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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敌沉默走到阳台拉开窗帘,光源从外汇入整片空间，照亮了整个屋子。
他转头走到白厄旁边，一巴掌拍在白厄后脑勺,问：“洗漱了吗？在这装什么深沉,还吃不吃饭？”
白厄捂头一秒破功：“嗷！吃！”
他追着万敌来到餐厅，痛心疾首地质问他：
“那个空了的牛奶杯是谁喝的？你怎么还往里面放了迷药？为什么不给我喝！”
万敌自动忽略最后一句,他一开始确实想隐瞒银河棒球侠的事，但没想到白厄竟然回来的这么快，连牛奶杯都没来得及收拾。
无奈,他只好大概说明银河棒球侠的事。
“他跟欧洛尼丝的异常有关,我把人送到阿格莱雅的府邸上,他暂时掀不起什么风浪。”
白厄听后微微皱眉,问：“那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呀，至少让我见他一面啊。”
万敌一边盛面一边掀起眼皮看他，问：
“你见他做什么？”
白厄也没闲着,为两人的晚餐调制饮料和切果盘。
“当然是问几个问题,之前咱们在哀丽秘榭就见到过这位吟游诗人,说不定他还记得咱们呢。”
万敌“哦”了一声，把白厄按在餐桌前不让他乱动。
“你自己回来晚了,怪得了谁？”
白厄委委屈屈坐好,然后突然大叫一声说：“咱们家里有其他的味道！”
万敌：“？”
“肯定是那小子留下来的，我明天做个大扫除！”
既然某位救世主想动手收拾房间，万敌也就随他去。
两人在餐桌上对着嗦面,某位救世主嗦着嗦着，就不小心嗦到万敌嘴上去了。他边吃边上上下下嗅问，委委屈屈地说：
“你身上也有味道。”
万敌：“……狗鼻*子吗？”
白厄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去浴室吧万敌,我帮你洗。”
万敌静静看着他，白厄一脸天真。片刻后，白厄头顶荣获大包一枚，陷入了婴儿般的睡眠。
次日，白厄突然收到紧急通知，城外来了一大批不明入侵物种，阿格莱雅将他调到城外巡逻。
“啊，一整天都不会回来！”白厄痛苦哀嚎。
临行前白厄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万敌两下挥手把人推出门外，随后收到了阿格莱雅的消息，让他前往府邸会面。
府邸内。
银河棒球侠正在院子里和缇宝、缇宁研究炸弹，阿格莱雅则在旁边静静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万敌走近，研究炸弹的三人像是没察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
万敌问阿格莱雅：“他们这是？”
阿格莱雅推给他一盏果浆，说：
“我已确认这位银河棒球侠所言非虚，他确实来自天外，并且拥有岁月半神的权能。就连他说曾与所有黄金裔成为伙伴的话也是真言，所以我猜测他来自平行时空。”
银河棒球侠从背包里变出一包金色的垃圾递给缇宝，缇宝在手里把玩片刻，没有加入火箭筒，只是笑着点点头还给了银河棒球侠。
阿格莱雅不留痕迹地松了口气，万敌微微皱眉：
“他们？”
“暂时不要打扰他们，”阿格莱雅说，“他说岁月半神的全能拥有无限可能，可通过时刻锚任意穿越时空，但在我们这个时空却缺少了很多锚点。比如他和他的友人，还有一只粉毛小狗都没有出现。”
万敌提出疑问：“他看上去并没有弄清楚状况。”
阿格莱雅点头，“因为他说现在的记忆不全，很多有关逐火之旅的事都已忘记。”
缇宝把引线交给银河棒球侠，银河棒球侠还特地在炸弹上方放了个写着奇怪四字符的绿色罐子。衣匠见状，十分熟练地为主人撑上一把伞，万敌也下意识躲到房梁下。
“可以了，小灰。”缇宝也为自己和缇宁撑了一把伞。
银河棒球侠张了张口，但万敌和阿格莱雅都听不见他说什么。只见他掏出一枚打火机点燃引线，随着炸弹升空，浅绿色散发着奇异味道的水沥沥降落，顿时整个花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味道。
“小灰，这又是什么啊！”
缇宝叉着腰瞪银河棒球侠，银河棒球侠则挠挠头，看嘴型是在说哪里的特产。
“什么叫苏打豆汁儿！这分明就是***！（命运三相殿脏话）”
缇宁则在一旁静静围观，唇角勾着温和的笑。
半神不愧是半神，阿格莱雅从始至终面无表情。等到空气中的奇异味道散去一点，她走到两人面前伸出手。金线随着她的动作爬上银河棒球侠的身体，然后瞬间缩紧，银河棒球侠的影子却一触即散，就此消失不见。
“这是？”
“其实小灰早就该离开了，全靠缇宁的能力维持他的影像。”缇宝解释，“*我们*试探了很多，但小灰确实如他所说，记忆不全，再探知不出其他的事。”
“不，”缇宁突然开口打断，“小灰在炸弹引爆前说了一句话。”
众人看向她，缇宁慢吞吞地说：“他说，他会开启再创世，然后与我们重逢。”
缇宝睁大眼睛，万敌更是直接反驳：“再创世应该由救世主开启，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阿格莱雅垂眸不语，缇宝则问万敌：“你相信小灰的话吗？他离开后，*我们*能感觉到欧洛尼斯已经恢复正常，或许他说的是真的。”
她的眸光闪动，莹莹星火明灭。
逐火之旅追寻千年的神谕在此刻产生了动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万敌更崩溃的是眼前这两位半神，万敌摇头，阿格莱雅则轻轻叹了口气。
“逐火之旅依旧会继续，这位银河棒球侠与我们时空而言可能只是个插曲。吾师，问题的答案你我早已知晓，不是吗？”
万敌也回答：“既然我从一开始就打算加入烛火之旅，那便绝对不会动摇信念。不过，阿格莱雅，你们可对那位救世主有既视感？”
或许正如银河棒球侠所说，他们在其他时空曾经相遇，所以万敌才会有那么强烈的既视感。
没想到阿格莱雅和缇宝、缇宁都摇头。
“没有。”
“那或许是我的感觉出错。”万敌说。
缇宝低头沉思，然后看向万敌道：“小敌，或许你的感觉并未出错，在小灰的描述中我们所经历的逐火之旅，仅有一人不同。”
白厄。
万敌略一思索就能想到的事，他不信阿格莱雅想不到，果不其然，阿格莱雅点头：
“白厄这次出城是为试探，放心，他尚未继承火种，这场试探无人能察觉。”
果然，哪有什么突如其来的事件必须让救世主解决，这明显是一个把白厄支走的计划。
“走吧，我们去城门。”缇宝说。
几人一同前往奥赫玛的城楼，万敌发现缇宝并未跟随，缇宁解释：
“缇宝有自己的任务需要完成，我们先看吧，小敌。”
三人站在城楼向下远眺，白厄正在查阅士兵的情况，经过阿格莱雅的悉心教导，他身上已经隐隐有了领袖的风范。
城楼下一派平静，并无异常。
“你们要做什么？”万敌问。
阿格莱雅面无表情看着城楼下来来往往的人，难得开口解释：
“圣城外入侵的不明物种并非我与吾师的手笔，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试探白厄罢了。”
缇宁：“缇宝到了。”
城楼下，白厄来到缇安面前蹲下，缇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张口对他说了些什么。白厄点点头，遣散了士兵让他们各自去巡逻，然后一个人背着剑走向城外的森林。
缇宁：“缇宝说，她在远桥上感觉到了异动，需要白厄前去处理。”
白厄的身影逐渐远去，片刻后缇宝来到城楼，将自己石板上的影像投在众人眼前。
“小白他可真是不小心呀。”缇宝说，“拍一拍肩膀，若虫就顺着*我们*的手钻进了小白的盔甲里。”
再加上阿格莱雅提前绑缚好的金线，四人现在对白厄的行动路线了如指掌。他们沉默地见证白厄斩杀了一路怪物，手中大剑挥舞得虎虎生风，熟练至极。
只是偶尔转身时，眼中的冷意却让人心惊。
“万敌，可有看出些什么？”阿格莱雅问，“白厄的剑法，与那位黑斗篷的剑法可有相似之处？”
在场之人只有万敌最为熟悉白厄的剑招，也只有他与黑斗篷交涉过，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怀疑。
万敌看着怪物中灵活游走的救世主，义正言辞回答：
“他是白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阿格莱雅教授，这段时间他可有离开过你的监视范围？”
奥赫玛的所有动向都在阿格莱雅的金线中，她对这座城发生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既然怀疑，那么她应该早就开始单独关注白厄，要是有证据，又怎会到现在还在怀疑？
阿格莱雅摇头道：“并无。”
白厄确确实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她的检测范围，也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万敌：“那这些现在这场景也就算不上什么，不过是普通的与怪物过招罢了。”
阿格莱雅深深看了他一眼，“希望如此，城内还有些事物需要处理，我就先行一步。”
缇宝担忧地看着阿格莱雅。
“阿雅，注意休息。”
缇宁说：“我和阿雅一起。”
阿格莱雅和缇宁转身离去，城楼上只剩下万敌和缇宝。两人静静注视着投影对面白厄的身影，最终，缇宝叹了口气。
“小敌，我知道你一直都很信任小白，但他现在所表现出的异常我们不能忽略。我还是希望你能遵循自己的本心。”
万敌点头，目光坚定。
“放心教授，我的本心是，我会一直相信他。”
缇宝：“……”
“缇宝教授，走吧。”万敌说。
他不想再继续看下去了。
“好。”
两人也转身离开城楼，在投影即将消失的一瞬间，白厄突然向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复杂。
第42章 灭亡纷争半神，迈德漠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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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厄又一次在暮逆时分归来,带回一身的鲜血和脏污。
他在公共浴室简单清理一遍，打开家里大门时，发现万敌躺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白厄如同乳燕还巢一般扑进万敌怀中,为他讲述自己今天有多累。
“缇宝老师也没说那边的怪物那么多,我还傻乎乎一个人过去，可真是累死我了。”
万敌任由他搂着自己的腰,毛茸茸的脑袋在胸膛蹭来蹭去。救世主忙了一天可能是真累了，蹭了两下手居然乖乖放在他后腰，握着腰窝没有上下乱摸。
“我做了汤,现在去喝？”
白厄却摇头说：“不,好万敌,让我先抱一抱充能。早知道就叫你一起去了,要是你在旁边说不定我还不会那么累。”
万敌挑眉：“要是我在旁边，你我估计又要开始比拼谁杀的更多。”
白厄恢复了些力气，把头从他的左肩膀挪到右肩膀,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万敌的颈窝,痒痒的。
“哎呀,要是真这样的话咱们就杀得更快了，说不定还能早点收工。”
看着自己身上的限定款黏糊糊救世主,万敌终究还是心软了,两人就这么在沙发上依偎了一段时间，谁也不说话，就静静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直到某人的手开始乱动,万敌终于忍无可忍，把人撕下来放到餐桌边喂食。
“啊，好累好累，我的手提不起来了。”白厄伸出两只爪子晃了晃。
万敌郎心似铁,“累点好，至少能睡个好觉。”
白厄：“呜！”
两人照旧吃完晚饭，睡前万敌突然想起一件事，问他：“我们有多久没比过一场了？”
白厄：“最近好忙的，不过我们现在倒是可以在床上比一场。”
然后就被一拳打在了后脑勺，白厄又老实了。
又过了半个月，圣城外怪物越来越多，白厄也越来越忙。这种时期大部分学院的学生都停课在家禁止外出，四处戒严，然而这对早已习惯战争的圣城来说并不陌生。
那刻夏时常出入中心所研究黑潮侵蚀和怪物，虽然经常和阿格莱雅碰面，时不时吵个惊天动地，但他对自己领域的事足够认真，也分得清楚情况的轻重缓急，居然还真研究出了黑潮和怪物的规律。
“你的意思是城中有黑潮克星，但至今调查不出那到底是什么？”阿格莱雅问。
那刻夏一脸桀骜：“号称洞悉万物的浪漫半神金织女士不是无所不能吗？我已给出线索，现在就要看你和你那金线到底靠不靠谱了！”
阿格莱雅沉默，闭目感知后却依旧没有发现异常，正当她打算细问那刻夏反应特征时，赛飞儿突然出现在窗外。
“两位还吵呢？缇宝阿姐说要所有黄金裔到涡心开会。”
阿格莱雅：“吾师并未……”
赛飞儿打断她，“走吧，裁缝女，非要我说缇宝阿姐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吗？斯缇柯西亚出事了。”
三人赶往涡心，圣城留下的黄金裔都早已等候，一向沉默的缇宁告知了众人斯缇柯西亚传来的战报：
缇安、遐蝶和风堇齐齐失踪，下落不明。
缇宁：“*我们*感知不到缇安那边的情况，她现在还活着，可能只是失去了意识。”
阿格莱雅皱眉沉默，那刻夏则眉头一竖，当即就想召集神悟树庭的人前往增援，却被阿格莱雅否决。
“圣城现在缺人，斯缇柯西亚已经出世，如果此时圣城在有什么突发事件，将会给翁法罗斯带来毁灭性的灾难，一切还是等缇安女士醒来再说。”
那刻夏冷笑一声，道：“不是你的学生你就不着急了，对吗阿格莱雅？看来长久的岁月果真磨灭了你的人性，我开始考虑让树庭众人留下是否是正确的选择了。”
他的语气十分不客气，两人又争论起来，阿格莱雅反驳道：
“吾师缇安也在其中，我并非不着急，阿那克萨格拉斯，请注意你的言辞。”
缇宁轻声说：“阿雅，不用担心*我们*，遵循你的内心做出决定”
那刻夏冷笑一声，然后看向白厄：“这里还有我最后一个学生，你不是说圣城缺人吗？白厄亦蒙受过你的教导，不如直接将圣城交给他，我们两个前往救人斯缇柯西亚。”
风堇、遐蝶，他的得意门生，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
白厄听罢后退两步，又被万敌拉住，他指着自己疯狂摇头。
“不行不行，我担不住的。”
阿格莱雅冷笑：“你还知道白厄是你的学生？他只是个学生，而你这位导师又要让他做什么？”
那刻夏扭头懒得面对阿格莱雅，轻哼一声道：“我的学生我自己心里清楚，不用你多说，既然你不愿派人前往支援，那就让白厄参加纷争试炼，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纷争火种已被带回，原本众人以为有充足的时间考察谁来参加试炼，却没想到斯缇柯西亚先出变故。现在圣城正是缺人的时候，如若此时有一位黄金裔通过纷争试炼成为半神，将会是极大的助益。
阿格莱雅开口：“白厄，你可愿现在参加纷争试炼？”
一时间，在场几位黄金裔都看向白厄的方向，万敌则在白厄身边站着一动不动，等着他的回答。
白厄看向万敌，突然阿格莱雅又说：“万敌也与你一同参加，万敌，你的意思呢？”
万敌思索两秒，然后点头道：“我没有异议。”
他随时随地都能进入战斗状态，这是战士的基本修养，此刻就只有白厄一人没有发表看法。
白厄并不意外万敌的回答，因为很多选择都是万敌在推着他走，这一刻亦是如此。
“万敌，如果你想的话，我会和你一起。”白厄说。
“好。”
两人没有提前做任何准备，缇宁打开试炼大门，黄金裔们将两人送入试炼后，他们正欲离开，使用过力量的缇宁却忽然倒下，被反应极快的赛飞儿接在怀里。
“缇宁阿姐！”
“吾师！”
赛飞儿回头，发现在阿格莱雅身边的缇安也缓缓倒下，被阿格莱雅抱在怀中，喘着气一脸虚弱。
“吾师，怎么了？”阿格莱雅的手抚上她的背部，用金线感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发现缇宝正处于极大的痛苦中。
缇宝皱着眉抓住阿格莱雅的手，严经理逐渐泛起泪花，哽咽着说：
“缇安她……离开了。”
“什么？！”赛飞儿和阿格莱雅同时失声。
缇安的死亡通过共感传给缇宝和缇宁，死亡的绝望和痛感在她们身上成倍叠加，哪怕已经经历过九百余次她们亦不能释怀。缇宁先前消耗太多力量本就虚弱，此刻倒在赛飞儿怀里沉默良久，然后直起身轻轻喘气，说：
“缇安她没有失信，她把小蝶和小风堇带回来了。”
话音刚落，涡心展开一扇百界门，白光闪过，两道身影被轻柔送到地面，是遐蝶和风堇。
两位少女静静躺在地面上，那刻夏指尖微微颤抖，靠近她们，发现前方的遐蝶已经没了声息。
她的紫色裙摆上还放着一只代表缇安的娃娃，风堇则奄奄一息靠在她身后，已经死去的少女没了死亡诅咒，即便是被他人触碰也不会再带去厄运。
“蝶……”
“蜗居公主？！”
“助教，还能撑得住吗？”
那刻夏当机立断为风堇做急救，赛飞儿的身影消失一瞬，下一刻抓来了昏光庭院的医师。
“让专业的来！”
“风堇小姐！”
医者跪地将学到的所有急救办法试验一遍，风堇却依旧人事不醒，即便强行治疗却也挽回不了她逐渐变冷的身躯。金血撒了一地，那刻夏的两位学生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他面前。
“风堇小姐……”
医师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就连阿格莱雅也微微移开眼，眼眸中划过一丝悲痛。
突然，从医师到场后就一直沉默的那刻夏突然冷笑一声，转头面向缇安，冷漠询问：“缇里西庇俄丝女士，她们经历了什么？”
缇宁撑着头一言不发，她的身体状况堪忧，稍微好一些的缇宝深深吸了口气，才从死亡中缓了回来。
“为了引渡斯缇柯西亚的亡魂，小蝶通过了取得了死亡火种，却在救人的前一刻被自称盗火行者的黑斗篷追杀。小蝶为风堇和缇安挡下攻击，缇安将她们送回，但风堇她……终究没能撑过。”
“盗火行者……”那刻夏捂住额头，“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阿格莱雅依旧保持冷静，分析：“先前白厄就说过盗火行者一直在追杀他，万敌和白厄前往悬锋城时曾与盗火行者交手，他的实力不凡，必须提防。”
那刻夏沉默，他最看好的三个学生只剩下白厄一人，而白厄与万敌则在纷争试炼中生死未卜，一时众人悲痛万分，直到赛飞儿说：
“我在蜗居公主的头发里放了若虫加强版，需要看它记录下的影像吗？”
阿格莱雅看向她，她挥挥手：“借两只玩玩嘛。”
“好。”
投影中，缇安带着两位学生穿梭在斯缇柯西亚的废墟中，直至一柄从天而降的黑色大剑向她们袭来，遐蝶最先看到，然后毅然决然的挡在了两人面前。
“侵晨的花纹……”赛飞儿皱眉。
她对名贵的宝石和武器颇有研究，一眼就认出了刺入遐蝶心脏的那把剑与白厄的侵晨格外相似。
受她启发，众人发现到火行者的剑招越来越眼熟，直到缇安把先前在城楼上录制的、白厄斩杀怪物的影像投在一旁。
两相对比，重合度十分之高。
赛飞儿喃喃：“简直演都不演了吗？”
怀疑的种子被埋下，阿格莱雅却说：“金线告诉我，白厄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圣城，也没有任何异常举动。怀疑同伴并不是明智的选择，除非有切实证据。”
身为黄金裔的领袖，她有义务在众人面前维持救世主的形象那刻夏看了她一眼，冷笑着说：“我一定会找到他，盗火行者？想必是个不错的研究对象。”
然后离开了创世涡心。
……
自斯缇柯西亚灭亡，后来的一段时间翁法罗斯都笼罩在恐惧之中，直到雅努萨波利斯也完全沦陷，整片大陆只剩下奥赫玛一处没有被灾难侵蚀。
阿格莱雅为逝去的黄金裔同伴们安排送葬，曾经蒙受过她们恩惠的奥赫玛人也纷纷在门口挂起了白幡，白厄出创世涡心时，一眼就看见了挂在涡心门口的黑白幡，瞬间明白有同伴逝去。
“万敌，出事了。”他看向身后已经成功经历纷争试炼的万敌。
纷争半神，迈德漠斯。
第43章 围杀“小白……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们？……
42
白厄并没有成功通过纷争试炼,反而是被困在了里面，最终被成为半神万敌带出。
“谁牺牲了？”万敌皱眉看着白幡，心中生起不祥的预感。
成为纷争半神的他看上去比以往更加不怒自威,白厄站在他身旁气势都有些弱。
“我们先出去看看。”白厄说。
只是他才刚迈步,不远处就有一架气势汹汹的奇异机器向他袭来，身上泛着冰冷的机械刀光。白厄连忙向旁边闪避,机器上的白刃锤打在地上迸溅出火花，如若他没有躲过刚才那一攻击，说不定现在已经头身分离。
“什么东西！”
万敌不假思索挡在白厄面前,机器键一击不成还想再来,万敌却已经通过上面的装置认出了那是那刻夏老师的机关,大声呵斥：
“那刻夏老师,你要做什么？！”
机器被他强行压制住，仍在不断动弹，那刻夏从涡心阴影处缓缓走出来,一脸轻蔑：
“迈德漠斯,你又何必挡在他面前,是不舍得我们的救世主出手吗？看来纷争试炼白厄确实失败了，真是没用的东西。”
白厄虽然被老师说习惯了,但现在依旧有些懵,指着自己解释：“那刻夏老师，这次试炼失败是因为——”
那刻夏打断他，不耐烦地说：“废什么话？直接打！”
万敌手中的机器挣扎的越来越厉害,他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那机器的杀意蔓延，俨然是冲着要白厄的命来的。
“那刻夏老师，这个玩笑可不好笑,白厄不仅是你的学生，还是我的恋人。”
他用纷争半神之力硬是毁掉了机器，然后皱眉看向不远处站着的阿格莱雅和缇宝。阿格莱雅就静静站在那里与他对视，不出声，也不阻止，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那刻夏瞥了眼已经报废的机器，知道现在没有机会，于是转身直接离开，全然不顾那机器是他研发了许多个夜晚的成果。
万敌：“阿格莱雅，发生什么事了？”
阿格莱雅冷静回答：“她们牺牲了。”
“她们？”
缇宝向前一步，把手放在胸口认真地看向万敌。
“小蝶、风堇还有缇安在你和小白参与试炼的时候，牺牲在了斯缇柯西亚。”
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不仅万敌难以置信，白厄更是不由自主上前，两步走到缇宝面前蹲下，颤抖着声音问：
“缇宝老师，是谁杀了她们？”
缇宝抿唇，白厄转念又想到了刚才那刻夏对他发起的攻击，瞳孔一震。
“难道是……”
阿格莱雅最终告诉了他事实：“黑斗篷，也就是盗火行者杀了她们，还带走了死亡火种。”
她缓缓走到白厄面前，垂眸道：
“白厄，现在并不是为她们的牺牲而痛心的时候，盗火行者随时会出现在奥赫玛，就连我的金线也无法感知。万敌，现在你已成为纷争半神，想必能保护好属于你的纷争火种。”
她虽然在对万敌说话，但目光却一直放在白厄身上，白厄表情呆呆的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原本要好的同门已经变成了冰冷冷的尸体，他甚至没来得及见她们最后一面，他受不了这打击。
万敌走过来把白厄拉起，说：“逐火之旅是我从一开始就承诺过的旅程，自然会用生命保护火种。所以阿格莱雅教授，为什么那刻夏老师会突然对白厄发起攻击？”
缇宝抬手擦擦白厄眼眶落下来的泪，万敌这才发现玻璃心的救世主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缇宝说：“小蝶身上带着的若虫记录下了盗火行者的剑招，我们观看后，发现他的剑招和小白的十分相似，为了让大家安心，小夏打算用机关试探小白。”
却被万敌拦下。
“我并不认同这件事，特别是这种完全没有考量过的试探，”万敌眼神危险，“阿格莱雅，你也是默许的吗？”
阿格莱雅点头，万敌气势全开，赛飞儿也沉默护在阿格莱雅身前，气氛一时僵持，直到缇宝站出来打圆场。
“既然都是黄金裔的同伴，大家自然不希望内部产生分歧，这件事之后再说，咱们先送她们最后一程吧。”
白厄他们出来的这天，遐蝶她们刚好下葬。
“好。”
死亡半神没了权能，就连死亡火种都被盗火行者带走，原本应该封入棺中送往冥河的尸体无法被引渡，于是黄金裔们暂且将牺牲的三位同伴放置于涡心深处，由那刻夏特制的冰棺保存。
同伴们一一为牺牲的英雄道别，白厄沉默着完成了这场葬礼。有缇宁在，即便遐蝶被大剑刺穿胸膛，此刻也依旧安静得像是刚刚陷入沉睡。
白厄放了一卷书在遐蝶棺木，又一一为其余两人的棺木送上礼物。
最后缇宝把代表缇安的娃娃一起送入棺木，缓缓合上了棺盖。
“小蝶、风堇，明天见，让缇安陪你们完成这最后一次安睡吧。”
她合十双手。
……
归家后，白厄一直在沉默，他向来喜欢将情绪宣之于口，现在却只是静静抱着万敌，可见此刻的他已经难过到无以复加。
“万敌……”
万敌按住他的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问：“救世主，我可不记得你是一个会沉浸在悲伤和痛苦中的人。”
白厄一言不发，沉默片刻后居然猛地咬上了万敌的脖子，万敌却也不闪不避，任由他的牙齿刺开肌肤。直至半神之躯被窒息折腾得几近死亡，万敌却依旧对白厄予取予求，甚至伸手在他的后背安抚。
良久，白厄缓缓直起身与万敌对视，金色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往下，在锁骨留下一道绚丽的痕迹。
他问：“万敌，迈德漠斯，你是否会一直相信我？”
原来他不仅在为逝去的同伴而悲伤，还在为同伴猜疑自己而难过。
万敌抬手擦去脖颈间的血液，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老实回答：
“我只会相信自己所判断出的真相。”
虽然万敌并没有做出承诺，但白厄还是有了十足的安全感，两人就这么依偎在沙发上沉沉睡去，消化在纷争试炼里遇到的所有情绪和疲惫。
……
几日后，黄金裔们经过商议，决定先去获取天空火种。虽然吟游诗人一走，欧洛尼斯就开始慢慢恢复，但祂的状态却依旧不稳定，黄金裔暂时不打算前往岁月试炼。
“没有时间了，有我在圣城现在还能撑一段时间，所以必须由你们出面带回天空火种，然后再一同进行岁月和天空的试炼。”阿格莱雅说。
他们这次派出了万敌和白厄去带回天空火种，计划具足，意料之外的人也如期而至。文弱学术分子阿那克萨格拉斯决定和他们一同前往黎明云崖，共同夺取天空火种。
“不行吗？多一个人多一份希望。”那刻夏冷笑着说。
众人知道那刻夏表面上虽然是陪同，实则是名为对白厄的监视，被万敌哄好的白厄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委委屈屈地同意了前往天空堡垒。
时间定在两日后。
“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老师。”白厄说。
那刻夏哼了一声，“还是先保护好你自己吧。”
临行前的两日内，白厄为圣城的防御机制和排兵布阵出了一份力，那刻夏却依旧对他持怀疑态度，直到白厄、万敌和那刻夏前往天空堡垒那一日。
黄金裔再次到城楼送行，缇宁先一步把万敌叫走，说是去取阿格莱雅特质的加固石板，以防他们到达天空后失去联络。所以其余人便在城墙上静静等待，突然，白厄留意到人群中少了一人。
“赛飞儿导师呢？”他问阿格莱雅。
他好像已经有两天没见到赛飞儿了。
阿格莱雅远眺城外，不语。缇宝则静静看向白厄，直到白厄有些不适应地移开眼，缇宝才如实相告：
“飞儿她现在在小蝶的故居，她说她发现了盗火行者的痕迹，让我们隐瞒了她的踪迹。”
白厄惊讶：“盗火行者的痕迹？”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天空忽然布满红光，再回头，照耀着整片大陆的黎明机器缓缓熄灭，一时间奥赫玛城内的众人四散奔逃，缇宝眼中的光芒也逐渐暗淡下去。
白厄：“发生什么了？”
他疑惑看向刻法勒的雕像，这位拖举黎明机器数千年的半神此刻正展露了祂的本来面目，一身的磨损和瑕疵。
“小白……”缇宝悲哀地看向白厄，“为什么？”
白厄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下一秒，站在他身后，曾经的导师那刻夏对准他的后心开枪，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砰——”
特质子弹穿透了白厄的腹腔，擦着缇宝的头顶跌落在地在地上。金色的血液飞溅，白厄跪倒在地，不可置信转身看向那刻夏。
“老师……为什么？！”
那刻夏握着手中的枪抵在他额头，面无表情：
“猫女说，只要她死，黎明机器熄灭。你杀了她。”
白厄身后，阿格莱雅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向优雅的她此刻就连脊背都已弯曲。
缇宝更是泣不成声。
“小白……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们？”
第44章 太好了是大团圆！为了庆祝万敌终于落……
43
白厄就这么跪坐在地,金血从他的指缝中缓缓流出，他自嘲一笑。
“如果你们真因为这点信息就这么怀疑我，同伴们,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蝉联术界的辩论冠军此时却无话可说,似乎为伙伴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而彻底绝望，心如死灰。
缇宝缓缓擦掉眼泪,轻声说：“小白，不止这些。我和阿雅还有其他黄金裔从一开始确实不想怀疑你，但你表现出来的样子却不得不让我们怀疑。事实上,有一件事*我们*一直没有告诉你,缇安此前曾告知过*我们*,她曾从到火行者的路径判断出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天空火种。”
白厄：“所以呢？你们就让我和万敌、那刻夏老师前往天空堡垒？所以本身就是个局？”
他抬头,目光对准那刻夏黑洞洞的枪管，执着地想要一个回答。
那刻夏垂眸说：“白厄，你是我最出色的学生之一,自然也明白盗火行者的目标是火种。那么,在同样想要获得天空火种的情况下,你我都知道只有消灭竞争对手才能做到万无一失。所以他选择杀死猫女以拖延我们前往天空堡垒的脚步，而猫女的行踪只有缇里西庇俄丝知道,并且刚才才公布。”
白厄垂下头,轻声说：“还真是一出守株待兔呢，诸位老师。”
他俨然已经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阿格莱雅上前用金线束缚住他,衣匠则紧紧跟随阿格莱雅的脚步，手中长剑抵在白厄的额头。众人正打算把白厄压回城内受审，却突然听见不远处的石墙上万敌怒喝：
“你们在做什么？！”
他如同一只暴怒的雄狮，从天而降挡在白厄面前,阿格莱雅金线飞出想要阻止他。一时间纷争半神和浪漫半神的权能相互碰撞，但到底还是灾厄泰坦的实力更为强劲，金线寸寸断开，阿格莱雅脸色苍白了几分。
缇宝连忙向万敌解释了众人的猜测和试探，万敌却沉下眼眸，一一扫视众人。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白厄杀了风堇、遐蝶、缇安和赛飞儿，证据呢？赛飞儿可有留影？”
众人：“……”
不是，都现在这种情况了，为什么还会有人不信啊！万敌，不要被救世主迷了心神啊！
阿格莱雅：“……有。”
万敌：“……看看？”
阿格莱雅的金线在空中缓缓汇聚成了屏幕，打算通过石板投影赛飞儿那边的状况。被金线束缚在地上的白厄抬眼，湛蓝的眼眸中心闪过一抹金，下一秒，阿格莱雅的投影消散，一片空白。
万敌表情复杂地看向她，问：“所以投影呢？”
这样更可疑了，但阿格莱雅却依旧八风不动，微微侧头看向白厄：
“我与赛法利娅约定过，我永不会在她身边放若虫、用金线探知她的现状。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投影，白厄，你在心虚。”
白厄一脸无辜看向万敌，万敌也依旧站在他身旁，顿时金线、金矛和火枪蓄势待发，阿格莱雅和那刻夏都虎视眈眈地看向白厄。
“事已至此，万敌，你还不相信白厄有问题吗？”阿格莱雅问他。
“跟他废什么话？直接把人带回去！”那刻夏皱眉说。
缇宝闭眼问：“小敌，你真的不愿接受事实吗？”
那刻夏在众人没有预料的情况下直接对着白厄的肩膀开了一枪，却被万敌用金矛挡下，将白厄互至身后：
“我相信白厄，你们不要再说他了！”
众人：“……”
“执迷不悟！”那刻夏大骂一声举枪对着万敌又是一枪，“跟他解释不清了，阿格莱雅，上！”
气氛一触即发，无数金线从四面八方向两人缠绕而来，万敌一方面要护着白厄，一方面要躲避那刻夏的子弹，一时场面竟然就这么僵持住。眼见着束缚白厄的金线越来越紧，他的脸色逐渐苍白，万敌最终还是狠下心来，切换了天谴之矛的形态。
“抱歉。”
他将金毛高举头顶，即便收住了大半的力量，却还是将城楼上的黄金裔镇压在地，好在有阿格莱雅的金线缓冲还没让他们命丧当场。趁着这个机会，万敌带着白厄杀出重围，彻底和黄金裔反目成仇。
“迈德漠斯，回来！”
“小敌！”
万敌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同伴们的金色血液顺着城墙流淌，他们都在挽留，但万敌还是毅然决然转身，带着白厄前往冥海。
那里方有他们生存的一席之地。
城墙上，黄金裔们奄奄一息，直到万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天边，缇宝才缓缓闭上眼睛，倏忽，眼前垂落一片残缺的黑色衣角。
盗火行者。
“你究竟是谁？”阿格莱雅问。
盗火行者一步步靠近他们，然后摘下了斗篷和面具，露出了那张被焚毁的脸。
“我即他，诡计权能……分身，阿格莱雅，你们真的很聪明。”
倘若真让阿格莱雅他们经历轮回，绝对会比自己做的更好，卡厄斯兰那从始至终都这样认为。但永劫轮回太过痛苦，这样的痛苦让他一个人难受就行。
阿格莱雅缓缓闭上眼睛，确趁着盗火行者说话时突然搏命一击，衣匠和金线带着万钧之势朝盗火行者袭去，却被金线织就的屏障挡住了去路。
“你怎么能？”
盗火行者举起黑剑，“浪漫……火种，我有很多。”
缇宝：“阿雅！！！”
金织女士缓缓闭上眼睛，盗火行者转身看向缇宝和那刻夏。
“两位老师，该……你们了。”
“……老师？”
片刻后城楼上一派平静，盗火行者开启传送门。他离开后，整个圣城化为齑粉，最终消散在这片天地。
……
万敌把白厄放在冥海后，整个人精疲力尽。
他看着冥海内熟悉的残破建筑，轻笑一声道：“殊途同归，最初我们也是在在这里……”
他昏了过去，白厄抱住他毫无生机的身体，缓缓闭上眼。
“迈德漠斯，以他们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杀死你，你又为何……”
要将一半的攻击转移到自己身上？是为了弥补向同伴出手的愧疚吗？
“……那，我又应该如何补偿他们呢？”
……
万敌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他与卡厄斯曾经搭建的住所内，甚至就连床铺都铺得软软的，花纹与以往无二。
但那是在卡厄斯幻境，而非真实。
白厄静静守在他旁边，在他睁眼那一瞬投来询问的眼神。
“还好吗？”
白厄表情如常，周身气息却杂糅，万敌动了动鼻子，微微皱起眉。
“嗯，我的身体机能已修复。”
毕竟半神之躯可比从前的不死之身要好得太多，就连复活的速度也更上一层楼。
“那就好。”
白厄就这么静静守在床边，低头时他那许久未剪的额发遮挡住了湛蓝的眼睛。万敌看着他的脸，良久，最终还是问出口：
“你现在是哪位白厄？”
白厄忽而扯唇一笑，抬眼，婴儿蓝的双眼已变为金眸，锐利十足。
“都是我，你不习惯吗？”
万敌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恍惚一瞬，床前突然出现了四个白厄，一拥而上齐齐盯着他。
“万敌/迈德，那现在呢？”
白厄、神厄、黑厄和……小白，四人的注视让万敌心中有些发毛，每一只白厄都有独属于自己的记忆。
“我……”
小白上前抱住他的腰，脸颊在他有力的腹部蹭来蹭去。
“小敌哥哥，见到我你难道不开心吗？”
哀丽秘榭的小白如旧，稚嫩而调皮，万敌却下意识后退，突然撞入了身后神厄的胸膛。炙热的温度烘烤着他的后背，独属于创世神的安心感觉包裹住了他。
“迈德漠斯。”
他还没来得及转头，就被左边的白厄抓住左手放在脸颊。
“万敌，你看看我，我的好伙伴。”
是奥赫玛学院的室友白厄，黏糊糊大狗，万敌下意识用力掐了把他的脸，白厄夸张的痛哭一声想以此吸引他的注意力，然而万敌却被右方所吸引，因为黑厄正蹲在床边将他的手心放在头顶。
“迈、德……”
他连话都说不全，只能小心翼翼捧着右手求安抚。感受着手掌下石制的皮肤，万敌心疼得一塌糊涂，却又被捏着下巴强硬抬头，与后方的神厄对视。
“迈德漠斯，你选谁？”
“小敌哥哥～”
小白说撒娇就撒娇，偏偏万敌真又被他惹去了注意力，问：“怎么了？”
“为什么不和我拉拉手，不亲亲我？”小白问。
万敌下意识抽手，却引起了左方白厄的不满，手腕被紧紧握在白厄手中，他对着小白投去一个轻蔑的眼神，然后抬起万敌手腕落下一吻。
“啧，小屁孩，万敌你别选他。”
神厄还在凝视，黑厄则像只弃犬一般蹲在一边，万敌的单核处理器彻底死机，呆滞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做什么。
四人又同时问：“为什么不看我？”
万敌：“……”
一只回旋镖正中眉心，万敌想起自己曾夸下海口——“我能应付他们”。
他顿时不妙了，甚至第一次产生了退缩的念头。
能应付……吗？
他只是接受了一个室友、一个伙伴、一个小孩，一个伴侣，怎么突然就冒出了四个人？塔兰顿在上，这公平吗？
这不公平。
两根高于正常体温的手指抬起万敌下颚，万敌的视线随之向上，对上了神厄那双金眸，无悲无喜。
他缓缓低头吻在万敌唇角，问：“选我，或者，所有人。”
眼见着神厄亲吻自己的小敌哥哥，小白又开始哭闹，白厄抱着万敌的手臂不撒手，黑厄则依旧静静蹲在旁边惹人怜，万敌强迫自己做出抉择，却发现谁他都放不下。
他摇头，“所有。”
神厄终于勾唇轻笑，道：“迈德漠斯，你果然从未变过。”
与此同时，所有的“白厄”都缓缓露出了得意的表情，为了庆祝万敌终于落入陷阱，全世界的“白厄”都吻了上来。
万敌：“……？”
第45章 卡厄斯兰那“卡厄斯兰那，你还会哭泣……
44
冥海水波荡漾,死亡的气息蔓延在每一个角落，却又交织着其余半神的权能，强行将这一片天地从混沌里撑起。
万敌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停留了多长的时日,半神之躯不需要进食,但他还是每日都准备了五人份的餐食。然而那四位神人却时不时缺少那么一两位，归来时浑身染血,金红交织。
兴许是担心污染住所，受伤的神人回来之前会直接跳入冥海冲刷身躯，然后曾被尊称为“海王”的万敌就会将神人打捞起来,借神厄提供的火焰烧水,用温水挨个擦拭他们身上的血迹。
纷争半神能轻而易举感觉出他们身上的火种波动,驳杂和恐怖的力量贯穿整个身体,但他从不询问，温柔如斯。
今天头破血流的是哀丽秘榭的小白，小白在万敌面前从来都没有攻击性,但对于其他人而言,他就是个难以把控的孩童,只要哭闹必得吸引走万敌的注意力。
此刻，小白泡在水里一脸茫然。
“为什么温柔的缇宝老师要用炸弹炸我呀？还有阿格莱雅,她非割我衣裳,还差点把我耳朵割下来了，好凶啊！”
炸弹真是又烫又痛，小白十分委屈,湛蓝的双眼里甚至闪过一抹红光。万敌伸手合上他的双眼，说：“你又在阿格莱雅面前穿了什么衣裳？”
小白委委屈屈：“哎呀……”
万敌无奈，把人从冥海提溜起来，然后“唰”一声扯掉了他的破烂衣裳。
小白大叫一声,护住关键部位：“小敌哥哥？！”
万敌：“这里就你我两个人，况且你哪里我没看过？”
小白：“呜！”
他羞耻得人性都要回归了，被万敌搓洗干净后飞快逃离。万敌也由他去，低头在冥海边浣纱，哦不，洗毛巾。
纷争半神勤勤恳恳，然后就被神厄连人带盆一起端走。
万敌：“？”
神厄瞬移把人放床上，手中的毛巾被神厄扔出窗外，他挣扎着想要去捡回来，却被神厄强硬按在床上。
神厄手指的温度这段时间从一开始的高温逐渐降低，甚至逐渐变成了像灰白石膏那样的无机质。他体内燃烧的火焰正在熄灭，逐渐变成黑厄的模样。
而黑厄至今无法拥抱万敌，因为他的拥抱冰冷刺骨，他舍不得。
“迈德、迈德、迈德……”
神厄把人抱在怀里，不停地叫他的名字，那一声声呼唤充斥着不舍和癫狂。即便是创世神也在贪得无厌，此刻只求长久的相伴。
“卡厄斯，待会儿还要做饭，别——”
卡厄斯执拗地将他按在自己怀里，万敌知道这次逃不过，但还是想挣扎一下。只是在挣扎中，万敌却不小心瞥见窗外静静站着的白厄。
白厄站在窗外，一双蓝色的眼眸已经全然被染红，他就这样一言不发了全程，在万敌精疲力尽时，翻窗走到床边。
“万敌，我也要。”
疯了。
快疯了。
万敌：“……你说什么？”
白厄试图握住万敌的手腕，他说：“我也要你。”
神厄哪里会给他这样的机会？是以窗外突然冲入一条海怪触手向他袭来，白厄错身躲过，眼中的血色越来越浓，直至化为不详都黑色模块。
突然出现窗外源源不断流入触手，将白厄整个人卷出与海怪对峙。
“白厄！”
神厄握住万敌的手腕将他强硬拉回，低声说：“不用管他。”
白厄在外与海怪缠斗天崩地裂，万敌这时才知之前神厄的触手对他有多温和。此刻窗外狂风暴雨，屋内却温暖如旧，床上两人在缠绵悱恻。神厄强硬掰开万敌的唇，柔软的触手与他唇舌交缠，万敌逐渐放弃了对外的探究，直至失去意识前，白厄都没能再次闯入屋内。
万敌迷迷糊糊地想，明明外界疯狂围剿的是这四个神人，他却要被这四位神人围剿？他难道才是食物链最底层的人吗？
骇人至极。
还好黑厄只会躲在角落窥视，而小白则早早就被送往千里之外，否则万敌根本不敢想自己会经历什么。
万敌再次醒来时外面风平浪静，周围一人都没留下。他知道十一枚火种已经集齐，只有自己的纷争火种还未给出，哪个白厄都不愿意对他出手，结束所有。
所以他来。
万敌在一棵会结蓝色果实的树下找到了黑厄，他正抱着腿蜷缩在角落。万敌靠近，黑厄空洞的眼神转向他。
黑厄已无法发声，其余三个“白厄”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磨损，而他这个早就应该废弃的躯体更是腐朽不堪，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
“卡厄斯兰那，你在这里做什么？”万敌问。
黑厄缓缓举起双手，将一捧藏起来的蓝果捧到万敌面前。他就这样僵硬地看着万敌，没有表情也没有言语。
万敌伸手，蓝色的果子咕噜噜滚入他的手心，在这过程中他触碰到了黑厄的指尖，已经失却温度的皮肤轻轻一碰就裂开裂，脆弱无比。
万敌在他身旁坐下，黑厄没动，像从前在幻境里一样，一如往常静静陪伴着万敌。
万敌将蓝色果实塞入口中，纯甜的果子此刻却泛起了苦涩的滋味。
“我发现你们无论哪个时期都一样。”万敌说。
黑厄看向万敌，然后缓缓拿起放在一旁的月环仪式剑递给他。
万敌接过来握在手心，不知为何忽然想到哀丽秘榭那位昔涟，白厄偶尔会挂在嘴边的玩伴，十分温柔的粉发少女。
他问：“你什么时候发觉的？”
发觉所谓的奥赫玛学院、活着的歌耳戈、阿格莱雅身边的赛法利娅都是假象，这不过是一场源自于记忆和诡计的骗局。
神厄选择了悬锋城和冥海，他便被永久的困在了这两个地方；小白选择了哀丽秘榭，就无法踏出哀丽秘榭一步；青年白厄则失去所有记忆来到奥赫玛，再次与他相遇。
而黑厄，从始至终都背负着杀黄金裔取得火种的使命，即便身负十二泰坦的神权，能够肆意游走在这片大陆，他也只是变成小怪物停留在万敌身边。
黑厄依旧静静凝视万敌。
“应该是我们离开哀丽秘榭的时候，那时你们便已互通，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这只是个幻境。”万敌说。
黑厄已经握住万敌持剑的手腕，对准自己的胸膛。
杀死所有同伴的他已然陷入疯癫，其余三人为了避免亲手杀死爱人而选择躲避，但他却不闪不避，因为他知道这就是命运。
“杀、我。”黑厄的声音沙哑难辨。
万敌却轻而易举睁开了他的手，仪式剑发出点点微光，他忽然大笑出声。
“这场梦……还挺美。既然是你我共同编织的幻境，那么由谁先醒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万敌在黑恶没反应过来之前将仪式剑放入他手心，然后握着他的手，从自己的胸膛往下刺入了第十节胸椎，一用力，整个人被仪式剑彻底贯穿。
“唔。”
黑厄僵在原地，仪式剑滑落，万敌笑着拥抱了自己的爱人，头靠在他的肩膀缓缓低下。
“那位天外来客……是穹？还有他的友人丹恒，他们曾说过梦终将会醒来，醒来也是为了更好的明天，那么白厄，你呢？”
黑厄眼神空洞无法聚焦，他的灵魂在哀哭，在身体却一动不动。
已经化为灰烬的人还会哭吗？
他缓缓低头，这一次眼泪未被高温而蒸发，因为……
一滴也没有。
……
时间倒回至盗火行者刺向万敌致命部位前一刻。
奥赫玛公民的悲鸣依旧在耳边回荡，万敌一步也不能后退，因为他的身后是白厄和开拓者穹。
再见盗火行者，他还戴着他那破面具，万敌凛眉一横，大喝：“卡厄斯兰那，你又忘记一切了吗？！”
盗火行者进攻的动作停滞，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人能念出自己的名字，此刻的他记忆混沌，幻境中的一切没入万万年的记忆长河，最终被封存。
“迈、德，你……”
就在他动作凝滞的那一瞬间，万敌找准时机召唤出自幻境带出的仪式剑圣凶恶的面具阻挡了盗火行者所有的面部表情，但万敌却透过面具看到了他的惊讶。
“想不起来是吗？”万敌问。
盗火行者欲要回答，下一秒，仪式剑就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刺入他的胸膛，痛感传入大脑的一瞬间，他手中黑剑也刺中了万敌的弱点。
“唔。”
两败俱伤，万敌更胜一筹，因为他又要死了。
万敌倒在地上，生命迅速流逝，盗火行者拔出仪式剑站在原地，似乎还有些茫然无措，万敌见状自嘲：
“果然是你，疯子。我们一起进入幻境，留存记忆的只有我，对吗？”
盗火行者蜷缩手指，问：“……幻境？”
“卡厄斯兰那，你还会哭泣吗？”
盗火行者僵在原地，脑中竟出现了一些从前从未有过的画面，他抖着手拔出黑剑，然后转身开门，逃之夭夭。
根本不愿面对这一切，也不敢。
“你还记得他吗？卡厄斯兰那……”
——黑厄势力猛攻呆猫篇、完。
第46章 涡心“与我一同，下地狱去吧！！！”……
45
万敌躺在地上静静等待生命的流逝,迎接他的要么是冥海再一次拒绝死亡，要么就是真正的死亡。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重生在了收获月的哀丽秘榭，一派宁静祥和。昔涟在秋千上哼着歌摇动,听见万敌的脚步声,她回眸一笑。
“你终于来了，睡得好吗？”
宁静悠远的村庄空无一人,田野被微风吹拂发出沙沙的响声，高过腰的金黄麦子摇摇晃晃，似一场白厄永远都追逐不到的梦境。
“那把仪式剑应该是你的吧,昔涟？”万敌问。
万敌在秋千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再次回到哀丽秘榭,此刻,他的内心一派平静。
昔涟点头，“很高兴真正与你相见，迈德漠斯。我是昔涟,最后一位岁月半神,你与白厄的幻境轮回由我主导。他现在的样子你也清楚,我的本意是借此引回他的神志，但……不行。”
黑厄终究杀死了万敌,就连昔涟也阻止不了。
昔涟跳下秋千,带着万敌来到迷路迷境，幽蓝的花和深绿的树干蔓延，她一人走在前面,轻声说：
“既然你的记忆都已经恢复，那应该猜得到我就是迷迷。这里是迷路迷境，远离翁法罗斯的一处绝对领域，亦是白厄每一次轮回都无法踏足的地方。”
万敌站在迷路迷境里,身上那种沉甸甸的感觉竟然离奇消失，像是绑附在身上的锁链被隔绝在外，从而感受到了生命最初的重量。
“伙伴说，在外面有一处地方叫善见天，进入善见天的记忆行者会得到净化，找到本真自我。我想迷路迷境对白厄也有这样的作用，只是他一直进不来。”
昔涟找了一处妖精为她与白厄准备好的小凳子坐下，然后指指另一个，示意万敌坐下。
万敌打量着这处地方，问：“白厄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昔涟眉目柔和地看着他，只是那表情却透露着深沉的哀伤。万敌心中升起了不妙的预感，他知道那必定是沉痛无比的往事。
“还记得穹吗？他说他们来自天外。”昔涟抬头，伸手指向树顶，“他们确实在天外，而且在天外之人看来，我们仅仅是权杖中的因子，正如石板上的数据。”
万敌心神俱震，对昔涟说的话已经信了个七七八八，因为他也发现自己身上似乎有很多奇怪之处，比如飘忽的时间，比如注定被抛弃的命运。
“你们做了什么？”万敌问。
昔涟轻笑，“你一向很聪明。我和白厄最初发现在创世不过是骗局后，作为岁月伴神的我献祭了自己，他则开启了永劫轮回，试图通过轮回寻找破局之法。”
两人的声音吸引了迷路迷境的妖精们过来，但它们却完全看不到人，昔涟伸出手指触碰妖精，手指却穿过了它们幼小的身体。
在此，她如唱诗一般，讲述了有关绝灭大君的所有。
“听起来是个勇者斗恶龙，但却最终还是变成恶龙的故事呢。白厄一次又一次重启，至今，他已重复轮回三千三百五十五万零三百三十六次，心智已完全被磨损。我发现，他正打算毁灭整个翁法罗斯进行最后一次重启，并非往日轮回那样摧毁，而是直接毁灭，以他从夺取的所有火种为燃料。”
她娓娓道来了一个类似于西西弗斯的故事，但这并非故事，而是实际发生在白厄身上的真实。万敌沉默了很久，直至消化完所有产生的情绪才沉声问：
“那他呢？”
对啊，以火种为代价摧毁所有再重启，最后，白厄又能剩下什么呢？
昔涟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正是我想告诉你的事，如若白厄这样做，从此一切属于他的痕迹都将会被抹消，翁法罗斯迎来的不过是又一场新的轮回。他现在的精神状况已经经不住再次重启，即便翁法罗斯彻底毁灭，他成为绝灭大君后也只是一具空壳。”
妖精们在两人周围打转，不明白空旷的凳子上为何会时不时传来说话的声音，万敌心脏密密麻麻地疼，他用力握拳看向昔涟：
“所以，你要我做什么？”
“权杖因子里，属于战争、约束的因子PoleMos600最先发起反抗，之后便是卡厄斯兰那。万敌，你与他注定是击破权杖内核的关键点，也是拉住他的最后一个人，倘若连你也没办法，整个翁法罗斯就没有人能够阻止白厄，你明白吗？”
她从小凳子上站起来，抬手召唤出那把象征着死亡与交替新生的仪式剑。
万敌接过来，仪式剑没入掌心，一道温润的气息瞬间包裹住了他，似乎在他的灵魂上刻下烙印锚点，保证他不被岁月的洪流冲走。
“就这样吧，以你为锚点作为束缚他的界限，即便他已失去理智，却依旧会为你而停留。他接下来的目标是所有黄金裔和火种，万敌，你能挽救吗？”
万敌身后出现一道光门，他转向光门，表情严肃地问昔涟：
“倘若我阻止了白厄此次重启翁法罗斯，那之后呢？他将会继续轮回吗？”
黑厄的模样成了万敌心中永远避不开的伤疤，万敌此刻眼中灼烧着炽热的火焰，似乎要焚毁一切。昔涟甚至在他身上见到了白厄的影子，她恍惚一瞬，然后轻笑着摇头。
“这一次的轮回迎来了三个新伙伴呢，那将是我们破局的关键。想必你应该也发现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为他们的到来铺路，迈德漠斯，即便你我的无数次死亡只能减缓权杖内部运算的0.01%，我们都不算失败。”
万敌转身，皱眉：“三个？”
昔涟笑着点头：“对，三个。”
她的粉色长发消失在迷路迷境，只留下带着笑意的声音：
“三重命途交织的权杖，窥伺之人，亦或是神，又岂止三个呢？”
……
昔涟把万敌送回翁法罗斯的时机很尴尬，他来迟一步，彼时黑厄已经杀死所有黄金裔取得火种，正在创世涡心逼杀白厄和开拓者穹。
他的目标是穹身上的岁月火种。
“你到底是谁？你这个疯子！畜生！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白厄看着黑厄身上属于同伴们的金血，气红了眼。黑厄已经许久没见过自己这般生机勃勃的模样，他一时间竟有些触动。
最终，黑厄站定在两人面前，缓缓取下面具。
“你？！”
白厄一脸震惊地看着他，那和自己极为相似却毁坏的面部，令他心里有了不详的预感。
“我、即是你。”黑厄说，“但，你无法成为我。”
未来的自己成为了敌人，这就是黄金替罪羊的解法。
趁着两人对话，穹对黑厄接二连三使用其他命途的技能，但兴许是存在内部的削弱，他的能力也大幅度缩减，无论是记忆还是毁灭都撼动不了黑厄向他们走来的脚步。
他一系列动作终于吸引到了黑厄的注意力，他剑指这位他等了三千万转的异常，亦是在他今日未曾崩溃时疯狂祈求的希望，唇齿间泄出一声悠远的叹息。
“异常，但……太晚。”
穹一脸懵，指着自己问：“你说我是异常，你知道我妈是谁吗？你知道我干妈是谁吗？你知道我身后站着哪几位吗？！”
穹忽然又觉得黑厄这副模样有些熟悉，于是仔细打量他与白厄，突然回想起来了在幻境里的记忆，大叫：
“我说怎么一直有种既视感呢？原来是在差分宇宙见过你俩！黑厄，我吟游诗人啊，你小时候我还去过你们村呢！”
虽然刚到没多久又走了就是了，毕竟谁没事儿在[事件]停留那么久，还逐帧分析文本啊？
白厄和黑厄同时一愣，懵懵地看向他：“哈？”
穹却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艺术里，既然他之前在差分宇宙的[事件]里开出过有关黑厄和白厄年少的回忆，那么就说明他曾去到过岁月长河中的哀丽秘榭。
既然能去，那离开的方法……
穹握紧了手中的粉色羽毛笔，看向迷迷。
迷迷：“迷？”
白厄这边还没弄懂他的脑回路，黑厄就念着“多话”然后冲了上来，黑剑与他的分身挂着无数buff加技能排山倒海般从四面八方袭来。
穹出于肌肉记忆，下意识想拉开面板看看有没有救人狗命的换境桂冠，拉了两下才意识到这不是在差分宇宙。
穹大叫着躲技能：“原来他之前朝我们攻击时都在放水啊，不儿，谁惹他了？”
白厄连忙将他拉到一边，用尽全力挡下黑厄的攻击，迷迷一边躲避一边说：“感觉拴住他的那根线断掉了，刚才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小白，除了在创世外，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白厄再一次被狠狠击飞，然后又迅速从地上爬起，电光火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
“难道……万敌？！”
话音刚落，创世涡心门口居然飞入一支天遣之矛，直接穿透了黑厄的胸膛。
万敌从天而降，对着白厄说：
“叫我？”
白厄睁大双眼，“太帅了吧万敌！干他！他杀了所有人！”
万敌转头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冲向黑厄，黑厄拔出了胸口的天谴之矛，致命的洞穿伤对他来说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万敌见状心知此战不敌，但他并未退缩，只大喊：
“带穹先走！”
然后就和黑厄缠斗在一起。
白厄当机立断把穹推出创世涡心，关门、用侵晨抵门一气呵成，穹在外拍门大喊：“白厄，开门！我们一起。”
万敌：“你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赶快离开！”
穹：“可是……”
迷迷倏然抓住他的手指，穹下意识转头，却看到粉色头发的少女出现在眼前，将他推入突然出现的光门。
她说：“再见伙伴，人家会一直等你，你一定要归来哟～”
穹：“等等！粉色小狗这一块谁给我补啊！！！”
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白厄松了口气，然后转头加入战斗。他虽然不知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但杀黑厄准没错，哪怕万敌和黑厄的能力与他不在一个水平线，他也尽量在旁辅助攻击。
火花四溅，创世涡心化为一片废墟。直到万敌身上伤痕累累，黑厄的攻击终于有了短暂的停滞，白厄趁着这个机会猛攻他的右臂。黑厄却像是早已料到他的动作，微微抬手，无数金丝便破空而来，将白厄紧紧束缚。
万敌撑着身体艰难道：“白厄、你先走。”
白厄的身体被缠得乱七八糟，也艰难大叫：“我都被绑成这样了……怎么走？你休想让！我！离！开！”
黑厄：“……聒噪。”
万敌却依旧在拼命反抗，打算再和黑厄战个天崩地裂，然而黑厄却不让他近身，万敌只好运用了他从前最瞧不起救世主的技能——打嘴炮。
“翁法罗斯已经出现了天外来客，卡厄斯兰那，你为何不愿再试一次？”
他的话语却无法对黑厄起效，此刻的黑厄已听不进去任何话，只重复着：
“重启……一切摧毁……幻境都是假象。”
万敌终究忍无可忍被激起战意，哪怕知道这人是自己的伴侣，眼神中却也已经充满了杀意。
“你说都是假象？！”
他强行冲破黑厄的金丝束缚，凡人身躯被崩裂，金血洒落一地，转而化为钢铁不入的鎏金身躯，威风凛凛往那一站。
“假象？”
“可笑至极，既如此——”
“我，天遣之矛迈德漠斯，邀你一战！”
天谴之矛几乎刺穿长空，就连创世涡心的穹顶都几近破碎，白厄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万敌与黑厄搏命一击。
“与我一同，下地狱去吧！！！”
“万敌！！！”
第47章 蜜果羹迷“小白，小白，你是不是已经……
46
纷争半神的搏命一击,最终还是在黑厄身上留下了难以复原的伤痕，黑厄也毫不犹豫对他痛下杀手，无数分身化影连同黑剑一起将迈德漠斯定死在原地,杜绝了他复生的所有可能性。
直至一切尘埃落定,黑厄才缓缓靠近万敌，低声问：
“万敌、为什么……明明你……为什么、不能伴我到最后？”
万敌变回人形猛然吐出一口血,将黑厄一身破烂黑袍染成金黄，虚弱地笑一声，念他的名字：
“白厄、卡厄斯兰那……”
黑厄已然记起幻境中的记忆,即便心智被磨损严重,终究不忍恋人就这样无助的倒在地上。他弯下腰让万敌靠在自己臂弯,声音沙哑地说：
“嗯,我在。”
被金线束缚的白厄猛然睁大双眼。
万敌他在……叫谁？
万敌又喷出一口金血，黑厄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随着他的动作开始抽痛，下一刻,他倏然抬头。
因为万里手中的仪式剑已经刺穿他的胸膛。
“去死吧你！”万敌怒喝。
黑厄看着万敌,然后漠然拔出胸口的仪式剑,他没有问万敌为何会拥有这把剑，而是说：
“下地狱？我、一人足矣……”
万敌眼中的怒火逐渐熄灭,最终连一点余烬也不剩下,他漂亮的金眸逐渐失去生机，只能低喃着问：
“为什么不愿再试一次？分明希望已经显现，朕、迈德漠斯,从不惧死……”
万敌的头逐渐低垂下去，直至悄无声息。
又一次目睹爱人死去，黑厄空洞的人此刻却不似从前那样麻木，他猛然站起,踉跄一下，差点倒了回去。感觉到胸中火种狂烈燃烧，甚至汹涌的几乎动摇他心中的信念。
不，不能动摇。
黑厄提剑指向白厄，他用的是黑剑，而非代表轮回的仪式剑，他要结束永劫轮回，让未来的自己不再重蹈覆辙。
白厄目眦欲裂，他猜到了大概。
“你……我为何会变成你这样？阴沟里的老鼠、树干中的蛆虫！你终究会被大火焚尽，卡厄斯兰那，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黑厄对上从前自己的目光，在每一次杀死昔涟时他都会露出这样充满恨意的眼神，鲜活无比。
而自己，早已在永劫轮回中烧为枯骨。
白厄眼中那灼热的恨意瞬间席卷了黑厄全身，他欲解除假象，却忽然听到耳侧有人厉喝：
“救世主，告诉我，何为真何为假？！”
黑厄一顿，他微微侧身，却未见人影，再转回头，忽而看到万敌身上的印戒掉落在地，咕噜噜滚向白厄。
黑厄胸中怒火更甚，前往截停印戒，蹲下握在手心，那是他和万敌之间来不及说出的爱意。狂风暴雨伴随着浓烈情感席卷而来，在冥海之上打捞的无数个夜晚，他都在想万敌看到这枚印戒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他会喜欢吗？他能感觉到吗？他……能接受自己的心意吗？
白厄也看到了这枚印戒，毕竟这也是他打了无数个日夜换取的定情信物，他嘲讽地扯起嘴角，吐出的话语扎心至极：
“是你杀死了万敌，你也配碰它？”
那枚印戒似乎散发出灼热的温度，烫得黑厄猛然后缩，却又被一股坚定的力量托住手背。
“有什么不配的？”
黑厄已经确定这是万敌的声音，他恍然一瞬，认为自己的精神状况已经接近癫狂，竟然在脑海杜撰出了一个万敌。
但这样……也不错。
黑厄任由那股力量拖着自己手背将印戒握住，抬手一剑捅穿白厄胸膛，然后离开了创世涡心。
白厄临死前，无数记忆涌入他的脑海，他彻底被绝望包裹，最终化为一道光飞入了黑厄体内。黑厄感受着方才自己濒死的绝望，心中却畅快无比。
他……做到了。
一双温柔的大手从背后拥住他，他的恋人轻声说：
“卡厄斯兰那，你做到了。”
……
黑厄的目的是冲击权杖核心中枢，带着三千余万次轮回的火种，以自焚的目的换取一线生机。即便最后失败，只要十二因子源代码还在，黑厄也有足够的把握再创世能再次开启。
因为他的一切都会随着火种的自爆消灭，权杖需要黑厄，倘若祂放不下这么多场试验，就必得开启再创世，在余下的黄金裔中寻找接替者。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耳测，恋人虚幻的声音温柔得不真实，黑厄再次确定这不过是自己精神崩溃的情况下捏造的声音。他回看这一路走来的满目疮夷，翁法罗斯大陆已没有几块完好的土地，金黄的麦穗无处扎根，人们的怒吼消失不见。
“我……”
一只巨大的手出现在半空，黑厄眼神闪动，任由那只大手抚平自己的眉眼，直到一切都化为血红色的残晶，他再次踏上旅途，终至童年家乡中的迷路迷境。
迷路迷境没有受到外界影响，小妖精们待在各自的房屋，记忆让它们陷入美梦，时不时传来一声幼嫩的梦语。
“小白、小涟……有礼物，等等迷！”
“小白，小白，不乖哦迷。”
“为什么还不回来迷？”
它们还在做着那男孩回到妖精王国的梦，而现在男孩终于回归，黑厄却站在原地不敢前进一步。
他还在害怕，害怕心底的动摇会摧毁自己的信念，直到爱人在脑海中催促：
“去吧，哀丽秘榭的卡厄斯兰那，它们一直在等你。你轮回了多少次，它们就等了你多少次。”
村庄里的男孩误闯了妖精王国的大门，他把人类的知识传授给妖精们，教它们怎样平安度过冬天，从而成了妖精们最好的朋友。后来妖精王国的所有妖精欢送的男孩，他们约定好再次相遇，然而，在男孩三千余万次的轮回中，他没有一次回到过妖精王国。
黑厄伸出手试图触碰一只妖精，枯朽的手指却穿透了妖精的身体。
它们与他已经不在一个时空。
“树根处有一口大锅，或许你只是饿了，需要为自己补充能量。”恋人说。
黑厄找到了自己年少埋藏的大锅，在恋人的提示下盗取了妖精们的面粉、蜂蜜和各种配料。
他轻声说了句对不起，心中很是愧疚，恋人又说：
“都是断头饭了，妖精们应该不会介意。”
黑厄：“……”
他幻想出的这位恋人，为什么嘴依旧那么毒，未免也太真实了吧？！
黑厄照着恋人的指引，为自己做了份简易版本的黄金蜜饼。但到底是他亲手做的，哪怕有万师傅在旁隔空指点，咬下第一口时，黑厄差点没落下泪来。
哦，他已无法落泪。
万敌：“好吃到疯了？”
黑厄不语，默默吃完了半份黄金蜜饼后就放弃了，他把蜜饼放在桌上，祈祷有哪位味觉出问题的妖精能帮他解决完剩下的半份。
收拾完餐具，黑厄站起身来，打算往迷境深处走去。
万敌：“不与它们告别吗？”
黑厄：“不必。以我，换它们、你们存续。最大代价不过是，消耗我。”
万敌：“……”
这人咋就那么倔呢？
黑厄路过了迷路迷境的秋千，万敌问：“昔涟总爱坐在秋千上发呆，你难道不好奇她在秋千上是什么感觉吗？”
被恋人的声音怂恿，黑厄试探着坐了上去，没想到年久失修的秋千瞬间断裂，他也因此跌坐在地，头还被坚硬的木板敲得邦邦响。
万敌笑出声。
然后黑厄的头把木板敲断了。
万敌不笑了。
黑厄坐在地上茫然了很久，他试着站起来，却感受到了一股熟悉而陌生的气息。四下张望，黑厄发现不远处的树洞里走出了只形似蜜果羹的妖精。
走、蜜果羹、妖精。
黑厄的大脑飞速运转，不太明白自己为何会将这三个形容词用到同一生物身上，但事实就是如此，形似蜜果羹的妖精太肥太圆，这也可能是它飞不起来的原因之一。
它拖着柔软的大肥尾巴来到黑厄面前，橘红色的尾巴不自觉缠绕住黑厄的脚腕，一双红红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黑厄。
“蜜果羹迷，蜜果蜜果迷～”
黑厄：“……你的名字，是蜜果羹迷？”
黑厄突然有一种十分诡异的荒诞感觉，他想后退，偏偏蜜果羹迷站在他面前软成一团，随时都有可能“吧唧”一声趴在地上。
于是黑厄试探着伸出手，蜜果羹迷居然慢吞吞地爬入他的手心，大肥尾巴自然而然缠上黑厄手腕。
蜜果羹迷：“小白，不要离开，谁能够代替你呢迷？”
黑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黑厄根本不敢用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这水蜜桃似的妖精给掐化了，此刻他居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温度，倘若是神厄那样灼人的高温，小东西估计已经变成一滩水了。
他问恋人：“是你？”
蜜果羹迷看上去太可疑了，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妖精，于是下意识想到了万敌。
没想到脑海中的恋人先是难为情的嗫嚅了几句，然后炸毛：
“你在说什么胡话？它是我？！天方夜谭！”
黑厄确定：“是你了。”
万敌：“……”
黑厄仔细观察手心中的蜜果羹迷，橘色的一只已经软趴趴摊成了橘饼，大肥尾巴甩来甩去，甚至还伸了个懒腰。
孩子还小，不可言说的部分就这样暴露无遗，黑厄默默给他找了一片树叶盖着。
万敌呵斥：“毫无防备，你的战士精神呢？这么一动什么都露出来了！”
蜜果羹迷伸懒腰的动作僵住，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从哪里来，被吓得四处张望，就连大尾巴都夹紧了，尾巴尖动来动去。
黑厄：“……不要吓它。”
万敌：“……”
黑厄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有了个坏想法，他把蜜果羹迷放在桌上，折回去拿了自己剩下的那半份蜜饼，放在蜜果羹迷面前，问：
“吃蜜饼吗？”
蜜果羹迷单纯地凑过去闻了闻，迷路迷境本地产的原材料还是太权威，香甜的味道充斥鼻尖，它压根儿就没闻出什么不对劲，于是凑过去小小的咬了口。
“咿呀迷！”
蜜果羹迷被毒麻了，直挺挺倒在黑厄手中呻吟，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把毒药做的那么香。
万敌：“……果然是断头饭。”
黑厄不语，只一味地吃掉剩下半份黄金蜜饼，又倔又狠，看得蜜果羹迷目瞪口呆。
“……迷，毒药迷迷？”
黑厄一直沉默着把餐盘洗干净放回原位，又给蜜果羹迷找了个舒服的棉花小窝。蜜果羹任由他摆弄，窝在小窝里睁着大眼睛看黑厄，小爪子还动来动去。
黑厄就这么看了半晌，手指蜷缩又张开，最终打算抽身离去，如此铁石心肠。却没想到蜜果羹迷的尾巴又缠住他的手腕，小声叫了句：“迷？”
黑厄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自己的心就乱了，轻轻挣开蜜果羹迷的尾巴，又要走，偏偏这时候身后突然响起许许多多妖精的声音。
“小男孩，你又要走了吗迷？”
黑厄僵硬地转头，发现所有妖精都飞到了眼前，与他隔着半人的距离。可爱的外表可斑斓的色彩在装点了他整个视线，但他知道，自己伸手根本触碰不到它们。
“小白，小白，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们啦迷？”
黑厄喉咙干涩，又回想起了曾经在妖精王国外的诀别。
“会有人，和你们做新朋友。”他说。
他死后权杖会培育出新的因子，到时候会有人接替他来到迷路迷境成为妖精们的朋友，铁墓的诞生进程亦会暂停，这是一项很完美的计划，不是吗？
“但他们都不是妖精王国的你，不是带领我们耕地种植的你。”妖精们叽叽喳喳地说。
万敌温柔补充：“也不是会捧着蜜果羹迷的你，倘若你走了，交替的人会怎么对待它们呢？”
谁敢赌呢？
黑厄就能感觉自己已经在动摇，因为他也不敢赌，所以他强硬的转身离去，深入迷路迷境最深处。
踏过那道因子和银河的界限，路过所有黄金裔的尸体，来到中枢的位置。
一片虚空中，中枢静静闪着光，黑厄却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中枢另一处。
在那里，他见到了原初的战争、约束的因子PoleMos600，也是他轮回那么多次而没有遗失的锚点。
那是……沉眠着、等待着接应他的恋人。
迈德漠斯。
PoleMos600和NeiKos496，最初的因子之一，一人沉寂一分为二，一人轮回千千万万次。
“原来，这才是黄金替罪羊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