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辞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 乌溜溜的杏眼带着几分揣揣看向眼前的人。
温落眼中出现几分淡淡的歉意：“不好意思，茶水有些烫，一时之间没有收住手。”
季辞轻轻摇头, 带着点希冀看着他，可最终只能在那汪春水般温柔的注视中一点点失去希望。
温落将被打落的茶盏碎片捡起，眼神一直带着淡淡的温柔看着他。
没有对他突如其来的那声呼唤产生任何奇怪的反应，可这也是让季辞感到最失望的地方。
和其他幼崽不同, 温落见到他之后的反应一直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和对待任何一个粉丝没有区别的包容与温和。
小温是几个幼崽中最小的，严格意义上来说，如果不是精灵族会从精灵母树上获得一些初始常识记忆以及灵智, 那么当初的小精灵温落就是他掌心中的小小婴儿。
看起来最小的幼崽, 失去的记忆也最多。
和沈景喧受到强烈撞击的失忆有些不同。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 哪怕是熟悉的称呼也没有让他眼底产生一丝波动。
季辞默默喝了口茶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温落看着他微微一笑：“你刚刚叫我什么？”
“小温……”季辞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温落脸上笑意不变：“很可爱的称呼，谢谢你。”
十分官方的回答。
季辞在他脸上看了半响，缓缓放下茶杯：“我可以一直这么叫你吗？”
温落：“当然可以。”
他像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引导者，询问季辞有没有什么烦恼。
不愧是精灵族自带净化效果的大祭司, 季辞眼神有瞬间迷离, 居然真的在这么温柔的劝导下滋生出一丝想倾诉的想法。
他摇摇头：“不……”
明明觉得过得不开心的是小温, 怎么反过来让小温给他开解了。
季辞想拒绝，可刚刚喝下的热茶在肚子里烘得很舒服，周围的环境仿佛带着特殊魔力般让人感到额外的放松，他就像一个害羞的河蚌被撬开了一条缝，露出了柔软的内里，还是忍不住透露出了一些。
季辞：“最近有一点点烦恼。”
他在心里偷偷伸出手，比了一个拇指盖大小, 又偷偷摇头，将范围扩大了一点点。
温落：“能说出来吗，也许我能提供一点建议。”
对上这张酷似天使的脸，和自带净化效果的独特声线，很难有人能将拒绝的话说出来。
季辞也不例外，他皱了皱小脸后还是说了出来：“我有一个……朋友，他最近好像在躲着我，不愿意见我。”
季辞模糊了一下，眼中却还是流露出一丝丝难掩的难过，他低下头试图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温落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哦，是吗，你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吗？”
如果这时候的季辞抬起头，就会发现这位从头到尾带着笑容的精灵族大祭司，此时此刻眼中冷得仿佛冰窖。
季辞歪头回忆了一下：“唔，我带他回家，然后见了一下其他朋友……”
他只能想办法模糊到这里。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顾队长为什么突然开始躲着自己，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就是他为了小狼崽跑出去，让他独自一个人在家中。
想到这里，季辞又有些隐隐的愧疚。
在他抬起头的前一秒，温落脸上又再次浮现笑容：“听你这么说，你这位朋友也许并不值得你深交。”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仿佛又变得朦胧了几分。
季辞眼神中的迷离扩散了一些，大脑像是放雾一般蒙蒙的：“不值得深交？”
温落眼中的笑意似乎有瞬间的真实：“是啊，你应该远离这样的……”
“不。”季辞突然打断了他，眼中随着这下意识的否定而变得清明。
他抬起头，眼神中充满肯定：“这位朋友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他甚至感到有些意外诧异，小温居然会这么觉得。
难道是自己刚刚的表述有问题吗。
季辞轻轻眨了下眼。
“那是我冒昧了。”温落看着他清醒的神态，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而是掏出了自己的一张签名照递给季辞。
“这是我的签名照片，作为这次幸运观众的特殊礼物。”温落嘴角牵出堪称完美的弧度，“作为粉丝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会给粉丝签名，这是独一无二的。”
看着照片上华丽的精灵语，季辞的大眼睛忍不住变得忽闪忽闪的：“谢谢你，小温。”
温落看了眼时间，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那么互动环节该结束了，希望下次演唱会还能再见到你。”
一切都如此完美，他好像被设定好对任何人都展露温柔的完美程序，可季辞依旧从他的笑容中感觉到了，更真切的痛苦。
这次不是透过海报，而是面对面传递出来的情感。
季辞没有过多停留，他拿着独一无二的签名照往外走，在关上门的那一刻，他突然回头，只看到温落坐在原地，对着他牵起嘴角。
……
101叽叽喳喳飘在季辞旁边，小小的豆豆眼满是犹豫：【宿主，他好像失忆得比其他人更干净……】
季辞一眼就看出了101在担心什么，他忍不住有些调笑伸出手揉了揉这小章鱼：“放心吧，我没有那么难过。”
101被揉得东倒西歪：【为什么？】
“我不需要他们能够一直记住我。”季辞回头看着紧闭的房间门，“对于我来说，看到他们能够幸福是更好的事，完全不记得我如果能让他们少一些痛苦，我愿意不再出现。”
可事实上，他的突然离开对于幼崽们来说如同一场丝丝不断的雨，即便有些因为不可抗力忘记，被“抛弃”的伤口却还是一直在那。
他的出现就是想告诉他们，他们并不是被抛弃的。
101疑惑：【可宿主，我为什么完全看不出来温落不高兴，你总说他不高兴，可他现在是精灵族拥有最高权限的大祭司，还是全球大明星。】
这样的温落，为什么会不高兴呢。
季辞呢喃：“我也想知道。”
他突然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一侧。
“这里。”季辞戳着自己的脸，“小温真正笑起来的时候，这里会出现一个非常非常浅，若隐若现的半个小酒窝。”
现在的笑容都是计算好的弧度，所以那酒窝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不管是原主的偷拍，还是他们真实的见面。
季辞都没有看到这半个小酒窝。
101震惊：【宿主，你太细心了！】
季辞哼哼笑了一声，还不等他继续说些什么，余光却突然看见，面前电梯门的倒影里，又再次出现了那熟悉的一身黑人影。
好似发现自己被看到了，他站在走廊最深处，对季辞缓缓抬起头，口罩后的脸仿佛笑了。
毫无防备的，他抬脚朝这里跑了过来！
101：【跟踪狂啊！！！】
系统被吓得不轻，就连季辞的手心都在此刻冒出了冷汗，刚好电梯此时到了他这一层，刚打开一条缝，季辞就加速往里挤，飞快按着关闭按键。
终于在他彻底靠近之间，电梯彻底合上。
咚！
季辞甚至能听到，他在关闭的电梯另外一边重重锤了下门，力气大到电梯里似乎都震了一下。
电梯缓缓上行，季辞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变凉。
他总觉得……那个人不会就这么离开。
101安慰他：【没事的，我们回房间后马上关门。】
叮。
电梯到了顶楼，季辞刚想放松下来的心，随着电梯门打开的那瞬间，重重掉到了谷底。
那个人居然又出现在了电梯门前！！
这里距离刚刚可是有六楼的差距，是这个酒店的最顶楼，他必须一刻不停从楼梯上跑来才有可能出现在这里，楼梯距离电梯还有一段距离，可他看起来却一点气喘也没有，甚至气定闲云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这体力差距……他绝对不可能是人类。
季辞后退了一步，手疾眼快又按了关闭的按键。
可事与愿违，这一次的电梯门还没有彻底关上，对方就伸出了手牢牢将门按住，不费吹飞之力就打开了电梯门，抬起头看着他。
透过黑色的墨镜分明什么都看不见，却让人感到寒意从脚底升起，仿佛背后藏着一双，饱含恶意的眼眸——
作者有话说：顾离厌马上就来（一拳
第52章 别走
电梯门被不费吹灰之力打开, 季辞不断往后退，最后身体只能抵住最后的电梯墙，眼睁睁看着他朝自己抬脚。
季辞心里发紧, 张嘴想说话时，就见对方停住不动了。
男人还维持着用手抵着电梯门的姿势，一只脚已经踏入了电梯内，灯光将他的阴影照得狰狞, 让人从心底感到股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就在季辞考虑要不要发出呼救的时候, 对方终于动了，他如同生了锈的机械一点点转过头，看向右侧的一个方向, 明显露出忌惮的气场。
那是楼梯的方向？
季辞心里冒出疑惑不到两秒, 对方突然松开了手收回脚, 朝着窗户方向快步跑去，然后一跃而下！
这里可是十几层楼高！
摔下去会变成肉饼的！
哪怕是厌恶害怕这个莫名其妙跟踪自己几次的男人，季辞也无法做到眼睁睁看到一个人在自己面前跳楼。
完全是本能反应的，朝着男人刚刚的方向跑去，趴在窗户上往下看。
底下依旧人群往来十分热闹, 他所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 那个跟踪狂就像长翅膀飞走了一般直接在十几层的高楼中消失。
没有发生命案, 季辞紧绷的神经刚想缓下来，余光却瞥见楼梯间又一个高大的人影，对方似乎一直在那站着看着自己。
见自己被发现了，同样的扭头就走。
季辞：？
难道他最近沾上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吸引了这么多人偷偷跟着自己。
吐槽归吐槽，他还是很快意识到刚刚那个跟踪狂之所以如临大敌的离开，就是看到了刚刚的人。
仿佛一道灵光突然闪过, 季辞心中不由得浮现出了那人影的猜测对象。
他朝楼梯走去，果不其然也没有再看见对方的身影。
季辞：“顾队长？是你吗？”
楼梯间里空空荡荡，除了一点点他自己的回音。
101惊奇：【宿主，你怎么知道那是顾队长的？】
直觉。
季辞在心底回答。
他转身有些失望地朝自己房间走，微微低垂的额发遮住眉眼，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
似乎有了顾队长那短暂的出现，跟踪狂躲起来不知所踪了，季辞一夜好眠没有被什么奇奇怪怪的敲门声吵醒。
101飘在季辞身后，看着对方一脸睡意朦胧刷着牙，安安静静不说话，只是一昧盯着宿主的脖子后面。
那上面疑似暧昧吻痕的东西好不容易消散了一点，今天早上起来又加重，甚至扩散了！！
罪魁祸首毫无疑问是那个借着龙鳞钥匙过来的分身，一到晚上就理直气壮过来抱着宿主睡觉！
白天本体还躲着宿主，让宿主担心难过。
想到这里101气得牙痒痒。
季辞似有所感回头：“我后面哪里不对吗，系统？”
他摸了摸脖子感到一丝丝刺痛。
奇怪，难不成是被酒店的小虫子咬了？
这里可是最高级的总统套房啊。
101灰溜溜低头：【没事。】
系统害怕，系统不敢说。
“季辞——退房回家啦——”
花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伴随着活泼的敲门声。
季辞将包包整理好，把温落昨天送他的珍贵签名照小心翼翼放到书包最安全的夹层，这才打开门和花花打招呼。
花花一脸意犹未尽：“虽然昨天演唱会的互动环节没有继续，但那时候温落一直往我们这边看，这样的好事我可以记一辈子！”
少女简单却充满感染力的幸福让季辞也不由得露出点笑意。
花花疑惑地左右看了看：“诶，奇怪，今天你的那两位护花使者怎么没来？”
尽管接触的时间很短，但她已经彻底看透吸血鬼亲王和狼族狼王的本质了——在季辞面前完全就是开屏雄孔雀！
他们不可能放过这么好表现自己的机会。
花花疑惑嘟囔着奇怪一边掏出了自己手机准备打车。
他们当然来不了，演唱会出现杂血种，是最好追踪迷纵的机会，他们昨天晚上就势在必得去追杀了，两个人都给他发了短信，幼稚得像是争夺老师夸奖的小孩，但两个人都非常重视这件事，想将凶手尽快抓捕归案。
果然幼崽再大也是幼崽。
季辞眼中的笑意再也遮挡不住，模样和听到自己孩子考满分的家长几乎没有区别。
打的车很快就停在他们面前。
他帮花花开门，主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将宽敞的后排留给她。
花花坐在后排叽叽喳喳说着自己有多开心，季辞安安静静听着偶尔回一两句。
车子停在异端局门口，花花下车和季辞挥手：“再见，我去上班了！”
季辞朝她挥了挥手，车窗缓缓摇上。
作为编外人员，他不用天天去打卡上班。
看着车窗外的景象快速倒退，季辞突然感到一丝丝困倦。
真奇怪，他不是刚睡醒，怎么会又困了。
来不及等他察觉到怪异，眼皮已经开始沉重到睁不开。
【宿主！宿主快醒醒啊！宿主！！】
系统？怎么声音听起来这么着急，像是要哭了。
谁欺负我的小章鱼了。
季辞皱起眉，想到这里忍不住多出一股动力，努力冲破那仿佛要拉着灵魂一起往下坠落的桎梏，如同强行从鬼压床中醒来般，他猛地睁开眼！
他昏迷的时间似乎并不长，依旧在摇摇晃晃的车内，但窗外的景色却是完全陌生的小路。
系统看到他终于醒了，带着哭腔扑过来：【宿主！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你突然没有了意识！】
季辞不着痕迹安抚地摸摸它，眼睛警惕确定周围环境。
这根本不是他回家的路，可一开始打车的目的地设置的就是他家的小区。
季辞一反应就是去开车门，果不其然在行驶中被锁着无法打开。
拧车门的动静吸引了司机，对方沙哑一笑，很显然做了压声处理：“这位乘客，请你不要在车子行驶过程中乱动，很危险的。”
季辞看向对方，这才发现司机的嘴脸完完全全被墨镜和口罩遮挡住了！
这身熟悉的装扮……
“又是你。”季辞松开拧车门的手，“你到底跟着我想做什么？”
他有些懊悔。
自己刚刚上车时光顾着听花花的话，居然没注意到司机这可疑的样子。
对方喉结上下动了动，看不清表情，声音听起来却十分愉悦：“你的胆子，比我想象中大。”
季辞没有回答，他已经开始考虑要怎么样逼对方停车而不伤害到自己了。
上去直接勒住他脖子？还是试图把车窗凿碎？
现在开车的人是这个变态，他的位置很被动，过于激烈的反抗可能会导致车祸。
司机轻笑一声。
这一声有些压不住音，显露出几分年轻感和熟悉。
季辞不由得皱起眉，想再仔细分辨的时候，对方已经继续变声：“别怕，我只是想和你独处一会。”
他深吸一口气，反应看起来十分沉醉。
仿佛那口罩后面的脸已经变得潮红一片。
变态……
季辞皱起眉：“你到底是谁？”
没有得到回应，他扭过头就发现对方胸口在起伏，十分激动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感到更恶寒，有股说不出的诡异。
司机粗喘着：“你难道不喜欢和我独处吗？你应该最喜欢和我独处了吧，嗯对，我、我也最爱你了。”
季辞：……这个变态是神志不清了吗。
对方看起来像是在和他说话，内容却充满了臆想症般的不着边际。
他心中一横，干脆转过身朝对方脸上快速伸出手想摘下那口罩。
刹——
刺耳的刹车音传来，同时季辞感到一阵巨大惯力，他的身体朝前扑去，又被安全带扯回。
司机死死踩车刹车，嘴里的呓语消失了，眼神冰冷盯着前方：“啧。”
心脏激烈跳动着，季辞抬起头看到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影。
男人穿着利落的黑衣，只是安安静静站在车前，却带着绝对压迫感的气场。
他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光是站着就逼停了这辆车。
越过车前玻璃，顾离厌静静和季辞对视，快速确定这对方目前没有安全问题后，那铺天盖地的杀意终于有所收敛。
顾离厌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一柄长长的黑色直刀，刀锋材质十分特殊，如同黑色鳞片一样流转着侧光。
金眸在已经彻底竖起，恢复野兽般的神态。
顾离厌冷冷开口：“滚下车。”
这句话自然是对着司机说的，对方在停顿了几秒后，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打开车门飞快朝反方向跑去，同时季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居然被对方抓住，被迫牢牢桎梏在他的怀中。
顾离厌眼中的煞气瞬间爆发，手上的直刀一振居然和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拙劣。”
话音才落下，他飞快掠身上前，随手抓起季辞落在车内的包朝着可疑人身上用力砸去。
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笔直掠去的同时，包身上燃起了金色焰火，形成一颗燃烧的金色焰球重重砸在那人身上。
季辞可以明显听到对方的一声闷哼，手臂只能无力将他放下，自己继续逃跑。
在季辞即将摔下来之时，顾离厌正正好赶来，坚实的臂膀将他一把捞起，换了个更加羞耻的姿势抱着他。
突然被公主抱起的季辞：？？？
没等他心中的问号开始填充，顾离厌就将他放下了。
眼看对方就要追上去，再将他抛下，季辞的声音提高：“别走！”
短短两个字，居然带着点从未有过的愠怒。
是的，愠怒。
不是着急也不是害怕。
顾离厌脚下顿时钉了钉子般牢牢不动了，刚刚布满杀意的金眸再次紧缩一瞬，只是这次变成了从未有过的紧张。
顾离厌脑子飞快转起来。
他生气了？生我的气？为什么？
心底三连问候，顾离厌将视线锁定在脚边已经被烧成灰的包。
……难不成是因为这个生气。
好吧，他承认自己确实是带着故意毁坏的成分。
顾离厌垂下眸，高大的身影在风中站得笔直，可看起来居然有几分无措——
作者有话说：惹老婆生气了吧[问号]
第53章 小黑龙
季辞越过地上被燃烧的书包, 走到顾离厌面前，一张原就精致的小脸因为带上了几分愠色而变得更加生动。
顾离厌沉默的看着他怒气冲冲的模样，甚至走神了一瞬：好可爱。
季辞深吸一口气, 顾离厌想象中的责问没有出现，反倒是一句显得没头没尾的话落下。
“顾队长，你讨厌我吗？”
顾离厌心中微微发紧，透出一股酸涩感, 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没有。”
如果不是手臂上骤然暴起的青筋, 他看起来甚至平静到有几分冷漠的程度。
季辞直勾勾盯着他，眼睛澄澈又透亮：“我知道刚刚拦住你去追那个可疑人物是很任性的行为，但比起这个, 我觉得我们之间有误会要解开更重要。”
他无法再忍受男人的逃避, 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他甚至有些感激那个跟踪狂的绑架行为把躲了他好几天的男人逼了出来。
更重要的是，他想戳穿那层窗户纸，彻底确定那件事。
让审判的钟声落下。
季辞：“我们去别的地方说。”
顾离厌看着他半响，声音微沉：“去我家里吧。”
坐上顾离厌的车，两个人一路上都沉默着不说话, 仿佛较劲又像是无言的默契。
看着季辞走到门口掏出自己送他的钥匙开门, 顾离厌感到一丝隐秘的兴奋, 瞳孔都跟着缩紧一瞬。
他不得不承认，这种两个人一起回家的感觉激发了他原始本能中和配偶筑巢的愉悦感。
这是季辞第二次来顾离厌家中，比起上一次多了些东西，比如桌上精致的水杯或瓷器，看起来生活气息重了不少。
奇怪的是它们身上却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仿佛购买的人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给别人买的。
季辞盯着沙发上一个看起来和顾队长格格不入的可爱抱枕,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杯加了冰块的柳橙汁，他才将视线从上面挪开。
“顾队长，既然没有讨厌我，那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顾离厌沉默半响：“没有躲……”
季辞眯眼：“嗯？”
顾离厌垂眸：“躲了。”
季辞歪头：“是因为我那天为了找狼崽把你一个人留在客厅的事情吗？”
那天他实在是太着急了，狼崽吃了解药后出现排斥反应跑出去，他不得不一声招呼没打就跟着跑出去，没想到回来后男人已经离开了。
而且一走之后，就一直故意避着他。
顾离厌：“不是。”
他像是被上了发条的玩偶，季辞问一句才回答一句，言语简短到显得十分冷漠。
季辞却看出来他只是单纯在压抑自己。
季辞不得不软下声音，试着想让他说出更多：“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怕我控制不住种族本能。
顾离厌盯着他，那眼神深不见底，藏着连他自己都快压不住的暗涌，这句话也被他嚼碎了咽在喉咙里，舌尖都泛着苦涩的腥气。
那是一种混杂着疯狂与偏执的占有欲，正顺着毛孔往外渗，想要透入彼此骨髓。
那天看着季辞转身为了别人往外跑时，那点仅存的理智瞬间碎成了渣，所有阴暗的念头像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只要他愿意，他当时有上百种办法带走季辞，让他永远无法再逃离自己。
那些青年想都想不到的阴暗手段，在他心里翻来覆去地演练，每一次克制都让他的心脏因极致的渴望而发疼。
他确实后悔了，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季辞有机会和其他人碰面。
明明是他找回季辞的，是他第一眼就认出了珍宝，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季辞就该被他牢牢攥在手里，藏进最深的巢穴里，让任何人都找不到、碰不到，就像他无数次在夜里的想过的那样。
顾离厌的呼吸变得粗重，就在金眸中的情感即将彻底失控的那一刻，手上突然出现了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温暖。
顾离厌任由季辞的手覆在自己手背上，指尖传来的人类体温明明是暖的，却没能融化他周身冷硬的气场。
他面上像覆了层冰，连眼尾都没动一下，唯有垂在下方的瞳孔里翻涌着一丝隐秘不安的情感
季辞看着他，轻轻攥了攥他的手，声音柔缓却十分清晰：“我在这里。”
顾离厌的目光像是黏在上面了，盯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许久，才终于回过神，像是从深潭里被拽出来，喉结滚了滚，发出一声带着几分茫然的 “嗯？”
方才那些翻涌的阴暗念头还残留在意识边缘，让他的声音里都透露出几分没散的冷意。季辞见状，索性倾身凑近了些，一字一顿地重复，每个字都带着认真：“我说我就在这里，你不要害怕。”
害怕？
顾离厌扯了扯嘴角，笑意却没达眼底，他垂眸看着季辞那双澄澈的眼睛，
弄错了。
该害怕的不应该是他。
而现在这只本该惶恐的小鸟，却还想着伸过手来安慰猎手，看着他的目光甚至带着几分安抚。
顾离厌的瞳孔又暗了暗，阴暗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
他想，干脆就趁着这个机会，把珍宝彻底留在这儿吧，只要彻底将他囚禁在自己身边，他就不用再为那些无关紧要的幼崽分神，不用再为别人牵动情绪。
让他的眼里只能有自己，哪怕是被囚禁后的怨怼恨意，只要这份目光只属于自己就好。
金眸中复杂的情绪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漩涡，旋转着扩大，带着致命的吸力，几乎要将他自己也拖入魔障。
下一秒，“啪” 的一声脆响骤然响起。
季辞的手还停在半空中，连他自己都被这清脆的声音吓一跳，显得有几分怔愣。
他没想到自己打得出这么大声音，不过被打的人手臂完全没事，打人的反而掌心微微泛红。
但他确实没想要真下重手，只是想将对方从那偏执的魔怔状态中拉回。
季辞看着顾离厌垂在身侧的手，指尖还残留着触碰时的微凉，紧张地追问：“痛吗？”
这点力度对龙族而言，连挠痒痒都算不上，甚至比不上风吹过鳞片的触感。
可顾离厌的眼神却在那声脆响后瞬间变了，方才还翻涌着的阴暗与偏执像是被瞬间冲散，瞳孔重新变得清澈，整个人从魔障中抽离出来，连周身的冷硬气场都随着这清脆的巴掌声消散不见。
不是因为那一下轻拍，而是因为他看到了季辞眼中，那满满只属于自己的情感，里面的心疼与担忧漫过他的心脏，将那些残留的阴暗念头彻底浇灭。
他在担心自己。
这份在意在此刻让他得到快感，远比他无数次在心里演练的、在梦里描摹的，还要浓烈得多。
顾离厌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瞬，那笑意浅得像错觉，声音听起来依旧不咸不淡：“不痛。”
明明是被打了，胸腔里却像被灌满了甜意，连呼吸都变得轻快起来。
季辞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恢复如常，心里松了口气，另一份情绪却涌了上来。
他突然又感到有些生气了。
季辞喝了口柳橙汁，表情平静，冷不丁开口：“你这一点，和小时候完全一样。”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像是被冻住了，刚和谐了几分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诡异浓重。
死寂瞬间笼罩了两人，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被无限放大，在安静的空间里来回冲撞仿佛噪音。
顾离厌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过了好一会儿才一点点侧过头看向季辞。
他的嗓子突然变得干涩，心脏宛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血液都在此刻停止了流动，四肢百骸都透着股发麻的凉意。
什、什么意思？
季辞看着对方这幅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样子，不但不觉得渗人，反而有几分无奈的好笑：“顾队长，我在网上了解到龙族于百年前几乎灭族，现在全世界只剩下一条龙，好巧我有一位故人也是龙族呢。”
顾离厌：“……”
季辞眯起眼睛：“也许您认识我这位故人，他是一条很粘人的黑龙。”
传闻在黑龙是龙族中最为残暴的存在，不过他认识的那黑龙到完全看不出残暴的影子。
完全就是小狗龙。
顾离厌：“……”
季辞：“以前小时候必须抱着我才能睡得着，我去哪里都要跟着去哪里，奇怪的是怎么成年后开始故意躲着我了，也不愿意和我相认，让我难过了许久。”
顾离厌：“……”
他第一次感到空气中如此强烈的焦灼，压得他有几分喘不过气。
原来这就是被拷问的感觉。
季辞笑眯眯的看着他，好像只是在聊今天天气怎么样，说出来的话对眼前人来说却显得无比恐怖：“小黑龙，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笨啊？”
季辞：^-^——
作者有话说：[抱抱]其实早就认出
第54章 配偶
顾离厌嗓子微微发紧, 杀伐果决让所有种族忌惮的杀神在此刻展露出即为罕见的一面，低着头的样子居然有几分像是在乖乖挨训。
若是被其他人看到，绝对会以为这是幻觉。
可现场唯一能看见的只有季辞, 他眯起眼睛一点也不诧异，仿佛两个人身份转换了一般。
脆弱到被巨龙一碰就死的人类，现在成为了龙族面前的高位者。
而只有顾离厌本人知道，从始至终他心中的高位者一直是眼前的青年。
季辞轻轻敲了敲桌子：“说吧, 什么时候把我认出来的。”
顾离厌：“……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次见面。”
季辞乌溜溜的眼睛又圆了几分, 看起来灵动又生气。
他没想到，小黑龙居然连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都知道。
季辞歪头回想了一下，皱了皱眉。
如果没记错的话, 当初他一见到自己, 沉默寡言注视了一会就离开了, 他差点以为自己被讨厌了。
眼睁睁看着季辞的脸皱得像个小包子，顾离厌金眸闪了又闪：……还是好可爱。
小包子气鼓鼓看向了他。
顾离厌立马沉声：“对不起。”
毫不犹豫的道歉。
季辞对着幼崽实在发不出火，声音闷闷的：“为什么不和我相认，你讨厌我吗？”
是太喜欢了，怕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如果我的种族本能是囚禁伤害你, 我情愿为了你压制一切本能。
顾离厌静静看着他：“季辞……”好喜欢你。
季辞幽幽叹气：“不愿意说没关系, 我就当你叛逆期到了。”
叛逆期早就过了，他现在是成熟期，也是龙族求.偶欲望最丰盛的时期。
顾离厌眼眸一沉，呼吸停滞片刻后很快恢复如常。
季辞:“你知道我是穿越的?”
顾离厌:“我在这个世界找不到你，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想到那段失去珍宝的岁月，顾离厌眼眸暗了一瞬，但在青年面前还是很快恢复如常:“那个空间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更像是天道规则为了约束而形成的，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们。”
季辞眨眨眼：“你知道其他幼崽的存在？”
“嗯。”顾离厌微微颔首。
不仅知道，他在刚开始发现其他人存在后差点暴走，有一次在空间中想将季辞直接留下，可对方笑着和他说，自己世界的事情，尽管社恐在那个世界没有朋友，但他一直很努力将自己养得很好。
顾离厌静静听了许久，从此彻底打断了那个想法。
季辞：“而且你的记忆也没有模糊，那规则约束不了你？”
顾离厌：“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我当时正在龙族幼崽期和成熟期之间的过渡，已经算是半大的龙族，和其他连獠牙都没长奇的废……幼崽不同。”
所以他从一开始，对季辞的心思就存在不同，天道可以压制他们的记忆一方面是他们年纪尚小实力不够，另一方面便是这情感的不同。
其他人在幼崽时期只是对家长的依赖投射在了季辞身上，长大后因为百年的流逝才变了质。
而他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喜欢季辞。
不管是过渡期的他，还是成熟期的他，这份还没有宣之于口的情感都没有变。
从始至终这个人类对他来说都是最特殊的，一直放在爱侣的位置。
对于那时候还青涩的他来说，每天在一起腻歪着，还被允许一起睡觉，这是只有爱侣才会做的事。
可惜龙族必须彻底成年才能拥有人形，他当时距离彻底成熟还有十年，龙族古语和人类语言差异过大，沟通上出现了困难。
这下轮到季辞沉默了。
一秒、两秒……脸上的温度越来越烫，最后整个人看起来像一颗熟透的小番茄。
所以从之前在那个空间里，等于他每天都抱着一个青春期的少年在睡觉？
不，准确来说是他被抱着。
那时候的小黑龙站起来已经比他还高还大，哪怕这似乎已经是对方努力缩小过后的体型，也可以轻轻松松一个尾巴将他整个人圈住。
而他却天真的认为对方是因为龙族的特殊性才会这么大一只。
黑龙有严重睡眠障碍，但抱着他时似乎就会睡得很香，所以哪怕被它抱着的时候，身上会被鳞片咯得很痛，季辞也从来没想过要阻止对方这种行为。
可、可从来没人告诉他原来小黑龙当时已经是过渡期了，根本不是幼崽！
用人类的年纪换算一下，大概等于十六十七岁的高中生。
季辞自己也不过二十二岁，却对着十六十七的少年每天又是抱着睡觉又是亲额头安抚。
光是回想代入一下，他恨不得现在立马装晕。
半响后，他才终于能发出声音，小小声的：“所以你前面一直不愿意和我相认，是因为不好意思吗。”
看着面前眼睛亮亮，脸上还有未散红晕的人类，顾离厌心中的爱意又忍不住开始叫嚣——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好在最后他还是冷静了下来，食指轻轻放在膝盖上敲了敲。
顾离厌：“单纯的个人原因。”
季辞又眨了下眼睛：“哦。”
这个问题暂时被掀了过去，他现在沉浸在自己曾经把一个“高中生”当做幼崽对待的尴尬当中。
原本许多急切生气想问的问题，现在都变成云烟散开。
顾离厌声音低沉：“你又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他没想到自己从未在季辞面前暴露过龙族特征，当初他也没见过自己的人形，对方居然这么快就认出来了。
说不高兴是假的。
只要想到他能将自己认得那么快，胸腔就好像被蜜糖填满般。
真想让人变回原形抱着他舔舔。
顾离厌面上十分镇定严肃，完全看不出此时内心病态的想法。
季辞：“一开始只是猜测，也许和直觉有关吧。”
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时候产生的猜测，也许见第一次面的时候，就有怀疑的种子埋下。
而渐渐证实他猜测的是顾离厌故意在他面前暴露的厨艺，和之前在他家中偷偷给肠胃不适的他做饭的神秘人完全一样。
除了幼崽们以外，他想不到任何人会对自己这样细致的照顾。
同样是带着跟踪性质的，顾队长完全没有让他产生不安情绪，知道原来是他后，反而感到安心。
季辞话音一转：“最明显的还是你的分身。”
他伸出手比划了小黑团的大小：“虽然和你本体有些差异，长得也完全不一样，但是摸起来的感觉，完全就是摸你鳞片的感觉。”
种种猜测都随着他们的相处而变得清晰了然。
他不知道为什么小黑龙不和自己相认，却又一直暗中保护着自己。
如果不是这次对方一直躲着他不肯见面，他也许会继续装作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继续相处下去。
想到这里，季辞又有些气鼓鼓看了他一眼。
顾离厌：“那现在你的想法是什么？”
季辞愣了一瞬，表情变得柔和：“不会变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和他们一样都是我重要的家人。”
季辞眼睛亮了一下：“差点忘了，我可以把你介绍给他们，刚好你也早就知道他们的存在了。”
接受度肯定很高，他们之前的误会一定都能解开。
顾离厌：“……”
嗯，接受度确实很高，他接受自己把他们全杀了。
这一点从很早之前没有变过。
至于家人？成为爱侣以后也能是家人。
顾离厌心情骤然又变好了，唇角不自觉轻轻勾起。
季辞站起身，回头想拉他，却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季辞微微歪头：“为什么你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小黑龙是唯一一只，他无法用名字称呼的。
顾离厌也站了起来，一个跨步和他拉进距离。
刚刚坐着的时候差距还没有那么大，一旦站起来，对方高大强壮的身材自然而然就形成了种压迫感，尤其是当他靠近，这种存在愈发难以忽略。
顾离厌微微弯下腰，金眸锁定在季辞身上，声音变得微哑：“你真的想知道我的名字？”
季辞还没有意识到对方眼中复杂的情绪，天真地点点头：“嗯。”
顾离厌又靠近了几分，直到两个人之间距离达到了亲密的程度，才缓声开口：“在龙族的文明里，龙真正的名字只会告诉给一个特定的存在。”
季辞一脸茫然。
顾离厌眼中浮现笑意：“那就是配偶。”
姓名对于龙族并不是一个特定的身份符号，而是可以支配对方行动的信号。
季辞眼睛微微圆了几分，大脑没有转过来，有些呆呆的：“配偶？”
顾离厌笑意再也隐藏不住，伴随着的还有故意逗弄小人类的几分恶趣味：“是啊，龙族在床上容易控制不住暴动，只有喊名字才能在那种时候……稍微控制住对方。”
他故意将稍微控制放轻了语调，却显得更加色气。
这次不用几秒，季辞刚刚好不容易降温的脸，瞬间再次滚烫了起来。
第55章 审讯
直到坐在去异端处理局的车上, 季辞脸上的红晕都还没有完全散去，耳朵尖尖也比平常粉一些。
沉浸在顾离厌刚刚那番突如其来的坦白当中。
明、明只要告诉他，本名对龙族来说有控制作用就行了。
想起对方刚刚看着自己似笑非笑的眼眸, 季辞很难不怀疑他是故意的。
车子沿着夜色中的公路平稳行驶，窗外的街景逐渐从繁华的商业区变得冷清，随着距离异端局越来越近，季辞原本扑通通乱跳的心也一点点沉淀下来, 重新恢复了平静。
他侧头看向顾离厌开车时的侧脸, 男人下颌线线条利落，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分明，路灯的光影投影在他身上时, 勾勒出几分冷硬之外的柔和。
不知想起了什么, 季辞的唇角突然微微勾起, 眼底漾开细碎的笑意。
顾离厌目视前方，声音低沉：“嗯？”
即便没有转头，却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季辞的视线。
这一点也和小时候完全没变，哪怕目光没有停留在他身上，也永远会分出一丝心神在他身上。
这是季辞无数次想从背后吓唬他失败得出的结论。
季辞轻轻摇头：“没事, 只是突然感觉有点安心。”
所有幼崽都好好的, 没有弄丢一只。
笑意从金眸中一闪而过, 很快又消失。
顾离厌淡淡：“到了。”
他们刚下了车，立马就被第一支队的一群人围了上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现在早已过了下班的点，却没有一个人离岗，在演唱会现场出现杂血种这件事一不小心就是重大事故，而实际感染人员三十多人也早就可以拉响警报。
他们必须加班处理这件事，一旦再出现半点闪失, 波及伤害的全是普通群众。
吴小炜快步从人群中走出来，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眼底却满是紧绷的严肃，和平常懒懒散散的样子判若二人，语速极快地汇报：“顾队，现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能确定都检测到了，后续会根据每个实名过的票跟踪近况，确保没有感染例子在外。”
他说着说着突然看到了跟在顾离厌身边的季辞，语速顿了顿，眼中出现疑惑。
季辞？怎么会跟顾队坐同一辆车来。
知道顾队对他这么好，但是这大晚上的他们还在一起吗？
季辞被看得有些受不了，主动解释：“遇到奇怪的人了，刚好顾队长路过帮了我。”
吴小炜一拍脑袋，眼神中的疲劳散了散：“你来了更好，你那两位……追求者，带来了杂血种事件的关键嫌疑犯！”
他一时之间有些想咬舌头，直到现在他还无法接受血族亲王和狼族新狼王会一起这么热烈追求季辞，三者原本的联系看起来就像是鱼和自行车。
季辞眨了眨眼，有些无奈：“不是追求者。”
但他的解释石沉大海，只有顾离厌默默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晦涩。
“他们抓到迷纵了？”顾离厌开口将话题引到正轨上，抬脚往里走去。
“是。”吴小炜表情变得严肃，“可他什么都不愿意说，我们已经用了异端局最好的审讯团也没有得到新线索，就连……”
吴小炜停顿了一下，用了比较委婉的说法：“其实在来之前，那狼族的新王已经给他施压了，可他似乎情愿被活活打死，也不愿意吐露半个字。”
迷纵身上的伤是货真价实的，看起来伤势极重并且是新鲜的，刚刚送来的时候他们怕他死了，还先给上了医疗。
如果不是他好歹是狼族，身体骨骼不同于人类，否则这么重的伤早就够死几回了。
伤口上面有埃尔斯和沈景喧留下的痕迹，大概是在抓捕后强行逼供了一番。
放在人类的律法里，这已经构成违法，可他们不属于人类的范畴，就连嫌疑人都不是人类，于是异端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们比谁都要恨这个叫迷纵的狼人，以至于刚刚甚至都觉得有点解气。
不管这个狼人出于什么目的选择和曼德尔公爵合作制造杂血种，最后受害的都是无辜人类。
如果这次演唱会不是有人及时发现厕所里的异样并且举报，但凡再拖延一个小时，后果不堪设想。
谈话之间，季辞就跟着他们到了审讯间。
这还是他第一次踏入异端局这块区域，入目极其压抑的黑色色调似乎就让人感到一阵阵压抑的喘不过气。
随着一号审讯室的门被吴小炜推开，被关在里面的迷纵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隔着一层单向玻璃可以看见，他被固定在特制的金属椅子上，双手和双脚都被铁链锁住，身上穿着的衣服早已被血迹浸透，露出的胳膊和小腿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大部分都还在渗血。
最显眼的是他的右腿，膝盖骨明显断裂错位，即便已经做了简单的包扎，也能看出这条腿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再行动自如，除此之外，其他地方也有骨折骨裂被绷带缠得紧紧，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嘴唇干裂，显然已经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季辞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具体情况，两道身影就像一阵风似的从旁边的休息室冲了出来，迅速站到了他面前，正是埃尔斯和沈景喧。
两人一个穿着合身的高定黑礼服，一个穿着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却都带着同样的急切，谁也不肯让谁，几乎是同时开口。
“父神，这个人是我最先发现踪迹的，也是我最先锁定的位置。” 埃尔斯微微抬着下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邀功意味，红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季辞，丝毫不掩饰自己在期待着他的认可。
沈景喧冷冷地瞥了埃尔斯一眼，语气带着几分不屑：“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如果没有我出手拦住他，就凭你那点速度，他早就用障眼法逃得无影无踪了。”
“你说什么？” 埃尔斯瞬间皱起眉头，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若不是我先锁定他的位置，你连他的影子都找不到！”
“呵，找到又如何？抓不住还不是白费力气。” 沈景喧毫不退让，狼族的野性在他身上展露无遗，两人之间的火药味瞬间变得浓烈起来。
两个人谁也不让谁，季辞看着他们这样，原本想将顾离厌介绍给他们的心只能哑火，有些无奈看了眼顾离厌。
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顾离厌的侧脸，因此也没注意到，男人注视着他们的眼神有多么冰冷，仿佛他们是随时会入侵自己地盘的掠夺者，周身的低压仿佛要将空气凝固。
埃尔斯和沈景喧两个人都想在季辞面前邀功，谁都不肯承认对方。
季辞一看他们这幅样子就将事实猜到了七七八八，默默上前一步，笑眼弯弯的主动调解：“这次你们都很厉害，帮了大忙。”
这句话是完全出自真心的夸赞，如果没有他们及时跟踪出现，迷纵不知道还要躲藏多久。
演唱会那么混乱的场景，异端局当时人手严重不足，特警队过来帮忙也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才确保了所有人安全撤离，更别提还要留意比泥鳅还滑的迷纵。
让他们去追踪迷纵，是最好的决策。
季辞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又将两个人夸了一遍，这才避免了又一场争吵。
有人脸上露出得意满足的笑容，就有人在背后默默黑了脸。
吴小炜原本正在惊叹看着他们之间独特的相处模式，突然感到身边一阵凉意，他打了个寒颤偷偷一瞥，差点被顾队的样子吓出心脏病。
哪怕是跟在顾队身边办事这么久，他都没看过顾队这么阴冷的一面。
就在这时，审讯室里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动静，打断了他们。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原本垂着头的迷纵缓缓抬起了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单独和那个叫季辞的人类聊。”
即便知道迷纵应该看不见他，季辞还是有种被凝视的毛骨悚然感，透过单向玻璃，他们好似在对视。
对方好似猜到他也在场，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回应立马有些焦躁，开始试图挣脱镣铐，魔怔了一般开始一遍遍重复这句话：“我要和季辞单独聊！”
“我、要、和、季、辞、单、独、聊!”
手腕上的伤口被镣铐重新磨出鲜血，他也恍若未闻，近乎自残般挣扎。
而他的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瞬间都变了。
顾离厌第一个皱起眉头，语气冷硬：“不可能。”
沈景喧也立刻上前一步，挡在季辞身前，狼族的警惕性让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眼神冰冷地盯着审讯室内的迷纵，话却是对着季辞说的：“他具有不确定性，你不能去。”
埃尔斯红眸深得几乎能滴出血来，象征杀意的危险獠牙外露：“父神，请不要……”
“等等！他在做什么！？”吴小炜惊叫。
当着所有人的面，迷纵在里面突然开始一下又一下用头撞击起眼前的小桌子，额头很快鲜血淋漓，再用力大概头盖骨都要能看见了，这是只有狼族的蛮力才能做到的。
迷纵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季辞心里一紧，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拿起麦：“可以，我答应你。”
他的声音通过耳麦顺利传到审讯室里，迷纵缓缓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终于停下了这堪比自杀的行为，缓缓抬起头：“太好了，你果然来了。”
鲜血流得满脸都是显得诡异又扭曲。
顾离厌皱紧眉头：“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审讯是有专人处理的。”
“但这是最快最稳妥的办法不是吗。”季辞语气平静，在这种大事面前，他总是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冷静。
也许是感觉到周围的氛围过于紧绷，所有人的反应都太紧张了，季辞无奈的看着他们，眼神坚定，说出来的话却温和许多：“最重要的是，你们都在我身后。”
顾离厌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变太多，他依旧冷硬着一张脸，仿佛随时要提刀进去将迷纵砍死，可当他看着季辞那双漂亮的眼里淡淡的恳求时，他知道，自己注定要输在这一轮里。
顾离厌松了口：“十分钟。”
只能进去十分钟，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容忍度了。
埃尔斯和沈景喧眼神冰冷看着迷纵，恨不得将他撕碎，可他们也无法阻止已经决定好的季辞，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在意的人走入审讯室之中，和迷纵大眼对小眼。
迷纵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多了几分道不清的笑意：“你对于他们来说果然很重要，我都已经被绑成这样没有反抗之力了，还这么担心你。”
季辞没有说话，冷冷看着他。
迷纵：“我真的伤不了你，放心吧，沈景喧下的手太重，我还能活着已经算是奇迹，真奇怪，他就不怕把我打死了无法跟你交差吗？”
季辞完全护崽：“你不用挑拨我们，这招在我这里不管用。”
他知道沈景喧心中有数，绝对不会越过那条随便杀人的红线。
这些伤看起来恐怖，但都避开了真正的致命伤点，只不过会让人感到加倍痛苦。
季辞：“你到底是怎么和曼德尔搭上线的，你们制造了多少杂血种，那些可以让其他种族失控的药剂是怎么回事？”
接连三个问题，迷纵却一个字都不说了，只是盯着季辞开始低笑。
笑了两声，又因为牵动胸腔的伤口而撕裂开，鲜血立马染红绷带，脸上的表情转为痛苦。
季辞瞳孔一缩，刚想说些什么，外面突然有嘈杂的声音传来，透过耳麦有一部分被传了过来，显得十分混乱。
他现在也在审讯室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带着疑惑地回头看。
没过一会，他的手机抖了抖。
季辞举起来一看，一条醒目的消息弹出。
顾：【又出事了，曼德尔在牢里自杀了。】
第56章 遇害
“父神, 快出来——”
季辞抬起头，有些茫然，他只来得及听见埃尔斯紧张的一句, 随后便是一阵刺耳的杂音，尖锐到让人耳膜疼痛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来。
而在他意识到危险靠近之前，眼前已骤然黑下。
另外一头兵荒马乱，气压低到只是靠近都会觉得喘不过气。
吴小炜夹在这几个失控的大佬当中, 呼吸几度被逼停。
就在刚刚, 曼德尔的死讯刚传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短暂被吸引过去，但没想到这几十秒的空隙, 居然就让迷纵抓到了机会。
审讯室里的灯光突然熄灭, 吴小炜作为普通人类肉眼无法观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却能感受到身边人顿时气息都变得不稳，而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顾队，如此紧张的样子。
他甚至是慌乱地，完全不管不管破开审讯室的大门，那厚重加了特殊限制材料的钢板门就这样如脆纸板卷曲起来。
距离耳麦最近的血族亲王朝里面的人大吼, 他才意识到, 原来是审讯室里的季辞出事了。
这不可能, 那迷纵的手脚都被特质铁链困住，哪怕他受了重伤，也用了专门对付狼人的镣铐。
吴小炜感到一阵恐怖的杀气传来，那是几位大佬失控的气场，正在无差别攻击场内所有人。
他下意识想退缩，可因为濒死的恐惧脚下紧紧站着无法动弹。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只是短短半分钟也可能是半个钟头, 他看到一脸杀气，金眸如兽类般缩紧成一条细线的顾离厌从里面走出来，手上拿着切割完整的镣铐，周身煞气犹如实质。
顾离厌声音低沉：“审讯……不，这个异端局里有卧底。”
吴小炜的汗毛一根根竖起。
……
刺眼的灯光透过紧闭的眼帘照射而入，季辞昏沉沉的意识还没有完全苏醒，手下意识往旁边摸去，柔软的床榻铺着冰凉的丝绒，触感陌生，手腕坠着沉沉的重量，仿佛有什么冰冷的异物死死抵住皮肉，甚至能感受银器特有的寒凉。
季辞：！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回笼的瞬间，他顿时清醒了过来，意识到了现在的处境。
他被绑架了，昏迷之前看到的是把自己带走的迷纵。
季辞睁眼看着周围，大大小小围着床七八盏灯，直直照着自己的方向，也难怪他刚刚会觉得那么刺眼不舒服。
系统忧心忡忡缩在他旁边哭唧唧，见到他醒了激动蹭上来。
101：【宿主！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季辞小声安慰：“别害怕，他没有马上杀了我，代表我还有利用价值。”
他看起来实在是太镇定了，101也被感染，变得冷静下来。
季辞转动脖颈，目光落在自己被银手链拴住的手腕上。
那手链看起来纤细，却泛着冷硬的光，他试着用力挣扎了几下，金属链瞬间勒紧，磨得手腕火辣辣地疼，留下一圈红痕，手链却纹丝不动。
他很快放弃，以这手链的贴肤程度，没有钥匙，就算是硬生生把手腕弄骨折，也根本不可能挣脱，仿佛为他专门打造的一般，让人感到不适。
季辞静静观察着周围，越看越有股不安，只是这股不安还不至于让他感到害怕。
刚刚那句话并不是单纯想安慰系统，而是真心话。
最重要的是，他绝对相信幼崽们会用最快的时间找到他。
季辞刚想让自己紧绷的肌肉放松一些，门就措不及防被人推开，高大黑影直接落下。
“你……”季辞皱起眉，“怎么会是你？”
他已经做好应对迷纵的准备，却怎么也没想到，走出来的会是这个跟踪狂！
这反而让他无措了起来。
跟踪狂依旧将自己包裹得连眼睛都不漏，粗重的喘息却从口罩下传来。
“你……你认得我啊，你一下子就把我认出来了呢。”
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像是得到了什么珍贵的奖励。
他直接靠近床上的季辞，不管青年脸上露出的明显厌恶，伸出手缓缓抚上他的脸，带着黑色手套的指腹十分粗糙，轻轻抚摸也会留下鲜艳的红痕。
他陶醉般喃喃：“真厉害。”
季辞扭头，强忍怒火想再套一点线索：“你和迷纵居然是一伙的？”
“利益相交罢了。”跟踪狂的声音听得出来故意压低变声，显得粗糙如同磨砂纸，“你在害怕我？”
他一边说，一边又往前凑了凑，距离近得让季辞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其中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季辞深吸一口气想保持头脑冷静，还是无法停止下意识地微颤：“不，这是厌恶的身体本能。”
他语气平静，反而显得十分具有杀伤力。
跟踪狂一下子应激了般，带着怒意起身，刚刚还带着痴迷的气息骤然变得冰冷：“你不喜欢我！？”
这突然起来的怒意让人摸不着头脑。
季辞躺在床上，分明是低位者，此时却如同这场没有刀锋的谈判场上的高位：“错了，我不是不喜欢你，而是非常厌恶你。”
谁会喜欢一个莫名其妙跟踪自己然后又绑架自己的人。
跟踪狂身上的怒火顿时更大了，他如同神经质一样开始抽动手指，死死盯着季辞仿佛要撕咬猎物的野兽。
这把101吓得不轻，它发出尖叫：【宿主，不要再惹他生气了！】
季辞微微皱眉，闭上嘴不说话了。
他原本只是想刺激一下这个跟踪狂，让他能够因为不悦而多说点东西，但没想到他会因为这一句话就破防，发这么大的火，简直就好像……非常害怕被他讨厌一般。
这个想法过于诡异，只出现了一秒就被扼杀在摇篮里。
这个跟踪狂十有八九是发现了他和埃尔斯他们之间的特殊关系，认为可以通过拿捏他，在杂血种事件中获得新的主动权。
不过他似乎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也许会突然出现攻击行为，希望不要弄得太痛。
季辞冷静分析着，眼睛轻轻眨动，心中做好了受伤的准备，额前碎发划过眼尾，露出里面淡然的冷光。
跟踪狂却一点点平静了下来，口罩后的嘴勾起：“为什么不喜欢，因为我是跟踪狂？”
季辞没有说话，可沉默在此时就是一种答复。
原以为他又要露出失控的一面，他却突然又凑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一个拳头，声音病态又扭曲：“但你不也是吗？跟、踪、狂。”
后面三个字一字一顿，如同毒蛇盘踞舌尖吐出的话语，让人感到强烈被审视的不适。
季辞的手握紧一瞬，再松开里面出现了一些冷汗：“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跟踪狂语气突然变得冰冷：“少装了，我知道你一直当那个大明星私生粉的事，而且经常跟踪他对吧。”
他怎么会知道！
季辞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更圆了几分，心这次真的被高高提起。
原主明明很谨慎，就算微博小号都被人冲烂了，也没被扒出来过。
跟踪狂静静看着他的反应，闷笑几声：“真可爱。”
那股犹如被毒蛇缠上的感觉又再次出现，季辞忍住了想骂人的冲动，扭过头。
男人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季辞，你很喜欢那位大明星吗？”
“……”
沉默蔓延开，对方却显然误会了什么，语气变得激动。
“你为什么要喜欢他，他身上有哪里是值得你喜欢的！”跟踪狂如同提到仇人般咬牙切齿，“伪君子罢了。”
季辞：“他不是。”
这是自刚刚沉默后的又三个字，而且终于带上点个人情绪，明显的不悦。
季辞下意识为温落解释后，原以为对方又会莫名其妙生气，没想到他却像是愣住了一般，只直勾勾盯着自己。
季辞不适地想往后退，却只能撞到床柱上。
跟踪狂如梦初醒，语气居然带上几分可怜兮兮的乞求：“季辞，你不要喜欢他好不好……”
如此委屈的语调从眼前这个不敢露面的跟踪狂口中出来，只会让人觉得诡异，而过于直上直下的情绪，才真正让人感到难以捉摸。
神经病。
季辞下意识又想皱起眉，终于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起人。
第57章 名字
眼前的人毫无疑问是杂血种的参与人, 既不像是狼族也不像是血族，而是游离在两个种族之外。
这才能解释，为什么向来不对付的两个种族, 会出现一起合作的叛徒。
这其中还有人牵头。
尽管心中想的是要冷静下来，先稳住他再找逃生的机会，但刚刚的表情还是暴露了，心中的暗骂在对方眼里就如同透明了一般。
对方的手再次伸了上来, 只不过这次目标是他的脖颈, 克制着没有用力，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物品，声音低迷：“你就那么喜欢, 那位光鲜亮丽的大明星吗？”
季辞不说话了, 他觉得对方像一颗定时炸弹, 充满了不确定性。
可对方显然陷入了某种心结，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他语气用了点狠：“为什么不回答我？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吗？”
季辞深吸一口气：“对，但不仅仅是他，我的家人们, 我都……”
“家人？”跟踪狂突如其来的闷笑打断了他, 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 “你是说埃尔斯他们？”
季辞不说话了，沉默盯着他，
这个人面对温落的恶意那么大，保不齐再提其他人会让他再陷入另一层失控。
想象中的愤怒没有出现，他的笑声逐渐扩大，最后丝毫不掩饰其中的讥讽。
男人声音沙哑：“没关系，你可以喜欢他们, 因为很快他们都会成为过往，只能作为回忆存在，不，我甚至不会让你记住他们。”
季辞瞳孔缩了缩：“什么意思？”
跟踪狂：“他们都会死。”
他最后轻轻摸了下季辞的额头，带着眷念般起身。
铁链的声音叮叮响起，季辞往前，语气着急：“等下!”
最后回答他的是被关上的大门。
101有些瑟瑟发抖：【宿主，别担心，他们每个人都是这个世界重要的气运子，不会轻易出事的。】
这句话也只能算是安慰，在此时显得苍白。
系统没想到面对自己被绑架显得冷静的宿主，一听到这个人要对其他人下手就瞬间紧张了起来，甚至有几分六神无主。
季辞一点点看向系统：“可是101，你不是说过，这个世界的未来会出现一位最终反派，导致整个位面的覆灭吗……”
101：【！！！】
圆鼓鼓的身躯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胖胖的几只小触手努力抱住自己。
101：【宿主，你怀疑这个人就是那个反派！？】
季辞：“嗯。”
所以他刚刚语气里的笃定，并不是盲目，而是预谋已久带来的自信。
只是抹除记忆……难道和其他幼崽离开空间时的记忆模糊有关。
【但……】
系统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轰响。
系统：【地震啦！？】
整栋楼都在抖，哪怕季辞坐在床上，也很难控制身形，他伸出手想去抓住什么，只是指尖刚触到冰凉的床沿，身体便不受控地向一侧倾斜，他只能慌忙抓住床头的铁栏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季辞诧异瞪圆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还没等他理清这突如其来的混乱，眼前的门已经被巨大气流冲开，眼前空间出现扭曲，一道漆黑的裂缝如同电影情节中夸张的特效凭空出现。
紧接着一个庞大的黑色身影从被撕裂的空间裂缝中显现，先是一只覆盖着黑曜石般鳞片的巨爪从裂缝中探了出来，鳞片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泽，每一片都如同精心锻造的铠甲，边缘锐利得能划破空气，随后是里面的巨龙彻底从空间裂缝中走出。
随着巨爪落地，整栋楼的震动终于停下，只有墙壁上的裂缝可以看出刚刚发生了多恐怖的地震。
顾队长！！
他是怎么这么快找到自己的。
季辞仰起头看他，眼中没有面对非我族人巨物的恐惧，只有满满的激动。
黑龙庞大的身影静静低垂下头，那双比黄金还璀璨，仿佛蕴含了星光的金眸里满是他的倒影。
巨龙在确认，眼前这位自己最珍重的人类没有受伤。
看起来只是受了点惊吓，以及手腕处有细微擦伤。
顾离厌的视线一凝，停留在那铁链上几秒，带着不满与压制过后的怒意，身后的尾巴一动，一道看不见的气流就直接将困住季辞的手链切开，切口光滑平整犹如刀割。
季辞双眼一亮又一亮，刚刚的不安都随着巨龙的出现而烟消云散，只剩下安定。
“小黑龙。”他呼唤了一声，伸出手，动作间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这声称呼的不妥，表情出现一丝犹豫。
放在之前对着只比自己大出一些的黑龙这么叫并不觉得违和，只是现在小黑龙到了成熟期，体型翻了一倍不止，如果不是特意压抑了自己，一旦舒展开自己，张开这龙翼就足够将整个房间挤爆。
即便如此拘着自己，也能感觉到随着他出现，这空间顿时变得逼仄。
已经不是龙崽了，这么叫好像有些怪怪的。
季辞只是走神了一秒，对方就伸出巨爪，将他抱起放到自己身上。
“抓住我的龙翼根部。”
顾离厌原型吐露出的是龙语，季辞却意外听懂了，他伸出手牢牢握住龙翼根部的位置，这里似乎比其他地方要没那么锋利，不至于割伤他的掌心。
顾离厌回头看了他一眼，确保了安全后，竟直接展开龙翼，往外冲去。
摇摇欲坠的房屋原本就因为空间扭曲的压力而濒临崩溃，这样一胡来就更是彻底支撑不住，直接整栋楼开始倾斜。
“啊等等！”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季辞吓了一跳，他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一天坐在龙背上飞。
骑龙的感觉其实并不算好，龙的鳞片太硬了，周身到处都是冷冽的气息，瞬间腾起产生的风流刮得人脸颊疼，可下一秒他就看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广阔视角。
季辞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在此刻颤了颤，而张开的龙翼不知什么时候调整了下角度，帮他遮住了大半的风。
顾离厌：“他在那。”
季辞从新奇的体验中回过神，抬眸却看见了刚刚的楼已经整栋倒塌，而在那废墟之上，有一道身影在静静凝视着这边。
是那跟踪狂。
季辞眉头锁紧，语速飞快：“他想跑！”
那人脚下的空间在扭曲，他似乎是朝这里充满怨怼地笑了一下。
“季辞，我们下次见面，不会再有这些烦人的苍蝇了。”
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某人下战书。
只不过当他说完这句话，底下的空间顿时裂开一条和刚刚顾离厌出现时一模一样的裂缝。
顾离厌金眸中翻涌的杀意也终于冲破桎梏，那抹璀璨的金色骤然变得凌厉，下一秒，一道幽蓝色的龙焰毫无征兆出现，火焰裹挟着灼热的气流，在空中留下一道耀眼的光痕，如同划破黑暗的利刃，直直冲向那人的位置。
空间裂缝快速关闭，对方显然低估了龙焰的速度和伤害，在最后逃离的时候还是被蹭到了一小部分，鲜血喷洒在地上，如果不是逃得够快，恐怕会被直接击打留下。
即便如此，顾离厌也能确定那人被自己重伤。
金眸中的杀意并没有因此减少。
顾离厌：“我不会放过他的。”
季辞眨了眨眼，手上不自觉用力将龙翼根攥得更紧。
就在刚刚龙焰烧到那个人前一秒，他好像看见了，对方露出来的一缕发色。
银发？
季辞心中紧了紧，他觉得现在下去一定能发现更多线索，他拍了拍身下的黑龙：“顾队长，我们快下去。”
顾离厌回头看了他一眼，沉默着吐露出一句他听不懂的龙语，随后再次扬翼，直接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这把季辞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对方会一言不发就将他直接带走，速度太快让他在空中的不安扩散，只能趴下来伸出双手紧紧抱紧身下的黑龙。
“太快了，顾队长，放我下来！”
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黑龙似乎顿了顿，扇动翅膀的频率微微放缓，飞行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
可即便如此，顾离厌依旧不愿放他下来，也不愿开口沟通，只是沉默地在云层中不断穿梭，任凭龙翼划破云层，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痕迹。
季辞听到了另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声，杂乱又无章，仿佛要比他更加……不安。
你在害怕？
季辞不再让黑龙放下他，而是有些怔愣地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位置。
那里自从对方出现后，就感到一股无言的安心，可是现在又有些细微的疼痛起来。
他的遭遇，比起自己，有人比他更加心疼。
季辞突然有些明白，黑龙为什么不愿意放下他。
他确实在害怕。
害怕自己出事。
季辞的心软了软：“我没事的。”
“顾离厌。”
“什么？”季辞刚发出疑问，随即就意识到了这三个字的意义，瞪圆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说出名字在龙族里等于表白了（求偶
第58章 真想堵住
不知道飞了多久, 他们才终于离开荒无人烟的郊区，看到了属于城市的文明。
季辞也明白为什么对方刚刚差点失控的原因。
那跟踪狂不知道为什么也拥有了可以进行时空转移的能力，直接将他带离了那座城市, 他以为自己只是昏迷了一会，不会离得太远，实则早已跨越好几个城市。
这也是埃尔斯和沈景喧几乎发了疯将市内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他的原因，他们大概也想不到已经马上让底下的人封锁整个城市禁止外族进出, 还是让他突破了时空禁锢。
顾离厌金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他主动开口解释，这种时空转移的能力拖的时间越久，残留的痕迹就越少,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他就在第一现场, 才能跟着这些时空裂缝的足迹跟过来, 否则一旦痕迹被卷入时光洪流之中，就像大海捞针，后果不堪设想。
季辞被放了下来，看着恢复人形的顾离厌感到有几分恍惚。
季辞：“顾队……离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离厌原本冷静的金眸, 在听到眼前人喊自己名字的时候, 十分难掩地缩紧了一些。
季辞还想仔细看去的时候, 对方已经恢复了正常。
只有本人知道，这是一种克制不住的生理反应。
之所以又硬生生控制回去，完全是担心龙族贪婪占有欲的本能会吓到他。
顾离厌表面看起来镇定，实则内心已经快发狂，恨不得变回原形，将他拘禁在自己巨爪之中带回领地，永远不放出来给别人看。
但内心斗争得再激烈, 他也只是淡淡点头：“嗯。”
季辞反而不好意思了起来，脸又一点点熟透。
如果说之前还懵懵懂懂，没有往深处想，现在对方已经几乎是等同于将心刨出来，捧到他面前。
他可以装作看不见，可心里却不愿意忽略这份真挚的情感。
他和其他幼崽都不一样，他们的相处不源于幼崽期，对方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将他当做养父。
难怪也从来没有用那么亲密的称呼喊过自己，只喊他的名字。
他差点以为是小黑龙太独立了，所以才不需要父爱。
原来想要的是……
季辞不敢往深处想，大脑又开始闹哄哄的，连带着看起来好似宕机了一样，比黑琉璃还透彻的眼睛现在呆呆的，可怜又可爱的模样。
顾离厌弯下腰，伸出手轻轻蹭过他因为害羞而发红的眼尾，声音沉稳可靠：“季辞，这是我自己的私欲，你无需感到苦恼。”
季辞抬眼看他，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却没有后退。
顾离厌也十分克制着，只蹭了一下就收回手：“我不需要回应，只要你不再离开我。”
金色的眼眸在此刻犹如一道漩涡，那里面复杂的情感被爱意盖住，也就挡住了原本扭曲病态的占有欲。
顾离厌知道，这种平静就像脆弱的湖面，哪怕只是一片落叶，也会激起涟漪。
他在害怕，季辞会对自己那直白炙热的情感感到厌烦，哪怕只是流露出一丝不情愿，都是十级的危险信号。
对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如果他真的有了离开的念头……那自己很难保证还能像现在这样。
作为独居生物，冷漠确实是龙族的天性，但如果对方是自己的爱人，就截然相反了，他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季辞“心甘情愿”留在这个世界。
只是他没想到，刚刚还木讷讷被突如其来的爱意宣泄吓得不知所措的小人类，听到这句话后立马给出了回应，像是已经在心里回答了千百遍一般。
季辞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不会离开你的。”
不管是哪个幼崽，他都不会舍弃。
这一点毋庸置疑。
季辞：“虽然我的原世界不是这里，但对于我来说，只有你们在的地方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地方。”
原来的世界没有能让他产生眷念的存在，他所记挂的幼崽都在这里，所以系统将他几乎是强制性送来的时候，他才会接受得那么快，从始至终就没想过离开。
顾离厌：“……嗯。”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瞥过了头，季辞疑惑地看去，一眼就注意到了男人有些泛红的耳朵尖。
这是顾离厌从未表现过的神态，就因为刚刚短短的那句承诺而浮现。
季辞感到分外新奇，他一改刚刚不好意思的样子，反而挪了两步凑到顾离厌瞥过脸的正前方，凑近看：“你害羞啦？”
顾离厌：“没有。”
他站得笔直，脸上的温度随着夜风消散，很快恢复了平常浑身泛着冷意的样子。
可他越是这样，越显得在意。
季辞像是发现了好玩东西的小老鼠，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顾离厌突然觉得嗓子痒痒的，忍不住低咳了一声。
季辞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真想堵住。
顾离厌默默盯着他笑得露出一点小虎牙的嘴。
察觉到一丝丝危险，季辞默默平直了嘴角，眼睛也不弯了，似乎随时会像只小鸵鸟把自己缩起来。
不仅笑起来像小动物，就连对“危险”的感知力也和小动物一样。
顾离厌轻笑一声，刚想说点什么，就被远处传来的气息打断。
他漫不经心看向前方某个位置，眼底却浮现不虞。
顺着他的方向看去，还没有见到人，季辞就听到来自另外两只幼崽的声音。
“父神！你没有受伤吧？”埃尔斯从小蝙蝠形态一翻成了人形态，那张带着明显外国血统的俊脸不再是平常倨傲冷静的模样，取而代之的焦急。
他迫不及待走到季辞身边，还不等多观察一会，立马就被沈景喧推开。
沈景喧显然也是跑来的，他感受到空气中属于季辞的气息变浓，立马就锁定了位置，只是在路上遇到了埃尔斯，两个人平日里就争锋相对，如果不是事关季辞的安危，恐怕在路上又要打起来，不过即便没有打架，两个人也是又争又抢才几乎分秒不差感到这里。
谁都不肯让谁靠近一些，只能两个人如同硬邦邦的石头站在季辞面前，
沈景喧头顶上的狼耳都垂了下来，看着季辞的眼中满是担忧：“主人……”
他太紧张，此时看到季辞安然无恙，居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起伏过大的情绪也让他一时之间忘了季辞不喜欢这个称呼，完全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深怕再过一会两个人又打起来，季辞赶紧安抚：“我什么事都没有，离……顾队长来得很及时。”
季辞偷偷朝顾离厌眨了眨眼，表示不会随便将他名字透露出去。
对于龙族来说，只要不是自己亲口将名字告知出去的第一人，后面的人从其他地方得知他的真名都没有契约意义。
顾离厌本来是不在意的，但看到季辞这幅可爱狡黠的样子，仿佛他们之间像是有了小秘密一般。
顾离厌嘴角轻轻上扬一点，眼底原本的不虞被笑意所取代。
“该死的龙族……” 埃尔斯被沈景喧挡了一半，本就因为担心季辞而压抑着怒火，此刻转头看到顾离厌脸上的表情，那股暴戾的情绪瞬间就压制不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顾离厌，语气冰冷得像是能冻结空气：“这件事和你脱不了干系，你别再想靠近父神！”
季辞没想到小蝙蝠会突然对顾离厌发难，在懵了两秒后立马反应过来解释：“不是的，这件事怎么会……”
“父亲。”沈景喧打断他，言辞之中难掩对顾离厌的敌意，“你不要被他蒙蔽了，虽然是他率先找到了您，可这说不定就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这是他难得支持埃尔斯的一次，两个人都恨不得现在就化成原型和这头目中无人的黑龙打一架。
季辞没想到连狼崽也这样想，紧张得眨眨眼：“你们误会了，他真的是救了我，那抓了我的人绝对不可能和他有关系。”
埃尔斯的声音更冷了，他向前一步挡在季辞面前，像是在保护季辞不受伤害：“父神，你可能不知道，那撕裂时空裂缝从而达到无视时空规则传送的能力，一直以来都是龙族的能力。”
而当时顾离厌又好巧不巧在场，这种种巧合都在将线索指向男人。
空气中仿佛升起若有若无的硝烟气息，气氛顿时变得让人喘不过气，夜风都带着丝丝投入骨髓的凉意。
季辞抿嘴，不自觉袒护：“那绑架我的人和顾队长差点就打起来了，这是我亲眼所见到的，不会有错。”
他略带有些担忧看了眼顾离厌，感受到他的目光，顾离厌朝他看去，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作为安抚。
看着他们的互动，沈景喧眯起眼睛，身后的狼尾紧绷成战斗姿态，声音中不自觉带上冷意：“绑架你的人也许不是他，但绝对也借助了龙族的力量，否则怎么可能在异端局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带走你。”
埃尔斯冷嗤一声，红眸中杀意浮现：“顾队长，作为全世界唯一存活的龙裔，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第59章 袒护
想象中的惊慌没有出现, 顾离厌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们，只是安静看着季辞一会，才开口解释：“撕裂时空确实是龙族力量, 但不能说明使用这个能力的一定是龙族。”
季辞：“你是说除了龙族以外，还有其他种族也可能掌握这个力量？”
顾离厌：“嗯，我只能保证这件事绝对和龙族没有关系。”
沈景喧没有失明的那一颗兽瞳缩了缩：“父亲，他在骗你。”
埃尔斯罕见的安静下来, 他若有所思看着季辞, 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
果然，季辞的下一句话便是袒护。
“我相信他的判断。”
沈景喧面露不悦，可看着季辞的脸却说不出太多反驳的话, 只能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顾离厌, 顶上的狼耳因为警惕高高竖起。
勉强将差点发生的争斗阻止, 季辞刚松了一口气，就感到一阵阵的力不从心，脸上很快浮现疲容。
埃尔斯风度翩翩上前一步：“父神，我让人准备了车，现在先回去休息吧。”
沈景喧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却也没有反驳。
季辞：“嗯。”
一直在不远处待命的艾尔艾斯马上将车开来, 季辞才刚坐进去, 沈景喧和埃尔斯立马就为谁坐在他身边较劲。
不等他们分出高低，顾离厌快一步占领了先机坐入后排，直接挨着季辞问：“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吗。”
虽然是问句，却是肯定句的语气。
他知道季辞不会拒绝自己的。
果然季辞没有犹豫就点了点头，在车外恨不得用眼神杀人的另外两个也顿时熄了火。
他们一个坐上副驾驶一个直接坐上驾驶座，唯一不变的是看向后车镜中某人的眼神都在泛着冰冷的杀意。
这种杀意在看到他们的小养父因为太困了，小鸡啄米几次后就靠在了男人肩头上睡着的那一刻, 冲到了顶峰。
顾离厌似有所感的抬眸，透过后车镜和他们对视而上，唇角似乎漫不经心勾起一瞬。
沈景喧：……
埃尔斯：……
这一刻他们之间原本互斥的厌恶全都溶解，转而聚在一起对着同一个敌人。
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取而代之。
可想法终究只能存在脑子里，季辞希望看到他们和睦共处，那么至少在季辞能看见的地方，他们绝对不会动手。
就这样维持这一种微妙的平衡。
车稳稳停下后，顾离厌直接将季辞抱下车。
青年只是不舒服呓语了一句，很快就在熟悉的黑加仑香味中再次沉沉睡去。
沈景喧狼尾不爽地甩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就被埃尔斯制止了。
埃尔斯红眸冰冷，但更为理智：“别吵醒父神。”
沈景喧不满地将獠牙露出一瞬，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季辞不知道自己睡着后无意间又阻止了一场可以让城市遭殃的大战，他在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到似乎有人带着他，顺通无阻打开了他家的大门，然后将他放到了房间的床上，不过那股黑加仑的香味却一直没有散去，还在身旁如影随形。
这一觉睡得十分沉，季辞几乎怀疑自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有睡过这么久，以至于睁眼醒来了几分钟他都还有些懵。
直到外面传来有些吵闹的动静。
顾离厌端着一碗鸡翅包虾滑放到桌上，冷淡的表情在看到他走出来的那一刻发生了点细微的变化。
“午饭准备好了。”
没想到自己居然一觉睡到了中午，季辞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谢谢。”
熟悉的菜肴美味，完美贴合他味蕾的美食，季辞吃着吃着就忍不住放松了起来，他放下筷子刚想夸奖几句，脚边就被什么毛茸茸挠了挠。
季辞低头，疑惑瞪圆眼睛：“沈景喧？你怎么又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想也不想将狼崽抱起放到自己腿上，爱不释手捏了捏狼崽肉嘟嘟的爪子。
“嗷呜。”狼崽故意可怜兮兮叫了一声，轻轻用鼻子拱了拱他。
顾离厌：“……”
这下轮到他散发出想杀人的气场了。
在所有幼崽当中，唯独只有他的原型不适合撒娇。
即便是缩到最小，体型也可以一个翻身将季辞压扁。
季辞看着似乎又恢复幼年心智的狼崽，心里软了软，同时又有些不安：“他怎么了？”
埃尔斯在旁边难得没有变回原形争宠，他眯眼看了一会季辞怀中的狼崽，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但还是给了解释：“应该是上次接触的药剂还没有完全恢复，你失踪后被刺激了一下后复发了。”
“他不是用过解药了？”季辞有些心疼顺了顺毛。
顾离厌：“解药是异端局连夜赶制，无法完全压制药剂，残留的药力一时半会消散不了很正常，把他丢了，过段时间就好了。”
最好是丢得远远的。
季辞摸了摸狼崽：“不行，不能放他一个人在家，你们去忙吧，不用我单独留下来陪他就行了。”
他知道迷纵的越狱，一定重新带来了很多麻烦，至少不可能让他们陪着自己一直留在家里。
外面需要他们处理的事情堆起来比山还高。
而沈景喧这幅样子，更不可能让其他人发现。
从狼人族叛逃出去的族人，在散播一种足以让其他种族发狂激发原始杀戮本能的药剂，杂血种像是丧尸病毒一样随时有爆发扩散的风险。
一旦出现这年轻狼王的负面新闻，狼族绝对会发生大暴乱。
埃尔斯尖牙现出一瞬，很快又消失无踪迹，血族特有的理智大于一切上线，他知道季辞此时做出的判断才是合理的。
迷纵越狱，属于他们血族的老公爵死在狱中被当做给狼族叛徒逃跑的障眼法，不管这件事他知不知情，作为血族亲王都必须亲自去审判庭一趟。
埃尔斯缓缓行了一个古老绅士礼：“我会让艾尔和艾斯跟在您，请不要甩开他们。”
听到传召，艾尔艾斯从厨房里尴尬地冒出头来打招呼。
他们原本是埃尔斯叫来当做厨师给季辞做饭的，奈何不仅打不过那黑龙，就连做饭都被甩几条街，刚刚一直在厨房怀疑蝙生当中。
季辞捏着小狼爪，朝他们挥舞了两下作为打招呼。
顾离厌还想说些什么，也被季辞先一步打断：“异端局上面的人知道你的身份吧？”
顾离厌金眸暗了暗：“嗯。”
他是龙族的事情在异端局高管层并不是秘密，不过那些人也确实是翅膀硬了，居然敢怀疑到他头上。
僭越了，人类。
“我相信这件事绝对跟你没关系。”季辞双眼亮亮看着他，“你也会让他们相信你的，对吗？”
顾离厌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嗯，他们当然会相信我的。”
不相信的人，也没必要留在异端局了。
在经过一番“哄小孩”后，季辞终于让他们愿意先离开，去处理更严肃的事情。
不过他们显然并不信任被副作用影响的沈景喧，不仅埃尔斯将两名亲信留下，顾离厌还直接将他分身明目张胆留下了。
小黑团亲密地跳到季辞怀里，一言不发就直接将沈景喧踹下去。
狼崽四脚朝天狼狈摔在地上发出嗷嗷的声音。
埃尔斯原本看分身不悦的眼神顿时发生了变化。
嗯，感觉顺眼多了。
门被关上，季辞看着被留下的两只小东西有些头疼。
走了一波大的，但是留下了更闹腾的两小只。
即便失去了长大后的记忆，沈景喧还是一眼就对这黑漆漆的黑龙分身产生了极大的敌意。
在尝试几次攻击都不能将对方从季辞身边赶走后，累得气喘吁吁的狼崽余光一瞥，突然看到了更有意思的东西。
“嗷呜！”
狼崽咬着项圈和牵引绳高兴地扑季辞的裤腿，身后的尾巴甩得简直没有一点狼相。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季辞脸上微微茫然：“你又想出去散步吗？”
怎么沈景喧每次变回狼崽，都会对散步产生极大的兴趣啊。
狼崽：“嗷呜！嗷呜！”
季辞低头将狼崽再次抱起，对方却不愿意放下项圈，毛茸茸的尾巴像朵盛开的小绒花，在身后不停摇，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期待，连耳朵尖都微微向前倾着，一副不答应就不松口的倔强模样。
旁边的小黑团趴在季辞肩头，漆黑的鳞片在室内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它歪头看了半响，似乎是对狼崽的举动很是不屑，用不知道哪里长出来的尾巴尖用力戳了下狼崽的耳朵，惹得小狼崽龇牙咧嘴地哼唧两声，却又舍不得松开嘴里的牵引绳，只能委屈地把脑袋往季辞腿上蹭了蹭。
小黑团和本体一样霸道，见状立马变本加厉又要继续往下戳。
季辞赶紧接过狼崽口中的项圈，打断了小黑团的动作：“行吧，只能溜一会。”
“嗷呜!”狼崽身后的尾巴几乎快出现残影，迫不及待拱了下项圈示意季辞给他戴上。
在旁边cos古代暗卫的艾尔忍不住小声朝旁边的艾斯吐槽：“我怎么觉得他不是对散步感兴趣，只是单纯想被季辞亲手戴上项圈啊。”
艾斯：“……”
巧了，他也觉得。
第60章 偶遇
面对已经不是第一次溜失去成年记忆的小狼崽, 季辞显得得心应手多了，套上项圈再给自己带了个口罩就带着它去小区里转悠。
尽管是白天，但由于是工作日, 还是没遇到太多人。
沈景喧即便失去记忆，骨子里的本能还是没变。
依旧喜欢黏着季辞，哪怕是散步也寸步不离在他腿边，并且失去记忆后对同行的血族更加不掩饰露出敌意, 一旦他们靠近就会炸毛。
艾尔艾斯没办法, 只能远远跟着，让他们保持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呜……”原本一直乖乖黏着自己的小家伙突然朝前方发出低吼，只不过因为现在稚嫩的声带而显得少了许多威慑力。
季辞疑惑看向它警惕的位置。
从花坛后面缓缓走出一位带着口罩墨镜的人。
有过之前跟踪狂的事情, 季辞一看到对方这打扮, 下意识就警惕了起来。
季辞握紧手上的牵引绳, 将狼崽抱起来刚想后退，对方就率先一步打了招呼。
“很巧，又遇见你在这里溜……小狗了。”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恶意，被墨镜遮挡住的目光，在瞥向狼崽时却十分冷漠。
季辞没有发现这点违和感, 反而是想起了什么似地快速眨了眨眼睛：“啊, 你好。”
他想起来了, 这个人上次在溜狼崽的时候也撞见了，对方当时就是这幅打扮。
警惕只是放下了一点，经历过绑架事件后，季辞不想再和看起来奇怪的人搭上关系，刚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又被对方叫住。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对方声音突然放缓, 似乎是恢复了本音。
而这声音只是刚泄露出来，季辞就惊诧瞪大了眼睛，本能的记忆被唤醒，他想也不想看向对方，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探究。
简直和小温的声音一模一样。
对方似乎对他的眼神习以为常，微微一笑：“被认出来了吗？”
他缓缓抬手摘下墨镜，露出那双如同混入整片夏天森林的漂亮绿眸，如同清风温柔看着他，手指放到嘴前嘘了一下。
季辞下意识就想喊出那个名字，看到他的动作后，立马又停住了，眼睛圆溜溜写满惊讶和紧张，如同猛地受惊的猫。
温落重新将墨镜戴上，他似乎已经习惯被粉丝认出，一点也没有慌乱：“好巧，我记得你，你是那位幸运粉丝。”
毕竟是几年来唯一得到互动机会的粉丝，对于他能记得自己，季辞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他到底不是真正的粉丝，激动结束得很快，理智慢慢回笼：“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已经是他在这个小区第二次遇见这个人，也就说明他很可能在这里有房产。
可温落怎么会在这么普通的小区里居住。
似乎猜到他这么问的言外之意，温落主动解释：“我在人类社会的住处不止这一块，但只有这里的房子还没有被狗仔追踪过，所以平常更喜欢来这里。”
换做是狗仔，也很难将这个普通到有些老旧的小区和温落这个国际大明星联系起来，这个保密性远低于高档公寓的小区反而成为了更好的选择。
季辞了然点点头，点到一半突然有了种不妙的预感。
等等……那原主将房子租在这里真的是因为看中这里便宜的房价吗……
以原主的痴汉变态程度，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巧合。
季辞突然面露不安，不由得捏起小狗爪。
如果被温落这个正主发现，自己的幸运粉丝居然那个一直给他造成困扰，偷拍了他许多照片和视频的私生粉……也许就连这两次遛狗的偶遇都会被当做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跟踪。
只是联想了一下，季辞就忍不住尴尬得将脸往狼崽的毛毛里埋了埋。
原主到底是怎么得到温落那么多私人情报的。
季辞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是他脸上表情过于丰富，温落误会了什么般出声安慰：“放心，我相信你不会像媒体出卖我的。”
小温。
季辞愣了一下，心中顿时感到暖暖的。
果然不管发生了什么，小温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善解人意。
温落：“你要不要和我回家坐坐？”
“嗯？”
突如其来的邀约，让季辞露出迷茫的表情。
这幅样子更符合一个粉丝的受宠若惊。
温落：“我还没有邀请过别人来我家，就连我经纪人都没有来过，你是很好的粉丝，我想可以开这个先例。”
他的语气中带着点点轻快，似乎察觉到他的紧张在有意缓解。
太温柔了。
也难怪他不仅仅成为了精灵族的大祭司，粉丝还能遍布所有种族。
季辞鬼使神差就点了点头。
温落口罩后的脸笑得极其温柔：“走吧。”
他转身在前面带头，季辞刚抬脚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极其小声的低咳提醒。
季辞回头，就看到躲在远处的艾尔艾斯疯狂使着眼色。
他们不喜欢阳光，所以刚刚一直躲在阴影里，眼睁睁看着他们的重点保护对象被一只精灵拐走。
狼崽也不高兴，他低头咬着季辞的袖子想往后拽。
他们会对温落有戒备也是正常的，可小温也是他的幼崽，说不定能借这次机会拉近彼此关系，再一点点找回他的记忆呢。
季辞眼神从犹豫变得坚定，拍了拍小狼崽的头又朝艾尔艾斯做了做口型，摇摇头。
艾尔着急：“哥，我们就这样看着他走吗？”
艾斯犹豫了一下：“季辞大人信任那个人，我们就先在安全距离内跟着吧。”
如果那个人敢有半点杀意，他们作为高级血族都能察觉到。
只不过现在看来，他对季辞并没有半点恶意。
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季辞的绝对安全，并不是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他是埃尔斯亲王最重要的人，就等于是全血族都需要尊重的人。
季辞还不知道艾尔艾斯在后面做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在安抚完狼崽后，他就跟着温落来到了他家。
和想象中没有太大区别，完全就是普普通通的居民房，只不过里面的装修看起来要简约大方许多，一看就是经过名设计师之手。
季辞站在玄关处有些诧异看着里面的装修风格。
温落摘下帽子口罩等物，露出那张被造物主偏爱过的脸，微微侧头：“怎么了？”
季辞放下一直在偷偷呲牙飞机耳的狼崽：“没什么，只是有些惊讶，原来你喜欢的装修那么简单。”
他还记得以前的小温最喜欢找各种各样的花，小小的身躯努力抱着和他差不多大的花编花环，在他头发上、衣服上都装饰上花。
喜欢亲近自然似乎是精灵的天性，不过现在看来这房子里居然一点绿植都没有养。
季辞感到一丝丝违和，不过这样的违和很快就被对方递上来的一杯热可可给打断。
闻着这个香浓的味道，季辞就知道这是他喜欢的那个牌子热可可。
他有些惊讶说出来，温落脸上笑意加深了：“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分。”
当然有缘分了，你可是我亲手从精灵母树接生下来的精灵。
季辞不自觉跟着露出笑意：“嗯。”
口袋里沉寂许久的黑龙分身突然抗议般动了动，不满地想从口袋里钻出来。
季辞赶紧伸出手挡住，这才避免它直接出来大闹，但手指却被轻轻咬了一下，还有些不满地磨了磨。
像是被小猫撒娇咬一口那样。
就连狼崽都好似听懂了一般，才安静不到几分钟，立马炸毛对着温落呲牙发出随时要进攻的声音。
季辞安抚完那个，又马上要来安抚这个，有些头疼：“突然怎么了？”
怎么一个个都生气了。
温落唇角勾起完美的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季辞，你的宠物很活泼啊，还真是……”
他顿了顿没说话，季辞一边给狼崽顺毛一边抬起头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很调皮对吧。”
是很碍眼。
温落在心中补全这句话，目光若有若无掠过季辞给狼崽顺毛的手，淡淡一缕复杂的思绪闪过又被藏入深处。
他突然微笑着转移了话题：“热可可，你还没有喝呢。”
季辞毫无防备再次端起热可可，为了表示自己的喜欢，赶紧喝了一口，随后弯起眼睛：“谢谢你。”
温落脸上的笑容扩散了几分：“不客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