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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咸鸭蛋

    ◎咸蛋黄◎

    “自然是她凶恶, 横行霸道!我不过说了她两句,她捏着拳头就冲了上来,我躲都来不及躲!”那男娃捏着拳头瞪着眼睛就道。

    他声音极大, 似乎故意要激怒安姐儿似的,满眼挑衅地盯着安姐儿, 果不其然,安姐儿大怒, 捏着拳头就要冲过来,好在谨哥儿反应极快将她拦腰抱住, 用力拖住了她。

    从头到尾不过一息之间,可这也足以成为那男娃的母亲攻击林书晚的手段,她捏着帕子轻轻擦拭自己的眼角, “诸位瞧瞧, 我儿方才不过就说了两句,那女娃娃就要冲过来, 凶狠的模样就像要把我儿吃了似的, 能教出这样的孩子,这林记东家都有什么好教养, 要我说这未出阁的女子成日在外抛头露面就是有伤风化, 还有那些个吃食谁知道是不是她亲手做的。”

    “就是啊, 那臭丫头这般凶恶还不是仗着后头有人撑腰。”随行而来的人应和着,“厨娘,我可从未见过, 更何况林东家瞧着不过双九, 哪能有这么好的手艺, 说不准是占了哪家的功劳呢。”

    那妇人听着旁人七嘴八舌地猜测, 心情大号, 也装哭装不下去了,就收了帕子好整以暇地瞧着林书晚,本以为她会觉着理亏,却见她抬手拦住青芜,低着头不知同她说了几句什么,就见青芜恨恨地瞪了那几人一眼,扭头回了院子。

    反观林书晚神色如常,拍了拍身侧江昱枫的手背以示安抚,垂眸望着紧紧挨着那妇人的男娃,“那你同安姐儿说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男娃心虚地左顾右盼,见实在躲不过就捂着自己的胳膊,嗷嗷喊着痛。

    妇人焦急地伸出手,就要推开林书晚,却被她提前躲开,林书晚雾沉沉地眸子望了眼对面的母子俩,忽而轻笑一声,冲着还在自家小院的宁大夫开口道:“劳烦宁大夫帮我瞧瞧这三个娃娃伤到何处了,还有啊,我听说您那处有个什么真话丸,听说吃了的人就会口吐真言,劳烦您卖我六颗。”

    话音一落,宁大夫愣了片刻,好在他年纪虽大,但反应还在,提着药箱就从院子里头出来,边走还顺手从药箱中掏出一只深色的药瓶,“林娘子,这可是问对人了,刚巧今日出门带了瓶真话丸,这可是个好东西,就算是狱中那些嘴巴极硬的罪犯,吃上一颗也得口吐真言。”

    那妇人眼中划过一丝惊慌,故作镇定道:“你莫诓我,这世上哪有什么真话丸,肯定是你为了恐吓我家孩子,编得瞎话。”

    这话一出,林书晚还没开口,宁大夫就不舒服了,“你这妇人胡言乱语什么呢,我宁昭明的名头廉州谁人不知,还用得着诓你?我这药丸吃了若是不说真话,就会全身发痒,七天之后皮肤溃烂而死。”

    这话就是恐吓了,于是原本就十分心虚的男娃不顾自己阿娘的阻拦,哭着就把午后发生的事情说得干干净净,“我说,我说,不要给我吃个药丸,是有个大叔他给了我们一人五十枚铜板,让我们来挑衅姜家的阿弟,我们不认得是谁,就骂了林娘子,然后就打了起来,后面就是我们被那个姑娘打了一顿,回家之后,我怕阿娘骂我,就没敢说真话。”

    “上梁不正下梁歪。”周婶娘啐了一口,“这娘们多半是想讹钱来了。”

    在游鱼巷街坊的嘲讽之下,那妇人只好灰溜溜带着男娃离开,随行而来的人,眼见着主心骨都走了,相视一眼也只好尾随离开。

    这一幕落在巷子拐角的王铮眼中,他垂落在身侧的手掌紧握成拳,心中暗道一声没用的废物,三个男娃娃打不过一个女娃,当真是丢人,瞧着姜家小院后门的人逐渐散去,王铮眉头蹙起,目光落在关门的秦语身上,“去查查那小娘子跟秦文兵家是什么关系。”

    “是。”随从应声离开。

    留下王铮站在原处一脸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跟在林书晚身后一同踏入姜家小院的周婶娘,一眼瞧见藏在青芜身后的源哥儿,便知自家孩子估摸着又干坏事了,心头一跳大步流星走到青芜跟前,不顾她的阻拦,伸手把源哥儿从身后捞了出来,怒道一声,“谁干的?是不是方才那几个臭小子?”

    源哥儿见周婶娘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飞快放下挡脸的手,仰起头跟谨哥儿安姐儿三人,又七嘴八舌地把事情叙述了一边,“阿娘,我没事,我年岁最大,合该保护谨哥儿同安姐儿!”

    “我们源哥儿长大了,疼不疼?”周婶娘一脸欣慰,小心翼翼摸着源哥儿脸上的淤青,低声道。

    “不疼的!对了阿娘,今日您是没瞧见,安姐儿太离开了,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几个臭小子按在地上打,她说她是跟着惊鸿郎君习武了,我能不能也跟着他习武?”源哥儿像只小鸟似的,围在周婶娘身旁叽叽喳喳。

    “这我可做不了主。”周婶娘瞧了他一眼,“我想起家里的西厢房还没收拾干净,晚娘这皮猴子就放你这,明日我再来接他。”

    说罢,周婶娘就逃也似的走了,留下源哥儿满脸诧异。

    好在他并没有纠结太久,安姐儿就拽着他小跑到江昱枫身旁,手一用力就把人推到江昱枫跟前,仰着小脸问道:“江哥哥,今日打架就属源哥儿退了后腿,您能不能让师父把源哥儿也收做徒弟?”

    江昱枫愣了片刻,忽而轻笑一声,冲着安姐儿招了招手,“这得安姐儿自己去同惊鸿说,若是他同意便可,若是他不同意我可没法子。”

    话音一落,两个娃娃都垮了脸,谨哥儿就不同了,他远远瞧见从外头进来的惊鸿,飞扑过去一把抱住惊鸿的大腿,语速飞快,“师父您若是将源哥儿也收作徒弟,往后我保证不同你抢吃食!”

    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了惊鸿,他都来不及问发生了什么就下意识点头应下。

    三小只见状,不由发出一声欢喜的叫声,源哥儿趁热打铁奉了茶,这师徒的名分也就定下来了。

    次日一早,随着一声更漏响起,林书晚早早就起了床,今日除夕,除了家中扫尘贴对联以外,她还得准备今日的年夜饭,今日除了姜家小院几口人以外,她还邀请了李贵一家四口,另外还有江世子跟宋老。

    除此之外,便是惊鸿等江府的侍卫与管家,今日都得一块吃年夜饭,她要准备的东西也不少,林书晚伸了个懒腰,盘算着今日年夜饭的菜单,瞧着灶房里头丰盛的食材,昨日朱掌柜来送肉的时候,似乎送了一只羊腿来,她得把院子里头的烤炉用起来,打算烤个羊腿,再烤上一只荷叶叫花鸡,除此之外,她实在有些馋烤猪蹄了,还得再烤上几个猪蹄。

    思及此,林书晚抿了抿唇,心中暗道一声可惜,食材里头少了小猪仔,要不然她今日还能做上一道烤乳猪,她暗自摇了摇头,从橱柜中取出一块猪里脊,得先把今日的朝食准备好,加之今日的难得的空闲时候,她今日打算琢磨些新的朝食,比如酒酿小圆子,玉兰饼之类的。

    说做就做,她快手快脚将面团揉好,薛娘子也从外头捧着一只深色的罐子进来了,“娘子,先前腌的咸鸭蛋好像能吃了。”

    是了,中秋之后林记的咸蛋黄月饼卖脱销后,林书晚就开始琢磨着自己批量腌制咸鸭蛋,先前苦于没有黄泥,只能用粗盐裹着少腌了几颗,直到一个月前,江昱枫听闻此事,特意让惊鸿去青峰山挖了一大筐黄泥回来,这才腌了三瓮咸鸭蛋。

    “能吃了?”林书晚一脸惊讶。

    薛娘子洗了一颗咸鸭蛋,敲破外壳,橘红色的蛋黄从里头落入碗中,显然是一颗成熟的咸鸭蛋了,林书晚心中惊喜,她以为还要再登上三五日呢。

    、

    于是她当即一拍手掌就道:“那今日我们做蛋黄酥吃吧!”

    “蛋黄酥是什么?”哪怕是日日跟在林书晚身旁的薛娘子乍然听闻此物都有些诧异,她一边敲着咸鸭蛋,一边不解开口。

    闻言,林书晚揉面的动作一顿,“蛋黄酥就是一种糕点,外皮酥脆,内里的馅料便是咸蛋黄与豆沙亦或是肉松,肉松,对了,秦娘子起了吗?”

    “娘子寻我?”话音一落,秦语从外头探出一个脑袋。

    “嗯,劳烦秦娘子做些肉松出来,先前同你说过做法,可还记得?”林书晚这会开始准备蛋黄酥外头的那层酥皮了。

    秦娘子连声应下,没一会三人就分工明确,飞快地处理着各自手头的活计。

    林书晚瞧着两人有条不紊地做活,便开始准备油酥,有言道,蛋黄酥表皮酥不酥脆的关键便是油酥,好在这对于林书晚来说并不难,很快她便将油酥处理好,同外头的油皮一同揉在一块。

    等到林书晚将最后一颗蛋黄酥包好后,直起身子,窗外原本还泛着青灰的天空,已然出现一抹橘红色的朝霞,灶房的桌案上摆着一颗颗小巧精致的蛋黄酥,每一颗上头点缀着几颗黑芝麻。

    “娘子,这会能放入烤炉烤熟了吗?”秦语将蒸熟的猪里脊捣碎,好奇道。

    话音一落,林书晚摇了摇头,笑盈盈地捧着油罐,解释道:“还差最后一步,得刷油,这样烤出来的蛋黄酥才会外皮酥脆香软。”

    很快,桌上的蛋黄酥每一颗都刷上了一层金黄色的菜籽油,原本她是想用猪油的,但菜籽油烤出来的味道更香。

    【作者有话说】

    我这个月一定完结

    第82章 桂花酒酿圆子

    ◎金黄的桂花点缀着半透明的酒酿小圆子上头,◎

    等到浓郁的奶香味从烤炉中溢出, 林书晚已经在准备酒酿小圆子了。

    酒酿小圆子的汤底用的是前些日子,娟娘自己用桂花酿得桂花酒,故而汤底除了甜滋滋的米酒味还有一股子清甜的桂花香, 揉搓得个头均匀的小圆子,在木薯粉中滚过一遍, 每一个面都裹上一层薄薄的木薯粉,小巧玲珑, 憨态可爱。

    还没等下锅煮,秦娘子就捏着一颗小圆子, 瞧得爱不释手,“娘子,这瞧着比先前做得汤圆小了许多, 味道莫不是也不同?”

    林书晚掀开热气蒸腾的锅盖抿唇一笑, “这是自然,先前做得那个汤圆里头是有馅料的, 如今做得这个啊, 是实心的,吃得就是汤的味道。”

    话音一落, 林书晚接过秦语递来的竹筛, 手腕一抖, 一筐个头均匀的小圆子就陆陆续续滚落在锅中,溅起不少水花,等到水开, 随着她手中笊篱的动作, 一颗颗白胖滚圆的圆子就漂浮在水面上, 起起伏伏, 光瞧着就让人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尝尝。

    淡淡的米香从锅中溢出, 林书晚又搅了几下,等到锅中的水再度烧开,飞快取过一旁早就备下的桂花酒酿,倒入锅中,片刻之后灶房里头酒香浓郁,林书晚快手快脚又往里头淋了一碗水淀粉,锅中咕嘟几下,汤汁变得逐渐浓稠起来,酒香混杂着桂花的香味,直直冲入几人的鼻中。

    灶房的门被推开,谨哥儿随意套了件厚实的夹袄,顶着杂乱的头发就从外头进来,鼻子用力一吸,就睁着朦胧的睡眼,直勾勾地盯着还在冒着热气的铁锅,默不作声走到灶台后头,就开始帮着烧火。

    “吵醒你了?”林书晚探出头,瞧着坐在灶膛里头的谨哥儿,低声问道。

    闻言,谨哥儿摇了摇头,“没有,是被香醒的。”

    林书晚愣了愣,忽而轻笑出声,垂眸望着跟前锅中的甜汤,又搅拌了几下,觉着差不多了,便取过一只空碗,给谨哥儿先舀了一碗,临了还在上头撒了几朵晒干的桂花。

    金黄的桂花点缀着半透明的酒酿小圆子上头,谨哥儿吸了吸鼻子,淡淡的桂花香混杂着醇厚的酒香,光闻着人都要醉了,他接过碗,下意识吞咽着口水,就抓起勺子舀了一勺,略微吹了吹就送入口中,软糯的小圆子饱吸酒香,嚼劲十足,吃起来就像是空中的云朵,柔软弹牙,尤其是小圆子还带着浓郁的酒香,在嚼上几口还有桂花的清甜,就算是将口中的小圆子咽下,还唇齿留香,口中满满的都是桂花的甜香,令人欲罢不能。

    冬日里一碗暖暖的桂花酒酿圆子落肚,谨哥儿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他满足地眯起眼睛,像只餍足的猫儿似的舒展着身子,凑到林书晚身旁,“阿姐,这吃食叫什么名字,真好吃,甜滋滋的还有桂花香!”

    林书晚眼睛一弯,抬手捏了捏谨哥儿肉乎乎的脸颊,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面粉的白印子,笑嘻嘻地开口,“这个啊,叫桂花酒酿圆子,谨哥儿吃饱了?吃饱了就去喊阿娘跟安姐儿还有青芜过来。”

    “嗯!谨哥儿点着头就往外头跑,走到门口,手都握在门把手上的时候,他步子一停,扭过头,神色认真地开口询问,“阿姐,可要去把隔壁的江哥哥还有宋老一同唤来?”

    切着藕片的林书晚手一顿,竟也顺着谨哥儿的思绪思考,顷刻之间就点了点头,“那便去喊来吧,这个时辰估摸着也该起了。”

    结果林书晚话还没说话,两家之间的木门“吱呀”一声,就从那头被人推开,随即一身月白色锦缎长袍的少年从门后走来,银白色的腰带勾勒出他精瘦的腰身,乌黑的长发用一顶金冠竖起,整个人瞧着温润又贵气十足。

    江昱枫撑着门,让宋老走在前头,自己才跟在他身后一同踏入姜家小院,宋老鼻尖一动,就循着味道走到灶房门口,毫不见外地推开门,冲着林书晚道:“晚丫头,今日做了什么吃食,我隔着墙都闻到酒香了。”

    今日宋老也难得穿了一身新衣,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精神,面含笑意站在门口,手中还提着自己亲手写的对联与福字,“这是我今日一早起来写的桃符,晚丫头若不嫌弃,明日就将这贴在门上,老朽一共写了两对,正好前后门各一对,福字倒是多写了几个,应当够这小院的门了。”

    “那实在是多谢宋老了。”赶来的姜婉飞快接过宋老手中的对联,面露感激。

    笑话,宋老是何人,他可是前太子太傅,不说他的身份,单他那手字就是千金难求,如今竟还给自己写了对联,她如何能不感激。

    “您饿了吧,灶房油烟味大,快去前头坐着,我一会就把朝食给您送去。”姜婉轻声笑着开口,又嗔怪地瞧了眼林书晚,心道这丫头也不早些告诉自己宋老的身份,竟让这等大儒在自家食肆做了这么久的账房先生。

    “既如此,那老朽就不在此处碍事了。”宋老瞧着今日丰盛的朝食,眼睛一眯,就露出一抹满足的笑意,背着手溜溜达达就往前头餐厅走去。

    甚至路过江昱枫身旁,还踹了他一脚,恨铁不成钢道:“还愣着做什么,你准备的除夕礼呢,还要老朽给你送去晚丫头手中?”

    江昱枫瞧着宋老跟老顽童似的背影,没忍住垂眸一笑,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远远瞧见谨哥儿,就冲他招了招手,拉着他走到一旁,“谨哥儿,你可知你阿姐今日何时有空?”

    谨哥儿挠着头沉默了半晌,才摇头道:“不知道,阿姐说今日福哥儿他们一家子也要来我们家吃年夜饭,要准备好些吃食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闻言,江昱枫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脑袋低声道:“知道了,谨哥儿去玩吧。”

    话音一落,谨哥儿奇怪地瞧了眼江昱枫,就小跑着去寻安姐儿了。

    第83章 蛋黄酥

    ◎表皮是诱人的金黄色顶部点缀着几颗黑芝麻◎

    两个娃娃手挽着手, 闹作一团跟在姜婉身后,叽叽喳喳地开口,“姑母, 阿姐说您剪得窗纸特别好看,我们今日也剪些贴在窗子上吧。”

    “好。”姜婉面含笑意, 转头去屋中取出一沓红纸跟剪刀,就领着他俩一同去前头膳厅中。

    刚坐下, 谨哥儿就跪在凳子上,伸长了胳膊去拿红纸, 灵巧的手指上下翻飞,没一会一只精致的纸鹤就出现在他掌心,栩栩如生, 惹得安姐儿惊呼出声, 缠在谨哥儿身旁,央着他教自己。

    姜婉瞧着两个小的热热闹闹的模样心中高兴, 又莫名有点酸涩, 去岁这个时候,自己宛如丧家之犬一般, 带着晚娘从京中离开, 一路奔波。

    如今虽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但日子却是越过越好,她抬手抹了把眼角,“宋老家中可有贴窗纸, 若是没有我给您剪一些如何?”

    “那便有劳姜掌柜了。”宋老坐在一侧笑盈盈地瞧着打闹的两个孩子。

    片刻之后, 门外传来阵阵竹风铃的声响, 青芜手中捧着一只餐盘从外头掀开门帘进来, 大步走到几人身侧, 小心翼翼将吃食摆在桌上。

    一大碗桂花酒酿圆子,一叠煎得煎得焦香酥脆的煎饺上头撒着黑芝麻,似乎每一道褶皱里头都带着煎饺的肉脂油香,除了这些还有一叠宋老从未见过的吃食。

    个头估摸着也就谨哥儿巴掌大小,表皮是诱人的金黄色顶部点缀着几颗黑芝麻,宋老好奇得捏起一颗,触感温润还带着温热,鼻子一动,奇特的油香,直直钻入鼻中,他迟迟没有下口,反而冲着一旁大快朵颐的谨哥儿问道:“这是什么吃食?”

    闻言,谨哥儿匆匆将口中的蛋黄酥咽下,圆亮的眸子笑得眯了起来,“这是蛋黄酥!阿姐今日做了许多,她说晚些时候给您装一下带走,这吃食哪怕是冷了味道也是极好的。”

    “原来如此。”宋老笑着点了点头,将那蛋黄酥送入口中,才入口他就忍不住瞪大了眸子,实在是这蛋黄酥的口感十分独特,只听细微的咔嚓声,咬破外头的酥皮,掉落许多细碎的残渣,他咬下的第一口便是酥皮浓郁的奶香味,入口极化,酥松掉渣,甚至还带着烘烤之后的焦香。

    宋老又咀嚼几下,目露诧异,他似乎尝到了一点咸味,他眉头微微蹙起,舌头一抿,沉吟片刻,才好似确认一般,“这里头用的是咸蛋黄?”

    “是了,不愧是宋老。”林书晚笑着从小院过来,手中还捧着好几个表皮金黄圆形馒头,“今日做蛋黄酥红豆准备多了,就多烤了好些个豆沙包,您也尝尝。”

    江昱枫跟在林书晚伸手,手中也拎着两个竹筐。

    随着林书晚走近,浓郁的奶香把原本屋中的酒香都盖住了,安姐儿眼珠子咕噜一转,就抬手捅了捅身侧的谨哥儿,自以为小声道:“谨哥儿,等下我们出去玩,带上一些,给源哥儿留一个,剩下的我们两文钱一个卖给巷子的其他娃娃,过年,他们手中肯定有银钱,尤其是刘大妮,昨日打架就属她溜得最快,给她得要五文钱一个!”

    谨哥儿忙不迭地点头,鬼鬼祟祟望了眼林书晚,低着头同安姐儿咬耳朵,“说得对,以后都不同刘大妮一块玩了,这人不讲义气……哎哟,谁打我?”

    “阿,阿姐。”谨哥儿捂着脑袋回头,恰好对上林书晚含笑的眸子。

    “不许拿出去卖,蛋黄酥回头害得送些到蒋郎君府上。”林书晚顿了顿,垂眸瞧着桌上的豆沙包沉吟半晌,又接着道,“崔府跟郑府也得送些。”

    “若是只送崔府,恐王参军会心中补习,娘子也得给王府备上一份。”江昱枫吃着酒酿圆子,提醒道。

    闻言,林书晚点了点头,“郎君说的是,那便都备上一份,您说知州跟通判你,那两位大人可要送上一份?”

    一声轻响,江昱枫轻轻放下手中的汤匙,摇了摇头,这倒是没必要的了,毕竟就他查下来的线索,那俩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二位不用,不过要劳烦娘子给我备上个三五份的样子,再装几坛酒,我有用。”

    “好。”林书晚点了点头,也没多问,匆匆吃过朝食,扭头去后院寻东西了。

    见状江昱枫捏紧手中的玉佩紧随其后,两人沉默无言,一前一后走到东厢房门口,江昱枫掌心都捏出了汗水,“林娘子,你可有空,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大抵是猜出江昱枫即将要说出口的话,林书晚心中莫名一阵紧张,背对着他,嗓子发紧,难得有些结巴,“您,您说。”

    江昱枫大步流星往前走了几步,在林书晚身侧站定,飞快把手中的玉佩塞到她手中,语速飞快,生怕被她打断,“这是我阿娘留给我的玉佩,是一块上好的暖玉,林娘子怕冷,这块玉刚好。”

    沉默片刻,他又从袖袋中翻出一只精致的药瓶,“这是冻疮膏,我瞧娘子的手整日泡在水中,生了不少冻疮,这个药膏每日睡前抹上一些,三五日就能好了。”

    “还有这个香膏,还有这个……”

    林书晚瞧着自己手中被他塞了好些东西,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垂眸望着身侧絮絮叨叨说了好些都没说到重点的人,无意间漏出一声轻笑。

    江昱枫霎时就像卸了气的皮球,垮下脸闭了闭眼睛,长舒了口气,一鼓作气道:“林娘子,我心悦你,可否嫁我为妻?”

    少年人热烈的欢喜好似冬日的暖阳,温暖的包裹着林书晚,她沉默片刻,心中思绪万千,她听到这热烈的告白欢喜么,自然是欢喜的,更别提江昱枫为她做了许多,回忆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她的生活都被他温润的渗透。

    瞧出了江昱枫眼底暗藏的紧张,林书晚玩笑似的开口,“若是郎君要娶我为妻,往后余生便只能有我一人。”

    “那是自然,弱水三千,我只取晚娘这一勺便甘之如饴。”江昱枫听出她的言下之意,猛然抬头,白皙的脸颊一片通红,眼眸却亮得惊人。

    林书晚在他灼热的目光之下,亦是悄然红了脸颊,小心翼翼把他塞在自己怀中东西,往里搂了几下,心如擂鼓,最后在他殷切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于是,江昱枫小声欢呼,双手抬起似乎想将林书晚拥入怀中,却又克己复礼,双手紧握成拳,难得露出几分少年人的心性,像只小狗似的睁着湿漉漉的眸子,围着她直打转。

    见此,林书晚抿了抿唇,似躲似避错开他的目光,钻入厢房中小心翼翼把方才江昱枫塞给自己的东西,一件一件放入木匣之中,直到手中只剩那枚玉佩时,她想起方才江昱枫羞涩的模样,噗嗤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自己脸颊就爬上一抹红晕,又嫌热似的抬手冲着自己脸颊扇了扇,过了好半晌才从屋中出去,推开门就瞧见江昱枫背对着自己站在门口,嘿嘿傻笑,全然不像传闻中的那位心狠手辣的世子。

    “晚娘,我帮你一块处理今日要用的食材吧。”刚同林书晚表明心意,明日就要离开的江昱枫,这会是一刻都舍不得从她身边离开,当即毛遂自荐。

    而前世今生头一回脱单的林书晚,有些手足无措,可瞧着江昱枫亮晶晶的眸子,又舍不得拒绝,只好懵懵的点了点头。

    直到江昱枫又一次把菘菜剥地只剩一截菜芯的时候,林书晚的耐心终于告破,在薛秦二位娘子极力忍笑的表情中,她一把拉起江昱枫,拽着人往灶房外头走。

    刚要开口就对上他乌黑饱圆的眸子,又满脸倾慕地瞧着自己,林书晚的气就消了一大半,哄小孩似的将他往外推了几下,“郎君去洗个手帮我阿娘贴窗纸吧。”

    江昱枫也知道自己确实不适合在灶房做活,只好挎着个小狗脸,恋恋不舍地瞧了眼林书晚,垂落在两侧的手试探性的勾了一下她的手指,又在她垂眸望来之时,飞快缩了回去,一步三回头地开口,“那我便去帮姜掌柜了。”

    将人送走,林书晚总算是松了口气,不然他时时刻刻盯着自己,总是会影响到她。

    “劳烦两位娘子,将这些蛋黄酥,十个一盒装在匣子里头,晚些时候让阿娘跟青芜一块送去交好那那几户人家。”林书晚进门就对上两位娘子八卦的眼神,故作镇定道。

    林书晚顿了顿又道:“去寻阿娘要些红绸来,等蛋黄酥装好之后外头用红纸包着,再用红绸系上,显得喜庆些。”

    “那我这就去。”薛娘子了然一笑,匆匆就往外头去了。

    等到午时,林书晚晨起烤的百来个蛋黄酥都被装在了木匣中,摞在一旁,暮间要吃年夜饭,姜家的午食也就随意对付了一口。

    说是随意对付,其实不然,中午煮了一锅个头白胖的馄饨,一颗颗漂浮在锅中,憨态可爱,吃法与之前薛娘子那高汤不同,这回是林书晚调的清汤底。

    碗底挖了一勺猪油,里头加了些盐清酱汁,撒了一把虾皮,再往里头加了些撕成碎片的紫菜,最后冲入滚烫的馄饨汤,霎时间猪油的香味在灶房弥漫开来,随着一颗颗圆滚滚的胖馄饨落入碗中,谨哥儿就迫不及待地上手了。

    说来也巧,馄饨刚煮好,外头就传来阵阵敲门声,姜婉应着匆匆去开门,正是李贵那一家四口,个个都穿着新衣,手中还提着不少东西。

    “姜掌柜恭喜发财。”李贵笑着恭贺,随即从驴车上搬下好些东西,“这是里正让我带来的新年贺礼。”

    “来就来了,怎的还带了这么多东西。”姜婉赶忙笑着将人迎入院中,招呼着江昱枫过来帮着一块搬东西。

    几人大人搬着李家村送来的贺礼,而几个小的早就一溜烟玩到了一处,尤其是福哥儿长高了不少,勾着谨哥儿就钻到一边角落,从怀中掏出一把橘子糖果,“这是我阿娘做得糖,你们快尝尝,别让我阿娘瞧见,她不让我多吃。”

    话音一落,娟娘就从后头过来了,一把携住福哥儿的耳朵,“你昨日还牙疼,疼得满地打滚,今日就忘了?”

    “疼疼疼,阿娘我不吃了,我不吃了。”福哥儿捂着耳朵连连告饶,总算是将自己的耳朵从她手中解救下来。

    “这些时日,你都不许吃糖,把糖都给你妹妹。”娟娘盯着福哥儿把兜里的糖都摸出来后,才放心去帮忙。

    于是等到林书晚从灶房里头出来,姜家小院堆了不少李家村送来的果蔬,甚至还有不少菌子跟一整只野猪。

    “娟娘,你们这也太客气了,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来。”林书晚手中端着馄饨,满脸震惊。

    闻言,娟娘腼腆一笑,瞧着正在水井旁处理野猪的李贵,低声道:“这些东西哪里算多,若是没有娘子,我们李家村哪能过上如今的生活。”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娟娘若不是你们自己勤劳肯干,哪怕李家村有金山银山,也迟早有吃空的一天,如今你们日子过好了,与我并没有多大干系,皆是你们日日起早贪黑辛苦劳作。”林书晚把手中的馄饨摆在桌上,转过身认真同娟娘道。

    “可是……”

    “好了,路上半日你们肯定也饿了,先吃午食,吃过午食,你可要帮我一块准备今日的年夜饭。”林书晚知晓她还要否定自己,无奈笑着打断她的话,见她还有些迟疑,只好接着道,“就算你不饿,两个孩子也饿了,先吃饭吧。”

    话已至此,娟娘自然不好再多说旁的,只好点头应是。

    不过片刻,几个娃娃就叽咕叽咕笑着从后门口钻了进来,围着边上专门给几个孩子的矮桌坐了一圈,眼巴巴地盯着桌上的馄饨,只等大人桌动筷,他们就要大快朵颐。

    好在并没有让他们几个等太久,林书晚那桌的宋老就端起碗,先吃了起来,虽说他朝食吃了不少,一个上午过去,再加上这猪油的浓香,跟一颗颗圆滚滚漂浮在汤面上的馄饨,也实在是忍不住了。

    一口下去皮薄馅大,肉汁充盈,随之而来的还有虾皮的鲜味,皆让宋老满足地眯起眼睛。

    再看那几个小的,捧着比脸还大地碗,埋在其中,正吃得欢快。

    第84章 除夕

    ◎少年红红的脸颊好似在诉说着心中的欢喜◎

    午后, 阴沉了半日的云层终于被阳光刺破,姜婉好不容易把两间宅子都收拾赶紧,贴上了各色窗花, 甚至连两座院子之间的小门上都贴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

    大抵是忙碌了整个半日,阴湿寒冷的天气, 姜婉额头竟也布满细密的汗珠,她手叉着腰, 另一只手抹去额头的汗珠,目光逡巡扫过四周, 两座小院干净整洁,尤其是隔壁那座院落里头的小池塘,池水清澈, 隐约之间还能瞧见里头几尾甩着尾巴的锦鲤。

    谨哥儿捧着晨起林书晚烤的红豆包, 领着三个娃娃就往隔壁院子里头钻,一边跑着口中还在嚷嚷着, “今日源哥儿跟着周叔周婶去庄子了, 估摸着过两日才回来,我们去江哥哥的院子里头喂鱼吧。”

    话音未落, 人就一溜烟从小门窜了过去, 捏着红豆包撕成小块, 刚巧四人一人分了一小块,就这么扒拉在池塘边,一点点揪着红豆包往池塘里头丢, 没一会, 那几尾锦鲤就从池塘深处游了过来, 阳光透过枯枝, 光影斑驳洒在锦鲤身上, 游光闪烁。

    “这鱼好漂亮,我跟阿爹去海边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鱼!”福哥儿伸长了脖子,盯着池塘中不停抢食的锦鲤,感叹道。

    闻言,谨哥儿下意识挺起胸脯,好似福哥儿夸得是自己一般,与有荣焉道:“那是,这可是锦鲤,是江哥哥花了重金买回来的,听阿姐说这鱼能招财呢!”

    “这么厉害!”福哥儿同玉姐儿两人捧着小脸,崇拜地望着谨哥儿。

    站在一旁的安姐儿见状,忍不住轻笑出声,倒也没有戳过他,只是低声叮嘱几人离池塘边远些,那石头上长了不少青苔,滑得很。

    于是下一秒几个娃娃就乖乖巧巧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安姐儿点头,才停下步子。

    可这样,距离池塘就有了一段距离,谨哥儿眼珠子一转,从手头的红豆包撕下一块,手上使足了劲往池塘里头丢,一边笑着开口,“我们比一比谁丢得远如何?丢得最远的,今日可以多吃一块我阿姐做得蛋黄酥。”

    此言一出,除了安姐儿,李贵家的两个娃娃,争先恐后揪下手中的红豆包,使出了吃奶的劲往池塘里头丢,于是小池塘稀里哗啦就像下雨似的,红豆包的碎屑落在池塘之中,里头的锦鲤都吃不过来了。

    直到姜婉收拾好要送去崔府几家的礼盒这才赶来阻止这场闹剧。

    “好了,可别再喂了,再喂这些鱼可就要撑死了。”姜婉探头瞧了眼池塘里头肚子滚圆的锦鲤,赶忙唤来惊鸿,把里头剩余的碎屑从里头捞出来。

    “鱼怎么会撑死呢?它们吃饱了自己不会停下来吗?”谨哥儿诧异地开口。

    这话倒是把姜婉问住了,她沉默了好半晌,都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在没走几步就瞧见了江昱枫,她飞快往前走了几步,“郎君,你快同他们说说为何这鱼会撑死。”

    江昱枫愣了片刻,才笑着道:“这个缘由,我也是听你们阿姐说的,因为啊这鱼记性比较差,只能记住一息之前的事情,所以啊不记得自己吃过饭,只要瞧见吃得就会一直不停地吃。”

    “原来如此,阿姐可真厉害。”谨哥儿恍然大悟,更是孺慕地望着正躺在竹椅上晒太阳地林书晚。

    “好了,谨哥儿无事,随我一块出门去给那些同我们交好的人家送礼吧。”姜婉瞧着摞得整整齐齐的木匣,一把拉住从自己面前跑过的谨哥儿。

    话音一落,谨哥儿顺手拽住剩下三人,于是等到跟姜婉出门时,除了青芜身后还跟着四个小萝卜头,一人手里还拎着一只竹篮,里头除了蛋黄酥,还装了好些林记酒坊酿得葡萄酒。

    酒瓶用得是江昱枫送来的,瓶颈用红绳系着,上头还贴着红纸,另外里头还塞了不少昨日秦娘子做猪肉松时,烤得猪肉脯,胭脂色的肉脯切成四四方方的薄片,用油纸包着放在竹篮中,甚至连竹篮上都用红绸扎着,显得十分喜庆。

    考虑到郑家还有王家,家中有老人,林书晚还特意又多放了些蓬松暄软的红豆包,圆圆的成人巴掌大小,装在用竹篾编成的小框中。

    “阿娘,让惊鸿送您去吧,”林书晚站起身子。

    “对啊,姜掌柜城东过去有些距离,而且东西多,分量重,正好马车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就让惊鸿随你们一块去,到时候他还能帮着一块把东西搬下车。”江昱枫顺着林书晚的话道。

    闻言,姜婉狐疑的目光扫过两人,还没开口问,就被走过来的林书晚推着往外头去了,“阿娘,时辰不早了,早去早回。”

    被推出门外的姜婉,更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直到上了马车,微风拂过,车帘掀起,透过漏出的一脚,她瞧见江昱风不知何时站在林书晚身旁,宽大的衣袖下指尖勾着林书晚的手指。

    姜婉心头一颤,心中暗道原来如此,她一早就瞧出了江昱枫对晚娘的心思,但她见晚娘心思不在男女之情上,便未曾多想,可如今瞧着两人倒是两情相悦了。

    对于姜婉千回百转的心思,林书晚截然不知,这会她正手忙脚乱的哄着自己身侧的江昱枫,“郎君,不是不愿同阿娘说,只是今日我们才互表心意,总归要给阿娘一些反应的时间。”

    “我知道晚娘是可怜我才答应我的,到如今竟还换我郎君。”江昱枫垮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活似被抛弃的小狗。

    闻言,林书晚木着脸似乎不知该如何回复,她竟不江世子私底下竟是这般模样,“那我该唤你什么?”

    “阿枫,昱枫,或者晚娘唤我明远如何?”江昱枫眸子一亮,低着头垂眸期盼地瞧着林书晚。

    阿风,昱风,打死林书晚她都喊不出口,那么剩下的便只有明远这一个选项了,她纠结了好半晌,才顶着江昱风期盼的目光,“明,明远。”

    “欸。”江昱枫湿漉漉的眼神中满是惊喜,连声应道,甚至还央求着林书晚再唤几声。

    结果被耳尖通红的林书晚一把推开,“我忙着呢,你若闲着没事,不如把帮我把那些酒都装到小酒瓶里头去。”

    说罢,她一头钻入灶房中,靠在门上,捂着自己的脸颊,回想着方才江昱枫的神情,不由噗嗤笑出了声,喃喃自语道:“怎的还跟个孩子似的,叫个名字就那般欢喜。”

    “那是因为江郎君心悦娘子你啊。”

    “薛娘子,你怎么在这?”林书晚心头一惊,欲盖弥彰的放下捂着脸的手,“外头实在有些热,热的我脸都红了。”

    薛娘子望了眼窗外,倒是没戳破林书晚的胡言乱语,笑着举起手中的公鸡,“刚李郎君帮着杀了鸡,我在拔毛呢。”

    “哦,时辰不早了,确实该处理了。”林书晚揉了揉脸,也开始处理暮食要用的食材,今日人多,食材也多,除了早前同朱掌柜跟苏娘子买的肉跟鱼虾之类的东西,今日李贵还带了半扇野猪,跟野鸡野兔。

    野猪她是打算直接放在烤炉中做炙肉,另外先前腌制的酸菜也能起缸了,正好能做个猪肉酸菜炖粉条,潮湿阴冷的冬日,若是能吃上这么一口热腾腾的酸菜汤,想来也是腹中暖洋洋的。

    另外除夕年夜饭,鱼自然是少不了的,正好昨日苏娘子送来的鱼虾还养在木盆里头,她琢磨了片刻,打算今日做两条鱼,一条完整的红烧鳜鱼,一条黑鱼用来做酸菜鱼。

    同薛秦二位娘子商量好年夜饭的菜单之后,几人就开始准备干活了,李贵在外头帮着处理鱼虾肉类,卷娘帮着处理蔬菜,薛娘子刀工好,酸菜鱼便是交给她来处理,秦娘子跟在林书晚身旁,帮着打下手。

    所有人都忙得热火朝天,江昱枫自然也不能闲着,他原本是想帮着李贵一块处理野猪,但李贵实在有些怕他,只好嚷嚷着自己一个人能行,于是他转头就想去帮娟娘择菜,就被林书晚赶走。

    无奈之下,他只好去寻宋老喝茶。

    “怎么被人嫌弃了,这会想到老头子我了?”宋老仰躺在藤椅上,膝盖上盖着一块毛毯,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着藤椅,手中捧着林书晚特意给他煮的五福饮,问道。

    怎料江昱枫似半点没有察觉,拖过一旁的藤椅的就坐了下来,自顾自地倒了杯茶,目光透过灶房半掩的窗子,落在林书晚身上,“老师,晚娘已经猜出害死她父亲的真凶,我怕有人对她不利,劳烦老师多看顾她一些。”

    “这是自然,不用你说,我自会看顾好她,只是你明日离开,对于拔出军中暗钉,可有把握。”见他聊起正事,宋老也正了神色。

    闻言,江昱枫面露轻蔑之色,冷嗤一声,“我那大哥自以为聪明,在萧家军埋了一明一暗两个桩子,以为我只能揪出一个,对了老师,前些日子掠影从青峰山抓了一个人下来,劳烦您过几日去一趟酒馆,芸娘会带您去见他,您到时候把青峰山的地图绘下来。”

    “知道了,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得听你使唤。”宋老摆了摆手,不耐烦道。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沉,姜家小院开始弥漫着浓郁的香味,姜婉就在此时回来了。

    惊鸿帮着把马车上各家的回礼逐一搬了下来,姜婉面色沉沉,脚下步子飞快钻入灶房中,“我同晚娘有话要说,劳烦几位娘子先出去一会。”

    正好年夜饭的菜都做好了,只剩下汤还在锅上炖着,林书晚冲着几人摆了摆手,就让她们出去了。

    等到秦娘子最后一个出去,将门带上之后,姜婉大步往前走了两步,“晚娘,你同阿娘说实话,那位江郎君是什么身份?”

    林书晚手上动作一顿,还没开口,姜婉又自顾自开口,“你是不知道,今日我去崔王两家送礼盒,那两家的夫人瞧见惊鸿,都愣了愣神,而后就对我十分尊重,惊鸿是江郎君的人,显然那两家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会对我如此尊重,还给了不少价值不菲的回礼。”

    “阿娘,他是岭南王府的世子。”林书晚轻声道。

    “什么?”姜婉面露惊诧,不过转念一想,这两日他帮着自己挂灯笼贴窗纸,全然没有半点世子的架子,“没想到他竟是世子,不过我家晚娘也不差,怎么说也是侍郎之女,如今还自己开了食肆酒坊。”

    “好了阿娘,莫想太多,天色不早了,先吃暮食吧。”林书晚听着她的喃喃自语无奈笑了笑,低声劝道。

    屋中点着暖炉,昏黄的烛火映照着满桌的佳肴,林书晚给家中几人都分了分红,举着酒杯豪迈道:“来年林记继续赚大钱!”

    薛娘子李贵几人揣着五两银子的分红,笑得眉眼弯弯,“东家来年再开分店!”

    说罢,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热热闹闹的气氛连带着四个小的都尝了一口葡萄酒,甜滋滋的味道,让安姐儿都眯起了眼睛,原本还想再吃一口,结果连酒带杯被惊鸿端走,好在还剩了一壶葡萄汁,味道差不了太多。

    月上中天,林书晚脸颊通红,整个人都挂在江昱枫肩膀上,笑嘻嘻地抬手捏了捏他地脸颊,“哪里来得俊秀小郎君,家中可有婚配,不如跟着姐姐我吃香的喝辣的如何?”

    那女流氓的架势,让人不忍直视,好在酒桌上的其他几人也大多喝得神志不清,江昱枫扶起她就往后院,“晚娘醉了,我扶你去歇息。”

    “胡说八道,我可没罪,小郎君莫不是瞧不上我?”林书晚挣扎着趴在江昱枫肩头,醉眼朦胧地望着空中那轮圆月。

    少女温热中带着酒香的吐息吹在耳边,江昱枫耳尖通红,正想着哄她听话,忽而温热濡湿的触感就贴在脸侧,他顿时僵硬在原地,白皙的脸颊一片通红,耳边林书晚还在不停地嘟囔着。

    第85章 离开

    ◎不舍离开◎

    次日一早, 天刚蒙蒙亮,江昱枫恋恋不舍地瞧了眼姜家小院,“惊鸿守着晚娘, 若是贾茂要对她动手,直接把他的罪证交予王参军。”

    “是。”惊鸿应下, 一手提着包裹,一手牵着马将人送到门口, 他顺手将包裹塞到掠影手中,“这是林娘子为郎君准备的吃食, 一路上照顾好郎君。”

    掠影接过包裹,沉默地点了点,随即又藏入阴影中。

    马蹄声阵阵, 江昱枫骑着马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晨雾中, 惊鸿这才转身回小院,谁料刚一回头, 就吓了一跳, 他瞧见林书晚捂着脑袋,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 “你家郎君走了?”

    “是, 林娘子可是头疼, 我去唤了薛娘子,让她给您煮一杯解酒茶?”惊鸿往后退了一步,见她略显憔悴, 低声问道。

    醉酒一事不提还好, 一提林书晚两颊立马飞上一抹红晕, 显然她想起了昨夜的一切, 当即摆了摆手, “不用,我再去睡一会便好,郎君也再去歇一会吧。”

    说罢,林书晚也不等惊鸿开口,就匆匆回了卧房,扑在床上,抱着被子滚了一圈,试图把脑子里的江昱枫甩出去,结果越来越清晰,她猛地坐起身子,大步走到桌子旁,就着凉水喝了一口,试图压下脸上的燥热。

    大年初一,本是拜年的日子,但姜家在廉州再无亲戚,今日倒是清闲。

    而同姜家的清闲截然不同的便是秦家。

    “秦文兵呢,叫他出来,欠老子的钱都欠了一年了,说好年前还钱,老子从天亮等到天黑,都没见到那王八犊子,把他喊出来,不然今日老子就不走了。” 身形壮硕的男子一脚踹开秦家大门,眼睛扫过四周,只瞧见一对母子胆战心惊的蜷缩在角落,当即脸色一变,大步走到那对母子跟前。

    “说,你夫君躲哪去了?”男子一脚踹翻那对母子跟前的凳子,怒道。

    一声巨响,妇人被吓了一个哆嗦,飞快摇了摇头,语速飞快,生怕眼前这人动手打人,“奴家不知,昨日当家的就没回来。”

    话音一落,男子面色一沉,扫了眼面黄肌瘦的母子俩,暗自嘀咕,“那下贱胚子,竟还抛妻弃子,当真是个没骨气的。”

    声音虽小,但他离秦家母子俩实在近,那妇人将此话听得清清楚楚,当即眼眶一红,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滚落,“郎君有所不知,年前当家的不知怎么染上了赌瘾,日日都要去赌坊赌上两把,起初还能赢上两把,他见此法来钱实在快,就日日去赌,可赌钱哪有常胜将军,没几日他就将赢回来的钱都输光了,我劝他不要再去赌了,不如就经营好自家的小本生意,他不听,总觉得自己还能赢回来,就趁我不在家的那日,偷了家中的积蓄接着去赌,又输了,我跪着求他不要再去赌了,他却一脚把我踹在地上。”

    说到此处,妇人捂着脸呜呜咽咽哭得似要断了气,她怀中的男孩努力站起身子将妇人揽在自己怀中,熟练地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哄着,“阿娘无事,还有我在,我以后一定会赚大钱,给阿娘买新屋。”

    “海哥儿,你阿爹把你上学堂的束脩都拿去赌了,这可如何是好?”妇人用力将海哥儿揉进自己怀中,苦闷的哭声在屋中久久不绝。

    魁梧的壮汉听着妇人的哭诉,心中也是一阵酸涩,沉默了好半晌才轻咳一声,“秦娘子可有什么擅长的?”

    妇人面露不解,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道:“奴家擅绣工,先前家母是绣楼中的绣娘。”

    闻言,壮汉面露惊喜,“我家夫人也在城中开了间绣坊,秦娘子若是不嫌弃,可否给我一份你修的小物件,我拿回去给我家娘子瞧瞧,若是她满意,你便可去绣坊做活。”

    “当真?”妇人眸子一亮,又有些不敢置信,“当家的欠了您多少钱?若是我能入您家的绣坊,欠的银两不如就从我工钱里头扣?”

    壮汉连连摆手,“欠钱的是秦文兵,与你有何干系,你先去取块帕子给我,能不能还得后说,对了你方才说秦文兵那瘪犊子染了赌瘾?”

    妇人点了点头,“是,日日都要去赌。”

    听着此言,壮汉都要气笑了,“那龟孙子,借钱的时候同我说要自己开间木匠铺子,我说怎么这么久都还不上钱,原来是拿去赌了。”

    “秦娘子,快去取个小物件来,拿了我就走了。”壮汉心中有了成算,开口催促。

    “那您稍微等上片刻。”妇人点头应是,又让海哥儿给人倒了杯茶,自己匆匆往后院绕去,翻箱倒柜寻了一方先前绣的帕子,又匆匆赶回堂屋,“这是奴家先前绣得帕子。”

    壮汉手一伸,捏起帕子顺手塞入怀中,就要离开,临走时又扭头叮嘱,“秦娘子,若是秦文兵回来,你莫说我来过,也莫跟他讲,绣坊的事。”

    秦娘子虽满心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目送壮汉离开。

    而离开之后的壮汉,并未直接归家,反而步履匆匆绕到城东的一处宅子后门,抬手轻敲了几下,“吱呀”一声,门从里头打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从里头探出脑袋,“焦郎君您可算来了,我家老爷可是等了您许久了。”

    说着话,老者一把将门拉开,把人迎入宅子,随即领着焦郎君绕过花厅,停在书房门口,“郎君,老爷就在书房里头,奴不便进去。”

    “多谢,花老。”焦郎君冲他一拱手,就大步流星往书房走去,行至门口时他停住步子,深吸了口气,才抬手敲门。

    片刻之后,屋内传来一声杯子碰到桌子的声音,一道沉闷的男声从里头传了出来,“进。”

    话音一落,焦郎君推门而去,垂着头站在屋中,低声道:“东家,方才属下去秦家瞧了,秦文兵如今染上了赌瘾,估摸着欠了一屁股的债。”

    “做得不错,去把人带来。”王铮拍了拍手,从书桌后头绕了出来,笑盈盈地瞧着焦郎君,“他这会应当在来福赌坊,午食前把人带过来,对了带来前得多让他吃些苦头,这人啊,才能听话。”

    “是。”焦郎君一点头就往外头去了,跟在花老身后心中还在琢磨着方才王铮所言。

    直到离开王家的时候,焦郎君都没琢磨明白,便一手撑着门,低头询问花老,“花老,方才东家同我说,要让秦文兵吃些苦头,是什么意思,是让我借着要债的名义打他一顿?”

    闻言,花老开门的手一顿,“郎君怕不是在说笑,来福赌坊是老爷名下的,他的意思是秦文兵如今手头没钱,让他赌输之后,陷入困境,郎君这时候出现,既能救他一命,又能让他对你死心塌地。”

    焦郎君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愧是花老,若没有您,我恐怕是要误了东家的大事。”

    说罢,他冲花老一拱手,就匆匆离开,留下身后的花老摇了摇头,关上了王家后院的小门。

    等到焦郎君赶到来福赌坊,秦文兵站在赌桌旁赌得热火朝天。

    “大,我押大!”秦文兵一手撑在桌上,发丝凌乱眼睛瞪大巨大,手背青筋暴起,撕心裂肺地喊着。

    若是这把他再输,就真的是身无分文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随着庄家手中的骰盅打开,露出里头二三四三个骰子,秦文兵脚下一软,白着脸瘫在地上,口中不停地喃喃道:“完了,完了。”

    “秦郎君,您一共输了三千二百五十两,银票还是银子?”庄家笑着走到秦文兵跟前,手中还在拨弄着算盘。

    秦文兵惨白着脸,勉强挤出一抹笑,“我手头没带这么多银钱,劳烦您通融通融,三天之内我一定凑出钱来。”

    庄家笑着弯下腰,说出的话却让秦文兵的心沉入谷底,“自然不可,赌坊的规矩坏不得,今日我若通融了秦郎君,往后个个都寻我通融,我可如何是好?这样,郎君也算是我们赌坊的熟客,今日给你两个选择,一将钱给了,二么……”

    庄家沉默片刻,眼睛上下打量着秦文兵,目光最终落在他的手上,随即抿唇一笑,慢条斯理接着道:“二么,就是将郎君你这右手留下,你觉得如何?”

    话音一落,原本还瘫在地上的秦文兵,如濒死的鱼,猛地窜了起来就往门口跑,眼见着就要跑到门口,就被赌坊的打手拽着头发拉了回去,随即就被人按在赌桌上。

    瞧着秦文兵的挣扎,庄家缓缓抽出匕首,拍在他脸颊上,“原本我只想要你一只手,可你竟敢跑,如今我便将你两只手都砍了如何?”

    “求您绕我一次,我这就去凑钱!”匕首冰冷的触感拍在脸上,秦文兵怕极了,哆嗦着开口,“对了,我娘子容貌秀丽,我抵给您!若是不过,我还有一子!他读书十分聪慧!”

    眼见着匕首距离他的手掌越来越近,秦文兵已经开始口不择言,可惜无论他怎么挣扎,他的手都被赌坊的打手按得死死的,“噗嗤”一声匕首刺入手背,秦文兵霎时发出杀猪似的惨叫,“求您绕我一次,我必定给您当牛做马。”

    “庄家,我兄弟欠您多少银钱,我替他给,您还是留他一双手吧。”

    焦郎君的声音宛如天籁出现在他耳边,秦文兵当即大声喊着,“焦兄,救我!”

    匕首顿了顿,倒是没有继续向下,“哦?他一共欠了我们赌坊三千二百五十两,您可带足了银钱?”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下午洗猫,洗到中暑,就写了三千

    第86章 玉兰饼

    ◎金黄的油面筋吸满汤汁卧在碗中◎

    原本嘈杂的赌坊此刻鸦雀无声, 只余秦文兵的哀嚎声,赌坊庄家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好整以暇地瞧着站在门口的焦郎君, 实在不信有人会平白为了旁人掏三千余两的银子。

    果真焦郎君面露难色,“三千多两, 您莫不是诓我的,我兄弟今日不过才赌了半日, 就能欠这么多赌资吗?”、

    闻言,赌坊庄家笑出了声, 指着边上的赌客就道:“笑话,我来福赌坊家大业大,整个廉州谁人不知, 这姓秦的鳖孙从昨日起就在我赌坊赌钱, 郎君随便寻个人问问都知道我所言是否属实。”

    “杜庄家说得没错,这位秦郎君昨日一早来了赌坊之后就一直没走, 赌到了方才, 连家里的祖宅都输干净了,还不走, 这才欠下这么多银钱。”边上围观的赌客帮着杜庄家说话。

    话音一落, 焦郎君咬紧牙关, 恨不得当即转身就走,可他刚有抬脚的动作,原本躺在地上跟死猪一样的秦文兵, 猛地扑了过来, 用完好的手拽住焦郎君的裤脚, 哀求道:“焦兄求您救我, 若今日您救我一次, 往后我什么都听您的。”

    苍白的脸上涕泗横流,头发散乱,整个人瞧着十分狼狈,焦郎君被只好捏着鼻子从怀中摸出一把厚实的银票,塞到杜庄家怀中,“庄家瞧瞧,可还缺?”

    捏着手中厚实的银票,杜庄家霎时眉开眼笑,飞快数过之后,又从里头取出两张塞回焦郎君手中,“多了二百两,这个交还给郎君。”

    得了银钱,杜庄家自然不再为难秦文兵,只路过他身边时,踹了他一脚,冷笑道:“此次算你命大,有人愿意花了大价钱捞你,若是日后你没钱还来赌坊赌钱,小心爷断了你的双手。”

    秦文兵下意识哆嗦一下,一手捂着伤口如丧家之犬般跟在焦郎君身后离开赌坊,焦郎君未开口,秦文兵也不敢说话,只是捂着手背的伤口,低着头一言不发跟在他的身后,两人走了许久,总算是在一处破庙前停下。

    “秦兄,今日我去你家,瞧见好些追债的堵在门口,你也回不去家,另外你也知道,我夫人自来不喜你,故而也不能带你归家,只能委屈你在此处呆上几日,这是金疮药,你自己处理一下伤口,我还有事要先行一步。”焦郎君瞧着破败的城隍庙,低声道。

    说罢,也不等秦文兵开口,他就匆匆离开。

    日子一日日的过着,眨眼便到了初五,林书晚早早就起了床,她将特意从关圣庙请回来的财神像摆在桌上,做了好些糕点果子摆在财神跟前,面露虔诚之色,跪在蒲团上头,口中还念念有词,除了迎财神,林记还有一项十分重要的活动便是祭灶神,毕竟林记做的就是吃食生意,自然是要将灶神供着,这往后一年才能顺风顺水,宾客满座。

    等迎完财神后,林记关了六日的店门总算又重新开业,青芜才打开店门,一早就等在门口的蒋大壮就迫不及待钻进食肆,笑着同青芜打招呼,“小娘子,恭贺新禧,今日朝食可有上新的吃食?”

    “自然是有的,今日林记除了先前的吃食以外,还添了鸡汤馄饨与酸辣汤还有玉兰饼,郎君可要尝尝?”青芜笑着将人迎入食肆,一边同他介绍林记新出的朝食种类。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食肆里头就坐了一大半的食客,同样与青芜相熟的小娘子,也不等蒋大壮开口,就笑着同青芜询问,“小娘子,那玉兰饼是何种吃食?莫不是用玉兰花做的饼子?可是现如今天还冷着哪里来的玉兰花?”

    “是啊,听过红豆饼,绿豆饼或是肉饼之类的,这玉兰饼还是头一次听说。”

    听着食客的疑问,青芜抿唇一笑,当即同几人细细解释,“娘子说笑了,玉兰饼虽名为玉兰,但同玉兰花没有半点干系,里头的馅料是肉馅。”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不解了,“为何肉馅的饼子要叫玉兰饼?”

    “对啊,肉馅的饼跟玉兰花没有一点干系。”

    “小娘子,你快同我们说说,为何那吃食要叫玉兰饼?”头先说话的小娘子,拉着青芜的衣袖,眼中满是好奇。

    青芜沉吟片刻,一边替那两位小娘子倒了杯林记特有的花果茶,一边笑着解释,“听我家娘子所言,这玉兰饼还有一则典故,据传前朝京中的糕点铺子中有一位姓孙的厨子,有一日铺子来了位贵客,想吃一种独特的糕点,那家铺子里头的厨子使足了手段,做了足足二十种糕点,都不曾让那位贵客满意,诸位您猜怎么着?”

    说到此处,青芜故意卖了个关子,吊起众人胃口。

    “小娘子,你可莫要卖关子了,快说说后面如何了?”蒋大壮无奈一笑,催促着青芜继续往下说。

    “那位孙厨子就突发奇想,那位贵人是不是不爱吃蒸出来的糕点,于是他就用了糯米粉揉搓成团,往里头包了猪肉馅,放入油锅中炸得整个金黄酥脆,送到那位贵人桌上,就在铺子掌柜胆战心惊之际,那位贵人尝了一口,竟十分喜欢,又瞧着那炸过的糕点,宛如枝头盛放的玉兰花,故而那位古人将其取名为玉兰饼。”青芜抑扬顿挫,听着食肆里头食客下意识的轻呼,心中满意极了。

    而边上听入了神的几位食客,顿时对那玉兰饼满心好奇,“小娘子,我要一份玉兰饼,对了这玉兰饼如何卖的?”

    “玉兰饼按个卖,一个八文钱,两个十五文,小娘子您要几个?”青芜手中捏着纸笔,凑到那两位小娘子身旁。

    闻言,两位小娘子对视一眼,打算先买两个尝尝,于是其中一位,举起两个手指,轻声细语道:“要两个。”

    “好嘞,娘子可还要吃些旁的,我家娘子说了这玉兰饼啊,就得配酸辣汤吃。”青芜刷刷两下将两人点的吃食记下,随即又笑着问道。

    两人迟疑片刻,秉着信任林书晚的原则,又点了点头,“那便再来两碗酸辣汤。”

    话音一落,食肆里头接二连三的开始有人点朝食,青芜一人实在有些忙不过来了,大步走到柜台旁,掀开遮挡的帘子,探出半个脑袋就冲着小院里头喊,“夫人,外头客多。”

    于是,没过一会姜婉就匆匆从后院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崽子,一人一个手中都捏着纸笔。

    随着一张张菜单送入灶房,没一会一碟碟装满圆滚滚金黄的玉兰饼就从窗口递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碗碗深色的酸辣汤,中间偶尔夹杂着一两碗鸡汤馄饨,亦或是先前的虾饺小笼,整个林记食肆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甚至连惊鸿都在灶房里头帮着端菜送到出菜的窗口。

    热腾腾的酸辣汤送上桌,那两位小娘子忍不住深吸了口气,琥珀色的汤羹还在冒着热气,最先入目的是金黄的油面筋吸满汤汁卧在碗中,手中的勺子略微搅动几下,露出里头切成丝状的木耳,豆干丝,还有玉白的笋丝缠绕在汤汁中,随着勺子的动作,一股酸味直直冲入鼻中,让人口中净液四溢。

    那小娘子吞了吞口水,舀了一勺送入口中,霎时眼睛一亮,这酸辣汤的味道实在独特,与她平日里吃过的其他的汤羹截然不同,脆爽的木耳丝与竹笋丝相互缠绕,清爽解腻,里头的油面筋吸满高汤,吃起来软糯香醇,里头还带着花椒独有的辛辣,吃起来当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她匆匆将口中的酸辣汤咽下,又伸长了筷子夹起一颗玉兰饼,“咔嚓”一口咬破外头那层酥脆的外皮,鲜甜的汤汁瞬间从口子流出,那小娘子险些都来不及吃,还是青芜手脚麻利的取过一旁的帕子递给那小娘子,才没将玉兰饼的汤汁落在身上。

    “娘子小心烫口。”

    “多谢。”小娘子道了声谢,用帕子垫在手上,这才垂眸望着手中那枚玉兰饼,个头不小,她方才虽咬破了外皮却还没尝到里头的肉馅。

    “昭娘,这玉兰饼味道如何?”随行的小娘子问着自己的友人。

    被唤作昭娘的小娘子,点了点头,目露惊叹,“这玉兰饼实在独特,难怪能得了贵人的赏识,姣娘你快尝尝,这外皮酥脆,里头却是软糯弹牙,尤其是里头的吸满了肉汁,那味道吃起来鲜香中又带着糯米的甜味,香,实在是太香了,还有这肉馅与我平日吃的截然不同,虽带着甜味,但一点也不怪异,反而吃起来鲜嫩多汁,若是放在宝德楼卖,一个估摸着得要三四十文。”

    “当真有这么好吃?”邻桌没点玉兰饼的食客,有些怀疑。

    “自然,若是不好吃,今日你的吃食,我都给你一块付了。”昭娘头也不回就道。

    此言一出,那人当即唤过青芜又加了一份玉兰饼。

    于是,没过一会,整个林记食肆,几乎人手一份玉兰饼。

    “这饼味道真不错,外酥里糯的,给我吃十个都不腻,掌柜的,劳烦再给加上一份玉兰饼,对了这饼能打包吗?”蒋大壮咬了一口,眼睛霎时一亮,冲着姜婉高声道。

    “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冷了之后味道不如刚出锅的。”姜婉笑着应道。

    “无碍,劳烦掌柜的给我打包五个。”蒋大壮摆了摆手,片刻又似想到一事,“对了,姜掌柜那蛋黄酥可有得卖?我家那丫头吃过一回,就一直念念不忘,若有的卖,再卖我两盒,如何?”

    闻言,姜婉没拒绝,也没应下,只是笑着说道:“这还得问下晚娘,郎君若是不急,不如再等等?”

    见状,蒋大壮只好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破庙里头被晾了好几日的秦文兵,正饿得同乞丐抢食。

    【作者有话说】

    这边解决掉坏蛋就要换地图啦

    第87章 贡菜猪肉丸

    ◎你们可是绝配◎

    焦郎君来时, 就瞧见秦文兵从乞丐手中劈手夺过一块脏兮兮的糕点,狼吞虎咽。

    他紧了紧手中的食盒,咬着牙用力掐在自己大腿上, 刺痛传来,焦郎君眼眶一红, 大步流星踏入破庙中,“秦兄, 是我的错,前两日被家中夫人查出用了一大笔银钱, 同我闹了好几日,今日这才抽身出来。”

    说着,焦郎君又把手中的食盒往前推了推, “这是我今日从林记买来的朝食, 你先吃上一些垫垫肚子,等吃饱后, 我就带你去梳洗一番。”

    随着他掀开食盒的动作, 热腾腾的香味缓缓散开,露出里头一叠金黄的玉兰饼, 还有一碗鸡丝粥, 脂香浓郁, 不说秦文兵,连裹着草席睡在一旁的乞丐都撑着坐了起来,眼冒绿光地盯着两人之间的食盒上。

    香, 实在是太香了, 他活了半世都未闻到这么香的吃食, 乞丐无意识舔着自己干裂的嘴唇, 想去讨一些吃食, 又怕秦文兵再打自己一顿,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食欲占了上风,举着自己的破碗,哆哆嗦嗦走到两人跟前,害怕地看了秦文兵一眼,小声道:“郎君行行好,小的已经三日没有吃过东西了,施舍小的一点吧。”

    话音一落,秦文兵露出恶意满满的笑容,捏起一枚玉兰饼,逗狗似的在那乞丐面前绕了一圈,随即飞快送入自己口中,一边吃着一边还在大声赞叹这吃食的美味,没吃一口,直到他吃得只剩最后一枚时,那乞丐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还是焦郎君实在瞧不过去,连碟子带玉兰饼一块递给那乞丐,“去那边吃吧。”

    乞丐接过吃食,千恩万谢地走回自己方才窝着的墙角,捧着那块饼宛如手中捧着山珍海味,吃得心满意足。

    秦文兵将最后一口鸡丝粥咽下,半阴不阳地开口道:“焦兄竟还是这般心善。”

    这话说不上好听,但焦郎君知道他对自己五日没来见他心中有气,而自己又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只当没听见,自顾自地将碗筷收拾好,将食盒盖上之后,拖过一张破凳子,一屁股坐下,“秦兄今日这吃食味道如何?”

    闻言,秦文兵愣了片刻,“味道自然是不错的,林记食肆,廉州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名头比宝德楼还要大些。”

    说到此处,秦文兵这才反映过来,眼前这人正是宝德楼的掌柜,“焦兄,您就当我方才在放屁,这林记一个小馆子,怎的能跟您的宝德楼相提并论呢。”

    谁料,焦郎君一捋袖子,慢条斯理道:“你说得没错,如今宝德楼的名气确实不如林记,就算我借了姜大厨的名头,食客依旧陆陆续续在流失,故而今日我才来寻你,想请你帮我个忙。”

    “我?”秦文兵满脸诧异地指着自己,“焦兄你莫不是在笑话我,如今我一穷二白,还伤了手,能帮你什么忙?”

    “自然是可以的,秦兄还记得你阿兄有个女儿?”焦郎君循循善诱。

    “秦语那臭丫头?自然记得,我家那口子说她得了急病死在外头了。”秦文兵满不在乎地开口。

    焦郎君眼神闪烁,压低着嗓音道:“她骗了你,秦娘子这会正在林记食肆,我听说她跟着那位林东家学了不少手艺,你若是能让她到我宝德楼做厨娘,那三千余两银子便不用你还了。”

    还有这等好事,秦文兵满口应下,眼珠子一转,坏心思就出来了,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一把推开焦郎君就匆匆往林记跑,任凭身后的焦郎君喊破嗓子都不搭理。

    “去安顿好秦家母子俩,莫让秦文兵这畜生寻到。”焦郎君走出破庙,接过身后下属递来的帕子,随意擦了擦手同下属吩咐着。

    而此时,秦文兵已然寻到林记门口,他瞧着占了街道两边各有一家林记,有些诧异,顺手拦住一位路人开口询问,“郎君,这两家铺子,究竟哪家才是林记食肆?”

    被拦住的郎君上下打量了秦文兵一眼,指着一侧的林记食肆,嬉笑着开口,“林家娘子心善,你跑快些说不准还能讨到些吃食。”

    “陈兄,你在同他说什么,还不跟上。”走远的同行,见他没有跟上,扭头唤道。

    “来了。”陈兄应了一声,小跑着赶上同行的步子,“那乞丐问我林记食肆是哪家。”

    “哦?我瞧他衣衫褴褛的。”

    ……

    几人的声音顺着寒风落入秦文兵耳中,他面色阴沉,难道动了动脑子,没有直接上门,只是藏在角落,盯着林记门口往来人群都没瞧见秦语。

    等到暮色降临,林记的暮食生意便开始了,廉州府衙中难得清闲的程辉瞧着时辰差不多了,放下手中的卷轴,就冲着自己的同僚道:“我听闻今日林记除了不少新的吃食,我们下值了去瞧瞧?”

    “我也听说了,除了那暖锅以外,还出了不少养生汤,我还听说如今不少贵人家都在同林记订那些养生汤呢。”有人应和道。

    “赵兄,你这消息就有些落后了,我听我家那口子说,林记开始酿酒了,那酒水跟旁的截然不同,口味清甜,今日我出门前,我家那口子还特意让我去带些回来。”另一人收拾着桌案上的东西,提及自己夫人那馋嘴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于是一到下值的时辰,程辉几人就浩浩汤汤直奔林记而来,好在几人来得时辰还算早,铺子里头还有不少空位。

    但他们有七八个人,一桌坐不下,两桌离得又有些远,正踌躇之际,林书晚从后头探出半个脑袋,一手撑着窗口那处的桌子,远远瞧见身着衙役服的几人呆愣地站在食肆里头,轻笑出声,“程郎君,您不如将那两张桌子拼在一块,对了,阿娘,青芜那丫头呢?”

    “谨哥儿听见外头有叫卖小狗的,硬拽着青芜出去买狗了。”忙得脚不沾地的姜婉无奈应道。

    周婶娘还在城外的庄子没有回来,青芜又被谨哥儿拽出了门,这会连宋老都在食肆里头帮着记菜名。

    无奈之下,林书晚缩回脑袋,瞧了眼灶房里头几人,“阿娘在外头忙不过来,你们可有空去帮衬一下?”

    话音一落,安姐儿一溜烟从门口钻了出去,跟在姜婉身后帮着收银传菜,而灶房中的两位娘子对视一眼,两人一块站起身子,“我去吧,薛娘子刀工好,留下来帮娘子更好。”

    说着,不等薛娘子反驳,她就匆匆跑出灶房。

    程辉盯着墙上的菜单瞧了许久,果真如先前所言,除了不少新的吃食,尤其是那暖锅,以往只有三种,如今都添到了五种,尤其是那猪肚鸡,粥底暖锅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今日先尝尝那猪肚鸡暖锅,等过两日再来尝尝那粥底火锅。

    “娘子,要一锅猪肚鸡,再加些鸡肉卷,这猪肉贡菜丸是什么东西?”程辉指着菜单的手一顿,有些不解。

    闻言,秦语往前走了两步,笑着同几人解释道:“郎君,这猪肉贡菜丸顾名思义,就是用猪肉同贡菜剁碎揉搓成丸子,吃起来又有猪肉的鲜嫩多汁还有贡菜的脆爽,这丸子在我们食肆卖得可好了,郎君不如来一份尝尝?”

    “那便来一份吧。”程辉应道,除了暖锅,几人有点了些旁的吃得,甚至还点了两份煲仔饭,不过想来也是,这几人都是壮硕的年轻小伙,吃得多也实属正常。

    等到程辉几人点完菜,秦娘子手中的纸上记满了各式各样的吃食,她拢了拢手里的纸,“郎君稍待片刻,先喝口热茶润润嗓子。”

    说罢,秦娘子飞快将手中的菜单交给自己腿边的安姐儿,由着她小跑着将菜单送到林书晚手中,自己又去招呼下一桌食客。

    说来也巧,自打林记扩了铺子之后,林书晚就将外头的小食摊挪到了铺子里头,单独在靠门的那处让木匠打了个柜子,如今林记的小食如今都摆在柜子里头。

    “秦娘子外头有食客排队了,你拿些小吃还有热饮子出去。”姜婉一手端着装满吃食的托盘,探头朝外头瞧了一眼,就见外头的候餐区,坐了不少人,她赶忙冲着秦语道。

    于是秦语端着一壶甘草饮,又从柜子里头取出一罐去核的蜜饯摆在碟子中,端到外头,“诸位,食肆里头坐满了,劳烦吃些东西在外头等等。”

    正巧今日崔三娘来晚了一步,这会正在外头排队,她同蒋珠是林记的常客,当即冲着秦语摆了摆手就道:“无碍,娘子自去忙就是了,不用管我们。”

    这一幕恰好落在不远处藏在角落的秦文兵眼中,他眸色一颤,心中怒气渐甚,那贱妇竟敢骗自己,他靠着残存的理智,躲躲藏藏回到家中,结果早已人去楼空,气得他一脚踹翻屋中的凳子。

    过了好一会,他才冷静下来,翻箱倒柜找了件干净的衣裳,沐浴之后换上,随即鬼鬼祟祟挖开屋子里头的一块青砖,从里头摸出一把碎银,踹在兜里就从后门绕了出去,七绕八绕停在一处宅子门口。

    才敲了两下,门就从里头打开,秦文兵左右瞧了眼才钻入屋子。

    次日一早,天色灰蒙蒙的,还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湿漉漉的让人心生烦闷,秦语垂眸莫名一阵心慌,她总觉得今日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果真,林记才一开门,一位簪着大红花,手中捏着一把团扇的媒婆笑着从门口进来,有道是,人未至,声先至,媒婆摇着手中的团扇,就凑上前来,口中还嚷嚷着大喜。

    “姜掌柜,长安街李记糕点铺子的东家瞧上了你家的秦娘子,特意寻了我来保媒,秦娘子的叔父已经同意了,聘礼已经送到秦家,我来瞧瞧秦娘子,这婚事也就成了。”

    话音一落,姜婉愣了片刻,李家糕点铺子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秦语的家境她是知道的,她那叔父同林家大房别无二致,都是些不要脸的东西,这亲事肯定有诈,然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外头又有好些人在瞧着,姜婉实在拿不定主意,冲一旁的谨哥儿招了招手,“谨哥儿去灶房把你阿姐喊来。”

    谨哥儿飞快点了点头,小跑着掀开门帘冲入灶房中,他小心翼翼瞧了眼一旁揉面的秦娘子,拽了拽林书晚的衣袖,见她蹲下身子才小声道:“阿姐,外头来了个脸涂得雪白的妇人,她说要给秦娘子保媒。”

    闻言,林书晚心中一惊,抬头瞧了眼秦语,拍了拍谨哥儿的脑袋,让他去隔壁寻源哥儿,顺便把周钱二位婶娘喊来,她瞧着谨哥儿跑没了影,琢磨了好一会,才将方才谨哥儿所言告诉秦语。

    此言一出,灶房一片死寂,秦语沉默着放下手中的擀面杖,擦了擦手就往前厅去了,林书晚叮嘱薛娘子盯着炉子,也跟着她一同去了前厅。

    人还没走近,林书晚就听见里头传来笑声,随之而来的就是那媒婆将人夸出花来的话,“这就是秦娘子?模样周正,珠圆玉润的指定是个好生养的。李东家我也见过,年岁虽然大了些,但年纪大的会疼人,秦娘子你嫁过去,就是去享福的,自然吃不了苦头。”

    “年岁大的意思就是能当我们秦娘子的爹么?”林书晚冷哼一声,一把撩开门帘,身后跟着背后挂着长刀的惊鸿。

    “李记糕点的东家,今年都快六十高寿了,我家秦娘子才多大岁数,王媒婆你这钱赚得不亏心吗?”林书晚沉着脸,一步一步逼近王媒婆。

    眼见谎话被戳破,王媒婆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但想着秦文兵承诺自己的银钱,又硬着头皮笑道:“这秦娘子无父无母,家中又没资产,能得李东家青眼实属不易,她嫁到李家不就是享福的吗,总比日日在这食肆里头抛头露面来得强。”

    “我不嫁,既然李记东家有你说得这般好,不如你自己嫁他如何,正好我听说王媒婆寡居在家,你们一个寡妇一个鳏夫,岂不是绝配?”秦语面沉如水,难得说话不留半点情面。

    这番言论气得王媒婆脸色涨得通红,哆嗦着手说不出半句话。

    “你这逆女,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家你不嫁也得嫁。”就在王媒婆甩袖要走时,人群中传来一声怒喝。

    第88章 推出新品

    ◎跑了?◎

    铺子门口人潮涌动, 秦文兵费力地拨开挡在最前面的两人,急头白脸地指着秦语就骂。

    原以为他拿身份压人,秦语就会如往常那般跟着自己乖乖回到秦家待嫁, 不料她只是斜着看了他一眼,冷笑着开口, “父母之命,我阿爹阿娘早在去岁就得了急病走了, 何来父母之命,难不成是昨夜叔父亲自下去问来的?”

    秦语说着话, 冷冷的目光上下扫过秦文兵,实在没忍住又继续输出,“不过就叔父这样的, 就算在我爹娘坟前磕破了头, 他们应当也是不想见你,毕竟当初二老病重, 我求上门想问您借些药钱, 却被您赶出了门,我以为自那日起, 我们两家就算是断了往来。”

    话音一落, 人群中传来唏嘘之声, 也正好有跟秦家相邻的人在围观,出声应和,起先声音还算小, 慢慢的越来越大。

    “秦娘子说得不错, 那日我瞧得清清楚楚, 她哭着被人推出了门, 这秦郎君还说呢, 往后都不要秦娘子上门。”

    “是了,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方才我听王媒婆说秦娘子的叔父,我还纳闷呢,秦郎君成日在外头赌钱,什么时候还有闲心给秦娘子说媒了。”人群中又是传来一声。

    ……

    到底是秦文兵先前做了亏心事,都不用匆匆赶来的两位婶娘出手,单就秦语一人,三言两语间就让他言语上落了下风。

    实在没法反驳的秦文兵脸红耳赤,可他又实在舍不得那些聘礼,加之他还有别的打算,只得继续强撑着笑脸,往前走了两步,抬手抹了把眼尾,就开始哭诉自己的不易,“语姐儿,先前确实是叔父不对,但那时海哥儿急着交束脩,我手中也没闲钱,加上你婶娘又是个抠门的性子,我这才忍痛把你赶出门,如今回想起以往,日日都在受锥心之苦,这才豁出去老脸替你寻了这门亲事,方才是王媒婆弄错了,不是李记东家,是李记的少东家,年岁同你相仿,要娶你回家做正头娘子呢。”

    “对对对,秦二郎说得没错,方才是我弄错了,哎,您瞧我这张记性,前面说得好好的,转头就忘了,确实是李记的少东家,秦娘子您是不知道,那位少东家长得那叫一个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学识也十分不错,听说去岁考中了秀才,还能给家中的铺子免了不少税收呢,娘子手艺又十分不错,夫妻联手自然能让李记的铺子更上一层楼。”王媒婆对上秦文兵的目光,霎时明白了他的意图,当即笑盈盈地凑上前来,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番话倒是说得感人肺腑,可惜早在秦语被他赶出家门那日,她就看透了秦文兵的嘴脸,唯利是图,今日来此必然是对自己有所图谋,“你莫要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嫁人的。”

    闻言,秦文兵心头一窒,火气就涌了上来,又不敢惹怒秦语,只好转头指着林书晚怒骂,“林娘子,你身为女子却日日在外抛头露面,实在让人不齿,今日我势必要将语姐儿带回去,不能再让她与你为伍。”

    林书晚听着这话都快笑了,若不是今日惊鸿同自己说了秦家二郎这些日子以来的事迹,她还当真以为此人是一位爱护家中后辈的长辈。

    事到如今,林书晚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抬手拉住想要同秦文兵理论的秦语,“我有一事不解,还请秦家叔父解惑。”

    “你说,看在你给语姐儿开了不少工钱的份上,我自然尽力回答。”秦文兵一抬下巴,倨傲地开口。

    林书晚眼眸一闪,嘴角勾起一抹笑,“我听闻秦家叔父除夕那日欠了来福赌坊三千余两的赌债,原本是要砍掉一只手才能出来,可今日我瞧着您倒是完好无损,甚至还能替秦娘子寻上一门好亲事,您当真是好手段。”

    “那是自然,我是何人?”秦文兵只听出林书晚在夸赞自己,全然没有瞧见王媒婆给自己使的眼色,志得意满地笑着。

    话音一落,人群中嘈杂出声,尤其是同秦文兵离的近的几位小娘子,往后撤了两步,同他拉开距离,眼中满是不屑。

    憋了好一会的钱婶娘,得了林书晚的许可,抬手就把王媒婆推搡了出去,随后跟护崽的母鸡似的,将秦语护在身后,指着两人的鼻子就骂,“黑心肝的东西,当初你吃绝户也就罢了,毕竟那也算是你们老秦家的祖产,可你这鳖孙千不该万不该,把心思打到我们秦娘子身上,还你是何人,不要脸的王八犊子。”

    “是啊,听过卖女求荣的,这卖侄女的还是头一次见,真是长见识了。”围观的人群中传来嬉笑声。

    听着此言,秦文兵这才意识到自己落入了林书晚的圈套,霎时整张脸涨得通红,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果真是商人,巧言令色。”

    “至少我赚得每一文钱都是干干净净的,不像您占了秦娘子的家产,如今还想把她嫁给年过六十的人当填房。”林书晚站在台阶上,脸上的笑意散的一干二净,沉着脸的模样颇有几分江昱枫的气势。

    秦文兵霎时就在气势上矮了一截,举着手哆嗦了老半天,结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先甩袖离开,王媒婆见势不好,也跟在他身后匆匆离开。

    等到他钻入人群不见踪影,林书晚扭头瞧了眼惊鸿,惊鸿了然,转身回了铺子。

    “今日扰了诸位用朝食的兴致,我们食肆决定每桌的食客送上两枚林记的新品吃食蛋黄酥。”林书晚笑着将门口的食客迎入铺子里头。

    此言一出,食肆里头的食客,小小的欢呼一声,“林娘子大气,若是以后那王八犊子再来闹事,我们必定不让他进门。”

    “那便有劳诸位了。”林书晚笑盈盈地应道,随即领着秦语就往灶房去了。

    如今灶房又扩了不少,林书晚添了好几个炉子,这会鸡丝粥虾饺皇之类的吃食都架在炉子上热着,只等食客点餐,这些吃食就能立马送上桌,甚至连蛋黄酥,她都烤了一大炉子,这会正一个个整整齐齐的落在木匣中。

    只有玉兰饼跟生煎锅贴这些吃食麻烦些,需要先做,毕竟这些吃食只有刚出锅的味道最好。

    林书晚两人一前一后踏入灶房,“秦娘子,快把生煎下锅,我方才可是听见不少人都点了生煎锅贴。”

    闻言,秦语愣愣地站在原地,揉搓着自己的衣角,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抬起头来,“娘子,不如我今日就从食肆离开吧,如今我叔父知道我此处,日后肯定还会来,恐怕会影响食肆的生意。”

    话音一落,林书晚只看了她一眼,就自顾自开始炸玉兰饼,手中的加长的木筷子飞快的拨弄着油锅里头一颗颗圆滚滚的饼,很快原本白色的玉兰饼就镀上一层金黄,筷子拨弄的时候还沙沙作响。

    炸物霸道的香味在弥漫在灶房中,秦语见她一言不发,有心再说上两句,被薛娘子一把扯住,“外头人都坐满了,快把生煎下锅,旁的等朝食结束再说。”

    秦语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谨哥儿手中举着一沓纸就风风火火窗口探出半个脑袋,口中还在不停地嚷嚷着,“阿姐,二十份锅贴,十五份生煎,还要好多玉兰饼,姑母让你快些。”

    他一把将手中的单子塞到秦语怀中,又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话,“食肆外头还排了不少人呢,我得去招呼外头的食客。”

    厚厚的一沓单子,显然是前头生意忙不过来了,秦语默默地将单子摆在桌上,一把掀开林书晚寻了铁匠特制的铁锅,麻利地给锅底刷上一层油,把一早包好地生煎一颗颗整整齐齐摆在锅底。

    没一会,一份份朝食如流水一般从窗口端出,送到各位食客的餐桌上。

    等到吃食摆在桌上,林记的食客一眼就瞧见一枚枚个头小巧圆润的糕点摆在玉白色的碟子上,外皮金黄,光瞧着就十分喜人。

    “这便是蛋黄酥?味道确实不错,外皮酥脆,里头的蛋黄沙沙的还带着奶香。”头先拿到蛋黄酥的食客,迫不及待尝了一口,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人三两口将蛋黄酥咽下之后,坐直了身子,就冲着不远处的姜婉喊道:“姜掌柜,这蛋黄酥还有吗,若是有,我要十个。”

    “自然是有的,不过这蛋黄酥是按盒卖的,一盒八个,一百五十文一盒。”姜婉应道。

    那人沉吟片刻,琢磨着家中的人口,心道一百五十文倒也不算贵,“那就劳烦姜掌柜给我包上两盒。”

    “好嘞。”姜婉连声,扭头就让青芜去灶房包上两盒蛋黄酥。

    旁人瞧着他一下就买两盒,心中诧异,但都是吃惯了林记的人,自然不会质疑林书晚的手艺,“这蛋黄酥是什么味道的?”

    “酥香可口,奶香浓郁,里头的红豆沙绵软细腻,尤其是最里头的蛋黄,也不知道林娘子是怎么处理的,沙沙的舌头一抿就碎了,美味,当真是人间美味。”那人回味着方才蛋黄酥的滋味,面露满足之色。

    “那我也要两盒。”

    你一言我一语,没一会今日晨起林书晚烤得蛋黄酥就卖空了。

    说来也奇怪,往日林记得生意再好,也是要忙到巳时末,可今日不到巳时三刻,林记一早备下的朝食就卖空了,甚至还有不少来晚的食客没吃上。

    林书晚满心诧异,问了周婶娘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今日秦文兵在食肆门口闹了一场,引了不少路人来看戏,临了骤然听见林记每桌都送两块蛋黄酥,也就一窝蜂的涌进食肆里头。

    这消息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爱看热闹果真是人的本性,林书晚笑着摇了摇头,今日秦文兵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娘子,我……”

    不等秦语说完,林书晚就打断了她的话,“秦娘子,你信不信你前脚从我林记离开,后脚就会被人绑上花轿?”

    秦语骤然脸色苍白,摇了摇头,嗫嚅着开口,“可娘子,若是我叔父再来闹事,该如何是好?”

    “闹事?今日之后恐怕他就没机会了。”林书晚想起先前惊鸿所言,摇了摇头。

    此时林书晚口中的惊鸿正尾随在秦文兵身后,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鬼鬼祟祟左右瞧了瞧,见没人才抬手敲门,很快木门从里头被人拉开,他闪身钻入其中。

    惊鸿跃上墙头,循着秦文兵的踪迹,轻盈地落在屋顶上头,就听里头传来两人的交谈。

    “那臭丫头如今跟着林记的东家,翅膀硬了我的话都不放在耳中,我原本想着把她嫁给李家那老头,捞上一笔,先把欠的债还了,再逼着她把林记的菜谱写出来,到时候我再高价把这菜谱,卖出去同你一起离开廉州,寻个没人认识你我的地方,好好生活,可如今那臭丫头软硬不吃,锦娘我该如何是好。”

    透过瓦片的缝隙,惊鸿瞧见秦文兵同一位貌美妇人相对而坐,虽瞧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却也知道他如今心情不佳,忽而不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抬头望去,就看见王铮面色阴沉地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那位焦郎君。

    与此同时,屋内那位唤作锦娘的妇人,在秦文兵疑惑的目光中,大步流星走到门口,拉开门。

    “秦兄好手段,若不是锦娘是我的人,你当真都要把我骗过去了。”王铮鼓着掌从外头进来,脸上的赞赏之意不似作伪。

    “你是谁?什么叫锦娘是你的人?”秦文兵不敢置信地望着站在王铮身后的锦娘,站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往窗口挪去。

    大抵是觉着他逃不出去,王铮捋了捋袖子,坐在秦文兵先前坐的地方,手一招,锦娘就上前倒了杯热茶,王铮端起茶杯才接着道:“我是何人你不用知道,其他的意思便是,锦娘是我安排来接近你的,还有焦郎君也是,另外来福赌坊也在我名下,原本呢只是想让你把秦语骗出来,然后就放你自由,可没想到你胆子这么肥,还敢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误会,都是误会,今日此举不过就是想试探一下那丫头对我的态度罢了,明日,明日我一定把那丫头骗出来!”识时务者为俊杰,秦文兵心知此人不好惹,赶忙笑着解释,眼睛还在不停地转着,似乎在寻找能逃走的地方。

    王铮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冷笑道:“误会?可惜了,我这人不会相信同一个第二次,锦娘杀了他。”

    话音一落,锦娘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就朝秦文兵刺去,他心头一跳,身子用力一扭躲开要害,整个人从窗口滚了出去,随即忍着痛朝门口跑去,身后的脚步声却如影随形。

    第89章 腊肉焖饭

    ◎这真的能吃?◎

    也不知王峥使了什么手段, 虽是白日,巷子里头却不见人影,秦文兵喘着粗气, 穿梭在狭小的巷子中,惊鸿不近不远地坠在两人身后。

    直到锦娘将人堵在死角, 寒光一闪,手中的匕首笔直刺向秦文兵, 他躲无可躲,随着“噗嗤”一声, 匕首刺入他的小腹,溅出满身鲜血。

    秦文兵满脸不甘地倒在地上,锦娘一击得手, 冷静地抽回匕首, 从腰间抽出一方帕子,仔细擦去匕首上的血迹, 便随手将帕子丢在他脸上转身离去。

    惊鸿瞧着人走远了, 这才从墙头一跃而下,快步走到秦文兵跟前, 伸出指尖探向他的鼻尖, 眸中露出几分惊讶, 心道这人倒是命大,挨了两刀竟还活着。

    活着也好,多个人证, 惊鸿从袖袋中摸出一瓶止血散, 刀尖一挑掀开秦文兵的衣摆, 将药粉散在伤口上, 大抵是着药粉药效强劲, 哪怕是他在昏迷之中,都痛得直打哆嗦。

    简单处理了秦文兵的伤口,惊鸿将人扛在肩头就绕去了灰鲸巷的酒馆,他放着正门不走,越过墙头落在小院中,惊得芸娘险些把他当成刺客宰了。

    匕首都架在脖子上了,芸娘才瞧清楚来得是何人,当即没好气的收回匕首,“往后你再翻墙,可别怪我手中的刀不长眼了。”

    “是是是,但事急从权,我总不能扛着个血人从正门进来,你这酒馆虽说人不多,但总还是有人的,若是让他们瞧见我这样,恐怕还没进门就给我送官了。”惊鸿一把将人从肩头甩下,丢在小院的竹椅上。

    “这是何人?”芸娘满脸嫌弃地望着椅子上的人,鼻头皱起瞪了惊鸿一眼,又道,“脏兮兮的,把我凳子都弄脏了,今日你得给我洗干净了。”

    惊鸿站在水井旁连连点头,叽叽咕咕将今日的事同芸娘说了一通,末了才道:“劳烦芸娘让人来给他瞧瞧,别让他死了,此人还有点用处呢。”

    怎料芸娘柳眉倒立,指着秦文兵就骂,“这种渣滓死了也就死了,老娘还就不信了,没他主子还弄不死一个王峥。”

    “姑奶奶,王峥只是其次,现在郎君是要将他身后的人连根拔起,自然是铁证越多越好,对了,你手下藏在贾茂身旁的人可有拿到账本?”惊鸿擦去手上的水渍,连连劝说。

    芸娘冷哼一声,冲一旁候着的孙娘子招了招手,给两人倒了杯热茶,这才自傲地开口,“那是自然,如今我那属下深得贾茂信任,都在姓裴的面前漏过脸了。”

    两人飞快将近日来手中的线索对了对,只等芸娘的手下将那贾府的账本与名单取回,就能收网,两人霎时松了口气。

    “郎君,晚娘如今可还好?”

    此言一出,说了好一会话的两人这才发现续过茶的孙娘子竟一直未走。

    此人惊鸿认得,就是先前在巷子里头时常挤兑林娘子的钱婶娘,自从她离开巷子之后就到了芸娘的酒馆做活,因会酿酒为人沉默寡言,如今也算是芸娘的得力干将了。

    “林娘子自然过得不错,对了芸娘,我出来的时间也有些久了,得回去了。”惊鸿懒得同她多说,起身就准备离开。

    脚下一使劲就准备翻墙离开,却被芸娘一把拽住,“正好,近日我得空随你一块去。”

    闻言,惊鸿面露不解,“你去作甚,酒馆不开门了?”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不多时,两人就停在林记的后门,这会正是吃午食的时候,两人还没进门,就嗅到一股浓郁而又独特的香味,似乎是腊肉有似乎是旁的什么东西。

    奔波了半日的惊鸿,早就腹中空空,如今更是打起鼓来,甚至他都来不及敲门,直接从墙头翻身跃入,刚巧落在正拿着肉条逗狗的谨哥儿面前,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愣在原地。

    谨哥儿好半晌才回过身来,愣愣地抬头看了眼墙头,又跟芸娘对上视线,他下意识拽了拽惊鸿的衣摆,呆呆地开口,“师父,你怎么翻墙?她又是何人?”

    闻言,惊鸿难得语塞,他总不能说闻着从墙头飘出的香味,饿得狗急跳墙了,他虽然平日里也没多少形象可言,但总归还是要脸的,只好尴尬一笑,“为师这是想瞧瞧你警惕心如何,看来还是马虎,明日起再加练半个时辰。”

    说罢,惊鸿大步流星往前厅赶去,留下身后的谨哥儿小脸一垮,顿时觉得眼前的小狗崽子也不香了,垂头丧气地应是。

    那小模样瞧在芸娘眼中,十分乖巧可爱,她飞身从墙头跃下,一时没忍住将人搂入怀中,爱不释手地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脸,“娃娃叫什么名字?”

    被温暖中带着芬芳的气息包围的谨哥儿难得红了脸,捏着自己的手指讷讷道:“我叫周文谨,姨姨可以唤我谨哥儿。”

    他偷偷摸摸看了眼芸娘,觉着眼前这位姨姨虽然从未见过,但也不像坏人。

    于是一大一小就坐在院子里,玩起你问我答的游戏,大约过了一刻钟,小院西侧的灶房有探出一颗圆滚滚的脑袋。

    正是扎着半高丸子头的安姐儿,乌黑的头发用一根鹅黄色的发带系着,身上穿着同色系的衣群,身上还斜挎着一只姜婉亲手做得小兔子包包,里头装满了各种林书晚做得吃食,脚踩一双鹅黄色镶着白色绒毛的小皮靴,活脱脱像个误入凡间小仙童。

    这会正睁着圆溜溜的杏仁眼好奇地盯着芸娘。

    “安姐儿怎么站在门口不出去?”林书晚好奇地嗓音从灶房里头传出。

    安姐儿扭过头,“阿姐,外头有个漂亮姨姨在跟谨哥儿说话。”

    闻言,林书晚心头一惊,飞快放下手中的砂锅,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瞧见院子里头的芸娘才松了口气,方才听安姐儿说还以为是拍花子,她也是傻了,这会在家中,家里头人也不少,拍花子怎么会进得来。

    “芸娘近日怎么得空来此?”林书晚缓了缓心神,笑着开口,“芸娘,你来得正好,我们刚准备吃午食。”

    “早就听闻林娘子厨艺极好,今日我也算是有口福了。”芸娘站起身,也不推脱就笑着应道,又毫不见外的捏了捏安姐儿的小脸,从怀中摸出两枚色泽上好的玉佩,一人一枚挂在两个娃娃腰间,笑盈盈地开口,“这是姨姨给你们的见面礼,可得好好存着。”

    等到林书晚捧着砂锅出来时,就瞧见家里调皮的两个孩子都围在芸娘身边,脸上满是好奇,“我家这两个孩子倒是同你投缘。”

    话音一落,芸娘飞快起身接过林书晚手中的砂锅,娇嗔道:“娘子怎的不唤我,若是把您的手烫伤了,主子倒是可要怪我了。”

    瞧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林书晚愣了片刻,心中对芸娘的主子有了几分猜测,如今见她没明说,林书晚便也没问,只是唤过灶房里头的两位娘子一块端着吃食去了前厅。

    今日朝食结束的早,李贵又送了不少冬笋跟野菜过来,刚巧先前腌制的腊肉又能吃了,林书晚当即焖了一锅腊肉饭,还做了几道解腻的小菜。

    林记吃饭向来没什么大规矩,只等人齐了就能开饭,故而焖饭跟菜刚端上桌,饿了一上午的惊鸿就迫不及待地掀开砂锅盖子,霎时腊肉独有的咸香扑鼻而来,莹白色的米粒吸满腊肉的油脂,每一颗都油汪汪的显得格外诱人,尤其是焖饭上头还窝着好些香菇菘菜等蔬菜。

    色香味俱全,惊鸿下意识取过盛饭的勺子,刚准备动手,就被赶来的林书晚拦住,“郎君且等等,这焖饭还差最后一步才能吃呢。”

    说着话,林书晚从砂锅旁取过一只瓷瓶,赤色的酱汁从壶口滑落,一圈一圈淋在焖饭上,淋完酱汁后,她才用勺子将锅中的焖饭彻底搅拌均匀。

    “晚丫头,这饭都成一团了,还能吃?”宋老诧异地看着自己面前黑乎乎的焖饭实在难以下口。

    也就是他说话这点功夫,惊鸿都已经半碗落了肚,口中叼着跟糯米肠,不等林书晚回答,就含糊不清地开口,“宋老,您快尝尝,这饭太香了,尤其是底下的锅巴,酥脆得很。”

    宋老狐疑地望着碗中的焖饭,“你小子的话信不得,毕竟你吃什么都香,芸娘你你是头一回来林记,你同老头子我说说,这焖饭味道究竟如何?”

    闻言,芸娘匆匆将口中的吃食咽下,“宋老,惊鸿说得不错,这焖饭味道是极好的,尤其是里头的腊肉,与我往日吃过的味道截然不同,香味十足,瘦肉吸满汁水,里头还带着竹笋的清甜,比之京中的馐珍楼都不差分毫,您快尝尝。”

    话已至此,宋老这才舀了一勺夹杂着腊肉的米饭送入口中,才入口,腊肉独有的咸香就在口中弥漫,他下意识抿了抿唇,果真如芸娘所言,这腊肉一点也不咸口,原本干瘪的瘦肉吸满汤汁,吃起来格外的香,肥肉的口感就更奇特了,吃起来韧劲十足,一点也不油腻,米饭吸满油脂,更是快把人香迷糊了。

    今日这一顿午食,姜家几口人吃得那叫一个畅快,一大锅焖饭吃得干干净净,连往日胃口最小的安姐儿都吃了满满一碗,肉乎乎的脸颊上头沾满了油脂,这会正被青芜揪着擦脸。

    同时吃饱喝足的宋老,揉着肚子就往后院去了,今日他起的早了些,眼下正是困得时候,但午食吃得实在多,得走两步消消食,但他一人又实在觉着没甚趣味,就冲着青芜几人招了招手,“来,陪老头子我出去走两步。”

    话音一落,青芜就领着两个小的跟上了宋老的步子,往后院去了,与此同时,薛秦两位娘子十分自觉收拾了桌上的碗筷,而姜婉瞧着芸娘似乎有话要跟林书晚说,便替几人倒了杯茶,同林书晚说了一声,就去后院做衣裳了。

    实在是家中两个娃娃太皮了,隔三岔五的袖口膝盖就能破了口子,姜婉补都来不及补,正好前些日子江昱枫拿了好几块后世的皮子来,她打算给两个娃娃膝盖还有胳膊肘的位置缝两块进去,这样就不容易破了。

    就在姜婉忙着做衣服时,林记前厅,芸娘手中捧着杯热茶,难得有几分局促,“想来娘子也知晓我的身份,今日我来此其实是有事相求。”

    芸娘顿了顿,观察着林书晚的神色,见她并没有被隐瞒之后的愤怒,赶忙接着开口,“我那酒馆是郎君手下的情报机构,先前您要得线索,都是郎君嘱托我给您的,今日来此除了告诉您郎君还要一段时日才能回来,另外就是我想同娘子合作,娘子也知道我那酒馆生意不好,郎君说了若是这两月不能将酒馆生意做起来,他便要让我回京中。”

    “回京中不好吗?”林书晚有些奇怪,就她所知,古人个个削尖了脑袋都要往京中挤,怎的芸娘瞧着不仅不乐意,还有些害怕。

    “林娘子,您有所不知,芸娘她以往在京中招惹了一位权贵,特意求了郎君,逃到廉州来的。”惊鸿似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闷笑出声。

    “就你话多。”

    林书晚听着两人拌嘴,心中暗自思忖,那酒馆的位置说不上偏,但灰鲸巷住的大多都是手中没什么银钱的人,自然也就买不起林记的吃食,用林记的吃食与酒馆合作自然也是行不通的,她指尖点着桌面。

    忽而想起一事,先前朱掌柜同她说,廉州好些买不起肉食的百姓,会寻他买猪下水之类的吃食,但又因猪下水味道重,实在不好处理,他于心不忍,就搭些部不太好的肉,一块送给他们。

    他们不会处理猪下水,但她会啊,林书晚当即一拍手掌就冲芸娘道:“芸娘,我有个法子,猪下水价格低廉,还有鱼的价格也低,但这两样东西处理起来复杂,寻常百姓处理不好,味道就极重,我们可以用这两种食材,做些吃食,这样他们也能买得起,你那酒馆的生意也能变好。”

    “猪下水?那东西腥臭得很,当真能吃?”这回不单芸娘,连惊鸿都不敢相信。

    “自然可以,二位若是不信,我这就让青芜去买些回来,今日就做给两位尝尝。”被质疑的林书晚也不生气,毕竟那东西确实吃得人少,但吃的人少不代表味道不好。

    见两人不说话,林书晚雷厉风行,大步走到后院,就唤了青芜去朱掌柜那头去拿一副下水回来。

    第90章 香辣肥肠

    ◎整个肥肠吃起来酥脆脂香浓郁◎

    青芜去的极快, 回来的也快,不过半刻钟的时间,手里提着一副用草绳系着的下水, 飞快从外头进来,身后还跟着满脸好奇的朱掌柜。

    两人一前一后从姜家门口进来, 到底是下水的味道不太好闻,青芜胳膊伸得老长, 眉头蹙起,倒是没露出什么嫌弃的意思, 但脸上的表情总归不是太好。

    “娘子,下水取回来了,朱掌柜听闻您今日要做下水, 非要跟来瞧瞧。”青芜快手快脚把下水放入水井旁的木盆中, 扭头同听着动静从前厅出来的林书晚道。

    话音一落,朱掌柜嘿嘿一笑, 搓着手开口, “我也想瞧瞧这下水怎么处理。”

    对于朱掌柜的心思,林书晚心知肚明, 他每日要宰杀好几头猪, 猪肉自然是不愁卖的, 但猪下水几乎没人吃,他又舍不得丢,平日里要么喂狗, 要么就搭着些猪颈脖子上的肉低价卖给那些平头百姓, 如今忽而得知下水也能做成菜卖, 自然好奇得紧。

    不单是朱掌柜好奇, 甚至连宋老姜婉都面露好奇之色, 难得的不畏寒冷,搬了张竹椅坐在不远处瞧着林书晚的动作。

    于是这一日,姜家小院挤挤挨挨站了好些个人,围观林书晚处理猪下水。

    “林东家可有需要我打下手的?”朱掌柜眼见着林书晚剪开绑着下水的草绳,泛着微黄的大肠直接滑入盆中,他实在闲不住,低声问道。

    既他主动开口,林书晚自然也不客气,“薛娘子,你同朱掌柜搬些草木灰出来,秦娘子取些粗盐跟醋来。”

    三人心中虽有不解,但还是乖乖照办,没一会就取了林书晚要的东西回来,林书晚指挥着朱掌柜将草木灰倒入木盆中,又往里头加了一勺粗盐,两勺醋。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林书晚将草木灰同下水完全揉搓均匀,一边还同几人解释,“下水味道重,便是因为里头的脏东西跟油脂多了些,草木灰能将里头的脏污去个七七八八,除了草木灰,面粉也是可以的,但面粉价贵,能吃下水的,自然也舍不得用面粉,草木灰便是最好的选择了,免费且家家户户都有。”

    话音一落,几人恍然大悟,朱掌柜是个闲不住的,瞧着林书晚揉搓也没什么手法,就拖了张矮凳坐在木盆旁,帮着一块揉搓猪大肠,没一会黑灰的草木灰就沾满了一层油脂。

    将大小肠沾满的草木灰洗净后,便要开始最费时费力的步骤了,得将肠整个翻过来,将里头的油脂肥肉去掉,这样吃起来不会油腻,甚至还嚼劲十足。

    等到将木盆中的下水都处理干净,天色已然暗沉,食肆外头的街道上点满了昏黄的灯火,林书晚直起身子,“果然我还是不愿意处理下水,实在太费时费力了。”

    “无事,林东家方才我学会了如何处理,您若是要下水,往后我都处理好了给您送来。”朱掌柜一拍胸脯道。

    闻言,林书晚诧异回头,“您日日杀猪打猎忙得脚不沾地,哪来的功夫替我收拾这下水?”

    朱掌柜面露谄媚的笑意,大步流星走到林书晚身旁,低声道:“您忘啦,我城外的庄子里头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流民,正好让他们帮着处理下水,到时候您看着给些辛苦钱就好。”

    林书晚琢磨片刻,当即觉着此事可行,但此事是她与芸娘两人的合作,她一人说得不作数,“芸娘,你觉得朱掌柜说得法子可行吗?”

    被唤到名的芸娘,斜着倚靠在石桌旁,“这法子倒是不错,就是不知朱掌柜手下的人可不可靠,能否让我的人一同参与?”

    “自然可以,这本就是二位娘子的生意,我不过就是想分上一杯羹。”朱掌柜笑着应道。

    于是三人就这么说定,林书晚留着两人在家中吃暮食,自己瞧着天色不早了,端着下水三步并作两步钻入灶房,略带歉意地瞧着在灶房忙了半日的薛秦二位娘子,“今日这暮食生意就要仰仗二位娘子了。”

    “您这说得什么话。”薛娘子处理着手里的鱼虾笑着说道,“您做菜的时候从不藏私,您忙得时候,我跟秦娘子自然也是能顶上的。”

    林书晚瞧着两人手脚麻利的动作,顿时放下心来,开始认真处理方才端进来的下水,她沉吟片刻,心下有了计较,她原本是打算将大小肠做成卤味,但今日事发突然,手头材料不够齐全,只好就着手头的材料,简单坐上一些。

    肥肠她是打算做一道香辣肥肠,锅热下油,“滋啦”一声切成小段的肥肠滑入锅中,随即油脂的香味在整个灶房炸开,随着林书晚翻动着锅铲,原本洁白的肥肠外头逐渐裹上一层诱人的焦糖色,随着茱萸等调料下锅,辛香麻辣的滋味,霎时席卷了整个灶房。

    甚至还乘着风吹入宾客满座的堂屋之中,今日难得有空的蒋大壮带着自家妻女恰好坐在靠窗口的位置,他忽而嗅到一股独特的香味,下意识吸了吸鼻子,猛然打了个喷嚏,转头就冲着来上菜的青芜询问,“小娘子,你家娘子今日做了什么吃食,这味道也忒霸道了些。”

    闻言,青芜探出半个脑袋,往窗口里头张望,随即脆生生地说道:“香辣肥肠,我家娘子今日在研究新品。”

    “肥肠?”蒋大壮面露疑惑。

    倒是一旁的郑娘子眸色一颤,沉声问道:“莫不是猪大肠?”

    “是了,正是猪大肠。”青芜声音不小,眉眼弯弯,若不提她方才所言,这模样瞧着是十分讨喜的。

    食肆内沉默了好一会,才有人出声,“小娘子,你莫不是说笑的,猪大肠味道腥臭无比,那东西怎么能吃,而且我闻着方才的味道可不像是猪大肠的味道。”

    见食客不信,青芜也没再多说,只是笑了笑,就去给另一桌的食客上菜,而那股辛香麻辣的滋味愈发浓郁,除此之外,里头还掺杂着旁的荤香,实在是勾人得很。

    就在蒋大壮按捺不住之时,林书晚捧着满满当当的吃食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冲着不远处的青芜喊道:“阿芜,将这些吃食给芸娘送去。”

    话音一落,青芜大步流星过来,端起吃食就往墙角的两人走去,浓郁的香味在路过蒋大壮之际愈发浓郁了,勾得他下意识站起身子,直勾勾地盯着青芜手中的吃食,赤红色的茱萸中藏着蜜糖色油汪汪的肥肠,瞧着格外诱人,他吞了吞口水,一时没忍住,冲着林书晚开口,“小娘子,这些吃食都是用下水做的?”

    “是了。”青芜笑着应道,随即端着吃食就往芸娘两人走去,一边还说着,“郎君,这是我家娘子特意给芸娘做了尝尝的,只做了一份,旁的就没有了。”

    “这样啊。”蒋大壮顿时垮了脸,垂头丧气坐了下来。

    他眼睁睁地盯着青芜将手中的吃食送到芸娘手中,芸娘染着红色豆蔻的指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肥肠送入口中,“咔滋”咬破肥肠,油脂霎时从里头溢出,辛香麻辣的滋味瞬间在口中炸开,辣得她忍不住斯哈出声,没一会嘴唇就辣的通红,大呼过瘾。

    朱掌柜瞧着芸娘吃得痛快的模样,同惊鸿对视一眼,亦是夹起一块送去口中,香辣的滋味让两人霎时瞪大了眸子,肥肠的油脂被完全煸出,整个肥肠吃起来酥脆脂香浓郁,尤其是茱萸独特的香辣味道令人十分过瘾,三人匆匆将口中的肥肠咽下,转而将筷子伸向一旁切成块的猪肝,深褐色的猪肝闻着没什么奇怪的味道,正打算直接送入口中时,被从灶房赶来的林书晚拦住。

    “芸娘,这猪肝得蘸酱汁吃,这样味道才会更好。”林书晚将手中装满酱汁的碟子摆在桌上,顺手取过一旁的筷子,夹起一块猪肝往料汁里头蘸了蘸,送到芸娘嘴边,“尝尝?”

    芸娘抬眸扫了眼林书晚,抿唇一笑,就着她的手咬下一小块猪肝,裹满料汁的猪肝味道咸鲜,齿尖咬破外头那层干香鲜咸的表皮,里头的猪肝鲜嫩多汁,味道十分独特,虽不及香辣肥肠味道惊艳,倒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随即大肆赞叹,“林娘子,明日可否就在我那酒馆上这两种吃食?”

    闻言,林书晚笑着望向一侧吃得满嘴流油的朱掌柜,“这可就得问我们的朱掌柜了,毕竟下水得要朱掌柜提供。”

    话音一落,朱掌柜匆匆咽下口中的猪肝,随手抹了把嘴,“自然是可以的,等今日回去,我就同他们说,明日一早就把这些都送来,林东家一人可忙得过来?”

    三人正盘算着明日酒馆的生意,闻了许久香味的蒋珠有些忍不住了,提着裙摆就飞快从一旁过来,脸颊难得飞起一抹红晕,“林娘子,我阿爹实在眼馋这些吃食,可否分一些给我们尝尝?”

    此言一出,林书晚倒是有些诧异,毕竟在她看来,城东那些贵人是从来不会尝猪下水之类的东西,只因觉着这玩意儿是最为下贱的食材,“自然是可以的,只是蒋娘子可嫌弃这些是我们吃过的?若是不嫌弃,我便拿个干净的碗给您夹上一些?”

    “那便多谢林娘子了。”得了同意的蒋珠眉眼一弯,露出一抹欢喜的笑,乖巧站在一旁等着林书晚夹了些吃食到碗中,甚至还给她倒了些林书晚自己调制的料汁。

    而这一幕落在不远处那些食客的眼中,有人觉着丢人,有人却也十分好奇那吃食到底有多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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