪恶目光,正紧紧的盯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染漓不敢动,藏在被子下的手紧紧的抓着心口的衣服,借此获得了一丝聊胜于无的勇气。
他眯着眼,余光向下移,因为角度,他能看到的东西十分有限。
惨白的月光透过门的缝隙洒进屋内,照亮了门前的地板,也留下了一个人形的阴影。
染漓只是看了一眼,便惊悚得头皮都要炸了!
有,有一个人正站在门前看着他!一直看着他!
染漓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手指死命的抓着睡衣的布料,拼命压抑住堵在喉咙的尖叫。
眼泪无声地顺着眼角滑落,染漓不敢伸手去擦,连呼吸声都不敢太重,就怕被死死盯着他的那个人发现。
那……也可能不是人。
黑夜会滋生很多阴暗的想象,染漓眼前浮现出那个躲在漆黑屋里,隔着玻璃盯着他的青紫鬼脸。
盯着他的那个人或许也长着一张这么恐怖的脸,也有可能像三侄那样脸上都是腐烂的肉。
染漓虽然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却感觉如同置身冰窖,手心脚心一片冰凉,手指痉挛似的颤抖着。
屋里一片漆黑,能见度很低,天花板上像是有黑色的雾气在涌动,藏在后面的东西随时可能冒出来。
染漓想逃,拼命的想逃,想躲在安全的角落里。
但他不能动,门外的人只是盯着他,没有其他的动作,若是他醒了,就会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那个人可能并不是盯着他那么简单了。
而且唯一的出口被堵住了,他没有把握能绕过盯着他的人,安全逃出去。
可躺着装睡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染漓的发鬓都被泪水打湿了,泪水顺着脖颈往下蔓延,留下一条湿漉漉的痕迹。
染漓紧紧咬着嘴唇,手指也紧紧绞着布料,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绷紧了,几乎用了所有的意志力,才没有发出破碎的呜咽声。
染漓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渴望天亮,他甚至自暴自弃地想要重新睡过去,只要睡着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恐惧了,哪怕代价是危险来临时,会毫无察觉。
这是他度过的最漫长最煎熬的夜晚了。
就在染漓意识模糊溃散时,黑暗被天光驱散,站在门外的人放弃继续盯着他,脚步声渐渐远去。
染漓心里绷紧的弦骤然松了,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顾奕辰焦急的脸。
见染漓终于醒了,顾奕辰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染染,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不管怎么叫你,你都不醒,我还以为你身体出了问题,差点就抱着你去医院了!”
染漓的意识刚刚清醒,昨晚的恐惧便卷土重来,原本干涸的泪水再次溢出眼眶。
只不过这一次,染漓可以哭出声了。
顾奕辰被染漓突如其来的哭声吓到,手足无措地凑过去,慌张地说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呢?”
“是,是不是因为我刚才的语气不好?”
“我没有怪你,也没有凶你的意思……我,我跟你道歉好不好,你不要再哭了。”
染漓哭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顾奕辰连忙扶住染漓的肩膀,试图拍着背给他顺气。
染漓从顾奕辰温暖的掌心汲取到了安全感,下意识扑到了顾奕辰怀中,手指紧紧的攥着他的衣服,试图用这种方法倾诉他的恐惧。
顾奕辰感觉怀里的人像虚弱的小猫不停颤抖着,身形单薄的让人心疼,哭声断断续续,饱含着委屈和惶恐。
他伸手环住染漓的腰,试图用这种方式安慰染漓,嘴里不断重复着,“我在,我会一直在这陪着你。”
染漓哭累了,这才从顾奕辰怀里抬起头。
他接连受到惊吓,手脚发麻,头脑发胀,精神恍惚,整个人元气大伤,一时半会儿恐怕没法恢复过来。
顾奕辰用指腹轻柔地拭去挂在眼颊上的泪珠,关切的问道:“染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染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累了,他暂时不想直面昨晚的恐惧了。
“顾奕辰,我今天晚上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染漓的声音喑哑破碎,尾音微微发颤。
顾奕辰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你稍微等一会,我去帮你收拾行李。”
染漓点了点头,坐在原地,目光涣散的盯着门。
他看到门的中上方被戳了一个洞,那个人就是透过这个洞,死死的盯了他一整晚。
染漓这样想着,下意识用目光将门扫视了一遍。
在最下方靠近地面的位置,也有一个洞。
染漓猛地瞪大眼睛,身体簌簌颤抖起来。
他在这个房间里睡了两个晚上,昨晚有人盯着他,那前晚呢?
那天晚上他没有醒,但第二天觉得肌肉酸痛,是不是因为有人盯着他,神经紧绷了一整晚,根本没有得到休息,才会那么累。
染漓不敢想下去了,他一秒也不想在这个房间呆着了!
恰巧这时,顾奕辰已经帮他整理好了行李,两人立刻离开了这个房间。
染漓踩在坚实的地面时,才感觉腿脚发软,力气好像都从四肢百骸流走了,扶着地面才勉强没有摔倒。
顾奕辰见状,更加担忧地看着他。
等到了顾奕辰的房间,染漓看着叠起的被褥,才意识到现在已经很晚了。
顾奕辰好似猜到了染漓的心声,主动解释道:“大家都出去游览了,我看你一直不醒,便留下来照顾你。”
说完,他怕染漓心理负担太重,解释道:“其实我也不想去的,我来这是想找地方写生,对游览并不感兴趣。”
染漓点点头,说道:“麻烦你了。”
染漓几乎一整晚都没睡,还受了惊吓,身体和精神已经濒临极限,尖锐的头痛就是警告。
染漓怕自己病倒,没有再强撑,展开被褥睡了一上午,等中午醒来时,感觉好多了。
0521觉得染漓的性格真的很神奇。
染漓的san很低,跟他同数值的玩家,经历了如此恐怖的一晚,有很大概率会精神崩溃,直接疯掉。
染漓却只是睡了一觉,就恢复过来了,521都有点分不清染漓到底是胆大还是胆小了。
到了午饭时间,染漓并没有赖在屋里,而是去了餐厅。
众人都围上来,安切地询问了一番。
在他们心目中,染漓大概已经成了身体虚弱的染妹妹,需要好好照顾。
染漓觉得他让大家费心了,有些不好意思,又是道谢又是道歉,慌乱的样子惹得大家笑了一阵。
这次午饭,桌子上依旧没有鱼,村民们再一次选择暂时放他们一把。
不管原因是什么,他们都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染漓提起精神,准备下午照常去学祭祀舞蹈,没想到村长主动找了过来:
“不好意思啊,今天下午恐怕不能去学祭祀舞蹈了,正好你身体不太舒服,要不然你好好休息一下,等明天再去。”
染漓点了点头。
他本来想趁着下午的空闲时间去找河流的方位,没想到村长一直留在旅馆,好似是在提防着他。
没办法,染漓便跟着顾奕辰去找地方写生了,胖子一直跟着他们,寸步不离。
染漓猜想他们这么紧张,可能是因为明天的河神祭典。
重要的事情背后往往藏着重要的线索,他明天一定要偷偷溜过去,看个真切。
傍晚时,染漓和顾奕辰回到了旅馆,晚饭照常没有鱼肉。
饭后,染漓坐在窗边,看着浓重的夜色,右眼突然开始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是提前发出的不详警告吗?
染漓觉得再这样下去,他恐怕就要对夜晚有心理阴影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染漓随着大部队回了房间。
顾奕辰跟刘峰同住一个房间,染漓提前跟刘峰打了声招呼,刘峰没问缘由,非常热情地表示了欢迎。
关上灯后,刘峰几乎秒睡,染漓还没酝酿出困意,他就已经打起了震天的呼噜声。
顾奕辰也没有睡着,他侧身来看着染漓,小声道:“你怎么了?我感觉你有点心神恍惚?”
“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立刻跳起逃走。”
染漓没想到他的表现这么明显,虽然现在是夜晚,但有顾奕辰在身边,他感到了莫大的安全感,有勇气提起昨晚的事了。
他抿了抿唇,小声说道:“昨晚有人站在门口盯了我一整晚。”
顾奕辰瞪大了眼睛,猛地直起身来,音调又高又尖,“什么!昨晚……”
染漓连忙说道:“小声点,大家都睡了。”
顾奕辰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的震惊没有丝毫减少,“那你知道是谁吗?这也太恐怖了!这人是脑子有毛病才会晚上不睡觉,站在门口盯着别人吧!”
只是想想,顾奕辰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暂时还不知道是谁。”染漓不放心地叮嘱道:“你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说不定会招来祸患。”
顾奕辰点点头,“你就放心,我有分寸。”
“对了,那个人今晚还会来吗?”
染漓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顾奕辰走到他的行李箱旁,从里边拿出了三把美工刀。
染漓:“……”
顾奕辰非常慷慨地递给染漓一把,拍着胸膛十分豪气的说道:“你别怕,他如果再敢来,我一定教他做人!”
就在这时,0521突然蹦出来一句:
【不会的,他不会再来了】
染漓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猜测的。
他的房间位于三楼,而其他人都在二楼,若只是想让他单独住,可以安排在二楼其他空余的房间,但却特意将他安排在了三楼。
恐怕是因为三楼有古怪,二楼并没有。
染漓见顾奕辰眼神炯炯地盯着窗外,说道:“先睡吧,那人今晚不会来了。”
顾奕辰侧头看向他,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染漓顿了顿,不知该如何开口。
若想要解释清楚,恐怕要从头说起,这要花费很长的时间,若只是简单的解释一句,顾奕辰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有无数个问题等着他,这样更耗费时间。
染漓只能说道,“你这样不睡觉能撑到几点呢?不如先睡会,养足了精神,等盯着我的那个变态来了,我们两个一起上,一定能制服他。”
顾奕辰思忖了几秒,接受了染漓的建议。
他把两把美工刀放在手边,重新躺进了被窝里。
“染染,我真的很佩服你。”顾奕辰侧过身来,说道,“我若是遇到同样的事情,可能精神状态还不如你好。”
染漓勉强勾了勾嘴角。
若不是活着的念头太过强烈,他昨晚差一点就精神崩溃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后,纷纷合上眼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染漓再次惊醒。
这次弄醒他的是悠扬的竹笛声。
昨晚留下的心理阴影太重,染漓下意识往门边看了一眼,没想到门竟然是大开的。
他惊讶地坐了起来,看到左手边的床铺凌乱不堪,原本沉睡的刘峰不见了踪影,而右边顾奕辰还在沉睡。
这一瞬间,染漓脑海里塞满了疑问。
刘峰为什么不在房里?他去了哪?外面为何会响起竹笛声?又是谁在吹笛?
他还没来得及深思,余光便瞥见了顾奕辰的动作。
顾奕辰紧紧闭着眼,呼吸清浅,还在睡眠状态中,身体却自作主张地动了。
他的样子很不对劲。
人体是柔软的,顾奕辰的上半身却僵直成了一条笔直的线,一点一点向上抬起,像是脖子上系着一根线,将他强行拽了起来。
染漓看着顾奕辰,莫名想起了影视作品中诈尸的画面。
“顾奕辰,你怎么了?”染漓立刻凑了过去,用力摇顾奕辰的肩膀,“醒醒,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0521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被竹笙蛊惑了】
染漓问道:“那我为什么没事呢?”
【因为在上个副本中,你获得了s奖励“众人皆醉我独醒”,功能是抵消蛊惑技能,所以笛声对你没有任何影响】
染漓还记得这个技能不能转让,没法让顾奕辰清醒过来。
染漓只能试图控制住顾奕辰,大力握着他的肩膀,把他压在床上,不让他被笛声操控着,走出门去。
没想到两人的力量差距如此悬殊,染漓用了吃奶的力气,都没将顾奕辰压下去半分。
鼻尖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因为过于用力,手臂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跪坐在地上,膝盖抵着坚硬的地面,也顾不上疼了,试图借着地面的对冲,紧紧咬着牙用力。
这次,好歹把顾奕辰重新压回在了床铺里。
相比于染漓的狼狈,顾奕辰的呼吸都没有乱,被刚一碰触到床面,他的上身便再次向上抬。
染漓来不及休息,试图将顾奕辰再次按下去,但他刚才用了太多的力气,手臂酸软,根本没有办法跟顾奕辰的体力抗衡。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染漓只能一边按着顾奕辰的肩膀,一边坐在他腰上,手脚并用的搂着他,试图用自己的体重压制住顾奕辰。
也不知道顾奕辰从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就算染漓压在他身上,上身也强行抬起了几分。
还好笛声的蛊惑只限于引导他去特定的地方,并没有让他扯开压在身上的染漓,这个方法好歹起了作用。
顾奕辰像条落在岸上的鱼,头和脚不停地往上扑棱,身体却被死死压住。
顾奕辰折腾了好久都没有停歇,染漓只能一直压在他身上,不敢放松力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染漓累得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大开的房门,洒在了顾奕辰眼睛上,留下了一道明亮的光路。
顾奕辰蹙了蹙眉,被刺得睁开了眼。
刚醒来,意识还很不清醒,顾奕辰盯着天花板,只觉得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十分酸痛,手指都累的抬不起来了,而且身上很重。
这样想着,顾奕辰微微低头,下巴蹭到了毛茸茸的柔软发丝。
他愣了愣,看着染漓额头光洁的皮肤,还有挺翘的鼻尖,惊得说不出话来
染漓压在他身上,一只手搭在肩膀上,一只手拽着他胸前的衣服,脚轻轻踩着他的小腿。
顾奕辰搞不清楚状况,微微抬起头,试图将染漓叫醒。
他刚要开口,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身体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耳尖渐渐红了,红晕顺着脖颈向下蔓延,脸也变得越发滚烫了。
第30章 祭品 他的肚子被顶得好痛
染漓的发丝像柔软的羽毛, 撩过顾奕辰的下巴、唇角和鼻尖,丝丝麻麻的痒意透过皮肤传到顾奕辰心里。
下颌的弧度收紧,喉结上下滚动着, 顾奕辰难耐的蜷缩起手指, 紧紧抓着身下的被褥, 努力压抑着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欲念。
染漓正伏在顾奕辰胸膛上,微微蹙了蹙眉。
他被折腾了一整晚, 再加上姿势并不舒服,睡得很不安稳, 顾奕辰细微的动作弄醒了他。
他看着照进屋里的明亮光斑,混沌的大脑变得清醒,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天已经亮了。
天亮了, 那顾奕辰应该也没事了吧。
染漓抬起头,骤然对上了顾奕辰深邃的眼眸。
顾奕辰的瞳孔偏浅,是深棕色,此时却如翻滚着暗流的深海, 没有一丝光亮, 目光阴郁压抑。
五官的轮廓立体,金色的阳光洒在左脸上,高挺的鼻梁投下浓重的阴影, 有一条明显的阴影分割线,藏在阴影中的眸子更加幽深。
这样的顾奕辰十分反常。
染漓想起了他昨晚诡异的样子, 怀疑他还没有摆脱控制, 试探的说道:“顾,顾奕辰?你醒了吗?”
顾奕辰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喑哑干涩,“醒了。”
染漓这才松了口气。
能回答他的问题, 就代表顾奕辰没被操控着了。
他昨天晚上为了压制住顾奕辰,费了很大的力气,特别是到了后半夜,他又累又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又怕他松懈时,顾奕辰会趁机发力,便用膝盖顶着坚硬的地面,手臂圈住顾奕辰肩膀,身体紧紧的贴着他,一直到两人力气耗尽,同时昏睡了过去。
姿势扭曲地睡了一晚,再加上顾奕辰这个肉垫自然比不上床铺柔软,骨头硌得他肌肉酸痛。
染漓试探的动了下手腕,手撑着床铺,想要直起身来,没想到膝盖不小心撞到了坚硬的地面,痛和麻几乎要钻进骨头缝里,腰也像折了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染漓吃痛的呜咽了一声,手臂松了劲,不小心跌了下去,又重新压在了顾奕辰身上。
顾奕辰发出了一声夹杂着痛苦的闷哼,还倒抽了一口凉气。
染漓的头靠着顾奕辰的胸膛,耳边是有力的心跳声,顾奕辰的体温突然变得十分火热,烫的染漓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
两人的姿势也很糟糕,身体紧紧贴着,染漓的小腿滑落进了顾奕辰的膝盖之间,脚趾勾着顾奕辰的小腿,透着亲昵的意味。
染漓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几乎摔得眼前发黑,忍不住想抱怨顾奕辰身上的骨头为何这么硬,他的肚子被顶得好痛,还……
染漓猛然察觉到了不对,大脑一片空白,傻了几秒后,愣愣的抬头看着顾奕辰。
顾奕辰眼眶发红,深邃的眸子雾蒙蒙的,正用类似委屈又哀怨的目光看着他,像是被欺负了一般。
脸红像是会传染,染漓感觉全身的热气都往头上涌,头脑发热发胀,被烫的晕乎乎的。
染漓顾不上身体的酸痛,手忙脚乱从顾奕辰身上爬起来,跌坐在旁边的地上。
顾奕辰也跟着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看了染漓一眼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红得快要滴血了,蹭地钻进了被子里,捂着脸蹲坐成了一小团,一丝皮肤都没有露出来。
过了几秒,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对不起,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种事情,我,我……我也不想的。”声音抖得厉害,像是快要崩溃了
染漓:“……”
他也好想找个被子钻进去哦。
没有得到染漓的回复,那团不明物体蠕动了几下,顾奕辰从被子缝隙里钻出来,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对不起,你也知道的,早上会控制不住自己。”顾奕辰磕磕绊绊,毫无逻辑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你会压在我身上,位置还正好是……”
染漓想起刚才的事,羞得想钻进地缝了,抿了抿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你你别说了!”
顾奕辰十分听话地闭上了嘴,但一直眼巴巴地看着染漓,目光的存在感十分强烈。
染漓被盯得后背起了一层薄汗,小声道:“你想说什么?”
顾奕辰见终于得到了说话的权利,问出了心底的问题,“你,你为什么压在我身上?”
这句话唤起了染漓昨晚的回忆,像一盆凉水从头浇了下来,寒气顺着毛孔往身体里钻,几乎要把血液都冻住了。
染漓想起了其他人,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关节像是生锈了,发出了钝钝的嘎吱声,腰也十分酸痛,染漓只能一手撑着墙,一手扶着腰,艰难的往外走。
看见染漓的动作,顾奕辰下意识想要过来扶他,但他刚一站起来,又红着脸将被子捡起来,披在了身上,一动也不不敢动了。
染漓从房间出来时,看见其他两间的房门大开,嘴唇的血色瞬间褪去了。
难道昨天晚上幸免于难的人,只有他和顾奕辰吗?!
染漓还是个新手,经验不足,还没有办法坦然的接受死亡,更没有办法接受,只是一个晚上便死掉了四分之三的人。
恍惚间,他好似听到了交谈的声音
染漓快步走过去,看到王硕正在跟同伴说话,李教授独自坐在角落里,拿着放大镜观察石子。
高高提起的心终于落下了,染漓松了口气。
李教授见染漓站在门口,朝他招了招手,“小染,你快来看这块石头,里面有……”
“教授,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要做,待会儿再过来找您。”染漓急声说完后,又走到了另外一间房。
房间里的两个人还在沉睡,安安稳稳的躺在被窝里,周围也没有凌乱的痕迹。
染漓拍了拍胸口,刚要松一口气,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惊骇的事实,身体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明明死掉了一个人,他却感到庆幸,好似那条鲜活的生命并不重要。
他为什么变得对死亡如此麻木?
顾奕辰从房间里出来时,便看到染漓脸色惨白的靠在墙上,肩膀簌簌抖动着,整个人单薄的像是纸片,十分惹人疼惜。
他快步走过去,神情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吗?”
染漓默默的摇了摇头,含糊道:“没事。”
他们重新回到了房间。
染漓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顾奕辰昨晚发生的事情。
0521看出染漓的顾虑,说道;
【告诉他吧,顾奕辰知道的太多了,你越是含糊,他便越是好奇,你不可能一直瞒着他的。】
染漓顿了下,问道:“那他会相信吗?”
0521觉得这世界上最复杂的便是人心,有很多事情是他用数据无法解析的,也是他无法理解的。
【我觉得他应该会相信的,若是他实在不信,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染漓点了点头,手指忐忑的绞紧了睡裙,小声说道:“你可能觉得我是在编故事,或者是在危言耸听,但我可以保证的都是真实的。”
“昨天晚上,你被竹笛声蛊惑了,要走到外面去,我跪在地上按你的肩膀,但你的力气太大了,我没法控制住你,只能压在你身上……”
顾奕辰沉沉地看着染漓,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你跪在地上?”
染漓不明白顾奕辰为何突然问这个,愣愣的点了点头。
顾奕辰突然站了起来,大步走到染漓生前,蹲下身去,抓着他睡裙的往上撩。
染漓被顾奕辰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住了,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任凭纤细修长的小腿暴露在了空气中。
顾奕辰紧紧盯着染漓青紫发肿的膝盖,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水,薄唇紧紧抿起了。
“疼吗?”顾奕辰的声音莫名有些干涩。
染漓非常克制地说道:“有点。”
“你等一下。”顾奕辰转过身去,从箱子里找出了药膏。
“瘀血揉开后会更好消散,这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说着,他单膝跪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地握住染漓的脚腕,将小腿搭在了他的膝盖上,又帮忙整理好了裙摆。
白色的药膏涂在掌心,最初冰冰凉凉,很快就被滚烫的温度融化了,指尖一片粘腻。
顾奕辰虚拢着手,一点一点用力,药膏在挤压时发出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咕叽声,没有吸收的药膏泛着一层油光。
染漓强忍着那一波一波的疼痛,小腿的肌肉因为疼痛而绷紧,微微发着颤,脚尖难耐的蜷缩起来,
贝齿紧紧咬着下唇,留下了一道微微泛白的痕迹,嘴角泄出了一声破碎的呜咽声。
“马上就好,你再忍一忍。”顾奕辰加快动作,将药膏彻底揉开了
等结束时,染漓鼻尖上泛着一层薄薄的汗,漂亮的眸子氤氲着水雾,眼尾薄薄的皮肤泛着红。
明明没有掉眼泪,却像是哭过。
染漓试着活动了一下,发现膝盖没有那么疼了,不会再影响他的走路姿势,不过跑是跑不动了。
“按时上药,过几天就会好了。”顾奕辰叮嘱道。
染漓向他认真道谢。
顾奕辰正用纸巾擦拭着粘腻的手指,听到这话,无奈地笑了声,“是我该感谢你,要不是你,我如今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而且你这膝盖是因为受伤的。”
染漓愣了愣,音调提高了几分,“那你相信了我的话吗?”
“相信。”顾奕辰接着说道:“其实我早就感觉这里有点不对,只是知道的没有你多,危险也暂时没有找上我。”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看向左边凌乱的床铺,“也不知道刘峰怎么样了。”
染漓的心往下坠,有种不详的预感。
刘峰不仅吃了许多鱼,还跟着竹笛声出去了,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两人还没说完话,李教授便在屋外叫他们
染漓这才想起来自己放了李教授的鸽子,匆匆走了出去。
李教授拉着染漓研究了好一会石头,在其他人的催促下,这才下楼用早餐。
等大家聚集在一楼后,王硕发现刘峰不见了。
他刚要询问,村长便神情忧郁地走了过来,说道:“有一位客人在晨跑时晕倒了,我们匆匆把他送到了医院,医生说他并没有大碍,休养几天就能康复,只不过暂时没法回来了。”
王朔很是惊讶,“刘峰怎么会是在晨跑时晕倒呢?他最不爱运动了,怎么可能出去晨跑?
村长被问住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来一个还算合理的借口,“那位客人说他胸口有些闷,便出来呼吸新鲜空气,是我邀请他晨跑的,没想到他跑了几步就晕了过去。”
王朔这才放下了疑心,拿出手机给刘峰打电话,只不过对面一直没有接听。
“医生说客人还在昏睡,他醒了会给你回电话的。”村长说道。
王硕点了点头,没再多想。
“我看大家都特别喜欢后山的景色,上一次只爬到了半山腰,没能游览山顶的梨花林,这样吧,我让人再带你们去爬一次,中午在山上野餐,等下午再一起回来。”村长岔开了话题。
李教授本来就对地质和昆虫很感兴趣,自然不会提出异议。
四个男人是来度假,去哪都行,一点也不挑。
染漓沉思了几秒,也点了点头。
吃过早饭后,村长不见了踪影,只有像座肉山的胖子在旅馆中守着他们。
染漓深吸了口气,主动跟他搭话,“下午我还要去学祭祀舞蹈,就不跟着你们一块去爬山了,要不时间会来不及的。”
胖男人脸上依旧挂着笑眯眯的面具,浑浊的眼珠上下扫量着染漓,最后在染漓穿着的裙子上徘徊了几秒。
“那你上午做什么?:”
染漓早就想好了说辞,但还是有些紧张,“我有点着凉了,上午想在旅馆里休息。”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说话时还咳嗽几声,再加上因为休息不足,精神状态也不好,样子真有点虚弱。
胖子审视了染漓几秒,点了点头,“行,那你就在房间里休息吧。”
染漓将戏演到最后,一边压抑着咳嗽一边肩膀向下垂,慢慢的往楼上走。
回到房间后,染漓躺在床上,听着楼下的说话声渐渐远去。
他没有立刻起身,又过了十几分钟才轻轻推开房间门,踮起脚步走下了楼梯。
说不定村长还安排其他人在旅馆监视着他,染漓不敢多想,见周围没有,便屏息快步往外走。
这次上天眷顾了他,染漓成功跑到了旅馆外。
心跳声加速,呼吸也变得不稳,染漓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河神祭奠赖得太快了,他都还没能摸清楚河流的位置,此时就算从旅馆中逃出来,也不知该往哪边走。
染漓拿着一只小木棍,在地上笔画。
他只去过位于东边的小木屋,没有发现河流的所在,其他人去游览的后山在南方,河神祭典自然不可能在南边举行,那就只剩了西边和北边。
染漓有些犹豫,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他思忖了许久,决定采取折中的办法——往西北方向走,这样哪怕路途中突然发现了什么,也好临时改道。
染漓指着一个方向,不确定的问道:“0521这是西北方吗?”
0521忍不住笑了起来。
染漓总是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露出可爱的一面。
【是的,你没有认错方向。】
染漓点点头,往那个方向走。
他又走到了遇见青紫鬼脸的低矮平房。
染漓怕会暴露行迹,招致祸患,所以目不斜视的往前走,没有像之前那样停下来查看。
又过了十几分钟,他走到了祠堂。
虽然祠堂是村中央,但是前面和后面的平房数量差距很大,染漓又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周围便什么都没有了。
未知代表着恐惧,染漓深呼吸了几口,这才重新积攒了一点勇气,硬着头皮往前走。
可他足足走了半个小时,都没有遇到河流,甚至连个水洼都没有。
染漓有点怀疑当初做的判断是否正确了。
他停了下来,有些懊恼的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一边叹气一边用手揉捏着小腿酸痛的肌肉。
他得到的信息有限,关于河流的更是一点也没有,只能靠瞎蒙。
他捡起一颗石子,石子的形状还算规整,其中一面有一个小窝。
“那这面代表着北方,反面代表着西方,扔到地上后,哪一面朝上,我就得往哪个方向走。”
染漓把石子扔到地上后,还没来得及查看,就听见0521急声说道:
【快藏起来,有人来了!】
染漓神经一凛,用最快的速度躲在了石头后,多亏他身形单薄,要不然还真藏不住。
他抱着膝盖,几乎蜷缩成了一个球,还小心翼翼的拽着裙角,对生怕裙角扬起,会暴露他的行踪。
脚步声一点一点变得清晰。
那人的脚步声和喘气声都非常粗重,每走一步,地面都好像在微微震动,看样子那人的身形应该比较壮硕。
脚步声几乎到了染漓身前,被踢起的石子咕噜噜的滚到了他脚边。
染漓的心高高提起,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还好他并没有暴露行迹,脚步声渐渐远去。
太好了!他安全了!
染漓试探地起头来,远远看到了一座抖动的肉山。
虽然只是背影,染漓还是认出了这是旅馆里的胖子。只不过奇怪的是,他肌肉萎缩的小腿突然变得粗壮了,和另一只腿几乎一模一样,而且体型大了一圈,染漓毫不怀疑胖子一只手就能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提起来。
染漓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但直觉告诉他,只要跟着胖子就能找到河神祭奠。
毕竟这是村里最重要的事情了,所有的村民都要参加,眼前这个胖子不该是要去别的地方。
而且就算他的目的地不是河神祭典,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去的地方,应该也藏着很多秘密。
尽管染漓非常抵触和害怕,但他都必须要跟上去。
染漓借着遮蔽物,成功地跟着胖子往前走了一段路,胖子也一直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染漓在石头后躲了一会,觉得胖男人应该走远了,刚要迈出一只脚跟上,0521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蹲下!!】
这两个字像闷雷在耳边响起,染漓头皮都要炸,用最快的速度蹲下了身。
心跳声咚咚的敲击着耳膜,摩擦着耳道,染漓什么都听不到了,整个空间只有他的喘息和心跳声。
肩膀瑟缩着,身体努力蜷缩成了一个团,因为过于紧张恐惧,染漓都没有察觉到脚的酸麻。
“0521他走了吗?”染漓在心里问道。
0521的声音没有响起,反而跳出了主系统毫无感情的机械音
【0521号因为透露重要信息,违反了第53条规定,被封禁三个小时】
听到这话,染漓几乎两眼一黑。
他不敢抬头看,也得不到任何提示,只能像鸵鸟那般一直蹲着,在心里乞求胖子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只可惜事与愿违。
胖子身上的肥肉像是融化了液体,随着重力往下垂,眼睛被横肉挤成了一条缝,瞳孔是浑浊的泥色。
他目光锋利的盯着不远处的石头。
他隐隐感觉有人在跟踪他,便找准时机转过身来,但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没有就此放心,打算过去查看一番。
他胖得像座肉山一般,动作非常粗重,但不知用了何种方法,移动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两人的距离一点点缩小。
五米。
四米。
三米。
……
男人一步步的靠近,染却还蜷缩在石头后,因为空间十分有限,他只能将头埋在膝盖里,什么都看不到,凭着声音判断是否有危险。
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分钟,而周围一点动静也没有,染漓心里浮现出一丝侥幸。
也许胖子根本没有发现他,他已经安全了。
染漓刚要松一口气,就在这时,他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那目光好像如有实质,十分灼热,好似要在他背上盯出一个洞。
心跳停跳了一拍,染漓体会到了猫科动物炸毛的感觉,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
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染漓紧紧的咬着嘴唇,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因为过于用力,留下了一道发白的印记
心里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他被发现!
他被发现了!!
泪水控制不住的溢出眼角,无声的往下掉,染漓他全身颤抖着,缓缓抬起了头。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一只手便死死的捂住了他的嘴,将他向后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