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不合常理

    施意绵双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绥宁,眸中满是期待:“怎么样?好吃吗?”


    她自然是先尝过这桂花糕的,她哪敢把没把握的东西端到宋绥宁面前?说来也奇,她不过钻研了几日,竟能将这点心做得如此地道,施意绵沾沾自喜,目光灼灼地等着宋绥宁的反应。


    宋绥宁看着她藏不住的飘忽,中肯道:“尚可吧。”


    施意绵眼角眉梢顿时染上喜色,她将食盒往宋绥宁跟前又推了半寸:“小姐肯赏脸尝一口就是我的福分了。”


    宋绥宁轻笑一声,毫不客气:“那倒是。”


    施意绵忽然倾身凑近,发间珠钗都连带着轻轻摇晃,语调也带上几分俏皮:“您等着瞧,下回定让您夸我不可。"


    宋绥宁微笑:“施意绵。”


    施意绵即刻收敛,乐呵呵道:“那既然如此,我就先端着走。”


    刚没走几步,就又被宋绥宁的话拦住。


    “东西放下。”


    “是。”施意绵喜滋滋地跑回来,将糕点毕恭毕敬地搁置在桌上,“谢小姐赏脸,意绵先告退啦。”


    宋绥宁忽然觉得施意绵好玩得厉害,心思活络得很不说,还整日变着法儿地在她跟前献殷勤。横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倒不如留在身边还能观察观察她主子的动向。


    春日已然过大半,气温回暖许多,一弯眉月浮在靛青的天上,星星却疏得很,只三两点,伶仃地缀着。


    院里的桃树早已褪了残红,新叶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青。风过时,树叶微晃,映衬下来暗影似在地上爬行,又恍若无数蛰醒的小虫。


    “施意绵?”


    “暄合姐姐。”施意绵转过头来,眉眼一弯,唇角漾起浅浅的笑涡,她略略侧身,发丝随动作滑落肩头,在斜照里泛着柔光,“不想竟在这里遇见你?”


    她语调轻软,尾音微微上扬,似乎带着欣喜的意味。


    暄合盯着她:“我可是不能在这?”


    “我说的自然是想问姐姐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施意绵笑意不减。


    暄合唇角微扬:“今夜该我当班,妹妹快去休息吧,明日还有事情要做。”


    施意绵行礼:“那意绵告退。”


    “好。”暄合看着她,“妹妹路上当心。”


    夜风渐紧,掠过檐角不时发出低沉的呜咽声,树枝在风中瑟瑟发抖,暗影摇晃,似是狰狞的手撕扯天幕。


    不过三日之期,许纪宣自然会说到做到,他作为主子,向来言行必出,说一不二,既然他已经撂下狠话,自然不是可以轻易搪塞过去的,若事情未成,怕是要麻烦。


    宋绥宁常去的屋室,她一直没得机会靠近,好在凭着今日的机会,她好歹窥见到了里面的场景,她心里有种预感,那地方必然藏着玉玺。


    只是宋绥宁实在防备得厉害,毕竟于她来说,她母亲是极其重要的人物。


    那晚,宋绥宁咽下自己血发出一声轻哼,她嘴里还忽然念叨出了什么,不过施意绵没有听清楚,现在想来,估计是想母亲了。


    施意绵没有母亲,她觉得自己是凭空而来的,所以老天爷没让自己孤单一人的时候被饿死,反而如此顺利地活到现在,也是说得通了。


    窗外还有几点灯火在风中明灭,似乎随时就会被深邃的黑暗吞噬殆尽,施意绵慢慢合上眼又睡去了。


    “小姐,天晚了,若不然暄合伺候您先歇息吧。”


    宋绥宁拿着书还在看,丝毫不见疲惫:“晚上喝了许多茶,此刻精神正足,不如看书打发时间。”


    “明日可要去绣坊瞧瞧?”


    “瞧。”宋绥宁慢慢翻向下一页,“以后每日我都去。”


    “小姐辛苦了。”暄合顿顿,说道。


    宋绥宁又道:“暄合,你也早些休息吧,我不都说过不必伺候我的日常起居。”


    暄合暗暗低头,小姐本是夫人千娇万宠出来的,事事亲力教导爱护,小姐最快乐的那几年,原本也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不过自夫人去世,一切都不同了,小姐极为独立,性情大变,什么都默默硬扛,说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却不知小姐背后付出多么多的苦楚,才成长至今。


    小姐受尽冷眼,又无人帮扶,可她却从未言弃。


    这些事,唯有自己知晓,也只会有自己知晓。


    宋绥宁缓缓开口道:“想什么呢。”


    暄合抬眸细细看了一眼宋绥宁,只道:“小姐恕罪,暄合走神了。”


    宋绥宁嘱咐道:“无碍,去休息吧,明日早做安排。”


    “是,小姐放心。”


    说罢,暄合便行礼,缓缓移步要离开。


    “你做事我的却放心。”


    暄合微微一愣,被这句话钉在原地,努力娜了许久的脚步,才离开小姐寝室。


    次日,施意绵被一声忽然的惊雷惊醒。


    雨丝细密,打在院中的海棠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原本安然的海棠花被雨水打得零落,残红黏在湿漉漉的青砖上。


    “不好!”施意绵忽然想起自己蒸的茯苓糕,晨起时便觉天色昏沉,谁知自己睡个回笼觉的功夫,雨就这般淅淅沥沥了,她有些焦急,可不想辛苦早起做的东西化为乌有,也不管什么体面,疾冲冲地往厨房赶,细碎的脚步混着雨声,叮叮玲玲地响。


    谁料,刚到厨房拐角,施意绵着急竟然没刹住车,闷声撞到了来人身上,自己这一撞本就没收着力气,原以为得是人仰马翻的场面,不想对方身形未动,竟然还稳稳站着,还伸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肩。


    “意绵,跑什么?”头顶的嗓音是少有的低沉,掌心温度透过薄衫传来。


    施意绵蓦然抬首,正对上花缘低垂的目光。她这才惊觉,她竟比自己高出这样多来,往日里怎的从未察觉?


    花缘眉梢先是动了动,这才从嘴角蔓延出笑意,她发丝垂落肩头,施意绵甚至可以闻到她发梢沾着的茉莉花香。


    施意绵管不了那么多,堪堪站稳身子,便往里面飞奔,那架势格外猛烈,施意绵发誓自己真是拼过命了。


    上好的银丝碳在灶膛里幽幽燃着,不见明火,只余暗红的光,五层高的笼屉被架在铁锅上,从缝隙里渐渐溢出白雾,还带着竹笼特有的清香。


    施意绵速速跑过去,只觉得手都颤抖地厉害。


    最上头的小笼里便是自己温着的茯苓糕,她特意学来用细绢隔着水汽,这物件还真真娇贵,火候不到便是发黏,过了时辰又是发干,还须得细细盯着,待香燃过三寸,才能启茏切片,施意绵实在熬不住困意,才放任自己回屋室睡会儿,早料想如此,自己宁困死在此也绝不回去。


    施意绵怀着紧张的心掀开,却是空空如也。


    “……?”施意绵沉默片刻,登时冒火,“谁拿了我的茯苓糕!!”


    “你?”施意绵揪住旁的小丫头,“我的东西呢?”


    那小丫头脾气大得很,觉得莫名其妙,甩开她的手,毫不客气地回击:“大早上发什么疯!谁稀罕动你的东西?”


    施意绵眉心一蹙,眸色骤然转冷:“那我的东西呢?你在这里盯着,肯定知道!”


    “哼。”元殕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她,“怎么?谁还想动你东西呢?我就和你说了,没人会随便动别人东西,别空口白牙地污蔑人!说不定是你自己偷吃也未尝不是,在我面前作威作福算什么?”


    施意绵气极:“你!”


    “意绵。”


    花缘缓步上前,不着痕迹地挡在元殕身前,她嗓音低缓,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是我考虑不周。”


    “那糕点火候到了,我便擅自取了出来。”她目光微垂,似是歉然,“已放在前厅,正要去寻你说明,不想你先过来了。”


    施意绵看着站在前面的二人,声音很轻:“方才怎么不说?”


    元殕不依不饶,眼底还带着讥讽:“你倒会恶人先告状,方才可给过花缘姐姐开口的机会?遇事只会怨天尤人,倒从不见自省。”


    施意绵弯下眼眸,也就先道歉:“是我莽撞,方才过于心急,才失了分寸,冒犯了姑娘。”


    花缘抬袖一指,声音温缓:“意绵,东西在那边,你且先去瞧瞧吧。“”


    见元殕仍是不理不睬,她自知理亏,心下暗忖着,不如先去瞧瞧茯苓糕可还热着,待她气消些再赔礼不迟。


    她方转身走出几步,便听得元殕在身后不轻不重地嘀咕道:“倒是头一回见识这般蛮横无理的,果然没爹娘教养的就是惹人厌。”


    施意绵脚步一顿。这般言语她自幼听得多了,原以为早已麻木,可久未入耳,此刻乍闻,竟仍如细针扎心,原来无论身在何处,这没爹没娘四字,终究要如影随形地跟着她一辈子。


    “姐姐。”施意绵没有半分怒意,甚至脸上还带着讨好,“姐姐,实在对不住,我到时给姐姐赔礼道歉。”


    元殕似乎没想她这般说,她表情稍有松动,却仍是转过头去。


    糕体莹白如玉,嵌着的茯苓片还较为透亮。


    施意绵悄悄松了口气,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笑,方才的忧郁也一扫而空,她心下暗喜,自己果然在厨艺上有些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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