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一触即发

    嗯?


    莉莉精神一振,方才的种种不悦都先搁置了下来。她打起十二分的好奇心,狐疑地盯着格里菲斯审察。


    他在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虽说格里菲斯以前也总是撩人心神而不自知,但经过这么久的熟悉,她早就接受了他的性子。


    那些体贴暧昧的小举动并没有多余的意味,只是他一惯的作风。


    所以像今天这么直白的表态反倒让她惊了一下。


    很反常哦。


    莉莉歪着头想了一忽儿,还没有所收获,格里菲斯又走近了半步。


    “莉莉,不管文森特对你说过什么,我想让你知道,那不是我真正的本意。即便没有其他因素和考量,我也会坚定地带走你的……”


    莉莉恍然:“你刚刚其实听见了对吧?你怕我跟他跑了?”


    无需回答,看着格里菲斯那张不置可否、闷闷不乐的小脸,她就差不多弄明白了,继而感觉很好笑。


    格里菲斯显然也知道自己之前有些方面做得不太厚道,小秘密被戳穿就慌不择言,妄图晓之以情、动之以脸地挽回局面。


    她本来还有些气恼,这会儿却像被格里菲斯用名为“迷人”的诡计奇袭了一样。


    只觉得赞叹,亏他真敢说啊。


    此刻的她犹如一个蓄着火的炮仗,满腔闷重的燃料尚未抒发,爆裂的火花蹴地一下点燃,引线都快烧完了,——炸开升空才发现遭了暗算,有人非要把火药替换成浪漫,撒开了一地的玫瑰花瓣。


    莉莉气着气着就乐了。


    “你也真是的,不要什么引人误会的话都拿来瞎说……覆水难收懂不懂?”


    说完看到他神色整肃,她暗暗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哄劝:“而且我也没有答应和文森特去教会,你不用担心。”


    鼻尖蓦地落下一滴凉嗖嗖的雨点,莉莉仰面看了看天,预感不妙。


    然而格里菲斯半天没有挪个位置的意思,她只好试探着问:“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走了?”


    话虽如此,她脚下还是一动未动,因为突然发现不知道该去哪儿。


    一转眼的功夫,四周的帐篷全都拥挤不堪。


    不知不觉中雨彻底下大了,其他人就近跑到能遮蔽的地方。雇佣兵们也不讲究什么公私你我,旷地上吵吵嚷嚷人影穿行,人们像沙丁鱼一样排排列队钻进尖顶的罐头里。


    相比之下,格里菲斯和莉莉坚毅地杵在原地的身姿倒显得有几分特立独行。


    一个赶着躲雨的雇佣兵捂着头顶屁颠颠从二人身旁跑过,不免诧异地瞥了老大和新来的一眼,撂下一句真情实感的锐言。


    “要聊你俩聊吧,我们就不奉陪了。”


    “……”


    莉莉安娜沉默不语,感觉自己被迫和格里菲斯划分到了一起,还被迫淋雨。


    远方的天空彻底暗下来,月和星的光点消匿无形。


    篝火反叛生长,格里菲斯的影子被拉扯得扭曲,缠绕在她的影子上,他的手搭着她的手腕。影子和主人统一一致,不许她告辞。


    等到格里菲斯再一次说话时,他的声音温润而平缓:“莉莉安娜,我真的非常喜欢你。”


    这次是一字一顿的申明,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执拗,一经出口就如覆水铺开绵延,分外认真。


    她的汗毛根根竖起。


    一阵微小愉悦的战栗从骨髓深处上升,飞跃盘旋,沿着腹腔攀爬而上,在胸口栖居。


    咚。咚咚。


    “莉莉,我是怀抱着要使你成为我的一部分、为我的梦想而战的决心而选择你的。”格里菲斯说,“为我而生吧,你的性命已经属于我了。除了为我而死,你也再没有离开的机会。”


    她脑中爆发出尖锐的杂音,激烈到分辨不清他的话语。


    他晶莹的唇瓣一张一合,泛着水光,像爱神在人间造就的一汪粉色的湖泊,邀请她在波澜中溺亡。


    格里菲斯垂头面对着莉莉安娜,两个人离得很近。他胸前的银发被夜风掀起,飘上她的脸颊,抚过她的鼻尖。


    神智被惹人发痒的触碰唤回,莉莉忙不迭偏头避开发丝,心中才逐渐消化过来那一番话的意味。


    原来如此……


    这就是他所谓的“喜欢”?听起来更像一种挑选到了好用的棋子不舍得松手的独占。


    细究的话,还是一点儿也不讲道理的霸王条款。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的心脏因为这种近乎病态的偏执而紊乱狂跳。


    尽管意图抗拒,她浑身的每一个细胞却迫不及待地体会着他过分热切的示好,一种陌生的羞耻以及怪异的兴奋随之而来。


    她到底在爽什么啊……


    稍加思索一瞬,莉莉惶恐地想到——难道说,她其实有被“使用”的癖好?


    不要啊,喜欢给人干活那人生就毁了……莉莉的内心在哀嚎咆哮。


    格里菲斯像一种阴魂不散的东西,仍在追问不休:


    “莉莉,我喜欢你,你会在鹰之团留下,你会留在我身边的,对吗?”


    火焰被雨浇得暗淡了一些,光线愈加昏黄,他又朝她走了几步,希望看清莉莉的脸。


    同样地,她也看清了他的眼睛,细碎的火光在他浅色的虹膜上流转,格里菲斯的眼里有一片星河。


    现在那星河化作了流沙,吞没她的心不断失重陷落。


    格里菲斯是从意大利油画里的少年,有着修长的身材和轮廓华丽的五官,处处显得过于精致。那种美貌从不藏锋避芒。


    玫瑰恣意生长,非要把她逼得无处可退不可。


    她索性不再躲闪,后撤的脚步猛地停下,他岌岌驻足。两个人定住身形时,他弧度好看的下巴就悬在她额头前方几寸。


    莉莉抬眸望着他,从这个角度看去他也颇为漂亮,并且高傲得不可一世。


    他的神色总是犹如对一切都运筹帷幄。


    看着看着,那股气恼的心情再度冒了出来。


    一直以来,格里菲斯都在充当他们之间的主导者,可他又总是若即若离、来去自如,让她在惴惴不安中无休止地等待。


    更过分的是,当他发觉她有脱离他的可能时,又那么急切地想要掐断她的退路,将她锁在掌中。


    虽说从理性趋利避害的角度,即使格里菲斯不挽留她,她依然会选择鹰之团。


    结果和现在没有什么差别,可就是有哪里莫名地让人恨到牙痒啊。


    他以为自己可以轻描淡写地决定她的去留吗?


    凭什么他既想得偿所愿,还想全身而退?


    她受够了。


    她忽而很想看到他下坠。


    那一刻,出于某种连自己也理解不了的恶意,莉莉安娜心底钻出一个顽劣的念头。


    她舔了舔嘴角,缓缓开口:“格里菲斯,我认为你在胡说八道。‘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他不明所以,静候她的解释。


    “——要像这样。”


    莉莉猝不及防地攥住了格里菲斯的衣领,手肘向下用力一沉。


    她试图吻他。


    但没成功。男性的身躯过于强壮,这一下只拽得他微微向前摇晃了少许。


    格里菲斯整个身体骤然僵直,感官被冻结一般怔怔地瞪着虚空出神,白皙的脖颈上一突一突地隆起鲜明的青筋,瞳孔凝聚成一个小点藏在眼珠中心。


    有一道莉莉安娜看不出来的防线在顷刻间裂开了口子。


    繁重庞杂的欲望弥漫泛滥,他慢慢地反应过来,睫毛浓密的眼帘垂下,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


    莉莉的手依然挂在他的领口,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得再使他移动分毫,僵持了片刻,她自知无趣地放开。


    “算了。”


    并不能。


    一只手从后脑勺扣过来,莉莉的脖颈被踏实的力度承托住。


    格里菲斯睫毛轻颤着俯身凑近她端详,眼角的肌肉还残余有惊讶带起的轻微痉挛。


    裹挟着雨水潮气和体温的气息在他们的唇边相遇碰撞,打了个回旋儿,进而被疾速收缩的距离挤压一空。


    有些玩脱了……


    火堆早已熄灭,只剩他们在深不可测的黑暗中相拥纠缠。


    时间失去了意义,从某一刻起,计量单位变成了彼此的脉搏。


    这并不算一个完美的吻,发起得仓促草率,对手的表现也格外笨拙。


    不过莉莉的心态很包容,她不能指望一个十来岁的少男能把舌头用得像他的剑术一样精绝。


    只是格里菲斯的舌尖有时实在碍事,卷着滚烫的热量横冲直撞,拦着她的去路不肯让步,无畏得有些吓人了。


    她抽离回去,用尖牙警告式地咬他的下唇,那一截粉而软的小东西倏地收进了腹地,出奇地有些委屈,缩在软腭中一动不动。


    这让莉莉忍俊不禁,铁石般的心肠头一回感到怜爱的情绪拔地而起,居然是对着一条没有生命的软肉。


    她一颤一颤地笑,又不敢笑得太厉害。雨水成股顺着脸颊留下来,一松口就要倒灌进嘴里,他们只能堵死对方的唇做庇护。


    格里菲斯的思绪很乱,仿佛挨完打却忘了疼,心脏中箭又忘了死。


    他没料到事情竟然会以这样的发展方向展开,他惯常倾向于计划周全地行事,即便有突发事件——譬如该死的神官用谗言抢夺他的莉莉。


    即使如此危急,即使愤怒不已,他也会迫使自己打好腹稿,有一个基础的计划再做行动。


    但有种情况叫一时兴起。


    过往的十七年里,他从未遇到过,故而也不清楚自己表现得如何。


    反正从裁判的回应来看,她还算高兴。


    ……


    吻着吻着,莉莉安娜的头脑在雨水的冲刷中冷静下来,又后悔了。


    一方面,她诚然不该这么冲动,在未来预计的很长一段时间,格里菲斯都会是她的合作同伴以及上司,如果因为一念之差害得原本分明的界限牵扯不清那就自讨苦吃了。


    另一方面,在他们唇齿交融的时候,她突然想明白了自己为何那么不爽——她其实想将他从高高在上的位置扯下来,她不习惯如今这种不同等、不对称的相处。


    然而平等并不能通过接吻实现,所以此刻的亲密并无必要,只是为了满足喜悦的享乐。


    莉莉纠结了片刻,还是认为应该顾全大局,拍了拍格里菲斯的胸膛示意他松口。


    他立即听话照做,他们迟缓却明确地分开。


    黑暗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耳畔回荡着极为粗重无章的喘气,庆幸着差点儿被憋死的劫后余生。


    莉莉调整了一下语调,尽量克制地问他:“你喘不上气了?怎么不早说?”


    格里菲斯说:“没有。”


    在某些方面他还真是不顾自己死活地要强。


    莉莉暗翻了个白眼,想不通为什么亲起来那么软的一张嘴说起话却可以如此的硬。


    雨还没停,也许只会更大。


    “先休息吧,其他事明天再说。”格里菲斯稍作考虑,拉着她走了半天,钻进一间空无一人的帐篷。


    他掏出火石磕了两下,蜡烛亮起,里面的布置整齐干净,床铺的布料点缀着细碎的小花。


    莉莉看见床就势要倒,被格里菲斯横出一腿拦腰挡住,这回他态度坚决,无情无义,命令她坐在小板凳上等着。


    “白天就算了。我现在去烧水。”洗澡之前严禁触碰他的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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