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修bug) “你是触发了什……
关谈月没太在意他口中说的这个老板, 就是他提到“苏苏”时,突然有点想笑,觉得还怪好玩。
后续, 二人加了微信,蒋仲祁把她拉入群聊,又跟她谈了一下上班时间和薪资问题。
上班时间不固定, 根据排课表走, 有课就上,没课就歇, 不过强度挺大,一般一周能轮到一天休算不错。鉴于关谈月是新手,蒋仲祺第一周没给她排课, 后续排了也不会上强度,让她先跟着其他老师学学怎么教学生,多吸取经验。
至于薪资问题, 关谈月不敢想, 简直少得可怜——前三个月是试用期, 只有最低等的基础工资, 课时费是正式员工的一半,也就是说, 倘若她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在申城这种一线大城市除去伙食费估计就不剩什么了,大小姐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点钱,加一块还不够买她手里这个包。
“这也太少了吧。”关谈月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以前她日均花费可都比这多,落差大到让她有点接受不了了。
“关小姐, 这已经很不错了。”蒋仲祺劝她道,叹了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来到栖音,但是我看你样子,应该不像一般家庭吧?”
关谈月咬咬嘴唇,算是默认了。
“你也别嫌我说话不好听啊,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你要是想体验生活,就搁我这玩俩月,没什么关系,反正我们老板喜欢你,但你要是嫌累,就趁早回家,别浪费时间,也没必要。社会这种地方,就是吃人不吐骨头,谁不是肩上扛着脚下踩着,硬着头皮咬着牙往前闯,天天为着那点没还的房贷和信用卡发愁呀?专门来体验一波吃苦,大小姐你是吃……”
“我呸,”他把自己都说笑了,连忙改口,“你是触发了什么强制打工系统么?”
蒋仲祺这个人颇具说相声天赋,讲起话来幽默风趣,还自带一股家乡口音,即便话风犀利也不会引起人反感,反倒让人想笑。
关谈月被他逗得唇角勾起,自然不会怪他口不择言,只是笑着笑着,就没由来感到一股悲凉,悲世道,也悲自己。
她当然不会打道回府,那是以前那个关谈月——胆小鬼才做得出来的事,她不肯屈服,又把下定决心要离开魏赴洲的目标拿出来激励了自己一遍,挺了挺胸,对蒋仲祺说:“谁说我是来体验生活的,别瞧不起人,本小姐要是怕了,这三个月的工资我一分不要,白给你们干活!”
关谈月夸下海口,然而有些话,说出去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
那天,关谈月没回家,跟着蒋仲祺了解了一下他们的工作方式,栖音的主体方向是授课,分为家教、单人班、小班,都不缺生源,小班集体授课难度颇大,初期不会让关谈月接触,只告诉她目前给她排的大概率是家教和单人班。
当然他们工作室不光只教课,还接商演,有许多和酒店、乐园等公共场合的长期合作,也是按人头排,不会顾此失彼,轮到谁是谁,分成是工作室三个人七。
蒋仲祺给她安排了一个老师,让她先跟着她听几节课学一学,光谈月应下。
来者是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孩,比她还小一岁,留着一头羊毛卷棕发,带着黑框眼镜,模样可可爱爱,个不高,比关谈月矮些,一看见她有些腼腆。
“跟我没啥好学的,我也是赶鸭子上架,你就大概熟悉熟悉环境和流程。”那女孩凑近道,“回来我把我咱们工作室总结的教案发给你,原理都大同小异,后面就是根据自己的风格教就行了。”
关谈月点点头:“你叫什么?”
“我叫秦潇潇。你呢?”
关谈月自报名姓,又问:“咱们这平时管饭么?”
“不管。”秦潇潇答,“都是自备哈,不过苏老板在的时候,有时候会请大家吃饭。”
关谈月又了解了些其他的,二人正说着,突然,门口传来一阵高跟鞋声,“噔噔噔”,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踩出好一个飞扬跋扈的气势。
众人目光不禁被吸引,关谈月也跟着望过去,只见一个细溜高挑的女孩走进来,一头长发及腰,身上不怕冷似的穿着皮衣和皮短裙,长得不错,但是个不好惹的长脸型,一双眉眼往外挑,带着不可一世的清高傲慢。
这人一进来,屋内气压肉眼可见地降低,大家都压低了声音。而那女人一进门时,先顿住脚,视线扫视了一圈屋里,像个来视察的大领导,扫到关谈月时在她脸上停住,然后收回眼,嗤笑一声,从她旁边擦肩而过。
什么鬼。
关谈月简直匪夷所思,不知道二人初次谋面,她哪来那么强的鄙视,直接被她瞪来火,张口就要怼:“你……”
“诶,别别别。”秦潇潇在一旁拉住她,赶紧道,“她那是瞪我呢,跟你没关系。我跟你说,你以后少跟她说话,也别跟她对着干,她是钢琴大师言老前辈的女儿,脾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谁要是得罪她,她得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关谈月实在没听明白这个中关系:“言老前辈的女儿来这地方干什么?”
“哎,说来话长。”秦潇潇叹了口气道,刚想透露什么,突然看了眼表,发觉时间到了,拉着关谈月道,“不提了不提了,我得去教课了,你跟我进来吧,课间休息时间结束了。”
关谈月也没追问,当天,她跟着秦潇潇学了一整天,从上午到下午,带了两个学生,教得是完全不一样的内容。
不知道是不是见得少,关谈月总感觉教钢琴这活也不算难,就是有时候遇上小孩子实在不听话,怎么招都不好好学,关谈月自己还是个孩子,让她去教小孩,简直笑话,她不跟小孩打起来就不错了。
关谈月誓死不肯跟小孩打交道,于是,她那唯我独尊的公主病又犯了,临下班前,跑到蒋仲祺面前,跟他说她自己教不来小孩,能不能以后给她排点年龄稍大的孩子。
蒋仲祺还没来得及说话,关谈月就又听到了那阵熟悉的高跟鞋声。
女人教完课下班回家,路过门口,听见关谈月说话,冷淡地扫了她一眼,脸上鄙夷的表情几乎要溢出来:“哪来的新人,懂不懂规矩,工作室是你家开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这话说得太犀利,关谈月想起上午秦潇潇对她说的话——言大师女儿怎么了?那她还是晟世房地产创始人独女,说句不好听的,还是魏赴洲妻子呢。
她可不惯着她,当即骂回去:“我跟别人讨论,碍着你什么事了,难不成是你给排课么?”
那女人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么没礼貌的新人,一下勾起了她无处安放的怒火,势必要教育一下她,给她点颜色看看:“你胆子不小啊,蒋仲祺,这就是你们招的新人?真是笑死了,咱们工作室沦落到这种地步,需要靠花瓶撑门面了?”
关谈月这辈子还没受过这样的气,简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人,撸起袖子便吵道:“你什么意思啊,会不会好好说话,我花瓶怎么了?我花瓶也比你好看一百倍,你撒气也别撒我头上,什么教养!”
“你!”
女人一开始还去游刃有余,一下被她气青了脸,扔下包就朝她扑过来,关谈月也正有此打算,打就打,谁怕谁,眼看俩人就要掐起来,蒋仲祺吓得赶紧拉住:“冷静,都冷静!”
其他人这才纷纷围上来,试图拉住即将缠打在一起的两人。
蒋仲祺这种事见多了,不过这确实不能怪关谈月,因为言若涵就是这个脾气,跟谁都不对付,也就在她们老板面前能稍微低下头。
他趁着二人都被拉开,赶紧道:“若涵,你说你跟一个新人计较什么,她新人有点不适应环境很正常,这后面再慢慢调解就好了,你以后同她说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是前辈,不要一上来就干架,把咱们工作室的人都吓跑了。行了,你后面不是还要去聚餐么?赶紧去吧,别坏了心情。”
“那个关小姐。”
劝完言若涵,蒋仲祺又把身子扭过来,对她说,“你也消消火,若涵她说话是难听了些,但是绝对没有坏心眼,你们俩互相各退一步,握手言和,别第一天就闹得不愉快。至于你的提议,你放心,我会上报给我们老板的,能不能行我说了不算,你得听他的。”
二人总算都消停下来,言若涵冷冷地瞪了关谈月一眼,气冲冲地出去了。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蒋仲祺道。
“姐,你太猛了。”秦潇潇不知什么时候从她后背窜出来,悄悄冲她比了个大拇指,“不过咱下次可不能这样了,这次有蒋哥给你出面,下次要是蒋哥不在,我们可谁都不敢说话。”
关谈月甩甩头,一脸满不在乎:“这就是你们把她惯的!这种人也能招进来,不辞留着过年吗?我看你们那苏老板也不是什么好人。”
秦潇潇:“……”
因为闹了这么一出,那日关谈月回家后已经六点多,魏赴洲已经下班了,还做好了晚饭。
关谈月嘴上说着不当回事,可是心里还没把刚刚那件事放下,气了一路,越来越感觉这以后日子艰难,只怕少不了再受言若涵的气。
想到这,她关门的时候都带了怒气,“啪”一下摔上门,拖鞋的时候胡乱一丢,穿上拖鞋,看都不看魏赴洲一眼,进厕所洗手去了。
待到从厕所出来,魏赴洲看出她不对劲,给她倒好一杯温水放在桌上,问:“怎么了?”
关谈月抓起水来“吨吨”直灌,刚要大吐苦水,突然想到之前魏赴洲对自己说的“别哪天受了委屈跑回家哭”,顿时没了想倾诉的欲望,把杯子往桌上“砰”的一放:“没怎么。”
所幸每天回家就有可口的饭吃,关谈月虽然讨厌魏赴洲,但是不得不说他做的饭是真香,正要去夹那道自己最喜欢吃的菜,突然碟子飞起来了,飘到老高,关谈月吓了一跳,看见魏赴洲把碟子端起来。
“说不说?”魏赴洲冷着脸,一副强制的表情。
他总喜欢这样逼她,不管怎样都带着恐吓,关谈月顶讨厌,不过这回她没当回事,因为她确实也憋不住了,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于是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同他讲了起来。
她越讲越带劲,最后把米饭当成言若涵,愤怒地一筷子一筷子插下去,眼里透着狠劲,一边后悔自己没把她挠成大花脸,一边感慨她居然敢对自己这样,果然出了舒适圈,这世界上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
魏赴洲认真听她说着,最后实在没忍住,被她逗笑了,身子微微往前倾斜,一双薄薄的眼皮轻挑:“大小姐,要不还是考虑一下回家给我打工吧,我不给你气受。”——
作者有话说:改了一下本章第四段,把“无课时费”改成了“一半”,但是不重要,抱歉浪费大家时间
第22章 (重写+新增5000字) 原……
关谈月盛了口饭塞进嘴里, 一边嚼一边含含糊糊道:“给你打工?你有什么工可以给我打?”
他那家大业大的公司,养着上千口人,没有一个是吃白饭的, 她一个学艺术的,又不懂投资,横插一脚进去, 不是给人家添堵是什么?
“我说的不是去我公司。”
魏赴洲像是能猜到她心声似的, 又往她碗里夹了几口菜,修长的手指被灯光一照, 明暗交错,青筋性感,隐隐透出如画般的脉络, “我说的是在家,你老老实实听我的话,我就会给你很多钱花。这不比你那受累不讨好的工作强多了, 非得这么逼自己么?”
魏赴洲是在心疼她, 想来也可笑, 他竟然会犯贱到去心疼她——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宝贝, 连碗都舍不得让她刷,却到外面去看别人脸色, 受那样的气,这他是不允许的,她只能被他欺负,别人碰一下都休想。
不过他这话说的不让人爱听,关谈月会错了意,用一双近乎冷淡的眼神审视,一本正经道:“魏赴洲, 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最基本的道理还是懂的。我平时吃我父母的,穿我父母的,但是他们把我一脚踹了,我无话可说,到底我同他们血脉相连,这一点血脉让我用他们的钱合理,让他们遇着事把我踹了也合理。可是我吃你的做什么呢,咱们俩充其量就是一合约夫妻吧,你不爱我我不爱你,用这个词都叫轻了,那得说是恨——”
她顿了顿,不知是不是上班受了一肚子气,拿回来发泄,居然这么有胆量地跟他叫板,“我拿什么勇气押注在你身上,得靠你养才能活着?你是我爹么?”
“……”
魏赴洲神情一滞,没想到她这样说,表情越来越凝重,几乎比冰雕还冷,辐射的寒气似要把人冻僵。
他其实是不信她能混出一番天地的,可能也是在怕,怕她那看似藏不住心思的表象下到底隐瞒着什么东西。
是谋划着离开他,还是想办法找别人毁掉他——魏赴洲不是傻子,他给她的钱她一分都不肯花,他心里就有预感,大概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
他少时对她有无尽渴望,跟患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一般,随着她欺负自己愈演愈烈,也曾感到耻辱,却控制不住情愫在心底暗生,宛如变质的霉斑,一步步将其侵蚀。一些爱恨和羞耻心在其间交织,构成了他对关谈月全部的感情。
他爱她,也渴望她爱他,但这几乎不可能,便是世界毁灭,宇宙颠覆,他也不相信她会爱自己。
他当她找工作只是一时兴起,自认为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却不想这姑娘是认真的。那一刻,一股可怕的念头在他心底横生,只是想折断她的羽翼,毁掉她全部生存能力,把她彻底囚禁起来,看她每天活在自己掌控之下,才能心安。
魏赴洲其实一直想问一句“你恨我么”,可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来,眼里的光暗下去,化为宇宙边际一些零散的毫无存在感的星星。
“把你手机拿出来。”魏赴洲冷了脸,突然说。
他话题转换得太快,关谈月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才道:“今天早上不是查过么,怎么又查?”
这男人自从上次她在街头跟陌生男人弹琴后,就把查手机当成每日必行的公事,简直烦到不行,害她在微信里跟朋友说句话都得小心翼翼,万一哪句引起歧义,还得背着他先删除。
“我叫你拿过来。”
魏赴洲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又强调一遍。
他阴恻恻地盯着她,目光幽暗得像吃人的鬼,关谈月被吓住,嗔怒道:“魏赴洲,你讲点道理行不行?我又不是你的犯人,什么都要向你汇报,你这样逼我,我每天都快被你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她说的是实话,魏赴洲全当没听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窒息的死寂,就在关谈月快忍不下去时,男人探过身,几根手指轻敲在桌子上,发出规律沉闷的声响:“不敢给我看,难不成有问题?”
关谈月:“……”
简直没法跟他交流了。
她今天第一天上班,加了不少好友,有男有女,还加了群。她真怕魏赴洲哪根筋一搭错,就把这些又给她删了。
可是她有什么错?这本来就是正常社交,世界上那么多男人,也没有哪个像他一样控制欲这么强,明明有问题的是他。
“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了。”
魏赴洲笑了笑,鼻梁骨一侧的小痣惹眼,被自上而下的光一照,仿若针扎,“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扒光你的衣服,还是……”
“魏赴洲!”
关谈月红了脸,握紧拳头砸在桌子上,“你住口!”
她真的快要被他气死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魏赴洲就变成了这幅模样,三句不离黄腔。明明外表看上去清冷禁欲,内里却早如同腐烂的根系,肮脏得令人发指。
若说他是个成年男性,在那方面控制不住自己,也可以理解,那他可以去嫖啊,反正他有那么多钱,还不是想干嘛就干嘛,关谈月也不在乎,只要别把病带回家就成。
可是,他为什么要偏偏盯着她不放呢?
起初,关谈月还可以骗自己,他是想报复她,毕竟他那么恨她,为了报复做出什么事都合理。可是时日一长,她就发现一切在冥冥之中似乎发生了改变,男人眼里中恨意渐渐褪去,到最后只剩下无尽的企盼。
那目光如同炽烈的火灼烧她,不带一丝掩饰,就是明目张胆、带有兽性的爱欲,有好几次都让关谈月感到后怕。
还有他在面对她时出现的那些生理反应。这绝不是对一个仇人该有的正常反应。
关谈月在性格上有时候挺大条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活在人群的焦点中,习惯了万众瞩目,所以对别人隐晦的爱意难以感知,也懒得去理会。
她咬咬牙,最终还是妥协了,把手机递过去,软了脾气道:“和我工作有关的人,你别删……行么?”
魏赴洲没应承,查了一个小时,尤其那个群聊里的人,被他挨个看过去,宛如公开处刑。所幸他没看出什么问题,虽不爽她加了那么多男性,却也没大开杀戒,把手机还给了她。
这一顿饭就吃了将近俩小时,关谈月没吃多少,直接气饱了,最后实在不想再忍受这种低气压,上楼去,准备复习秦潇潇给她发的教案资料。
也是这一刻,才终于感觉短暂地松了口气。
她跟蒋仲祺定了明天就正式上班,没给自己喘息的时间,原定先试听一周,一周后进行试讲,考核通过即可独立上课。为了那一半的课时费,关谈月豁出去了,说什么也要在一周内把自己练出来,因此立即打开电脑,用PPT形式的教案放大,一页页看过去。
比如钢琴课应该分为几个板块去讲,什么样的话术显得更专业,在教年纪稍小的学员时,用什么技巧能勾起他们对弹琴的兴趣和耐心……林林总总,都写得很详细,关谈月看下来,才发现根本不像她白天所看到的那样简单。
所有讲台上松弛自如的背后,都是数十个小时的准备与经年累月的重复,哪有什么人生来就会讲课呢?
想到这一点,关谈月不再好高骛远,开始认认真真地啃课件。
一个晚上过去,她没啃下来多少,但总算入门了,揉了揉酸痛的颈椎,看着自己记了密密麻麻好几页笔记,没由来生出一种自我感动式的成就感。
关谈月满足地合上电脑,渐渐感到一阵困意,准备洗澡睡觉。
这段时间魏赴洲一直没打扰她,关谈月路过他的卧室,发现他已经躺下,好像还睡着了。等洗过澡,关谈月蹑手蹑脚地走进去,仍是怕他假寐,因为魏赴洲睡觉时从不打鼾,几乎连呼吸音都没有,安静得像是死了。
不过关谈月知道,魏赴洲睡眠一向不太好,三天有两天得吃安眠药。他好像也比自己要晚入睡些,关谈月本身是个夜猫子,不到十二点不睡觉,这么算下来,他一天可能也就睡不满五个小时。
她缓慢上床,结果却因为太小心翼翼,腿不小心磕到床头,疼得她差点叫出来,整张床都颤了一颤。
关谈月心道“完了”,对方居然没动,她这才确认他是真睡熟了,撇了他一眼,男人紧皱眉头,像是被梦魇住,侧影孤单又零落。
在无人知晓的深夜,魏赴洲卸下一身的防备,让他看上去像个易于亲近的普通男人。
这个人在清醒的时候不允许自己软弱,练就一副铜墙铁壁,单薄的身体力能扛鼎,什么时候都强大得可怕,好像世间再无难事能将其打倒。
然而他那些不为人知的岁月关谈月不知道,无人在意的苦痛与背负,关谈月也不知道。她只是把眼神收回来,略带厌恶地躺下去,拉好被子,头也不回地转身睡去,不得已感受到来自另一半的体温。
等到第二天清晨,她被闹钟吵醒,魏赴洲已经离开了,餐桌上留下给她做的早饭。
关谈月匆忙洗漱,胡乱吃了两口就去上班,第一次体验了匆忙的早八人生,连个全妆都没来及化,就坐上专车急匆匆地出发了。
她今天穿的白色小香风,搭配白金镶钻小高跟,特别凸显她的贵气。这样的搭配没个全妆可不行,她拉下车顶的化妆镜,对着镜子又补了补妆。
在关谈月的认知里,上班就跟她出席各大宴会一样,绝对不能掉了排场。她下意识认为在职场也必须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殊不知当今社畜最忌讳的正是这一点。
一到工作室,关谈月从反光的玻璃门中看见自己姣好的容颜,骄傲地勾起一丝唇角,推门而入。
里面不少人都到了,有熟悉的面孔,也有昨天没见到的,关谈月走进去,一一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然而奇怪的是,他们大多数人并没有理她,只有个别人冷淡地抬了下头,就继续去干别的事,有的人特别忙,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大家都井然有序,不管是调音还是对谱,全有自己的事要做,只有关谈月这个新人,初来乍到,不知道自己该干嘛,像根人型柱子杵在那儿,不仅没人理,还来回挡人去路。
这跟她一开始预想的差太远,关谈月心里不爽,觉得这些人怎么都把她当空气,一点都不尊重人。一身公主病又犯了,感觉自己是个新人,就该有人耐心跟她讲,而不是忽视。
她憋着股火,但不好发作,总不能像昨天一样又闹一通,干脆往沙发上一坐,玩弄起桌上摆着的多肉盆栽。
多肉的肥叶被她掐掉两瓣,关谈月心不在焉,时刻留意周遭,指望有人能把她领走,这时,一个短头发齐耳切的飒爽女人过来,看见桌上乱堆的书,瞪了关谈月一眼,把它们收拾好。
她实在是不知这女孩哪来那么大架子,大清早都快忙成一锅粥了,她居然还有闲心往那摆弄花草,看来言若涵说的果然没错,这位新来的就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大小姐,跑这等着别人伺候来了。
她存心想给她点颜色看看,故意挖苦道:“你起来一下,这不允许坐人。”
关谈月:“?”
下一秒,她就看见那女人打开玻璃门,招呼一大批家长和孩子们进来。
来者乌泱泱一片,自然是都往这唯一一张沙发上聚拢,关谈月这才明白怎么回事,站起来,闪到一旁。
没了沙发做遮挡,关谈月又成了人型站桩,她接受不了这种折磨,干脆追上那女人,问:“打扰一下,你知道秦老师去哪了么?”
她那可亲可敬的秦老师,到现在还没出现呢。
女人道:“她今天上家教了,不来工作室。”
关谈月:“那蒋哥呢?”
女人被问得显然有些不耐烦,耷拉着一张臭脸说:“蒋哥休年假,带一家老小出去旅游了。”
“……”关谈月一脸懵,不想第二天上班,熟悉的人就一个都不见了,连忙又问,“蒋哥明天回来吗?”
那女人嗤笑一声,把一堆琴谱“啪”地甩到桌子上:“你见谁家旅游一天就结束,怎么,赶着回来投胎啊。你有这么多闲工夫问这些有的没的,还不赶紧帮忙干干活,别坐那什么都不干,这么多人看着呢,显着咱们工作多不专业似的。”
一个礼拜?
关谈月压根没听见她说的后面那些话,满脑子都是蒋仲祺休年假不回来了,秦潇潇也上家教去了——那她的考核怎么办?她又该去蹭谁的课听呢?
关谈月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女人见她纹丝不动,气得不打一处来,也没见过有哪个新人这样高调,正要再说两句,突然听见一声高跟鞋响,言若涵迈着二五八万的气势走进来。
众人纷纷道“若涵姐早”,关谈月回过神来,往她脸上撇了一眼,没说话。言若涵正眼都没看她,走到正中间,拍拍手,让大家聚拢:“接待室集合,开个短会。”
众人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一个接一个走进去,言若涵往顶头那把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一身凌厉逼人,其他人不敢坐,顺着方桌围成一圈。
这间屋子也不大,说是会议室,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型单人办公室改造的。关谈月最后一个进来,居然没挤进去,被前面一圈人堵住,干脆站在门口。
反正她也不想看见她那张脸,关谈月讷讷地想,随后便听言若涵发了话。
“我相信大家也都听说了,老蒋请了年假,这段时间来不了了。因此这一个礼拜就由我全权接手工作室事务,我不像蒋仲祺,嘴巴那么甜,一个个哄着你们,我眼里可揉不得沙子,谁要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偷奸耍滑,我第一个不饶她,听懂了么?”
众人皆埋着脑袋,大气不敢出,言若涵点点头,继续道,“大家接下来这一周还是挺忙的,因为过两天是新的一轮招生季,到时候整个工作室无论是网宣还是地推工作,都要重新做,不能再用老的那一套。所以这一周大家要辛苦些,卯足劲准备,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来,别偷懒,既然做就做到最好,不要最后浪费了时间也没成效。苏老板是什么样的人大家知道,只要咱们出成绩,肯定少不了你们那份好处。”
众人点点头。
“纪欣,你摄影能力强,还是由你负责视频拍摄和剪辑。”
“灿灿,你负责视频号运营,务必把流量打出去,必要时进行推广投流。”
“阿广,你负责一些地推事项,提前找好场地,把一些需要用到的道具先准备起来。”
“小曲,你负责线上线下海报和传单制作,然后跟着阿广一起配合现场宣传。”
“……”
她一个个分配任务,说到最后,才想起来好像还落了一个关谈月,举着根笔,指着人群后那张半露的脸,掐着眉道:“那个新来的……叫什么来着?你出来。”
关谈月撇撇嘴,从人群中挤到最前面。
旁边有人提醒了她一声,她才想起她叫什么,可是刚听完又给忘了,也不知道是真记性不好还是故意的:“你……这几天就负责打杂吧,我没有什么任务要给你,你多跟前辈们学习就完事了,谁忙不过来帮着搭把手。哦对,我差点忘了,还有咱们工作室的卫生问题,这个就你来负责吧,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做,一定记得把每个角落都打扫干净,这可影响到工作室的门面,也是后续家长来实地考察检验的第一项。我听蒋仲祺说你是皇家音乐学院毕业的?那实力应该是很强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跟上大家的节奏,对吧?”
她这样说,关谈月居然没从她的口吻中察觉出一丝恶意,默默点点头。
可她最后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跟谁上课,刚要开口问她,却见她“啪”的一下把本合上,站起来:“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们赶紧去忙工作吧。”
然后就像一团火急火燎的风,头也不回地走了。
关谈月:“……”
后续大家一窝蜂地带着自己的学员进屋讲授,关谈月又恢复方才那种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可是她又不能这样坐一天,干脆随机拉了个看似面善的人,陪笑道:“我可以跟着你试听一堂课,学习一下吗?”
哪知那人却道:“试听?你没有老师么?”
关谈月:“我老师上家教去了。”
“哦。”那人道,有些不自在地说,“那你也别跟着我听啊,我不习惯有人看着我教。你去问蒋哥吧,不是他给你排的么?”
“……”
关谈月怔住,感觉把她脸按在地上摩擦都没那么尴尬,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那人进去了。
她失落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外面川流不息的车辆,拿出手机打开蒋仲祺的页面,刚想问问他该怎么办,却意外看见他发了一堆旅游朋友圈。
在这种情况下找他谈工作可太恶毒了,关谈月想打扰他的心思也幻灭了,只好继续无奈往向窗外,假装一副思索人生的高知模样来。
彼时恰巧小曲没有课上,这会儿空出时间做海报。她偶然望见关谈月无所事事,想起刚才言若涵的话,便叫她:“月月是吧,我可以这样叫你么?你能帮我个忙吗?”
关谈月巴不得有活干,立刻道:“好,什么忙?”
小曲指着电脑屏幕道:“我在做海报,但是文字内容还没有想好,你帮我编辑个宣传文案,分好几个模块,然后再搜点图片,发给我就行,可以么?”
关谈月这个前半生混吃等死的大小姐哪搞过这东西,不过她不想让人看轻,毕竟她可是皇家音乐学院出来的,当即就应下:“没问题!”
小曲冲她比了个大拇指,关谈月跑到一个电脑前坐下,打开文档开始敲字去了。
关谈月没什么本事,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那点破文案被她写的像街头叫卖,几百字吭哧了俩小时。眼看一上午就过去了,小曲纳闷她那边怎么还没进展,于是走到她面前:“写完了么?”
她问,关谈月汗颜,抬起头,冲她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还没……不过也差不多了,你要不先看看这样行不行?”
小曲眉目凝重地瞧过去,越看脸越黑,没有一个字能用,行个屁!
她道:“你以前没做过这些么?”
她的语气里带了不可置信,难以想象一个名校毕业的留学生,竟然连这种东西都做不好,可就算没做过海报,那PPT总做过吧,分门别类先写好文稿,再往幻灯里润色,流程还不都是大同小异,怎么会写成这个样子?
关谈月泄了气,像个绷太紧最后破了的鼓,哭丧着脸,摇摇头。
小曲有些生气了,道:“行了,不用你了,我自己来吧。”
关谈月:“……”
她无话可说,只能被迫接受这样的事实,这其间,小曲没再给她宽泛的工作,而是十分固定,比如让她找哪方面的图片就去找什么,关谈月也只得听从,最后忙得连外卖都忘了点。
那会儿已经一点多了,小曲从冰箱里把饭拿出来,用微波炉热好。关谈月没有饭,只好下楼随便吃了口东西。
然而那饭像故意恶心她似的,难吃得要命,她本来就心情不好,嘴又刁,断不肯继续吃下去,全当减肥,没动几口又上来,刚想啃点接待处的茶歇,又被上午噎了一肚子气、齐耳切发型的纪欣叫走了。
无非还是一些打杂的工作,看她漂亮,叫她帮忙跟着拍视频啥的,关谈月忙碌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来及喘上一口气,又被人叫去干别的。
大家都把言若涵那句话奉为圭臬,职场上,免费劳动力是多难得的事,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浪费,不用白不用啊。
关谈月又忙了一下午,她本身就什么都不会,一边忙还要一边挨骂,可是关谈月反驳不出什么——若说昨日是因为言若涵先出言不逊,她骂回去合情合理,但是今天,她确实是因为能力不够连自己都嫌弃,完全没理由跟人理论。
她只好一边被骂一边学,一天下来,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学会,全部充当背景板,不仅对自身没有任何提升,而且还受累不讨好。
等终于挨到到了五点半,大家都收拾东西下班,关谈月像是从火坑里挣脱出来,总算能卸下一身疲惫,准备回家。
言若涵偏偏在这时回来了,像个母夜叉,不知又从家教那受了什么熊孩子的气,一副讨债鬼的样子,看见门口被踩的脚印和乱扔的废纸,来了火:“谁扔的垃圾?是谁?关谈月呢,关谈月!”
居然想起她名字了。
关谈月一脸懵地出现,言若涵指着地上的垃圾道:“我不是让你做卫生么,你没做吗?”
关谈月被骂懵了,没人告诉她今天必须要打扫啊。
“我不知道。”她没好气地说。
言若涵被她气笑了,看她的表情都带了不可思议:“你什么意思?这就是你做事的态度是么?后天就是招生会,这么庞大的工作量,你居然还敢给我拖到明天一天完成?那边柜子后面,沙发底下,还有每扇窗户,全部都要擦,窗帘要卸下来洗,盆栽的枝叶都要修剪整齐,我要见到一个焕然一新的工作室,不是随便对付对付蒙混过关就可以,你能听得懂我说话么!”
关谈月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骂过,整个人都震惊了,那一刻,所有的质疑、愤恨、不满全都涌上来,数不清的委屈也都涌出来,她再也忍不住,怼回去道:“你也没告诉我今天就要做卫生啊,我也是忙了一下午,这个叫我那个叫我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她们……”
她回过头,正要找那些人作证,却发现他们全都走光了。
空荡荡的大厅里不见人影,她呆愣在原地,听言若涵骂:“你倒委屈上了,真有意思,我还想说呢,我让你给人搭把手,可没让你捣乱啊,你说说你干的这些活,三岁小孩都比你干得强!行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今天就把地都给我擦干净,几点干完几点下班,明天来了我要是还见到这样,你就收拾收拾滚蛋吧。”
言若涵丢下一句话,气急败坏地走了,只留下卡关谈月一个人,崩溃得想哭。
她胃口饿得发慌,不曾想自己忙碌一天换来这个下场,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工作是她自己找的,路是她自己选的,海口是她亲自夸下来的,现在走成这样,也只能自己受着,总不能半路反悔,还没怎么样就先言败,那可就真成要被所有人看轻了。
关谈月只好收拾起一身的落寞,拿起笤帚扫地,看着脏兮兮的尘土,被呛得直咳嗽。她这辈子没干过这样的活,不禁想起自嫁给魏赴洲后,好像就变成了这样,要不是为了离开他,她何至于受这样的气。
可是关谈月又很快想到,即便不嫁给魏赴洲,她家面临破产,一家三口流浪在外,只怕最后也是这样的结局,说不定比现在还要坏。
原来人生兜兜转转,怎么都要走到这一步。
老天可不管你有没有钱,吃没吃过苦,家庭幸福还是不幸,全世界七十亿人都会被无差别打入这所名为“社会”的大熔炉里,一同经受煎熬历练,能熬出来便得道成仙,熬不出来则化为灰烬,谁也不可能被谁庇护一辈子。
凡是想躲的,一样也躲不开。
关谈月悲惨地干着她以前最鄙夷的脏活累活,一直从五点半干到六点半,最后实在干不动了,坐在椅子上,睁着两只空洞的眼睛望天。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余光瞥见一抹人影,从透明的玻璃门看见一个男人走来。
他西装革履,步履匆忙,因是刚下了班,看见关谈月没回家,就根据定位找到这里。只是没想到这儿这么隐蔽,像辉煌高楼下夹道生长的一株杂草,也看见了倚在玻璃门上被杂草折磨的女孩。
关谈月望向他,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泪水夺眶而出——
作者有话说:一直改文真是非常抱歉,耽误大家时间了,本章评论区随机掉落十个红包,谢谢各位一直以来对我的包容和支持[抱抱]
第23章 “谁敢让你滚?”
魏赴洲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失意落魄的关谈月, 跟以前那个飞扬跋扈的小女孩完全不一样。
在这么狼狈的环境下,她手里拿着脏兮兮的拖把,干着和她这身造型最不匹配的杂活, 小香风短裙蹭上污渍,头发被折腾凌乱,让煞白的光一照, 有点像凄惨的女鬼, 却也是个出类拔萃的美人鬼。
魏赴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这副场景, 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心头一紧,像有无数根细密的针在心上扎。
他跨进屋, 看见她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心疼地捧起她的脸,这回, 关谈月没再抗拒, 顺着他的动作抬起头, 湿漉漉地望向他。
“谁欺负你了。”魏赴洲问。
关谈月不语, 听他这么一说,哭得更凶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魏赴洲面前哭, 毕竟她一向不信任他,人是没办法把脆弱留给不信任的人的。
可她忽然发觉,自己在这世上一个能信任的人都没有,脑子里过了一圈,最后竟什么都不剩,只剩下一个魏赴洲。
关谈月感觉可笑,自己混了小半辈子, 到头来居然在仇人面前示弱。可对方既没有嘲笑,也没有漠视,而是把她搂进怀里,这举动让关谈月震惊,她迟疑了一下,只这一瞬,又被他压回去,不得已把头贴在他的胸膛上。
那里很温暖,宽阔又紧实,像一片可以短暂倚靠的港湾,带着淡淡薄荷烟草香。关谈月忽然没了以往那种被他触碰而生的厌恶的感觉,一丝也无,魏赴洲伸手揽住她的后脑,感受她弱小的身体融进自己骨血里。
关谈月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等终于清醒过来,才连忙止住哭泣,看见他前胸被自己的眼泪洇湿一大片。
上面还有隐隐约约的口红印,被她搞得一塌糊涂。她有些尴尬地把头收回来,似乎觉得这种场面难以收场,往后退了几步,同时把眼神移开。
“怎么回事。”
两人都冷静下来,魏赴洲带有侵略性地往前走进一步,问。
关谈月被他圈在狭小角落,把今天的遭遇告诉了他,魏赴洲越听神色越凝重,到最后,眼里几乎收不住怒火,看着凶狠异常:“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如果她肯早点诉苦,他不论多忙,也一定会推了工作过来,给她撑腰。
他的大小姐,他那不可一世的公主,什么时候都是高高在上,从来不必讨好任何人,无论遇到任何事,也绝不低下她高贵的头颅。
那些年她把自己欺负成那样,他再怨再恨,至多也不过是把她娶回家里,好生供着,舍不得让她吃一点苦受一点罪。
可他心爱的姑娘,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到别人那里居然被人欺负、被人埋怨、被人作践。
魏赴洲感觉胸口有一团火在烧。
关谈月被他炽烈的眼神一烫,感觉浑身都有密密麻麻的电流游过,周身不适,她抹抹泪,低声说:“我不跟你说,跟你说了也没用。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下定决心想要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是我学艺不精,什么都不会,我认了,但我想好好学,难道这也有错么?偏是我想好好学的时候,却没人想搭理我了,这个社会怎么是这样。”
职场霸陵,欺负新人,被迫背锅,忍气吞声——这是关谈月所面临的处境,她才刚走出第一步,就已经快要受不了了,这还是在她物质条件丰裕,在外人看来颇有些“自讨苦吃”的基础下。
且不说那些普通人,背着二三十年的房贷,忍着日益哄抬的物价,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等着照看,社会还专揪着他们一个劲地制造焦虑、内卷成灾,得多努力生活,才能堪堪求得一个安稳,更不必说这期间突然来一场大病,一切就全完了。
所以魏赴洲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关谈月突然意识到,自己想挣几千块钱都这么难,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又是怎么混到如今这个地位的呢?
“没事,你笑话我吧。”关谈月眼一撇,破罐子破摔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越倒霉,你越开心,反正我也就这样了,被社会检验过了,我吃不了这份苦。你把我关起来吧,哪也别让我去,正趁了你的意。”
这小姑娘又开始自暴自弃地说胡话了,路途不平先逞口舌之快,两弯眼角一搭,像只幽怨的小狐狸,可爱得没边。
魏赴洲被她噎得没话说,却又爱惨了她这副模样,眉眼柔和下来,直起身,拉过她的手:“别说这些,跟我回家。”
关谈月直愣愣被他拽着,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立即松开他的手。
她刚刚说的都是气话,怎么可能真丢下这些不管。且不说她下定决心要做个新时代独立女性,但说她夸下的那些海口,口号喊得太响,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她的雄心壮志,此刻要打退堂鼓,那可真是食言而肥了。
“我不走。”关谈月说,又不是刚才那个怨天尤人哭天抢地的她了,“你回去吧,我还得打扫卫生呢,不然明天我就得收拾东西滚蛋。”
言若涵给她下了最后通牒,关谈月有预感她说的不是唬人,这个母夜叉是真能做出来。
“谁敢让你滚?”魏赴洲不爱听这话,冷了脸,“左右这地方不能再待了,我给你安排个新去处,和你专业相关,绝没有人敢欺负你,行不行?”
“……”
关谈月诧异地抬起头来,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万万没想到魏赴洲这样说。可是他不是巴不得她工作不如意,好回家继续接受他的掌控么,怎么会主动帮她找工作?
关谈月:“你开什么玩笑。”
魏赴洲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没开玩笑。”
他的表情很认真,伸出手轻轻扶着她的肩,小心翼翼,目光却深邃而炽热。关谈月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几乎一下就要被那双漆黑的眼睛吸进去。
这简直太让人震撼了,关谈月想不到这样的结局,好像只一瞬,世界在她眼前相继倾覆,山峦崩塌,他们彼此对望,纵使隔着如山如海的仇怨,他也许会有一点可怜她,她也会有一点可怜他。
关谈月那一瞬间真的心动了,几乎差点就要答应他的话:“魏赴洲,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为什么?”
关谈月道:“你这样做,让我觉得你不是在帮我,而是想羞辱我。”
“……”
她言语太过犀利,像一柄利剑扎在人心上,血淋淋地残忍。魏赴洲一腔好意被当成别有用心,顿时气得太阳穴直跳,烟瘾都犯了,一阵阵直冲天灵盖。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放低姿态了,这辈子还没为谁这样低过头,可这姑娘不仅不领情,还反过来摆他一道,他要是真想羞辱她,又何必用这种方式?
他被她气笑了,笑声有些苍凉,然而到底没说出什么,一对上女孩那双湿漉漉的杏眼,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最后还给她叫了个保洁,直言她这些年大小姐白当了,一上班就变成了傻子,都学不会变通。
关谈月只是沉默。
也是不巧,她的肚子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叫了两声,打破尴尬的空气。
“饿了?”魏赴洲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关心她,撇过眼,问。
关谈月这才想起来自己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点点头。
“是不是午饭也没吃?”
他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能猜到,关谈月对上他冷淡的眼神,抿抿嘴,算是默认了。
魏赴洲有些不高兴,把她带到车里,不等她反应过来,俯过身,帮其把安全带系好。
像照看一个孩子,他轻轻将女孩垂下来的碎发拨到耳后:“为什么不吃?”带着审问。
“没来及,忘了。”关谈月垂眼。
魏赴洲皱皱眉头,看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侧脸立体,整张脸凹凸得完美有致,连一丝瑕疵都看不见,简直让人可爱又可恨:“以后早上我做好饭,你带着去,回来我要检查。”
“?”
关谈月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两只眼睛带着惊恐,“不用……不用这么麻烦。”
“我没嫌麻烦。”魏赴洲道。
他淡淡把脸转过去,单手打方向盘,动作一气呵成,把车开出马路。
关谈月的表情还停留在刚才的震撼中,看向他的侧脸,男人眉目冷峻,轮廓硬朗,被朦胧的夜色和灯光一晃,定格的一瞬,像幅令人着迷的冷调胶片。
关谈月突然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作者有话说:真的是非常抱歉,这两天又赶上大夜班了,然后一写到感情线又非常的卡,花了两天时间才挤出来这么不到三千字,给各位赔罪了,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容忍~
插播个题外话,写到这章时,脑子里一直反复闪现《倾城之恋》里的一句话,具体故事记不大清了,但这句话在多年后仍给我带来特别大的震撼:“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整个毁掉了,什么都完了——烧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许还剩下这堵墙。如果我们那时候在墙根底下遇见了,也许你会对我有一点真心,也许我会对你有一点真心。”
我是个一直向往轰轰烈烈爱情的人,对极致的爱与恨有近乎扭曲的追求,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看偶像剧脑子看坏了,对毁天灭地的爱情特别来电。所以我在构建自己的小说世界里,也希望有一个男人能至死不渝地爱着女主,哪怕他是疯狂、是偏执、是占有,但抛却世间所有外物,无论财物、外貌、地位、性格,都愿意不远万里来到女主身旁,愿意为她付出生命的全部。
我承认这种想法很不切实际,也很可笑,世界上不会有这样的人,但做做梦还是会被允许的吧。不过在现实世界中银家是个超理性的人(每天不是在上班就是在上班的路上,哪有男银摸摸……洒泪)也就敢在小说世界里写写一些三观不正的小bt文,全当发泄,所以大家千万别当真,因为作者也不当真……看小说就是图一乐,好坏随意,来去自如,现实生活中不管选择什么样的男人,都要专注自己,提升自我,爱情就会变得省心很多~
第24章 胃药。
魏赴洲记得关谈月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 对健康干净的日料很感兴趣,于是带她去了一家顶级日料店。该店坐落于申城市中心最繁华的金水湾地带,离工作室不远, 开几分钟便到。
关谈月一开始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恍恍惚惚跟着走,等到了才发现是那家熟悉的店名。
小松山屋。
不知道为什么, 她看着牌匾, 突然没由来心生感叹。
以前,她经常来这家店吃饭, 她是个挑剔性格,不用想都知道这里多贵。一小块三文鱼刺身要几百块钱,几块寿司便要上千, 关谈月曾经对钱没概念,常常带着几个狐朋狗友聚餐,一吃就是上万, 凭借此等消费荣升店内至尊VIP, 到店都能横着走。
可是到了现在, 她才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好像上过班后,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一下子体味到民间疾苦, 知道钱财来之不易,平白生出一丝不可坐吃山空的未雨绸缪来。
关谈月盯着店名愣神,魏赴洲察觉,问:“想什么呢?”
关谈月把眼神移回来:“没什么。”
魏赴洲没多问,带她走进店里。
二人来到包间,魏赴洲把一本厚厚的菜谱推到她跟前,让她想吃什么就点。关谈月随便点了几个, 问他想吃什么,后者对日料不感冒,只要了份鳗鱼饭。
得知关谈月给自己点了一堆刺身,魏赴洲皱眉,眉眼染上一抹疑色:“吃那么多生的,肚子不会不舒服?”
又有想管她的意思。
关谈月不喜欢被人管着,又因为魏赴洲总管她已经有些烦了,可这回,也许是因为他帮了她,她没跟他计较,好言道:“不会。这可是顶级日料店,卖这么贵还不卫生,那就没天理了。”
魏赴洲却摇头,指出她的逻辑错误:“这两者没有直接关系。”
关谈月:“你不让我吃?”
魏赴洲:“少吃。”
他今天确实有让她放纵一回的意思,于是连声音都带了柔和,浅浅淡淡的好听,无端让人想起山间清凉的风和稀薄的雨。
关谈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他今天特别温柔,温柔得都不像他。
等菜上齐,她往小碟里倒了点酱油和芥末,沾着吃起来。
她是真饿了,一盘寿司没几分钟就炫干净,魏赴洲那边不过才动了几口。他没她那么时髦,吃不惯这玩意,还是觉得普通饭馆的家常菜最好吃,看她吃得高兴,干脆把筷子撂下,戴手套,把甜虾一个个给她剥好。
这姑娘平日娇气得很,吃带壳的东西必须有人剥才肯吃,水果也是得别人削好了才行。那些年在关家,他是亲眼看着佣人如何小心谨慎地伺候她,剥虾、剥螃蟹、切水果,有时候甚至连鱼刺都得给她剃干净,就差把饭喂她嘴里。想让她大小姐自己动手,简直比登天还难。
有时候,他都怀疑关谈月到底会不会剥虾,总不能长到这么大,连最基础的生活常识都不会,那可真叫人笑掉大牙了。
魏赴洲这样想,嘴角竟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手上动作却没听,都剥好后丢进小碗里,放到关谈月面前。
本以为对方会很开心,哪知关谈月看了看那碗里的虾,皱起了眉头。
因为生虾不比熟虾能塑型,就是软糯糯烂乎乎的一团,沾点酱油放在口里简直挑动人的味蕾,那香甜饱满的口感就别提了。结果被魏赴洲这么一搞,虾肉都堆在一起,像毫无生气的死肉,瞬间看着没了食欲。
“怎么了?”魏赴洲看出她的表情,问。
“你这……”关谈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卖相有点不好看。”
“……”
魏赴洲哪里知道是这种回答,气得把甜虾端过来,自己夹一块放在嘴里,很奇怪的口感,他不喜欢。
敢情剥了半天还剥出问题来了,他就当是给自己剥的,这大小姐他不伺候了!
“诶诶诶,”看出他黑了脸,关谈月连忙招手,不怀好意地笑笑,又把那碗甜虾端回来,“别生气嘛。虽然你剥得不怎么样,不过鉴于你不爱吃刺身,那我也只好放下讲究,勉为其难地替你解决了。”
魏赴洲:“……”
简直不可理喻!
一顿饭吃了魏赴洲一肚子气,最后结账时几千块钱,他付款眼睛都没眨一下。
服务员见他是个豪横的,在旁边一个劲推销会员卡,魏赴洲二话不说又充了几万,关谈月吓得一个劲在旁边说“不用”,魏赴洲不听,只告诉她喜欢就常来,别顾虑那么多。
关谈月是真不想用他的钱,因为她知道自己早晚要离开他,所以每一笔账都算得清清楚楚。但照目前这个形势来看,很多事情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她已经在无形之中已经欠他好多钱了。
关谈月又是个小馋猫,为了维持身材,可以保证不吃碳水,但刺身又不长肉,她难以控制住自己的口腹之欲。她只能在心底默默盘算,这可都算他自愿的,等有一天她离开了他,也不必把这些都还给他,对吧?
想到了这一层,她心里就轻松了许多,跟着魏赴洲又回到了工作室。
彼时保洁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临走前让她验收,短短三四个小时,她就把窗户都擦了、盆栽也修剪了,整个工作室焕然一新,连带着上班的压抑感都少了几分。
不得不说还是保洁效率高,关谈月谢过,付了尾款,把窗子关好,门锁好,又坐回车里。
魏赴洲开车回家,那会儿已经很晚,将近十一点,等到了家后收拾收拾,沐浴完已经快十二点,因是太晚,二人没再干别的事,躺在床上准备歇息。
魏赴洲临睡前从床头柜里掏出药。
关谈月以前见他吃过安眠药,但是这回,他又掏出一种药来,好几粒胶囊混着一粒白色安定服下,让关谈月诧异:“你怎么了?”
她问,没见过前者。
魏赴洲淡淡撇了他一眼,把药盒扔进抽屉里,答:“胃药。”
在今天她的拱火下,魏赴洲没忍住夹了一块甜虾吃,结果就一块,便隐隐感觉胃口不舒服,明明好久没犯了,却被这一块生鲜给刺激起来。
他有很严重的胃溃疡,早些年拼事业,三天两头不吃饭是常有的事,那会儿应酬也多,酒都是论斤喝,为了钱,谁会在乎身体。
再加上他白手起家,每天都顶着巨大的压力,经常在公司一干就是一整晚,好不容易闲下来,也根本睡不着觉,安眠药大把地吃。后来为了释压,他染上烟瘾,一盒一盒地抽,尼古丁也刺激胃黏膜——前几年他去看医生,医生叮嘱他务必把烟酒戒了,否则胃就别想要了。
魏赴洲到底没能把烟酒戒了,他对喝酒没多大兴趣,只是偶尔赴宴,没办法,会陪着喝上两口。但是烟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他难以想象自己烟瘾这么大,几次三番想戒都戒不了。
只能说是少抽,每天都少一点,一天减一两根,慢慢来……只要这姑娘安生些,别再惹着他。
关谈月淡淡地“哦”了声。
魏赴洲看着她两条白腿明晃晃地在床上荡,一双白嫩的小脚如玉般并在一起,被子也不盖好,就这么睁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他。
魏赴洲一下烟瘾又犯了,刚说服自己不抽,又开始控制不住心中燥郁,抹了把头发,上床,倾身压过来:“怎么,很失望?”
关谈月没听懂:“什么?”
魏赴洲伸手,毫不避讳地掐着她的脸蛋,一双眼睛幽深得像黑洞,似要将其吞噬:“巴不得我得什么绝症,早点死,你就解脱了,是不是?”
关谈月:“……”
她真是不明白他的脑回路,也为他的喜怒无常感到惊诧:“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明明刚才吃饭时还那么正常,结果转眼又变成这个死样。
她被他捏得有点疼,拨开他的手,从幽暗的光影里看见他的脸。魏赴洲眼里的锋锐淡下去,一双瞳眸被清亮的月色一照,波光暗涌。
关谈月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质疑、冷淡、不甘、无奈、欲望,好像一个男人对爱情全部的幻想全压在那双眼里,最后幻化为炽烈的火焰灼伤关谈月的心脏。
他只是不信她,他能关她一辈子么?能保证这些监视不会被她察觉么?能肯定她不会被他的掌控欲逼疯么?
也许有一天,她会发现在自己在家里装了许多摄像头——他在单位只要一闲下来就会看,她的一喜一怒,她的优美胴体,都被他看在眼里,她浑身上下早已被他描摹干净,连一丝遮挡也无。
她会接受这样的他么?
魏赴洲不知道,他在害怕,害怕有一天,彻底留不住她。
关谈月很快把眼神移开,心跳得厉害,被他盯得连气都喘不上来。再神经大条,也该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了,可是关谈月也不信。
他喜欢她——天啊,这是多么恐怖的故事,剧本都不敢这么写,她甚至找不出任何他会爱上她的理由。
“我要睡了。”关谈月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底气不足。
魏赴洲像没听见似的,直愣愣又盯着她看了好久,直到关谈月下一秒要把他身子推开,他才把倏地退回去,翻身躺下。
他从来都不对着关谈月睡觉,只留给她冷冰冰的后背,那时关谈月以为,他是讨厌到不想看见自己。
殊不知男人已经到了欲望的临界,只消看一眼,就再也忍不住呼之欲出。
第25章 “使唤仆人呢,嗯?”……
第二天早晨, 关谈月醒得比以往早一些,照例看了眼床旁,发现魏赴洲已经不见了, 便猜到他已经离开了。
这男的是真不嫌累,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其实他的上班时间跟她一样, 都是八点半,只是他们俩一个作为公司大领导, 一个作为琴行小打杂,不能同等对待,魏赴洲一般都会比其他员工早到一个小时。
她也不想睡回笼觉, 怕迟到,抱着魏赴洲已经去上班的想法,迷迷瞪瞪地下床, 来到厕所。门里传来水声, 稀稀疏疏, 关谈月没反应过来, 刚要压下门把手,结果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低沉的喘息。
声音混着水声, 听不真切,但是偶尔会特别有穿透力。
那会儿关谈月还处于一个游离状态,大脑接受来自耳膜的信号要慢半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居然好奇心爆棚地又凑近听了一会儿,结果在真真切切听到一声闷哼时,吓得立刻弹开老远。
什么鬼?!
关谈月蓦地红了脸, 而浴室内,喘息声随即止歇,似是自我挑弄的短暂结束。她再也待不下去,立即掉头跑开。
神经病!
关谈月在心里骂。
她折回卧室,反锁上门,脸红扑扑的,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来,怎么也平复不下来杂乱的心情。
就这么……按捺不住吗?她捂上脸,简直不敢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男人的脚步声,发现女孩的房门突然关上了,幽幽地敲响门。
那声音规律齐整,“咚咚咚”三下,见她没反应,又是三下。
关谈月再也躲不掉,只得装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硬着头皮把门打开。却尴尬地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魏赴洲一眼就瞥见女孩赤红的耳根,眯眯眼,唇边勾起一抹笑。
其实他都知道,在她走到浴室门外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见了脚步声。天知道那会儿他有多兴奋,因为女孩傻傻地凑近门边听,他爽得几乎头皮发麻,只这一个动作,就让他没忍住释放了出来。
魏赴洲难以想象,如果有一天真把她摁在床上,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大概比置身云端还要舒爽……估计此后都不会再按时上班了吧。
他这样龌龊地想,脑子里又联想出很多她在床上的画面,仿若无事地往前逼近几步,把关谈月吓得直后退。
“你……你怎么没去上班?”女孩怯生生问。
魏赴洲看着她的眼睛,轻笑一下,贴近,尖利的头发刺得她脸颊发疼,他往她耳边吹气道:“那么想我走,自己好一个人干坏事?”
关谈月:“……”
什么意思,明明干坏事的是他好不好!
关谈月被他这口气吹红了脸,把头偏过去,感觉这男人简直不可理喻,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你别说了,我饿了,你快去做饭。”
魏赴洲不动弹,被她的小手轻轻一推,胸口像是有团火在烧:“使唤仆人呢,嗯?”
看着她珠圆玉润的耳垂,喉结涌动,伸手便去揉捏。
“……”
关谈月说不出话,咬着牙,感受到他的指腹在自己耳垂上轻轻打圈,然后又顺着她的脸颊滑到颈侧。
痒痒的,好酥好麻,关谈月再不喜欢眼前人,被这么撩拨只怕也要来感觉,身子都一阵阵发软,在强烈控制下细小颤栗。
“你别动我。”
她道,吞了口口水,同时也为自己的反应感到耻辱。
然而她的反应被魏赴洲尽收眼底,男人勾唇,最后在她颈侧留恋地掐了一下,倏地抽离,转身离开了。
关谈月一个人风中凌乱,拼命地挠了两下耳垂和脖子,气红了眼,在心里把他咒骂上千万遍。
所幸今天起得够早,即便发生了这么个小插曲也不算耽搁,魏赴洲仍是慢悠悠地做早饭,关谈月却被他悠闲的模样气得来火。
她可没空跟他耗,反正他是老总,想什么时候到公司都可以。但她不行,万一让那个母夜叉发现,自己又要被她一番讨伐了。
她只得先化了妆,口红不涂,然后把包都收拾好。衣服选了选,换上一身毛绒连衣裙,好看得没边,想起补妆盒没带,又翻找出来装进包里。这时魏赴洲喊她吃饭,关谈月从楼上下来。
他今天做的是挂面汤,没什么复杂工序,就往里面汤里撒了几瓣青菜,打了两个鸡蛋进去,又加了点调料,一碗清汤面就成了,可这么普通的食物,吃到嘴里却特别香,别有一番风味。
魏赴洲的手艺是在胃病最严重那几年练出来的,他这人一向聪明,干什么都像模像样。关谈月虽不齿他的行径,但没办法拒绝这么一碗美食,很快吃得盆干碗净,然后对着镜子把口红补好。
她着急上班,拎起包就要走,结果对方来了句:“我送你。”
关谈月:“你今天不提前到公司了?”
魏赴洲笑了笑,指着表道:“你看今天还早么?”
“……”
关谈月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心说要不是因为他的问题,自己何至于沦落到与他同行。魏赴洲却不管她乐不乐意,优哉游哉地换上西服,出门开车。
车上,关谈月不讲话,自顾看着手机。魏赴洲也没招惹她,一路平稳地送她到栖音工作室。
抵达的时间刚刚好,不早也不晚。关谈月从车上下来,魏赴洲从另一边下来送她。
二人正准备分道扬镳,对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月月,早上好!”
关谈月掉头,看见是秦潇潇。
她的眼睛里几乎带了肉眼可见的欣喜:“秦老师!”挥舞着手,像看到亲人似的,跟她打招呼。
秦潇潇手里举着两杯咖啡,跟关谈月说是店里买一赠一搞活动,她运气好得了两杯,要分给她一份。
关谈月作为一个传统的申城人,嗜咖啡如命,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偶然看到上面赫然的超市商标,脸微微一僵——众所周知,她喝咖啡只喝巴拿马瑰夏现磨,这种……好像是速溶的吧?
关谈月没好意思说实话,还是笑着应下,礼貌低说了句“谢谢”。
魏赴洲在一旁看出她的心声,无奈轻笑。
也是这一动静,秦潇潇察觉旁边还有一个人,她朝那望去,只见一个高挑的男人倚靠在车门上,单手插兜,双腿交叠,模样矜贵又傲慢。
秦潇潇被他帅了一脸,看看他,又看看关谈月,意有所指地问:“这位是……?”
关谈月其实不太想把自己结婚的事透露出去,扯扯嘴角,正要说话,结果被魏赴洲打断:“我是她丈夫。”
秦潇潇震惊:“你都结婚了?”
关谈月一脸黑线,尬笑着道:“是。”
死玩意,还不走,净搁这添乱!
关谈月在心里骂,又赔笑了两声,笑比哭还难看。秦潇潇犯花痴道:“真没看出来。不过,你老公好帅哦。”
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也就那样吧。
关谈月鄙夷地瞪了魏赴洲一眼,目光落到秦潇潇脸上,心说“你没见过的帅哥还多呢”,嘴上却还是说了声“谢谢”。
眼看就要过打卡时间,二人猛然反应过来,不再唠嗑,和魏赴洲作别,连忙上楼。
男人一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等电梯彻底上去,才坐回车子,把车开远。
进了工作室,里面人几乎到齐了,言若涵翘着二郎腿,坐在前台,手里一直捣鼓着电脑。
“若涵姐早。”
秦潇潇讷讷地跟她打了个招呼,言若涵抬眼,点头,同时看见旁边的关谈月。
她没搭理她,斜斜地飞了个眼尾,又把脸扭回去继续敲电脑。关谈月心里冷哼,更不会理她,绝不像秦潇潇那样低三下气,又想昨晚她把工作室打扫得那么干净,她要是还敢找事,一定给她点颜色看。
言若涵确实没再找她麻烦,一整天,她都安安静静跟着秦潇潇听课,这期间也没有人再来打扰她。
秦潇潇那个家教是按周轮,所以一周只有一个,未来几天,她都待在工作室。关谈月听此消息,激动得差点要哭了,发誓这几天一定好好跟她学,保证通过一周后的试讲考核。
估计是被自己之前莫名的自信心给吓怕了,她此后无论做什么事都想到最坏的打算,按照最差的结局出发,往回推,无关事态大小,总之都要做到万全的准备。
她甚至还带了录音笔,一边拿手记重点,一边录音,倘若是有什么没明白的,回家还可以再多听几遍,反复复习。
等今天一天结束,秦潇潇讲累了,关谈月手也写酸了,二人倚在沙发上歇着,漫无边际地聊了会儿天。
这时,言若涵把大家集合,准备开个短会。
无非就是讲一些明日招生事宜,主要任务是地推,找的场地是市中心金水湾大型商场一层,这地方很抢手,言若涵本打算一周后再开启招生计划,奈何商场那边都排出去了,只有明天一天空出来,再往后排又太远,只好先火急火燎地推一波,别浪费了好地段。
至于线上招生,什么时候搞都可以,这个不急,今日要商讨的则是明日地推安排谁去。
阿广是地推主要负责人,他必须要去,其次是小曲,言若涵作为掌舵人肯定也要到场,剩下的至少还要挑出两三个人来才行。
大家都埋着头——谁不知道地推是最累的活,受累不讨好,站一天不说还看人脸色,弹钢琴弹得手都会断掉,而且太考验情商了,往那一站可不能傻站一天,也招不来学生啊。
于是一个个东推西就,这个说自己明天那个课不能空,那个说他学生父亲是政府办公厅的,可不敢鸽人家,最后筛选下来,只剩下一个秦潇潇和关谈月。
“就你们俩吧。”言若涵没好气地道,本来就嫌弃她俩一脑袋浆糊,要她们有个屁用,已经把她们俩划进做苦力的黑名单了,“大家一会儿加会儿班,为明天地推工作做准备,谁也不许提起走。”
第26章 “你不会坐地铁?”……
那晚, 关谈月硬是被拖到九点多才下班,被使唤着一会儿帮这个,一会儿帮那个, 像个旋转的陀螺干个不停,最后还走得最晚。
等一切都忙完,她坐在沙发上喘息, 打开手机一看, 发现魏赴洲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犹豫了一下,把电话拨回去。
那头立即接听, 关谈月怕他兴师问罪,有些心虚地道:“我才下班,没有出去鬼混来着。”
魏赴洲在电话那头沉默, 过了半晌道:“我知道,你定位没动。”
关谈月:“……”
“下来吧,我在底下。”他说。
关谈月没想到他又来接她, 浑浑噩噩地挂断电话, 拎包下楼, 到了一层, 从大厦里走出来,在右侧位置看见一辆打着双闪的劳斯莱斯。
关谈月走过去, 拉开副驾驶的门,坐好。然后就像只累到极点的小猫,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魏赴洲望向她,能看出她满身疲态:“怎么这么晚下班?”
关谈月反应慢半拍似的,慢吞吞地抬起头,把明天地推的事告诉了他, 语气里带了委屈,像小时候一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都会第一时间回家告诉父母一样。
魏赴洲在红灯面前停好,趁着间隙,偏头看了她一眼:“其实也不用非得去。”
关谈月抬起眼皮:“怎么说?”
魏赴洲顿了顿,忽然来了句:“去年,言清旭的兄长开办画廊,投资金是明洲给的。”
关谈月微微一怔,几乎立刻反应过来:“你不要去找她的麻烦。”
“……”
对于这份工作,她可太宝贝了,毕竟现在这个大环境,找工作那么费劲,像她这种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处境最为尴尬,明知能力不足还好高骛远,又因有点小聪明不甘从低层往上爬,像个半吊子一样挤在不上不下的位置,不可谓是不难。
可人的自信心是会消减的,从一开始初入某个行业,感觉浑身充满干劲,前景大好一片,仿佛自己就是那个被命运选中的天之骄子,殊不知一旦开始深入,自信心就会不断往下掉,从一开始满格掉到一半,再掉到三分之一四分之一……最后,没了。
关谈月的自信心从找工作那会儿就开始掉,到现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还剩多少。她不想接受魏赴洲的帮助,是因为不相信自己真的那么没用,这份钢琴室的工作是唯一靠她自己努力得来的,虽然这份努力没有被人看重,更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大事。
可这却是她关小姐荒芜了二十五年,终于打算崛起的唯一标志。
人这一辈子会吃很多苦,受很多累,从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就改变不了,也不能再回头。
她大可以选择接受魏赴洲的供养,还像之前一样吃吃喝喝,花天酒地,做个什么都不懂、只知恃靓行凶的蠢货。
可是有什么用呢?
这样活一辈子,有价值么?
魏赴洲被她气得早没了脾气:“你是觉得我又是在羞辱你,还是觉得我这么做会让你丢了饭碗?”
丢饭碗是不可能的,他魏赴洲还是有那个手段,让她在这里称雄称霸都没问题,只要她肯。
可这姑娘只会让他失望,好像他怎么做都是错的,无论如何也也不能令她承情。当年他对她俯首帖耳,一声不吭,她把自己欺负成那样,现在她把所有的好脸色给恶人看。
关谈月摇摇头,抬眼,瞳眸被璀璨的灯光一照,明晃晃发亮:“魏赴洲,我的事你别管了,行么?”
“……”
身后传来车辆急促的鸣笛声,魏赴洲目光炽烈地盯着关谈月,过了好久,才转过头,把车开远。
路边的街灯在加速后退下变为残影,迷茫茫一片,晕开的光影像他们阻隔在他们中间虚晃的分界,无限靠近却永远无法触碰。
第二天,关谈月早早起床,化了个精致的妆,选了极彰显气质的裙子,出发去工作室。
她去得早,到达时不过七点,后续人陆陆续续到齐,一行人一起把海报、礼品等道具放在车上,然后再一块动身去金水湾。
本来五个人,挤在一辆车里能堪堪盛下。然而后备箱装满了东西,一些道具便只能退而求其次,放在后座,这就导致有一个人恐怕没地方可坐了。
“关谈月,”言若涵突然道,“你去坐地铁。”
嗯?
什么意思啊。
她一下不高兴了,自己这辈子还没做过地铁,什么时候不是专车接送,怎么就非得是她,明显就是赤/裸裸的针对!
正要怼两句,秦潇潇瞅见苗头不对,立刻道:“若涵姐,我跟月月一块坐地铁吧,空出来的地方还能再放点东西。”
然后给关谈月狂使眼色,赶紧把她拉走。
要不是被秦潇潇拽走了,她指定要跟她大骂三百回合,分出个胜负才算完。什么丢不丢工作的,她大小姐脾气一上来,全然不在乎了,就算再稀罕这份工作,也不能天天受这种窝囊气啊。
“哪个精神病院给放出来的,”关谈月对着车子的背影,愤愤地骂,“病成这样还敢出来祸害人,真是败坏市风市容。”
秦潇潇拉着她往反方向走,在一旁安慰了几句,她才把火气消下来。
关谈月只好放下那一身的讲究,跟秦潇潇来到地铁站,在繁复冗杂的地下,生平第一次体验了一回坐地铁的感觉。
“你不会坐地铁?”
进了站,秦潇潇才发现关谈月被拦在闸机门口,震撼地问。
关谈月莫名生出一种羞耻感,像曾经穿了一件自以为很华丽的裙子,却比不过一同赴宴的伙伴。她一撇嘴,扬扬脑袋,摆出一副瞧不起这里的模样:“我以前没做过地铁,都是专车接送。要不我带你去打车吧。”
“……”
秦潇潇心说这位可真是千金大小姐,比申城好多装名媛的女孩真得多了,怪不得从第一次见她就感觉不简单,一身名牌亮瞎人眼,行头加一块得上千万,再到后来见到她老公,开着顶配豪车来送她,便知晓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
可关谈月不仅是个普通人,还是天赋不够傻气来凑、没什么本事的普通人,就比如现在,她连地铁都不会做。
“来都来了。”秦潇潇道,劝她,“没事,我教你。你打开手机支付软件,点这个,再点这个……”
关谈月操作了半天,像老奶奶玩手机似的,总算弄出来一个二维码,往闸机上“滴”了一下。
进来了。
神奇。
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还没来及回味,就被秦潇潇拉着下楼,因为她已经听到地铁呼啸而来的进站声了。
所幸金水湾离工作室不远,四站路程,没坐几分钟便到了。
此处是一个巨型商圈,在全国商圈排名首屈一指,三趟地铁线于此交汇,二十四个地铁口纵横排布。金水湾地铁站也被称为全亚洲最大的地铁站,地上乱花渐欲迷人眼,地下九曲回肠如迷宫,是为最繁华奢靡的象征。
关谈月以前常来这边玩,上面的建筑她都认识,闭着眼都能走,可是这地下她是真没来过。在庞大如圆盘一般的地铁站里来回转了一圈,愣是不知道从哪个口出。
“咱们是在那么商场来着?”关谈月差点连这个都忘了。
“天合广场。”秦潇潇道,她也有点懵,带着她在大圆盘里转了半天,才找到对应的出口。
一到地上,关谈月就感觉自己的世界又回来了,这里她可常来,整栋楼的奢侈品,都是她的最爱。
关谈月一看见这些就有点走不动道,还是被秦潇潇拉着才肯离开。
秦潇潇实在是想不明白,关谈月那么有钱,为什么要来他们这种小钢琴室工作。像她这种富家大小姐,不是应该都有人安排好,每一步都按照既定的道路走,就算她不在家混吃等死,是个有见识有理想的富家千金,也万万不该来这种地方。
不过她最终没问出来,因为她挺害怕对方说一句“我是来体验生活”的,那可太打击她这个家境普通、身无长物的小透明了。
她没再多想,带着关谈月来到商场中心,老远看见言若涵他们已经到齐了,正在把东西一点点支棱起来。
旁边的圆台上就是一家三角钢琴,关谈月一眼就认出来,是施坦威的牌子,坐地起价至少两百万起,可见这家商场的豪气。
关谈月想着,跟秦潇潇一块帮其他人打起了下手。
等一切都弄完,周围已经围了一小圈人,来逛奢侈品商场的,财力至少肯定不是穷人级别,真把这场地推做好了,还愁没有生源?
言若涵瞅了一眼关谈月,只感觉她浑身优点全长在脸上了,怪不到脑子不好使,不过把她这个形象招牌打出去吸引顾客也不错,于是道:“关谈月,你去弹钢琴,别的你不用管。”
关谈月正愁不知道干什么,巴不得跑起弹钢琴,立即屁颠屁颠地坐过去了,第一首就打算用《Call of silence》开头,感觉在空旷的大商场再合适不过了,而两百多万的钢琴在普通人那儿只怕驾驭不起来,在关谈月却不一样,她从小就用的是最顶配的,还嫌这架施坦威不够格呢。
由于关谈月那颇具空灵和自由的琴音,周围还在流动的人群立刻停滞,被她吸引了视线,围成一圈。
有好多人甚至拿出手机在拍,想记录下这美好的一刻。
言若涵见状,立刻拿着话筒开始宣传,秦潇潇和小曲分成两波发传单,阿广则在旁边给那些吸引过来的感兴趣的顾客做全面的课程介绍。
什么免费试听、全额付款八八折这些都是老套路,言若涵在这方面确实有能力,巧妙地推出了一种“定金+免费体验转化”策略,即感兴趣的家长先交定金,在今天一天时间内交定金的可以获得免费试听三次课并获得课时费打折;没有在当天交定金的,可以先带孩子低价试听三次课,体验满意即可报名正课,体验费可直接抵扣学费,并且在四十八小时之内报名也可享受打折优惠。
这样一来,好多家长就心动了,再加上他们集体在一旁煽风点火,脑子一热报名了,毕竟大家都默认,能在这样的地方推销打广告,肯定也不是什么普通的琴行。
关谈月陆续弹了一个多小时,而她身边,早已聚集了一堆不是来买课,而是找关谈月要微信的小哥哥——
作者有话说:凌晨两点才下班啊……我还不敌月月呢,人家是真敢怼,我是真没种orz
其实关于申城的设定,是南京和上海的结合体,如果有当地的宝子看我的文,看到眼熟的,不用怀疑,就是。
第27章 “跟我夫人道歉。”
那会儿关谈月刚从钢琴台上退下来, 打算歇一歇,换一个人上去,自己去阿广那打打下手。
然而等她刚闲下来, 一群男人便蜂拥而上,争着找关谈月要微信。
这场合她早习惯了,作为众星捧月的大小姐, 以前的每一天基本都是这么过的, 关谈月一般会根据颜值给他们分类,务必是特别好看的才能在她手机里留下痕迹, 否则免谈。然后再根据他们的家世、地位、财力,评判哪些可以发展成玩伴或备胎,哪些人只能做她的狗。
不过现在, 她早没了那个心思,不是因为嫁给了魏赴洲,心生畏怯, 而是因为她已经找到了人生方向, 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 浪费大把的时间在无关紧要的男人身上, 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吹捧沾沾自喜,好似反过来能掩盖她内里的空虚和一无是处。
那才是真傻逼。
关谈月正要拒绝, 突然听见言若涵在身后喊了一声,那一嗓子带了恶意,怒气冲天,好像是又在责怪她没有好好工作,跑去撩男人。
关谈月瞪了她一眼,忽而生出一个想法——她干嘛不利用这些男人,给工作室拉一波流量, 也好让言若涵看看,她没她想象得那么不堪。
关谈月扯出一个笑,当即道:“这个是不可以的呦,先生,不过你们对钢琴课感兴趣么?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先预付定金,后续我们就能添加联系方式详谈。”
这话说得一点毛病没有,而这群来逛奢侈品商场的不少都是隐形富二代,再不济也是凤凰男,为博美人一笑,花个几千块钱买个课又怎样?就算以后真去学了钢琴,还能天天见到小美人,可不愁没有登堂入室的机会。
他们这样想,一大半都跑去找阿广付定金,关谈月则打开自己的微信工作号,把购买课程的人一一添加。
于是,一整天下来,关谈月这边的战绩居然比言若涵还喜人,一连揽了几十个学员,让言若涵都有点难以置信。
她最终是没再说她什么,对关谈月的怨气消减了不少,又趁着晚间一波大流量推广了一番,最后在商场关门之前打算收摊。
却不想这时出了问题。
那会儿关谈月不知弹了多少轮,刚从钢琴台上下来,心道总算能结束,即便三人轮换着上台,也是手都弹酸了,五指几乎不能弯曲。
商场的工作人员帮着收拾现场,忽然在合上琴盖的时候,看见钢琴内侧的琴壁有一道深深的划痕。
像是被什么锐器刮的,又深又长一道,这架钢琴工作人员一直保管得很好,非必要不示众,要不是因为这回提供给栖音做地推,万不敢把两百万的钢琴拿出来供顾客随意弹奏。
“这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个人问。
言若涵走过来,顺着他的指示看向那里,果然发现那道划痕,还不浅,在香槟色的钢琴上显得分外扎眼。
“这不是我们弄的。”言若涵几乎立刻道,“是不是之前就有,还是哪里搞错了。”
工作人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因为他相信没有人会故意搞破坏,可若说不是故意的,那调监控就也看不出什么,谁家监控会高清到连多一个少一个划痕都照上。
这时,商场经理站出来,他留了一手,拿着事先拍摄的钢琴录像道:“这个是在你们使用后五分钟拍摄的,此外商场内部人员并未接近这架钢琴,能证明是在地推这段时间出的问题。”
“……”
“你什么意思啊。”言若涵脾气上来,怼道,“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屎盆子不带这么往人头上扣的,带我们去看监控。”
为了公平起见,经理带他们来后勤中控室查监控,然而跟预想的一样,调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问题,连个人脸都难看清,更别提钢琴上的划痕了。
一行人只好折回原地,商场经理巡视了一圈,问:“今天接触钢琴的人都有谁?”
小曲、秦潇潇还有关谈月三人无奈出列。
“就她们仨。”言若涵道,向着她们说,“不过我们只是弹钢琴,没做任何别的事,要是真想划伤钢琴,也得有那个东西。”
商场经理把她们仨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依旧没看出个什么问题,只好道:“报警吧。”边说边拨打电话。
也是这时,言若涵走到关谈月面前,目光在她腰带上顿住:“你身上这钢扣,好像有问题。”
那一刻,关谈月愣住了,被她这么一噎,连说不出话来,震惊了半晌才道:“你胡说什么,言若涵,你是疯了么?”
她今天穿了身牛仔裙,灰白底色,腰带上有凸起的稍显尖锐的钢扣,恬静中带了丝叛逆时髦,特别彰显她的气质。只是唯有这钢扣看上去有点凶,被言若涵这么一说,倒真像那么回事,几乎一瞬间,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她。
她也是实在没想到,言若涵居然会那样说,毕竟商场工作人员都没看出来什么,她却被自己人倒打一耙。
要说她真那么讨厌她,恨不得撵她走,她也能理解,但她可以选别的方式啊,却偏偏用了这么下流的手段——她关谈月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至于让她这样针对自己,她难道就不怕真出什么问题,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
商场经理这时走过来,看了几眼她身上的钢扣,钢扣的前端发尖,锐利得甚至有点刺手,想划破什么东西是绰绰有余的。
小曲偏还在这时添柴加火道:“我刚刚也看见她蹭那架钢琴了,当时我没在意,没想到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经理:“这位姑娘,我已经报了警,请你留下来,配合我们调查。”
“……”
配合个屁!
关谈月简直无语了,当即就怼回去:“什么意思,空口白牙地就给我定罪,你们有什么证据?知不知道诬陷是违法的!”
真是可笑,这么深这么长的一道划痕,她便是费了吃奶的力气只怕也做不到三分之一,更别提是不小心划的,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
“我们现在只是推测。”经理解释道,“人在无意识时会做出的一些举动,而这些举动往往力量大得惊人,也更容易发生事故。还请您不要动怒,等警察来了,一切自见分晓。”
他句句不提她,可句句指向她,那一瞬,几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关谈月,她百口莫辩,气得攥紧拳头,眼眶都红了。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秦潇潇帮她辩解,“要不用扣子在钢琴上再试一下?反正也……”
“钢琴是你家的,你想试就试?秦潇潇,你脑子被狗吃了吧。”言若涵在一旁讽刺道,“别给自己找麻烦,二百万的施坦威你赔得起么?给我过来。”
“……”
秦潇潇脸色煞白,看了看关谈月,又看了看那言若涵,只感觉后者冷漠得像是吃人的妖怪,她虽一贯软弱,但也不是是非不分,黑白不明,最终没有动。
“行。”关谈月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把声音稳下来,“那就等警察来了再见真章,我还就不信了,这天底下没公理!”
“……”
当时商场一层闹得沸沸扬扬,好多逛街的顾客围成一圈看热闹,魏赴洲赶来时,便看见这样一幕。
最漂亮最招眼的女孩坐在钢琴圆台的台阶上,隐没在人海中,垂着脑袋,眼睛红红的,像是哭了,身边坐着上次送她上班见过的那个同事,周围还站了几个警察,查来查去也不知在查些什么。
“快打电话给你老公啊!”
秦潇潇有些焦急地道,“我看警察是查不出什么了,你趁着他们还没把你带去警所,叫你老公来说不定管用。”
关谈月几乎陷入绝望,连挣扎都懒得挣扎,冷哼一声:“他有钱又不是有权,找他有什么用?而且我跟他不熟。”
“那你爸妈呢?”
关谈月把头埋进臂弯里,瘦小的身体看上去格外形单影只:“他们早就不管我了。”
“……”
秦潇潇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几乎在那一刻立即想到偶像剧里的剧情,什么商界联姻、利益交换,以前都以为是狗血,不想关谈月这样备受宠爱的大小姐,也是利益的牺牲品,忽然有些同情她,只感觉做个有钱人还不如她简简单单过得自由。
她只好顺了顺她的后背,也没再说什么,就是这时,余光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她定了定神,蓦地看清男人的脸。
秦潇潇眼睛一亮,疯狂摇晃关谈月的胳膊:“月月,你看,你看,是谁来了!”
关谈月迷迷瞪瞪地抬起头来,望向前方,在一片视野昏蒙和浮光掠影中,看见魏赴洲朝这边走来。
就像迎面闯入的一束光。
那一刻,她差点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揉揉眼睛,她……老公来了?
魏赴洲看了女孩一眼,没往她这边走,而是低声跟警察攀谈了两句。大致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又俯身在琴身的划痕上摸了摸,眉头紧锁。
“查不出原因?”魏赴洲问。
“不好查。”警察苦恼道,“其实这种事情本来就查不出结果,监控又捕捉不到,大家随意评说,谁真谁假也未可知。反正我们是建议私了,没办法的话只能法庭上见。”
“私了?”魏赴洲直起身来,眸底如冰雪翻涌,“那我夫人白受这些委屈,谁给她一个公道?”
警察:“……”
男人压迫感太强,连警察都有些畏怯,不由得出了一脑门子汗。
可这种事情也不能怪他啊,他是警察不是神,要是什么案子都破得了,那也不用站在这儿了,这世上也总有他们警察解决不了的事。
魏赴洲又把眼神瞥向划痕,半晌,眸中突然闪过一丝阴狠,像猛兽嗅到猎物,透着一股微不可察的兴奋——他捕捉到划痕上一抹干涸的暗红。
是血。
“去查谁手上有伤口。”魏赴洲立刻说,声音也传到其他人耳中。
警察恍然大悟,立刻把工作人员和栖音这边五位钢琴老师都聚集在一起,一个个排查手上伤口。
其他人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直到警察顺着手查过去,看到言若涵的手时站定,赫然发现她食指处贴了块创口贴。
“手上的伤怎么来的。”警察问,言若涵脸色一白,没说出话。
警察要求她撕下伤口,言若涵不肯,警察冷声道:“你敢违抗命令?”
言若涵再也绷不住,怒喝道:“你们这就是栽赃陷害!仅凭一抹血迹,一个伤口,就断定是我所为,未免太草率了吧!”
她这话可太双标了,关谈月听不下去,站出来道:“草率?某些人栽赃陷害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这句话了,这么不配合,莫不是心里有鬼?反正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拿着样本和你身上的血送检,照样能查个一清二楚,别等到时候真相大白,浪费了大家的时间,某些人脸上可不比现在有光。”
言若涵:“……”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她说得再也强硬不起来,浑身止不住颤抖,宛如跳梁小丑,终于忍不住道:“是我做的又怎么样。关谈月,你就是个妖精,不该留在我们工作室!”
“……”
此言一出,全场都震惊了。
大概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能和“恶意陷害”挂钩,一些不明所以的人也几乎立刻知道,这件事八成就是言若涵搞的破坏。她想用利器划伤钢琴外壳,然后栽赃嫁祸给关谈月,却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手割破了,沾着血的利器触碰到钢琴,自然留下一抹血痕,只是不知道她是怎么躲开的监控。
关谈月当然没想到她承认得这么直接,甚至还想她是不是被魏赴洲冤枉了,心里纵然有千般怒火来不及发作,也被巨大的震撼所淹没。
她这么做对她到底有什么好处呢?她关谈月又没有真的惹到她,至多是过说了几句定撞的话,一没动她职务,二没抢她绩效,论能力能力敌不过她,论专业更是比她差一个档次,何况她还是言大师的女儿——她缘何气度这么小,一定要把自己从工作室剔除?
关谈月想问个明白,手却突然被魏赴洲一拽,整个人被拉到身后去,男人高挑的身影挡在她面前。
这画面太过眼熟,关谈月听他道:“跟我夫人道歉。”
声音阴沉,带着威严,上位者的压迫感太重,无形的杀意蔓延至周遭,连旁人都不禁胆寒。
“……”
言若涵被他凌厉的眼神吓住了,纵使她这样的母夜叉,在对方面前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一下就被打回了原形。
她硬着头皮,打算做临死前最后一回挣扎:“是她先找我麻烦的,我不过是想惩罚她,凭什么是我道歉?”
魏赴洲冷冷地打量她一眼,再没有跟她废话,打开手机,拨通电话。
他没有避讳任何人,就当着言若涵的面通话,偶尔蹦出几个字眼,像一颗颗炸弹投到她心上,听得她脸色铁青。
“不,你不要这样,不要让我爸爸知道!”
言若涵像是遭受了什么塌天祸事,声音都在颤抖,疯了般冲到关谈月面前,拉住她的手,“我道歉,求你别这样……真的,对不起,是我故意陷害你,我罪大恶极,你原谅我!”
“……”
她一下就变成了这样,跟以前那个爱摆臭脸骨头又硬的言若涵完全判若俩人。关谈月看着她,突然就有些心里发堵,说不出话来。
她拉了拉魏赴洲的袖子,魏赴洲厌恶地看了言若涵一眼,像是碰到什么避之不及的污秽,把她的手从关谈月的胳膊上拨开,然后又把女孩的手重新攥回自己手中。
他眼里有万年不化的凛冽寒冰,冰冷得骇人,目光扫过来时,几乎要把言若涵冻成没有生命力的冰塑,关谈月知道他一向凶狠,却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那一刻,关谈月突然发现,他或许从来没有对她显露真正的恶意。
这个嘴硬心软的男人,用独属于对待她的方式和她相处,纵使强硬又无礼,可真遇着事的时候,总能把她护在身后,不允许有任何人伤害她。
“听说言家画廊最近正在筹备一场国际化展出?”魏赴洲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缓缓开口,嘴角勾起一抹平静的笑,“那真是太可惜了。”
“……”
听罢,言若涵如堕冰窖。
后来,她就被警察带走了,以故意损坏财物罪、诬告陷害罪处以民事拘留,警车开远,一场轰轰烈烈的闹剧总算了结。
那会儿已经十点多,秦潇潇一行人还要回琴行放东西,关谈月因为受了这么一大圈迫害,没再陪同,跟魏赴洲回家。
车内,魏赴洲并不着急开动,下意识从中控台勾出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刚打着火,余光就瞥见关谈月似乎有话要说,看见他点烟,又把话收回去。魏赴洲皱眉,意识到什么,把火熄灭。拿着香烟在鼻间闻了两下,再难耐也把烟放回盒里。
他喘息一声,最后把视线落在女孩身上。
——漂亮,像个水晶做的洋娃娃。很奇怪,她的长相他看多少遍,都还是会令他惊叹的程度,永远能勾起他全部的欲望。
她比香烟更吸引人,魏赴洲喉结涌动,没忍住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关谈月吓了一跳,回过头,眉眼带了嗔怒。
“你干什么?”
他总是喜欢这样动手动脚,关谈月顶不喜欢,男人眸中含笑,手里拿着烟盒把玩几下:“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关谈月垂下眼,修长茂密的睫毛被光一照,亮晶晶的像一片星光:“谢谢。”
然后没了。
这两个字太浅薄了,魏赴洲不满意,眼里的笑意渐渐褪去。因是和他预想的差距过大,他把烟盒丢回中控台里,凑近,抓过她搁在腿上攥着衣服的手。
关谈月一怔,往回挣扎,却没抽出来,抬眸对上男人的眼光,汹涌又危险。他这个模样,比把自己吃了都过分。
“谢谢就完了?”
他道,眼里带着暗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关谈月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手都被他攥出汗来,虽然大概能猜出他是个什么意思,但竭力告诫自己不要往那方面想,也不敢去想,装糊涂道:“不然呢?”
魏赴洲自嘲地笑了声,手上的力道却又紧了几分:“关谈月,你好没良心。”
第28章 凡他所想,皆成虚妄。
关谈月根本不敢去看他炽热的眼神, 目光平视前方,转移话题道:“你给言家画廊撤资了?”
魏赴洲“嗯”了一声,淡淡道:“画廊展出在即, 正缺这笔启动资金,没了钱,他们画展就办不起来。言清旭为了助他兄长开画廊, 往里投了不少, 现在钱回不来不说,闹出这样的事, 只怕要兄弟反目。”
关谈月微微一怔,这才明白,怪不得言若涵情绪转换得那么快。
魏赴洲手里掌握着许多人的生杀大权, 只要他一句话,就足以令对方整个企业家破人亡。可凡事都有两面性,他既然看上了这个项目, 就证明其有可取之处, 如今贸然撤资, 只怕要有所损失。
“那你也会赔不少钱吧。”关谈月多少还是觉得有些麻烦他, 问道,“你就不觉得可惜?”
魏赴洲闻言, 一脸不在意,给她个眼神让她放宽心:“投资本来就有风险,就当是我输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关谈月:“……”
她只好把目光收回来,望向路边繁华的街灯,十点多的申城,马路上依然川流不息, 多得是才下班回家的赶路人。
魏赴洲不急,发动车子,跟着拥挤的车流缓慢往前走,关谈月忽地喃喃道:“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讨厌我。”
其实那会儿她就想问,但是被魏赴洲拉住了,没问出口,因为连她都觉得,言若涵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实在愚蠢,她分明不是这样心思浅薄之人,又怎么会用这种方法铤而走险。
她还骂她是“妖精”,那就是怪她太好看的意思,可她不就长得美了点,别的地方也没什么拿得出手,又没挑拨谁的关系,挡了谁的康庄大道,这怎么还有错了?
“总会有人讨厌你。”
魏赴洲边开边道,“发达的时候不显,是因为周围全是趋炎附势、指着从你身上捞好处的人,你以为那是真情。可一旦落魄,这些人就会露出凶面獠牙,成为吞噬你最后的工具。你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表情都能让他们憎恨,没有原因,也没有理由。”
关谈月想了想,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以前她特别有钱的时候,别人都挣着做她的狗,后来她家破产了,那些人曾经心甘情愿做狗的人便踩着她的脊梁试图报复。
现在她嫁给魏赴洲,在上层社会中一些须臾奉承的话又回来了,可深入普通群众,不刻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她就还连个屁都不是,因为没有真才实学,所以只能在众人的冷眼旁观和隔岸观火中来回打滚。
关谈月想着自己悲惨的来时路,不知道为什么,倏地就联想到当年自己对魏赴洲做的那些坏事,顿时感觉魏赴洲意有所指,有些紧张地问:“一般遇到这样的人,你会怎么办?”
试探性地抛出石子。
魏赴洲被石子直击内心,撇了她一眼,唇角勾起:“报仇。”
“我一向有仇必报。”他道,把眼神收回来,看着远方昏沉黑蒙的地平线,“但也分人。”
关谈月:“……”
那日回家,关谈月本不想吃饭,魏赴洲却大晚上开灶,给她做了蛋炒饭。关谈月一看是米饭,更不想吃了,全是碳水,可是刚尝了一口,就收不住了,转眼吃了大半碗。
魏赴洲这人坏得很,自己不吃,却看着她吃。
关谈月觉得他是故意在把自己喂胖,因为自从嫁给他后,她都胖了八斤了,魏赴洲这个大男人却吃得还没她多。
这不是背着她保持身材是什么?关谈月一生气,忽然就决定要减肥了,不肯再吃,转身上楼复习课件。
那会儿已经十一点多,魏赴洲叫住她,问:“不睡觉?”
关谈月道:“我下周一试讲,已经没有几天时间了。没事,你先睡吧。”
她扔下这么一句。
魏赴洲看着她上楼的背影,目光下滑,视线定格到她吃的那碗剩饭上。鬼使神差地,他把碗端过来,饭香飘逸,汇聚成往事历历在目,魏赴洲心里再耻辱,却忍不住把那口饭底吃干净,连筷子都舍不得换。
他碰不了她,只能用这种方式,和她接触。
他知道自己有多变态,却甘之如饴。
当晚,关谈月学到凌晨一点多,第二天,又早早起床,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魏赴洲起得比他更早,又做早饭又做午饭,用饭盒装好,命令她必须带着去,还得务必吃干净。回来他要检查。
关谈月觉得他太独断了,便是小时候上学父母给她带饭,也从来没有这样要求过:“我吃不了那么多……”
“嗯?”
魏赴洲用带有威胁性的嗓音驳回去,关谈月再有什么质疑,也不敢说话了。
行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吃过早点,魏赴洲送她上班,没了言若涵碍眼,关谈月一进工作室都感觉空气清醒了好多,上班上得特别有干劲。
等到了中午,她和秦潇潇凑到一起吃饭,对方没带饭,关谈月拉着她道:“你吃我这份吧,我带多了,吃不掉也浪费。”
秦潇潇起初还有点不好意思,后来听关谈月说自己吃不完就只能倒掉,这才震惊地答应下来,用饭盒盖给自己盛了些,吃了一口,居然还怪好吃。
“你是说这是你老公做的?”
她问,关谈月点点头:“吃没吃完还得带回去给他检查,他这人,这里有点问题。”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骂。
秦潇潇“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逆着她的话道:“可是,我觉得他很爱你啊。”
秦潇潇此言一出,关谈月愣住,忽然没了后话。
说到“爱”这个字,关谈月发觉已十分遥远,曾经不缺爱的时候,认为爱唾手可得,现在却感觉连它的边缘都碰不到。尤其是把这个字放在她和魏赴洲之间,那简直就可以称得上恐怖故事。
可是,这么多天的相处,他对她的点点滴滴,关谈月都看在眼里,就是再不信,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他大概……是真的有点喜欢她。
只是有一点关谈月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爱上曾经欺负过自己的施暴者,而她又一向对他没有展露一丝真情。这人偏又诡计多端,总不该是装出来的,故意表现出一副对她关怀备至的样子,想等她终于爱上他,再狠狠把她甩掉,报仇雪恨?
关谈月也想越害怕,反正不管怎样,她都是绝对不可能爱他,死都不会。
于是,为了不让这件事愈演愈烈,她在未来几天都躲着他,借着试讲考核的由头,一心都扑在工作上,即便他真有所察觉,也没理由说什么。
时间很快迎来周末,魏赴洲加了一天班,第二天打算在家盯关谈月一天。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大早,他就被公司一个电话叫走,临走前,不放心她,对她道:“午饭我放冰箱里了,到点了记得拿出来热。”
后者没出声音,魏赴洲又喊了她一声。
关谈月慢半拍似的抬起头来,点了下头,继续趴在沙发上,拿着笔在平板上写写画画。其实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动了下脑袋。
“……”她这一举动激怒了魏赴洲,后者沉了脸,把西装一丢,走过去。
他怎会不知道,这几天关谈月的状态很不好,跟他几乎没什么话可说。偶尔有几声语气词似的字眼,也是冷漠异常,说什么工作忙、没时间,分明就是不想搭理他,看见他就心烦。
可是,他就这么让她讨厌么?他魏赴洲到底哪做得不对,让她对言若涵都能委曲求全,唯独对他不行。还是说,他刚展露一丝爱意,她就要极力排斥,把这点苗头也掐灭?
魏赴洲不高兴,非常不高兴,某种程度上,他也算是个幼稚的男人,尽管见过太多世间险恶,早不相信人间有真情那一套。可卸下一身防备,在午夜深处看着睡得香甜的女孩,还是渴望能从她身上得到一丁点儿垂爱。
可事实却是,凡他所想,皆成虚妄,老天早给他写好了剧本,令这世间无一人爱他,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想到这,他心里就愈发阴沉扭曲,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跟前,抽走女孩手中的平板。
平板被他丢到地上,“咣当”一声,关谈月吓了一跳,爬起来,惊恐地抬头望他,总算流露出与这些天完全不一样的情绪:“魏赴洲,你干什么?”
男人眼里波涛汹涌,全是未解的情欲和恨意,单腿跪在沙发上,扣住她的肩,以一个高位者姿态垂首看着眼前的女孩,能感受到她在自己身下轻轻颤抖。
他眸光发狠,一个倾身,猛地吻上去。
在暴烈如雨般的吻中,关谈月被吻得喘不上来气,并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眼角都浸出朦胧的泪意。潮湿、模糊、温热,如水如雾般笼在她眼前,她拼命用手砸他的肩,却不能令其停下。
她能感受到那吻里有浓烈的爱,像一场烈火席卷她的理智,她抗拒着,抵触着,居然忘了自己最初讨厌他是因为什么。
只记得那年炎炎盛夏,倚霞大街36号那栋别墅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皮肤被晒得发黄,不比现在白,四肢瘦削宛如一根笔直的竹竿。关谈月看他太瘦,都有些营养不良,实在可怜他,打算把手里的小蛋糕分给他吃。
这一动作被谈凝捕捉,她被母亲猛地扯过来,那种拽得胳膊肩膀都疼的感觉到现在还记得。谈凝露出一双警告的眼神,告诫她不许和魏赴洲这种穷鬼做朋友。
后来的许多年,关谈月都熟记于心,像朵被毒瘴滋养的玫瑰,在这条成长的歧途上越走越远。
她知道自己对不起魏赴洲,可却又为他现在丑恶的嘴脸而痛恨他。
魏赴洲的脸上沾了她的泪,他松开唇,死死捧住她的脑袋:“关谈月,你要装也给我装出个样子,摆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给谁看。”——
作者有话说:应该是快do了……大概是在30章前后这样一个位置,可能我是个慢节奏,一直写也写不到,总感觉情感没有烘托到位
第29章 她似乎在平凡清苦的生活中学……
周一是试讲的日子, 关谈月不想在这个节骨眼跟魏赴洲计较太多,那日对话过后便不欢而散,后来魏赴洲去单位加班, 关谈月一个人在家练习试讲内容。
晚上,她怕自己状态不好,早早睡下, 不想第二天起床, 魏赴洲已经离开了,做好早饭给她留在桌上。
从昨天晚上下班到现在, 他除了给她做了两顿饭,一句话都没说,可见是真气到了。关谈月没空理他, 也巴不得现在他永远别理自己才好,吃过早饭,精神饱满地去上班。
她乘着专车来到工作室, 一路上, 心里都有点忐忑, 把要讲的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其实, 这种试讲只是个普通的内部考核,就走个流程, 只要别差得太离谱,都会给过。但关谈月却格外重视,不是因为她能力有多差,而是因为她还真没为某个考试这么上心过。
上学的时候,她没把学习当回事,以为能靠着父母的家底过一辈子,在每场大大小小的考试中都不甚在意, 人家紧锣密鼓地答题,她用铅笔在答题卡上随便涂几个英文字母,又在大题区画了几个大头人物,还觉得自己特别帅,比前后左右都帅。
可是那会儿,她并不知道高考试卷上留下的痕迹不能被擦去,人生无法修改。她站在命运的终点回头看,才知道自己那会儿不是帅,而是傻。
怎么就那么傻呢?
想想都可笑。
后来,关谈月无数次想,如果人生能重来。
她一定要在自己最不懂事的年纪背上沉重的书包,穿上丑陋的天蓝色校服和球鞋,扎好马尾辫,涂掉脸上乱七八糟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妆容,跟一群求知若渴的孩子坐在教室里上课。
学累了就揉揉眼睛,看看屋外的艳阳十里天,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因为短暂的出神而不知道讲到哪里,惹得同学发笑,茂密的枝丫从窗外捅进来,阴影落在她身上。
别再被那些“读书无用”的话给骗了,拿起书本开始战斗,拼尽全力,给自己的人生一个掷地有声的交代。
车辆飞速而过,梧桐树连成一片,虚晃成寥落的残影。
关谈月回过神来,车子已经开到大厦楼下,她摆出一副职业假笑,走进工作室。身上突然多了一层铠甲般,变得勇敢又坚定。
屋内喧哗吵闹非常,原来是蒋仲祺休年假回来了。
他刚从北方游玩回来,嘴里染上一口不当不正的方言,高谈阔论地同大家讲述自己在北方怎样看到满天飞舞的大雪、冰封万里的长河。他说自己在河上滑冰,上面全是人,都害怕冰面能不能承受他们的重量坠下去。
“要死一起死呗。”蒋仲祺大言不惭地道,“异地他乡,有这么多人陪葬,死也值了。”
“说的什么屁话啊,”旁边一人道,“赶紧呸呸呸,摸木头。”
“月月来啦。”蒋仲祺回头找木头的时候,看见关谈月走进来。
“蒋哥,看你样子,玩得很开心啊,连自己生前身后事都想好了。”
关谈月阴阳怪气地问候道,关于他不在这几天,她可是受尽了委屈,自然要挖苦他一番。
蒋仲祺又笑,不在意:“那是自然。祖国大好河山多壮观,以后有机会,让你老公带你去。”
“……”
周遭一片笑声,关谈月被反将一军,也只是尬笑,随即说正事:“蒋哥,我那个试讲该到今天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啊?”
“试讲?诶,你看我这脑子,都差点忘了。”蒋仲祺很显然玩了一趟把自己玩失忆了,这会儿总算想起来,“我想想啊……哦对,正好今天下午,有个家长带孩子来听试听课,你就拿她开刀吧到时候我旁听,你不用紧张。”
“啊?”关谈月万万没想到一上来就真枪实弹,有些震惊地问,“那我要是讲得不好,把学员吓跑了怎么办?”
蒋仲祺回看她一眼,一脸随意地道:“吓跑就吓跑了呗,那也只能怪你学艺不精,不是干这行的料,以后哪凉快哪待着去,又不是差这仨钱俩子,搁这凑什么热闹。”
“……”
他到现在还以为她是来体验生活的,关谈月吐吐舌头,自甘认命地退下,一上午又把第一躺钢琴课内容复习一遍,模棱两可的地方问了问秦潇潇,势必要在蒋仲祺面前露一手出来。
因为心里揣了这么一件大事,时间就变得漫长又迅速,等终于到了下午,来听试讲的家长来了,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找到蒋仲祺。
“月月,过来一下。”蒋仲祺招呼她一声。
到底是人生中第一躺课,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不过好在关谈月已经准备了一个礼拜的时间,要讲什么早就了熟于心,因此虽不算多出彩,却顺顺利利地教下来了。
最大的问题就是这孩子不听话,跟有多动症似的,坐不住凳子,好不容易想办法让他坐住了,结果嘴里又没个把门的,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往外蹦字,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相信光么”。
关谈月不知道自己相不相信光,只知道这孩子奥特曼看多了,身负拯救世界的伟大理想,实在不该坐在这学钢琴。
等一堂课终于熬完,家长表示对关谈月很满意,他们家应该也算是个中产家庭,所以才有那个闲钱培养孩子弹钢琴的兴趣,当即就把后续课程费交了。
等他们俩人走后,关谈月问:“我这算是过了吧?”
蒋仲祺当然不会为难她,而且确实讲得也不错,点点头:“恭喜你。”
关谈月在心里大大地说了声“耶”,看了眼表,五点半。
“那蒋哥,我就先下班啦。”转身要走。
“等会儿,”蒋仲祺在纸上写写画画,叫住她,“有点课程安排跟你谈,急什么。明天就正式带课,没问题吧?刚才那个家我看长也挺满意你的,后续课程就由你来带,回头我把他家地址发给你,你时候到了去上课就行,排课表拍一张再走。”
关谈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高兴没多久就遭受晴天霹雳:“我带他?蒋哥,你确定?”
“怎么了?”蒋仲祺没看出她的不满,这时,电话响了,他边按下接听键边说。
关谈月满腔质疑没问出来,像个车轱辘转一圈又绕回肚子里,不得已把那段话又在心里琢磨一遍。
她事先可是跟蒋仲祺说好了,自己不带小孩,让她教小孩还不如把她杀了,可是结果呢?现在给她弄了这么一个熊孩子,她这还没生子呢,先提前体验了一回当妈妈的感觉,那也太绝望了。
蒋仲祺这电话打得时间不短,关谈月思考了几分钟,也不知为什么,在组织语言的过程中,居然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是谁啊?凭什么要求别人都得为她服务?来这工作出一份力领一份工资,就该服从命令,接受上级安排,又不是以前呼风唤雨的时候了,没的要求别人都得按照自己的心意走。
关谈月现在不失大小姐,就是一个普通到极点的打工仔,还当自己高高在上的公主,说出去不叫人笑话。
“有什么问题吗?”蒋仲祺终于挂断电话,问。
“没有。”关谈月立刻道,目光坚定得仿佛下一秒能入党,用手机拍了张照片,“谢谢蒋哥。”
“路上注意安全。”他笑道。
自此,关谈月正式进入了紧张忙碌的工作当中,迎接属于她的战斗。
白天跟熊孩子斗智斗勇,晚上回家一遍遍备课,她初入教学行业,有太多不懂不熟练的地方,除了花大量时间准备全无办法,只好每天点灯熬油,不到凌晨一点不睡觉,一整个精神状态都是崩溃,时常面容枯槁,双目无神,频繁性神经衰弱,间歇性发疯。
这回是真的没法搭理魏赴洲了,关谈月早就自顾不暇,他要是这个时候还找事,那关谈月还真能跟他掰扯掰扯。
幸而魏赴洲没再那么做,他这人在她身上一向有敏锐的洞察力,对“她讨厌他”这件事出奇敏锐,能看出她是真不想理他,还是太忙。
于是每天早上,关谈月匆匆忙忙去上班,她现在看上去比魏赴洲还忙,一个月挣那么几千块钱,比挣几亿的架势还大。
为了能多睡一会儿,她现在干脆连妆都不化了,什么裙子裤子首饰的也不讲究了,有个屁用,早饭拿着车上吃,来无影去无踪,像一道干净利落的闪电,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何为“当代社畜”,经常没等魏赴洲反应过来,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带的小孩家在东城边上,离她家不算近,小孩名叫宁远,既不宁静也不致远。最大的乐趣就是拿着玩具枪到处乱嗞,嗞他妈,嗞关谈月。
“我这孩子,不懂事,男孩嘛,总是这样,您别见怪。”他妈叹了口气,每次都不好意思地说,“让他学钢琴,就是想培养他儒雅的气质,至少别这么疯疯扯扯的……让关老师多费心了。”
然后又是给关谈月切水果,又是给她吃零食,好不献殷勤。
关谈月自然不会当着大人的面说什么,有气也只好自己咽下,只是这孩子脑回路实在太过清奇,常常让关谈月哑口无言:“关老师,你别弹钢琴了,我要变成超级英雄拯救你,击败这个怪兽!”
然后就听“咚”一声,他往钢琴上踢了一脚,挥舞着拳头,也不知哪来那么多深仇大恨,吓得关谈月赶紧把他拉开。
因为有这样的教学经历,关谈月发誓这辈子绝不生娃,且不说它根本驾驭不了这样的熊孩子,但说她那个娇纵的性格,也不适合养娃。
那会儿她并不知道魏赴洲也不想生,她还是把他想的太正常了,殊不知这男人有多小心眼,连她跟同性接触过密都会吃醋,又怎么会允许世界多出一个孩子来跟他争宠。
时间很快来到一月份,岁暮天寒,正逢三冬,申城的季冬是一年最冷的时节,寒气裹着冬雨而来,侵蚀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又冷又潮,半夜不开空调是要冻醒,上半截身子还暖着,下半截身子已然僵直没知觉。
这座城市的人总在这样的酷热的苦寒中忍耐,好像再炎热的夏季和再湿冷的冬天也不能把他们打倒。街上誓死不穿秋裤和光腿穿短裙的人大有人在,似乎在南方,只穿单裤是他们无声的宣告,要是有人挨不住加衣服,是要遭人笑话。
彼时言若涵又回来上班,性情大变,自从那日陷害关谈月进了警局,她被他父找关系保释,这才没留了案底。她被家人好一通教训,在家消沉了几天,回来的时候全然没了以前那种飞扬跋扈的劲头,恹恹不乐,没再没找关谈月的麻烦。
关谈月人秉着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一心扑在工作上,在深冬中奔波了两个礼拜,总算于全无头绪和忙碌繁琐中渐渐找到方向,摸索出一套属于自己的工作方式。
她依然很弱,弱到会被宁远气得掉眼泪,跑回家没出息地跟魏赴洲哭诉;弱到一节三小时的课只讲了两小时,剩下一个小时无话可说,只能跟熊孩子大眼瞪小眼。
但是却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一遇到点什么挫折就垂头丧气,作天作地地想要放弃。
她似乎在平凡清苦的生活中学会了一个词,叫坚持。
年底任务繁重,魏赴洲的公司也加班加点,有许多为完成的项目要收尾。那天,他忙了一晚上没回家,第二天早晨,关谈月没饭吃,只好到附近的小摊贩买点,顺便给每人带了份早饭。
刚一进工作室,就看大家围成一团,也不知在密谋些什么。
关谈月懒得听,因为她回工作室拿上昨晚落这的琴谱,还得马不停蹄去宁远家教课。
直到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紧接着,激动的声音随之响起:“苏老板要提前回来了?你确定你没听错?”——
作者有话说:关于可能有争议的话,在这里提一嘴,在南京读书的那四年,真是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冷的冬天,总感觉到了冬季就挨不下去,所以总是没出息的里三层外三层套秋裤。我室友三个南方人,一个苏州,一个扬州,一个南京,她们誓死不穿秋裤的精神让我大为震撼,并说我:“你一个北方人,怎么这么怕冷?”我只是无奈笑。
不是说所有南方人都不爱穿秋裤,只是感觉这个城市里的人很厉害,因为在南北交界却没有暖气,空调费又着实太贵,很多老南京人就是穿着羽绒服在家里,一挨就是一整个冬天。我挨过,所以知道。那是我人生中一段非常宝贵的经历,我会永远记得。
第30章 他疯狂地吻她,再不愿压制自……
“那还能有假?”蒋仲祺鄙夷地看了工作室这帮姑娘一眼, 怎么能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一个个眼神都冒绿光了,“今天上午的飞机回申城, 下午先去学校报道,说是还要来工作室看一眼呢。”
此言一出,果然, 工作室的不少女孩都埋着脑袋偷偷笑, 脸上泛红一阵,叽叽喳喳地咬耳朵, 然后又各自作鸟兽散,着急忙慌地用工作来掩盖。
关谈月没见过他,自然理解不到她们的心情, 疑惑地问秦潇潇:“她们怎么那么激动?”
秦潇潇正吃着早点,咽下这口饭:“你刚来不知道,你应该还没见过苏老板吧?”
关谈月摇摇头, 秦潇潇解释:“咱们苏老板可是个人物, 不仅有钱有才华, 脾气性格还温柔, 最关键的是,他长得一表人才啊!我可不骗你, 你见了就知道,跟大荧幕的明星似的,气质有点像那个谁……哦对,朱一龙。听说他在申音教书,喜欢他的学生能从东校区排到西校区呢。”
“……”
关谈月没来及说上话,心里对秦潇潇的眼光还是有怀疑的,他再帅还能有闻钰帅?
然后就见秦潇潇的嘴跟打开话匣子一样, 说起来没完没:“不过说来也奇怪,像苏老板这么传神的人物,居然年过三十都没结婚,你说神不神奇。估计是没遇到合适的吧,也难怪有这么多人觊觎他,巴不得等着上位。”
秦潇潇偷偷凑近她耳边,用眼睛斜着工作室里其他几个女孩道,“就那几个,我跟你说,别提心思多重了,一见到苏老板,恨不得整个人贴上去,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只不过因为有言若涵在,她们不敢做得太过分罢了。”
关谈月抬起头来,问:“这跟言若涵又有什么关系?”
秦潇潇道:“苏老板是言大师的亲传弟子,他和闫若涵是青梅竹马。”
关谈月:“……”
真绝了。
关谈月不知道听到这句话是什么感觉,只感觉整个人像被丢进冰桶里,寒意刹那间涌上来,从头到脚的冰凉。
怎么就这么巧呢。
她早不是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了,她有了软肋,就是这份工作,然而现在和言若涵闹得那么僵,打死也没想到人家跟大老板有这层关系,这不是百分百死翘翘了吗?
她又想到苏老板提前回来,他能有什么原因提前?不是急着给言若涵撑腰是什么?她关谈月是不是今天下午就得卷铺盖走人啊?
这都哪挨哪啊!
关谈月面有菜色,秦潇潇看出她的崩溃,安慰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你也别多想,这其实就是个‘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的戏码,她言若涵就是再对苏老板有情,苏老板对她也无意啊。不然你以为言若涵那么好的前途,干嘛非跑到这小工作室来上班,不是没病找病么。”
“而且苏老板人很好的,他若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肯定不会对你怎样。”
关谈月还是不信她说的话,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太对,默默拿了琴谱,离开工作室。
后来,她去宁远家教课,心情一直不太好,中午随便吃了一口,下午又奔赴另一家,一整天时间眨眼过去,快得像被按了加速键。
那会儿已经六点多了,因为时间太晚,关谈月没回工作室,也因担心会和苏老板打照面,所以非常没出息地躲了,直接选择回家。
到家差不多七点钟,魏赴洲还没回来,她只好自己点了份外卖,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随便找了个史诗级狗血偶像剧,竟然看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没过多久就冲淡了白天的伤心事。
吃过饭后,她按下遥控,把沙发伸开,整个人大喇喇地躺在上面,看着看着电视剧慢慢犯困,居然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于是,魏赴洲回来就看到这样一幕。
满屋的辣味飘香,茶几上一摊狼藉,吃完溅在桌上的油点到处都是,电视剧声音特别大,放着逆天的辣眼睛电视剧,女孩周围仿佛隔了一道天然屏障,在这种环境下也能四仰八叉地睡过去,长发顺着沙发帮子流下来,柔顺得像一片锦缎。
魏赴洲一般不在单位吃饭,一方面因为他吃不惯,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太忙,压根没时间吃。
可是这姑娘却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每次他不在,就随便吃点垃圾食品应付了事,好像在显摆她的铁胃似的,也不知道给他点一份。魏赴洲其实是渴望她能关心一下自己,就算忘了他胃不好,点一份一模一样的也行——他肯定会高兴得发疯,就是胃病犯了也不在意。
然而一次都没有。
魏赴洲冷冷看了沙发上的女孩一眼,最后把满桌的饭盒收拾干净,动作很轻,根本不足以吵醒关谈月。然后打横将其抱起,轻轻放在卧室的床上。
他痴迷地看着她的睡颜好久,最终没忍住在她脸上轻轻一吻,结果又被那女孩身上散发的香气吸引,停不下来,一直从额头吻到颈部,再到香肩……才算了事。
魏赴洲退出房间,到楼下的阳台上吸烟。
屋外墨色一片,压抑的深夜,一些见不得人的原始冲动在蔓延,让人躁动又沉醉。魏赴洲一根一根地吸烟,像只被欲望控制的野兽,除了这么做别无办法,也曾为这样荒唐的自己感到可笑。
沙发上某人的手机一直在响,“叮叮咚咚”,吵得人心烦。魏赴洲皱皱眉头,朝手机方向走去。
他对这种事一向敏锐,像是得了某种怪病,只要是跟关谈月有关的东西,都要事无巨细地知道。他拿起她的手机,刷脸打开,然而却意外发现一番新天地,是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
魏赴洲查过她手机多次,早就对微信里的人了如指掌,但那却是一个新的微信账号,里面加了形形色色的人,魏赴洲一个也不认识。
他点开一个个看下去:
【妹妹,什么时候约你出来聊聊钢琴课呀,哥哥想你了。】
【今天我去钢琴室怎么没看见你?你上哪几天,我去门口守着。】
【给你发了那么多条消息,你倒是理理人啊,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做个朋友。】
【……】
【美女,约吗?】
【想操/你。】
看到最后一条消息,魏赴洲额头的血管“砰砰”直跳,直接徒手掐灭烟头,火焰烧到他的手,他像没知觉似的,上了楼。
一脚把之前给她关好的门踹开。
一声巨响,关谈月猛地被吓醒,还以为地震了,从床上惊坐起来。然而因为用力太猛,眼前一片黑蒙,头也是一阵阵眩晕,等终于缓过神来,看见魏赴洲站在身旁。
他像个幽灵,阴着脸立在那,表情冷漠得吓人,一声不响,似在酝酿着某种更大的情绪,宛如火山爆发前的征兆。
关谈月仿佛能感受到层层热浪袭来,下一秒便要被他吞噬干净,她问:“魏赴洲,你要干什么?”
男人不说话,关谈月被他盯得汗毛耸立,忍不住吼过去:“你发的什么疯!”
她这话其实早就想说,因为这些天,她真觉得自己是在跟个神经病过日子。
隔三差五地就跟她摆脸色看;一言不合就抱她亲她;突然哪天不对脾气,就给她来这么一出,情绪极其不稳定,这谁受得了啊?
关谈月觉得他应该去精神病院看看,而不是在家里一个劲地可着她折磨。她就算欠他,现在被他搞成这副模样,也该还清了,他还得反过来还自己——而且更多时候,关谈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都是他在无理取闹。
魏赴洲眸光一凛,突然俯身,把女孩裹进狭小的空隙,在与她距离极尽的一刹,狠狠捧住她的脸,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却没说出口。
他有什么好说的呢?
问她为什么跟那些男人搞在一起?问她欲求不满的时候宁愿出去找这些不三不四的人,都不肯接受他?他就那么让她恶心?
可笑他还一直为她忍着,总想着等等,再等等,结果却等来这样的下场。
“关谈月,我就是疯了,也是被你逼的。”
他说着,双目泛红,一些爱恨之类的东西悉数融于那双眼里,灼热的眼神如一道火,烫伤关谈月的视网膜,下一秒,男人不由分说,俯身吻下去。
他疯狂地吻她,再不愿压制自己,一只手死死搂着她的后脑,另一只手在她身上疯狂游走,大力去扯她的衣服。
关谈月被他的状态吓住了,还以为他是不是喝多了,然而并没有从他身上闻到酒味,只有股淡淡的香烟气息。是那种好闻的薄荷香,魏赴洲吸的烟从来不臭,不知是不是加了香丝。
她闻得脑子昏昏沉沉,想推开他,然而推不动,关谈月其实都有点习惯他这样动不动就亲她,可是这次不一样,她能感觉到,他想要更多。
直到他的手彻底拢上,关谈月才反应过来,那一刻,她大脑一片空白,居然忘了反抗,只感觉被他摸得一阵阵暖流下涌,身体发出细微的颤栗。
三个多月没被触碰,这具身体在此刻忽视了全部的客观和理性,发出了难耐的信号。
她真是疯了。
魏赴洲含着她的耳垂道:“这么想被人操,那就被我操。”——
作者有话说:美丽善良大方漂亮体贴温柔的审核姐姐,求过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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