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晋黎安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眼前一亮。
对，是喜欢，他们是两情相悦。
吴青柠瞪大眼睛,抿着嘴唇，想让自己看起来凶一点,但曾经不想伤到老公的指甲紧张地抓在晋黎安肩膀,眼角还挂着泪花，看着像在撒娇。
大有你要是敢说不喜欢我就立马拿起枕头捂死你的架势。
晋黎安想也没想地开口：“我爱你。”
嗯？吴青柠愣神地眨巴两下眼睛,疑惑的眼神望进晋黎安眼里,他怀疑自己没听清,那简短的几个字发音是什么来着？
不相信？晋黎安微微蹙眉,目光却灼灼似火。
过去他的表现确实很差，实在算不上是个合格的丈夫,自以为扮演得完美无瑕，实则却连爱人之间最基础的相爱都没做到。
晋黎安紧盯着吴青柠的眼睛，认真地说：“对不起，柠柠,我是个不合格的老公,我很笨,以前得到我不明白很多事,谢谢你教我，我爱你宝宝,可以原谅我吗？”
吴青柠惊讶地张开嘴巴,天哪，这是石头开花了吗？
老公竟然也有如此拟人时刻！
古有滴水穿石，铁杵磨针，今有吴青柠用爱感化大冰山。
今日起温室效应或可能愈发严重,全球温度飙升，迎来火辣辣的高温时代，南极洲彻底融化，改名南冰洋，煮沸的五大洋将成为鱼类地狱，水循环加快，空气湿度上升，地面干涸皲裂，植物根部溃烂，美丽的蔚蓝星球满目疮痍。
恐怖的场景在吴青柠脑海上演，他猛地回神，难以置信地看着晋黎安不安的表情，难掩兴奋声音颤抖。
“你说真的？”
他很开心。
晋黎安迅速点头，笑着“嗯”了一声。
至于原不原谅嘛，吴青柠眉眼之间带着以往不常露出的狡黠，他认真地说：“得看你表现喽，看你有多爱我。”
“好。”晋黎安被可爱得心都要化了，他抬手将吴青柠眼角残余的几滴泪花拭去，话锋一转：“不过我刚才听到你说‘也’？”
“怎么了吗？”
“什么是我‘也’喜欢你？”
……
吴青柠喉咙一梗，刚才说话的语气有多强硬，现在就有多想脚趾扣地。
老吴家的总裁都古板，老祖宗发家后就给自己的后代立了规矩，绝不能向外人透露一丝一毫喜好，这个“外人”二字还包括了爱人。
吴青柠自小的性子孤僻，爷爷还向他灌输了许多理念，什么不能在外人面前袒露身体，不能向外人袒露真心，不能在外人面前吃小蛋糕……
可他现在觉得这些规矩简直就是人生的束缚，若不是这些传统死板的规矩，他也不会在经历无性婚姻后还拉不下脸面去和老公沟通。
晋黎安可是每天陪他吃饭陪他睡觉的人，现在还会陪他玩水，以后他们还会呆在一起一辈子，在那个百平方米的小家。
连身体都见过了，对方的秘密二人也互相知晓。
他们是不分你我的一对夫夫，顾虑那么多干什么呢？死要面子活受罪。
吴青柠仅用了一秒钟时间，就想通了这一点，决定彻底敞开心扉袒露内心。
他抱紧了晋黎安的脖子，在对方唇上亲了一口，甜甜地笑着说：“意思就是……我也爱你，我好爱你。”
如此真诚地托付真心，以至于让晋黎安产生了一丝愧疚的罪恶感，他的手在吴青柠腰窝抚拭良久，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宝宝，有件事我没和你说。”
吴青柠被亲的气喘吁吁双眼通红，他安慰道：“没关系，我知道的，我不怪你。”
害，不就是删他微信信息和好友的事吗？如果他不喜欢肯定第一时间就挑毛病了，从一开始删吴栗好友开始，他就没怪过晋黎安。
一切行为都在他的默许范围内，一个合格的丈夫总要给爱人一些特权，来彰显对方在自己心里的特殊性。
他宠出来的老公，他自会惯着。
见他的反应并不大，晋黎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还想继续解释，就被吴青柠恶作剧地抓了一把。
锁骨喉结全都被小狗牙齿照顾到，吴青柠趴在他脖子上连亲带咬，酥麻麻的感觉一阵接一阵，始作俑者还坏笑一般抬头向他挑衅。
“你别动，我来，可以吗？”吴青柠声音沙哑，波光婉转的眸子俨然已经动情。
“嗯。”晋黎安点头，双手扶住了吴青柠的腰。
……
累啊……吴青柠翻了个身，抬起胳膊遮盖住灯管照过来的刺眼光线。
用迷糊的声线喊了两声“老公”，房间安静得没有任何回应。
吴青柠翻身下床，在房间里找到一盘刚才吃剩的水果，往嘴里塞了块西瓜，他边嚼边往外走。
房间门口的换鞋处摆着一双他穿过来的鞋子，和一双比脚上大一号的拖鞋。
吴青柠打开门朝外看，外边天色已经全黑，他环视了一圈都没看见晋黎安的身影，换衣服出门了吗？
整个露天场地仍旧温暖，花卉上的装饰彩灯闪烁着七彩光泽，环境安静得只剩下流水声。
吴青柠裹紧身上的睡袍，坐上躺椅，视线向上看去，黑暗的天空宛如一张电影幕布，上边点缀着发光的点点星辰。
最显眼的猎户座挂在天上，意气风发的猎人拉起弓箭，不知道在瞄准什么，围在猎户座旁边的是双子座，大犬座和小犬座……
吴青柠突然一个激灵，好似一阵阴风从小腿肚之间拂过。
他坐起身看了看四周，平静得无一丝异常。
是他太疑神疑鬼了吗？好奇怪……把双腿蜷起来，他把搭在躺椅靠背上的浴巾盖在身上，隔绝冷风，继续抬眼看星星。
要是晋黎安也在就好了，这窝在同一张躺椅上看星星，多是一件美事，他还可以运用强大的知识储备，指导对方如何在天上找自己的星座，装一波大的。
“嘶……”
又是一阵阴风，这次是脊梁骨。
吴青柠猛地坐起身，还是觉得不太对劲，这个时间晋黎安出门做什么？今天没有拍摄任务，也没有通告要赶。
山里夜晚温度本来就低，露天的场地里即使有暖风也暖不起来，场地周围用了两人高的材料隔绝外边的树林，仍能看见掉光叶子的树枝从外边伸进来，张牙舞爪的，看起来格外阴森。
向来不怕黑的吴青柠打了个冷颤。
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吧，正好先回室内，吴青柠莫名地总是会幻想有蒙面歹徒从空中一跃而起取他性命。
房间里门口的拖鞋还是那两双，但吴青柠刚一走进屋里，便闻到晋黎安身上那种熟悉的气味，十分浓郁。
吴青柠不疑有他，喊了一声“老公”，径直从玄关处朝里走。
他脚步一顿，房间全貌暴露在眼前，空空荡荡，哪有晋黎安的身影？
只一瞬间的愣神，空气中那股属于晋黎安的香味猛然浓烈，身体失去平衡，后背被甩到门上，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好似被撕开一般。
“咳……谁？”
吴青柠咳了一声，视线中出现一抹玫红偏暗的颜色，脖子上冰凉的触感刺激得他快要炸毛，触手下意识冲出来朝着门口方向逃跑。
“别叫，我躲一会儿。”
吴青柠一愣，这声音听着有点熟悉。
身上惊悚的触感突然消失，吴青柠一脸防备地转身，他看见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喘着粗气站在他身前。
看到吴青柠转身，钟温书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腿脚一软，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吴青柠被吓了一跳，朝后跳了一大步，从桌子上找了件摆设娃娃，拿起当武器摆着架势指向躺在地上的人。
对方好似刚经历过一场战斗，一身打扮狼狈不堪，红色发暗的血迹与泥土混合，浑身都脏兮兮的。
看见对方身上的血，吴青柠立刻捂住口鼻，再次朝后退了两步，打算将男人关在屋里出去找保安。
“这次不帮忙了，好心人？”钟温书声音极累，眼角也耷拉着，俨然受了重伤。
吴青柠不明白他是怎么进来的，男人身上总是萦绕着一股危险的氛围，他从第一眼就觉得这人不简单。
但上次他救人时，男人还帮忙来着，如果是坏人怎么会帮助救人？
可这人身上都是血，他闻到了会失控，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还是出去喊人过来。
“别叫人。”男人虚弱的声音似在哀求。
吴青柠脚步顿住，神情复杂地站在距离门口一步之外，他声音闷闷的：“那我帮你打120。”
“不用。”男人再次拒绝。
吴青柠瞪着眼睛一头雾水，外边小院子的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周遭的墙壁也没有破损，这人怎么进来的？
不过这并不是当下他最疑惑的事。
他不确定地松开捂住口鼻的双手，用力嗅了嗅，除了空气里浓度极高的花香味之外，敏锐的鼻子什么都没闻到。
怎么回事？男人身上全是血，肯定会有血腥味的，他为什么闻不到？
而且对方身上沾满了他老公的气味，这是什么情况？
“家养小章鱼，过来，扶我起来。”
吴青柠一副震惊表情愣在原地，钟温书闭了闭眼说道。
吴青柠脸上的防备未消，皱着眉问：“你想干什么？”
与上次见面时的儒雅模样完全不同，这次的钟温书发型凌乱，眼镜也没戴，刘海上还沾了泥巴，看着像个被通缉的逃亡者，还是实力不如人被打伤的通缉犯。
这个形象挺特别，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觉得这是个好人。
“只是躲一会儿，等外边安全了，我自会离开。”
那他岂不成了包庇罪犯的同党？吴青柠还想着曾经的一面之缘，只想让男人快点离开。
他再次搬晋黎安出来：“我老公马上要回来了，你出去躲着吧。”
这要求对一个浑身是伤的人来说确实有些过分，但吴青柠知道这人是和他一样的怪物，这点伤死不了，但要是让晋黎安看见，那事儿可就大了。
他一直给对方萦绕一种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是同类的错觉，如果让晋黎安再发现世界上还有其他小章鱼，那他岂不就不是唯一了？
为了他的爱情，只好苦一苦这位仁兄……
“放心，他暂时不会回来。”
吴青柠一愣：“你认识他？”
钟温书用力支撑着身体，上身靠在墙上，门口的地板上被弄得脏兮兮。
吴青柠的反应他很满意，刚才还一脸虚弱的男人现在看起来精神焕发：“你就不好奇我的伤是怎么来的？”
他脏乱的衣服上被划出很多道直线口子，裸露在外的伤口也是一道一道，伤口很浅，但密密麻麻，像擦伤，更像是……被植物根茎划破的伤。
熟悉的伤口样式让吴青柠神情恍惚了一下，他开始怀疑，晋黎安是出门和人打架了吗？现在伤者跑到他这里来要求赔偿？
“熟悉吗？”
感情是想讹人？吴青柠摇头：“不熟。”
“呵……”钟温书嗤笑了一声，嘴里念叨着吴青柠听不懂的话：“你果真是温室里的娇花。”
不识世间险恶。
吴青柠皱眉，又来了……这个人总说些奇奇怪怪他听不懂的话，不会觉得这样很帅吧？
不安的情绪在心底滋生并不断蔓延，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钟温书抬眼，吴青柠湿润的眸子温润无邪，与他见过的所有变异体都不同，吴青柠有着一张无比纯真的脸。
只是那张纯真的脸上满是困惑。
“我的伤，就是被你亲亲老公打出来的啊。”
第52章
吴青柠满脸不相信：“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呷！这男人不会是狗仔吧？或是晋黎安私生饭？跟踪明星被发现了,挨了顿打，现在想用这一身伤来威胁家属？
钟温书显然知道他会这么想，扯了个嘲讽的笑,“你连自己枕边人的气味都闻不出来，果真是个异类。”？怎么还开始人身攻击了,说话语气还这么中二,就像什么动画片里穿越到现实世界的反派。
还是话多的那种。
不过吴青柠向来脾气好，这事又涉及晋黎安,不能轻举妄动。
他记得没错的话,上次见到男人时,就在这附近,或许他与晋黎安的碰面并非早有预谋，两人因某件不愉快的事情产生矛盾,大打出手，男人被打了一身伤……
那等老公回来，肯定会知道男人来过这里。
……
头疼。
吴青柠压着眉眼，摆出工作中的强硬姿态,他得把男人送走,在此之前,他需要确认一件事。
“说吧,你想要多少钱？”
钟温书抬眼，那张仿若洞悉一切的脸上出现一丝疑惑。
“我可以提供十万块钱,作为今晚这件事的封口费,但你要保证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在什么场合，都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晋黎安的真实身份和今晚的事情。”
吴青柠扬起脸，涉及到钱的谈判,他一向很有经验，先给个低价压低对方心理预期再说。
沉默良久，倚靠在墙边的钟温书终于有了反应：“什么真实身份？”
吴青柠皱眉回应：“和你我是同类的真实身份啊。”
“同类？”钟温书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角余光都在说着难以置信。
有什么不对么？吴青柠看见他的表情就烦，好似在嘲讽他一样，什么愁什么怨，他们三个明明都是与人类不同的生物，怎么还自相残杀呢？
“当了猎人的小宠物，连谁是同类都分不清了吗？”
吴青柠一愣，看向钟温书的眼睛，其中竟是充满了无奈与惋惜。
为什么？
男人挪开了视线，低着头似在喃喃自语：“把残害同类的敌人当成亲亲老公，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吴青柠仍然不明白，只当他看了什么电影，还没出戏。
“二十万。”
“你看我像缺钱的人？”钟温书被气笑。
不缺钱，那就是想在狗仔界一炮而红？靠着“被当红影帝揍出大出血”炒作，进军娱乐圈或者直播带货？
吴青柠眉头越蹙越紧，说实话他并不精通人性，所有谈判技巧也都是吴柚诚教他的，更没接触过娱乐圈，他深深感受到这事的棘手。
拿钱砸这条路显然行不通，灭口吧？要不就直接灭口吧？心里的阴暗小人跳出来，张牙舞爪耀武扬威，最后还是被吴青柠按了下去。
吴霸道总裁守法公民五星好市民怕被威胁的明星家属青柠，如临大敌般问：“你想要什么？”
钟温书像是就等他说这句话，当即转头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跟我去个地方。”
吴青柠拢了拢身上的睡袍，“什么地方？”
“我来定，给我留个电话。”
吴青柠不理解，“为什么？”
不会是想贿赂他，挖掘什么有关晋黎安的猛料吧？或者等他到了地方，却发现有十几台摄像机往他脸上怼，让他说些夫夫生活之间的趣事……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吴青柠打了个冷颤。
见他不知联想到哪里去了，钟温书保证道：“放心，我完全没有恶意，只是想告诉你一点我与晋黎安之间的事。”
吴青柠神情一怔，嗯，这事儿他确实挺好奇的。
不过他直接问晋黎安不就好了？他们有什么过节能打出一身血，亏得他还以为老公不认识这个男人……
等等，吴青柠突然紧张起来，这男人是和晋黎安打架了，那……
“黎安他受伤了吗？”语气担忧，以至于他的嗓音听起来发干。
许是没想到他能想到这里，钟温书足足愣了三秒钟，才又被气笑。
“你是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
没工夫跟这人继续瞎扯，吴青柠点头答应他的要求：“记住你说的话，我等你的信息。”
他转身走出房间，拨通了晋黎安的电话。
铃声提示声仅响了一下，对方就接了起来，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异常。
“宝宝你怎么醒了？”
吴青柠松了口气，听起来没受伤。
他转头看了眼躺在地上那人，沉着目光说：“老公你去哪了？我醒了好久了。”
电流为晋黎安的声音添加了几分磁性，像以前每次打电话时一样，听得吴青柠耳朵边发痒。
但他没等来晋黎安的实话。
“有个紧急通告，经纪人临时把我喊了过来，宝宝你先睡，我会在天亮之前赶回去。”
“……”
吴青柠心里凉了半截，被欺骗的感受并不好，尤其是被刚和他表过白的老公。
浓郁的独特气味源源不断从钟温书伤口散发出来，萦绕在鼻尖，这可能说明不了什么。
有可能是有人想故意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嗯，是这样。
吴青柠看见钟温书挑了挑眉，眼里尽是早已料到的自信神情，他窝了一肚子火。
就算真跟人打架了，肯定也是不想告诉他的，报喜不报忧嘛。
……
气死了。
再说话时吴青柠已嗓音发紧：“你在哪里？我开车过去找你。”
晋黎安又笑了一声，温暖的声线夹杂着电流的刺啦声，格外悦耳。
“不用，只是个临时通告，我也没想到会这么突然，宝宝你是睡不着吗？”
何止是睡不着，简直是快气炸了。
吴青柠咬牙切齿地点点头，软着声音说：“嗯，电话别挂可以吗？我想听着你的声音睡觉。”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晋黎安再次开口：“恐怕不行，对不起柠柠，工作人员在叫我了。”
“……好，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的晋黎安靠在两堵墙夹道的阴影里，浅色瞳孔闪过困惑，怎么老婆今天提醒他“注意安全”？
另一边的吴青柠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握着手机壳，指尖用力到泛白。
居然把他当小孩子骗！哪有通告是大晚上临时通知的？
头疼。
钟温书这时候已经缓了过来，慢慢扶着墙站起身，伤口被他简单处理过，已经止了血，只是看起来仍然狼狈。
光看吴青柠的表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钟温书幸灾乐祸地调侃：“被骗了？”
“没有，他现在就回来。”
钟温书脸色一变，随即立刻否定道：“不可能。”
吴青柠一脸愁容，躺倒在躺椅上，躺椅关节发出吱呀呀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响亮清晰。
天上的星星仍旧高高挂着，他的心境却和刚才已经截然不同。
他想不明白，晋黎安干嘛要骗人呢？不管是赶晋黎安出门的姑妈，还是买通稿想和晋黎安炒cp的顶流爱豆，他哪次没帮忙解决？
有什么问题，只要依赖他就好了呀。
余光瞥见受伤的男人一瘸一拐走过来，吴青柠眼神凌厉。
“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都怪这个人，要不是这个男人，他根本就不会知道原本生性善良的老公，竟然会在外边和人打架，还会把人打出血。
明明他印象里的老公就是个老实人，被人欺负了都只能靠他出头的小白花，这该死的男人到底怎么惹得晋黎安生那么大的气？
吴青柠觉得自己像个气到最鼓状态的河豚，只需轻轻一戳，他就会像漏气气球一样直窜九霄。
没想到钟温书还在和他打哑谜，“我们是同类，你应该最清楚我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吴青柠呵呵了一声，“你不会是从下水道钻进来的吧？”
“Bingo，答对了。”
吴青柠立刻皱着眉头捂住鼻子，怪不得，他说怎么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来越能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感情之前是鼻子被晋黎安的白莲花气味给蒙蔽了！
“你下去开间房，愿意躲多久躲多久。”
钟温书身上破破烂烂，一屁股坐到温泉边，“不行，我出去会被追踪到。”
“什么意思？”
钟温书放了触手出来，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往活水温泉里泡，看得吴青柠感同身受，脑门神经突突的疼。
“他们有一种能根据气味追踪变异体的仪器，能根据附近气味浓度分析方位，也就我今天倒霉，恰好跟猎人迎面撞上。”
……
听不懂。
吴青柠无聊地剥橘子，不懂就问：“什么是变异体？”
钟温书扭头，发现吴青柠的眼神懵懂清澈，似乎是真不知道。
“变异体就是……你，和我。”
橘子皮顺着一条抛物线被扔了出去，撞到垃圾桶外壳，被弹飞老远，没扔进去。
吴青柠“哦”了一声，掰了瓣橘子塞进嘴里，等着他继续讲。
“我们还有很多同类。”
他当然知道，晋黎安也是。
“我们有个很大的家庭，我打算带你认识认识他们，时间你来定，地点我来定。”
吴青柠咀嚼的动作慢了些，眼睛一亮，“都是长着奇怪触手的人吗？”
“当然不全是，他们有的不止八条腿，有的长翅膀，有的长尾巴，都是些和普通人类不一样的人。”
也就是说，他不是一个人，额……不，也就是说，他不是孤单一个人。
突如其来的惊喜把吴青柠砸晕了，自闭了二十多年，终于在今天发现他还有很多同类。
刚才的气愤懊恼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腔欣喜。
现在他连钟温书身上的泥巴都不觉得脏了，简直就像是在外国旅行数十年，终于见到了老乡那么开心激动。
他之前居然还吃醋，不想让晋黎安知晓其他同类的存在，原来他们的同类还有很多。
想到晋黎安，他的喜悦之情戛然而止。
对啊，既然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他老公怎么还和钟温书打架打到大出血呢？
人类的心思很好懂，在钟温书看来，沾染了人类习性的吴青柠也不遑多让，他的心思就像写在脸上一样好猜。
钟温书将伤得最重那条触手从水里抬起，怜惜又痛苦地用手袖子轻轻拭去上边的红色血迹，声音里几度无奈与心酸。
“但我们的生存正在受到威胁，低等的无性繁殖个体投靠了人类，它们生性残暴嗜杀，不敢向人类开刀，就将刀口对准我们。
我已经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兄弟被它们虐杀了。”
吴青柠突然不想听下去了，男人的第六感告诉他，接下来的话可能不是他想听的。
他站起身，“有点冷，以后再说吧。”
第53章
“行。”钟温书自觉闭上嘴。
房间里的气味仍在,进门处的地毯上沾了许多泥巴与红色的血，吴青柠却闻不见。
苦恼多年的病自己好了，他却高兴不起来。
钟温书在这里躲着,他也睡不了，干脆收拾东西回了家。
“等我信息。”离开前,钟温书这么说。
吴青柠回家又洗了个澡,趴到床上，脑袋晕乎乎的。
遇到了个小插曲,他早就困意全无,自他从山庄离开,就一直心神不定。
出发前他跟晋黎安发了条信息,告诉他自己收拾好了东西，办完事情直接回家,对方立刻就回复了一声【好，注意安全。】
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吴青柠盯着晋黎安的头像出神，点进头像，朋友圈里干干净净,设置是默认的半年可见。
最近一条是买小蛋糕那天发的,没有文字说明,配图只有一只棕色小熊蛋糕放在副驾驶的照片,一派岁月静好。
这样的人竟然在背地里和人火并？
不，还不确定,毕竟他也没亲眼看见过,耳听为虚。
……
这么想着，但吴青柠心里仍然产生了一丝动摇，他本就一直看不穿晋黎安。
“残害同类的敌人”？
本以为他们是同类，但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同物种的人说和他才是“同类”,脑子好乱。
吴青柠从床上爬起来，慢悠悠地出了房间，在冰箱里发现还有几颗火龙果，他拿出来，剥了皮，榨了两颗。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果肉很冰，正好帮他冷静一下。
榨汁机运作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他走到电视机前，找了部电影。
还是晋黎安的出道作品，《一棵苹果树》。
上次一起看时没看完，吴青柠拉动进度条，从有记忆的剧情开始，火龙果汁也恰好完成。
电视机屏幕比不上大的幕布，再加上整个屋里的大灯都开着，减弱了不少惊悚氛围。
吴青柠咬着玻璃吸管喝了口冰果汁，透心凉，凉的他从脚趾头到每一根头发丝都颤了个激灵。
剧情使用倒叙手法，男主角将意外撞到的男孩杀害后，受害人家属坚持调查。
坏掉的监控录像曾拍到一帧车头闪过的画面，在警方要求配合下，男主角坐在审讯室，镇定自若，面不改色地叙述自己虚假的不存在证明。
从警局出来，男主见到了等在门外的女主，满脸焦急。
bgm和烘托的氛围都像文艺爱情片，而只有观众能看到，在与女主拥抱时，男主角眼里闪烁着奇怪的光。
吴青柠打了个冷颤。
男主的人缘还不错，但没人与他深交，在日常相处中也总是吃亏，表现出一副温文儒雅不与人计较的谦逊模样。
却每次都把女主气个半死，拉着他和邻居争吵，和朋友决裂。
整个世界只有他们彼此温暖，相濡以沫。
就算在家里发现一只陌生的唇膏时，她也全然相信男人这是买来准备送给她的说辞，哪怕这只唇膏显然已经被人用过。
男主角的花言巧语技能早已登峰造极，再加上一张令人无法拒绝的脸，说什么她都相信。
直到她被关进果树园旁的厂房，封存的柜子里摆着二十多支不同颜色的唇膏。
男主角神情癫狂地向她展示每一支色号代表的女人，女主角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但她已经跑不掉了。
演的真好，要不是知道这是他老公，可能还以为这是哪个变态杀人狂本色出演。
“咕噜咕噜”，不知不觉杯中果汁已经喝尽，吴青柠深色泰然地将空杯子放上茶几。
演戏而已，不会真有人分不清角色和演员吧？
镜头回转到男女主追逐战的画面，女主角一瘸一拐，慌慌张张地穿过黑暗山路，男主角则优哉游哉跟在后边，仿若在狩猎一只早已收入囊中的猎物。
突然，吴青柠听见“咔哒”一声。
嗯？怎么听着像是开门声，这荒郊野外哪里来的门？
“在等我？”
“啊！”
熟悉的音色从背后传来，简直就是全方位4D体验，吴青柠被吓了一个激灵，转头一看是晋黎安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眉眼之间似有惊讶，但更多的还是尚未来得及掩饰的戾气。
没想到吴青柠没睡，他迅速低头挪了眼神换拖鞋。
“我睡不着，找了部电影看。”
手里的抱枕被抓变形，吴青柠长长松了口气，呼……看完这电影，再看老公的脸确实有点发怵。
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他来了精神，立马起身走到晋黎安跟前，把他堵在门口上下审视。
与电影中不同，晋黎安的表情有点不自然，朝左绕了一步，“我去洗澡。”
“站住。”结婚以前吴青柠说过最有气势的一句话。
晋黎安老老实实地听话，站定不动。
吴青柠皱着眉头，轻不可见地耸动鼻尖，边嗅闻边绕晋黎安转了两圈。
除了刺鼻的男士香水，他没闻到任何其他不对劲的味道，但晋黎安向来不喷这些乱七八糟的香水，今天这是为了掩饰什么？
“什么通告啊？”吴青柠抬眼，锐利的眼神投射过来。
如临大敌，像极了以前怀疑他在外边有人时的表现。
晋黎安弯了嘴角，“有档综艺的嘉宾临时生病，喊我过去，先顶上去。”
“你没做造型就直接上了？”
瞧瞧这原色的绿宝石色眼睛，瞧瞧这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衣服也显然是白天穿的那套私服，就以这形象上节目？
“化妆了，也做了造型，但时间紧迫，没赶上，又卸了。”
眼神不悲不喜，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吴青柠还真看不出来是真的还是演的。
他朝前走了一步，就看见晋黎安猛地眨两下眼睛，分明是心虚。
可他又在那件衬衫领口上细细查看了一番，又嗅了好几下，没发现异常。
“那你岂不是白跑一趟？”
“嗯，不过这综艺的导演之前对我不错，这次虽然没帮上忙，但也算还了人情。”
吴青柠不认识娱乐圈内的人，导演更是认都不认识，投资陈导的戏还全靠吴柚诚的人脉，晋黎安这么说，他想证也没处求证。
只好到一个劲儿地趴在晋黎安肩颈处乱嗅，毛茸茸的脑袋像小狗一样，带着潮气的头发挠的晋黎安皮肤发痒。
他不自然地扬起脖颈，喉咙滚了滚。
想抱起来亲，但现在不行。
一切检查妥当，吴青柠的鼻子宛如被屏蔽了信号，什么信息都没得到。
“好累，想睡觉。”晋黎安垂眼，满脸倦容。
吴青柠不甘心，硬挺挺杵在他跟前，想听晋黎安的主动解释，“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晋黎安微微一怔，随即笑意在脸上荡漾开来，他俯下身，在吴青柠嘴角落下一吻，沉沉地说：“我爱你。”
……
他想听的不是这个。
吴青柠揪着晋黎安的领子，气得地把对方身体往自己这边拽。
但两人身高体型有差距，晋黎安岿然不动，疑惑地盯着他看。
思索片刻，晋黎安抬手，扶住了他的腰，微微低头，配合地将衣领往吴青柠手里送了些。
“嗯？”
这……这动作，完全不介意形象的被他揪衣领，好像自己无理取闹似的。
做错事的人不嫌害臊，质问的人扭扭捏捏，这算什么事？
吴青柠嗫喏着嘴唇，再次怀疑起钟温书的话，他的老公分明就是个很温柔的人嘛。
他犹豫再三才开口，“你要是受欺负了，一定要跟我讲，我帮你出头。”
环在腰上的胳膊收紧，晋黎安低下头，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笑着说：“嗯。”
或许有什么苦衷吧。
吴青柠又剥了颗火龙果，用纸巾包着，直接啃了一口。
电影进行到最后十几分钟，女主角与警察配合，在被断了电的厂房内与男主角打斗。
这是最后的战斗，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女主向警方提供了位置，伴随着刺耳的鸣笛声，多辆警车开往山上。
果园里开展一场轰轰烈烈的刨尸运动，生长茂盛的果树硕果累累，却没人知道滋养果子的养分竟是一具具尸体。
吴青柠看得揪心，咕叽一声咬了口火龙果。
晋黎安演技确实不错哈，把这样一个心理极度扭曲的杀人狂魔演的入木三分，直到最后十几分钟，才露出真实面目。
凶狠，残暴，骨子里的嗜血，全都被那张看起来淡淡的脸演了出来。
浴室的门被打开，洗完澡的晋黎安一身湿气，头发还滴着水，身上只围了条浴巾。
但吴青柠没工夫去欣赏这具美好身体，他被突然坐到自己身边的老公吓了一跳。
电视屏幕还在播放黑白镜头相间下沾血的脸，转头，脸的主人就坐在旁边。
香水味被洗去，取而代之的是原始花香，强势又清爽的气息直冲鼻腔。
吴青柠咽了下口水，朝远离晋黎安的方向挪了挪。
女主角一身的血，与晚上见到的钟温书那身鲜血慢慢重合。
镜头一闪，池浴嚣张笑脸映入眼帘，一斧头朝着摄像机砸了过来。
他现在完全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对现实里的晋黎安害怕，他跟人打架时的场景，不会和这差不多吧？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会这么咧着一侧嘴角笑吗……
危险气味越来越近，吴青柠的神经也越来越紧张，握着火龙果的手微微颤抖。
狠狠代入了女主角……
“啊！”女主又被一榔头捶晕了！
“啊……”
吴青柠也一个小声惊呼，猛地坐直身体，脆弱的小心肝差点被吓得跳出躯壳。
原来只是晋黎安侧着身子过来，低头啃了一口火龙果，怕他拿不稳，还特意握住了他的手腕。
吴青柠绷着神情，眨了眨眼。
晋黎安神情自若地抬头，嘴角沾了些紫色果汁，讲实话，吴青柠觉得还怪可爱的。
“胆子这么小还要看？”
第54章
被吓到一瞬间,吴青柠联想到钟温书那一身血，尽管如此，听到晋黎安的调侃口吻,他还是下意识反驳。
“我胆子可不小。”
总裁不能说胆子小！
“嗯。”晋黎安点点头，嚼着嘴里的水果,抽了张纸巾,侧着身子过来，往他嘴角擦。
粘在唇上的火龙果汁已经干涸,因此晋黎安用了点力气,干燥纸巾把嘴唇摩擦的发红,吴青柠不自在地躲开脑袋。
吴青柠眉头轻皱,“别挡我，还没看完呢。”
现在的晋黎安是有事瞒着他的骗子,还不穿衣服，仗着身材好，就可以只围着条浴巾晃来晃去吗？
碍眼，着实碍眼！
晋黎安沉了眉眼,似乎哪里不对劲？
他抬起胳膊,仔细闻了闻,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额外的味道。
看着吴青柠盯着电视聚精会神的模样，根本没空理他,晋黎安干脆把剩下一口水果拿过来,起身又从冰箱里拿了几样水果，拌了碗水果捞。
已经凌晨五点，天色还未亮，等晋黎安将水果捞端到吴青柠面前,电影恰好开始放谢幕名单。
大结局十分正能量，男主角在警察大部队来之前，失血过多，失力而死，临终前露出个奇怪的笑，指尖还紧紧握着象征女主那支唇膏。
吴青柠张嘴，吃了一口裹着酸奶的香蕉片，深觉大快人心，“他是在自嘲吗？隐藏了半辈子，最后大半生心血毁在一个女人手里，呵，好死。”
说罢，顶着晋黎安近在咫尺的脸，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将挂在嘴角的酸奶舔去。
就算这人有着跟晋黎安一样的脸，性张力很足，但什么都改变不了他是个出生的事实。
晋黎安眼神黏在他嘴巴上，“可以这么想，对这个笑的解读有很多。”
“那你怎么想的？”吴青柠来了兴致，坐直身体，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
深夜谈心环节！月黑风高夜，正是培养感情的好时机，心灵的交汇，灵魂的碰撞，不拘泥于身体的亲昵，吴青柠已经看到爱情的火星子正在砰砰往外闪。
晋黎安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眼神顿了一下，微微蹙眉沉思，过了一会儿才说：“官方解释是，池浴觉得自己死了，女主角的人生会一帆风顺，不再有挫折，因此那是解脱的笑。”
“怎么可能？”吴青柠难以置信，“变态会这么想？”
“中国有句古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吴青柠嚼着嘴里的哈密瓜，酸酸甜甜嘎嘣脆，对这解读并不满意，“他又不喜欢女主角，为什么会觉得解脱？”
“他喜欢。”晋黎安轻声说。
“嗯？”
“他喜欢到，觉得女主角的一切都是他的，包括生命，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女主囚禁起来，每天都能看见她，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暴露在他眼里，这么做他才有安全感。”
吴青柠疑惑，“他囚禁别人，原因是太喜欢了？”
晋黎安斩钉截铁地点头，“嗯。”
这对吗？这不对！
吴青柠正了神色，严肃教育老公：“中国还有句古话，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为爱放弃天长地久。”
晋黎安弯着眉眼，笑出了声，吴青柠认真讲歌词的模样太可爱，他没忍住低头舔了一下他的嘴角，酸奶的味道甜的发腻。
“所以他死前才明白，后悔也晚了。”
原来这就是网上所说的教育意义，怪不得大家都推荐夫妻一起看这部爱情悲剧。
吴青柠恍然大悟，大呼一声原来如此，忍不住对导演竖起大拇哥……
才怪，这也太强行了吧！
“这真是你的想法吗？”
“不是。”晋黎安这次回答的倒是干脆，但接着眼里出现一丝迷茫神色，“我以前不明白，现在更不明白。”
“如果我死了，没有人会再为她负责，疾病，车祸，天灾，任何一种意外都会要了她的命，我现在只觉得恐慌。”
“为什么？”吴青柠不解。
晋黎安诚实地摇头，“我不知道。”
坏了，老公控制欲比他还强。
吴青柠眨眨眼，余光瞥见电视屏幕已经退出投屏，赶忙远离晋黎安怀里的一小块区域。
“我再找一部看，这次看个喜剧片。”
晋黎安坐在原地，还在思考上一个问题，神色晦暗不清。
晨早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时，两个小时的电影早就放完了。
吴青柠的头躺在晋黎安腿上，已经睡熟。
蝉翼似的长睫毛在脸颊落下小块阴影，薄唇紧抿，看起来乖得不像话。
周身环绕着晋黎安的气味，就像不停释放安全感的安抚剂，蜷进黑暗才能入睡已然成为过去式，想睡个好觉，只需要在身边放个晋黎安。
最近天气升温，已经停了暖气，房间里空调也没开，但吴青柠脸蛋还是被热的泛着薄粉。
被晋黎安发凉的手一碰额头，就下意识往他手心蹭，就像小猫下意识追踪热源。
晋黎安心里默念了一声“宝宝”，嘴角温柔弯起。
吴青柠又睡了一上午，下床时脚步都是虚的，摇摇晃晃走到客厅，在晋黎安旁边垫了个抱枕，打个窝继续睡。
晋黎安正专心看剧本，被拱着往沙发边挪了几下。
眼看着他困得睁不开眼，离做饭还有段时间，就摸了摸他的脑袋，“困就再回床上睡会儿。”
俨然还没睡醒的人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我能抓锦鲤吗？”
“不能。”晋黎安一口回绝。
小区里有座假山，底下的池子里养了许多鲤鱼，整天都有一群小朋友争着喂食。
大红鲤鱼个个被喂的肥膘体壮，见人就追，吴青柠不是第一次馋了。
“哦……”哼了一声，继续睡觉。
晋黎安陷入沉思，是不是该从哪里给他抓一条来？
剧组下午还有晋黎安的戏要拍，满打满算仅有一天半的休假时间，吃完午饭，晋黎安收拾东西出了门。
刚才还因为吃太撑瘫在椅子上的吴青柠，立刻给两个助理发了信息，务必看好晋黎安，一旦离开视线，立刻汇报。
接着他就也出了门。
钟温书定的地方在一个商场的咖啡厅，周遭人来人往，还算安全。
昨晚还被一身是伤，站起身都费力，今天就又一身精英打扮，看不出一点受伤痕迹。
吴青柠心里松了口气，起码对方没办法用“被影帝揍了一顿”这个把柄来威胁他。
钟温书身旁坐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一脸老实相，旁边还带着个小男孩，约莫五六岁，穿着打扮也是规规矩矩。
三个人就像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吴青柠脚步慢了几分，盯着那小男孩看了几眼，不会是想说这俩人是晋黎安抛弃的妻子儿子吧？跟晋黎安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他拉开钟温书面前的椅子坐下，开门见山，“这地方有什么讲究，说吧。”
出门前特意换了件晋黎安同款风衣，利落的版型让他表情看起来格外冷酷，往那一坐，气势十足。
对面钟温书的眼神都亮了，吴青柠心中暗喜，对，没错，就是要这个效果，摆出一副酷酷表情，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不好惹！
这副表情就像是来干架的，钟温书无奈笑笑，“没什么讲究，这儿人多，不好被探测到罢了。”
“探测”？又是听不懂的词汇呢，吴青柠假装听懂一般点点头。
“给你介绍个朋友，这位是夏琪，这位小朋友叫夏乐张。”
钟温书又转头像那两个人介绍起吴青柠，“这位是吴先生，就是我之前和你们说的……‘同类’。”
后两个字他特意加重读音，吴青柠察觉到那两个人当即变得情绪兴奋。
赤裸裸的眼神投过来，粘在他脸上，就像被502胶水粘上了一样，尤其是那个小朋友，眼白很少，瞳仁大的吓人，像两颗深不见底的黑洞。
他下意识警觉起来，身体坐直，如芒刺背。
“吴先生，我们早就听钟大哥提过你，早就想见见你了，乐张，快吴叔叔好。”
夏琪似乎格外激动，眼睛用力瞪得超大，露出全部瞳仁，以至于额头上的皱纹过分明显，说话时嘴唇机械地微笑着，声音尖细刺耳，像在提着嗓音说话。
一旁的夏乐张被推了一下肩膀，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声：“吴叔叔好。”
他的声音倒是正常，但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吴青柠，说话时除了嘴唇，没有任何一个身体部位跟随声音运动，像个机器人。
吴青柠礼貌地打了招呼，疑惑地看向钟温书。
钟温书笑了笑，压低了声音，“没别的意思，只是介绍认识一下，这两位，是跟我们一样的水生物。”
吴青柠一惊，左右环视了一眼。
下午两点的咖啡厅虽然人少，但隔着一层玻璃之外的商场人来人往，不远处还有监控，就这么明晃晃的说出口，真不怕被发现啊？
见他的反应，钟温书更乐了，“放心，现在的人类奇怪得很，就算你说，你是朵毒蘑菇，也没人会质疑。”
“嗨。”夏乐张没有起伏的声音响起。
吴青柠突然感到桌子有异动，朝下一看，大惊失色。
近乎透明的密密麻麻的绳子正缠在一起，在他腿边堆积。
他捂住嘴巴，吃惊地看向钟温书，对方朝他挑了挑眉。
脚踝一阵酸麻，他再次朝下看去。
软乎乎的一片触手像被压扁，中间的细线泛黄，朝两侧延伸晕染成橙色，而后是棕色，再是亮黄色、白色，最终是血红色与紫色，这诡异的场景吓得吴青柠头皮发麻，浑身炸毛。
浓重的腥味涌入鼻腔，仿若照不进一丝光亮的深海，腐肉在海底生卵，被无数鱼虫啃食。
他猛地站起身，桌子底下的一团东西全都瞬间收回，两个人脸上毫无波澜，直直地注视着他。
吴青柠腿脚发软，心跳的飞快，跟在晋黎安面前的腿软不一样，他这次真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
“怎么了吴先生？”钟温书关切地站起身，面露疑惑。
他引见过许多同类生物，没有一个像吴青柠这种反应。
同类的模样和血会刺激变异体神经，产生大悲大喜的情绪都很正常，但吴青柠这副模样，显然是……害怕？
吴青柠用力眨了眨眼，试图将刚才见到的绮丽配色忘掉，他从未见过那样的生物，那是什么东西？
脑子里像钻进了无数条蚯蚓，鲜艳的视觉效果不断刺激着视网膜，太阳穴突突的疼。
吴青柠惊恐睁大眼睛，瞳孔不停收缩再放大，眼前天旋地转。
他用力抓着座椅靠背，转身踉跄朝外走。
刚才过来的时候，他记得有看到卫生间标识。
第55章
从咖啡厅到卫生间这几步路,吴青柠走的异常艰难。
身体好奇怪，被裹挟的感受过于浓烈，每一丝毛孔都在收紧,可他又明明什么都闻不到。
是皮肤变得更敏感了，还是嗅觉变迟钝了？
躲进卫生间隔间,扒开裤腿,刚才被碰过的地方果然泛红过敏，甚至红肿了一块,和其他部位的皮肤对比鲜明。
之前第一次见钟温书时,也没有过这样的反应,为什么这一次身体却很排斥呢。
腰间纹身突突发疼,金色纹路自中间开始，朝外侧延伸亮起。
吴青柠不明白状况,扭着身体看着镜子里的图案越来越亮。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心慌的感觉。
“吴先生？你没事吧？”
门被敲了两声，钟温书声音从门外传来，吓了他一跳。
吴青柠应了一声：“没事,稍等我一下。”
将衣服整理好,吴青柠心里总觉得不舒坦,似乎有什么事情压在心头,喘不上气。
钟温书满脸担忧，见他出来,连忙道歉。
“对不起,在见面之前我叮嘱过他们，不要过于兴奋，但这是生物本能，还是吓到了你,实在对不起。”
吴青柠摇摇头，“没关系，我明白。”
性格奇怪的人他见多了，更何况连他自己都有些奇怪，生理结构不同的生物，总归会在待人处事上和普通人有差别。
只是他身上的花……为什么会发亮呢？
不太明白，吴青柠决定暂时忘掉这件事。
钟温书跟着他往回走，“这在他们眼里是热情的打招呼方式，是我的错，应该在见面之前再多做些准备工作。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理解，毕竟他们两位情况特殊。”
“怎么特殊？”
两人停下脚步，吴青柠透过玻璃朝里看了一眼，夏家母子仍然维持着刚才的坐姿，一直没动弹，桌上的东西也没动过。
叫夏乐张的小朋友低着头，看不到眼睛时，吴青柠觉得他好像很失落。
钟温书点点头，“夏琪小时候，身体莫名产生异常，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家人以为她得了怪病……把她交给了特异生物实验室做研究，被折磨了十年，才被我救出来。”
终于进入主题，这大概就是钟温书让他过来的原因，吴青柠听到陌生词汇。
“做研究？”
“嗯，像我们这种生理结构不同的生物，被他们称作变异体，我们拥有比人类进化更加完全的身体机能，但数量稀少，身份一旦暴露，就会被关起来，做无休止的科学实验，抽血，折磨，抢夺能力，我们的同类生不如死。”
钟温书眼中露出悲悯的眼神，“夏琪逃出来的时候，被注入了太多荧光基因，身体羸弱不堪，甚至连最基本的生活常识都没有。”
吴青柠朝身侧躲了一下路过的行人，身后走过一对情侣，看着他们两个窃窃私语，他好像听见男的说了一声“神经病”……
“你不担心她被抓回去吗？”
不是逃跑出来的吗？还这么大咧咧的在商场晃悠，吴青柠对他的话不太相信。
“只要不使用能力，我们的气息很好隐藏，夏琪已经学会了这个技能。”
吴青柠还是觉得光天化日之下谈论这件事过于冒险，按照钟温书的说法，暴露身份后会被神秘组织抓走，那保险起见，难道不该躲起来？
路过的行人熙熙攘攘，有几个都已经听见钟温书的话了。
虽说都以为他们在玩什么中二的角色扮演，但万一路人里真有个懂的，那他们四个都要玩完。
“我们还是先进去吧，在这里说也太嚣张了。”
钟温书却不慌不忙，“没关系，这事儿除了极少数人外，没多少人知道，你去跟他们说，你是个长着触手的怪物，他们说不定还会觉得好玩，拉你合影拍照。”
好吧……
“那位小朋友是你们的孩子？”吴青柠隔着玻璃指了指夏乐张。
小男孩似乎有感应，低着的头猛然抬起，像黑洞一般的瞳孔直勾勾望过来，看的吴青柠发怵，连忙放下手指。
“是她的孩子，夏琪跑出来之后生的。”
“抱歉，我冒昧问一下，他的父亲是？”
钟温书笑了一下，抬眼时眼中多了一丝趣味，“他没有父亲，继承了母亲的血脉，也成了个性格怪异的小怪物，连学都上不了。”
吴青柠一愣，惊讶地看向那位小朋友，眼神中多了几分怜悯。
可怜的孩子。
但很快他便反应出不对劲，本以为过来是为了谈和晋黎安有关的事情，说了这么多，钟温书却一个字都没提。
身后的发光纹路似乎在灼烧肌肤，吴青柠心中不安越来越大，他不想再听钟温书东拉西扯，直接问道：“你让我来这里，给我介绍这两个人，目的是什么？”
一直优哉游哉的钟温书终于严肃了神情，他转身直视吴青柠，黑瞳中出现一圈细细的红色圈纹。
“知道她是被谁抓进实验室的吗？”
吴青柠被商场里乱跑的小朋友撞了一下，稳定了身形才愣愣地说：“谁？”
“晋黎安啊。”
……
周末的商场尤其拥挤，三楼通道的落地窗外是电玩城，一群大学生成群结队地围着一台抓娃娃机。
吴青柠坐着看了一会儿，转头，正好看见几步之外的晋黎安。
戴着顶黑色帽子，脸也被口罩遮住，一双眼睛里似乎带着焦急。
没想到他会在这儿，吴青柠下意识露出个灿烂的笑，继而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晋黎安没动弹，直挺挺站着，看着吴青柠没有一丝杂质的澄澈眼睛，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印记的连接告知他吴青柠状态不对，趁着两场戏之间的休息时间，他迅速赶了过来。
吴青柠怎么会来这里？还是有其他变异体气味残留的商场。
太过担心吴青柠，以至于他连在暗处隐藏都没做到。
他该怎么找理由？
一瞬间的犹豫，晋黎安跨步走过来，在吴青柠身边坐下，喉咙发紧，声音紧张，“没事，突然想你了。”
吴青柠眼皮一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那你怎么知道到这里找我？不会在我身上装定位器了吧？”
“……”晋黎安不说话，只露出一双眼睛紧盯着吴青柠。
点的全家桶奶茶还剩半杯，吴青柠往他旁边推了推，“这家的奶茶好喝的，老公你尝尝。”
说罢，他后知后觉，又将奶茶挪了回去，“哦，戴着口罩喝不了。”
呲溜一声，吴青柠用力吸了两口，用力嚼着口中的珍珠，又转头看向玻璃外侧的抓娃娃机。
两个人并排坐着，都安静不说话，气氛一时间颇为尴尬。
他们所在的位置恰好在商场边缘，没什么人路过，晋黎安这一身奇异的装扮才没引起注意。
吴青柠大脑放空，尽量让自己什么都不想，但还是脑子乱乱的。
他现在就像一个突然到大学上课的小学生，还不知道导数是什么意思，就被要求解三元积分。
填鸭式教育的弊端就是孩子容易被填傻，什么一场天外陨石雨导致了部分人类基因变异，什么晋黎安是专门猎杀咱们的低等植物人，这么多年死在他手底下的伙伴不计其数，有的同类被折磨一顿之后会被送去做科学研究。
许多先进医学仪器的推广，都裹挟着同类的血和泪。
这么多知识点，听起来像玄幻片。
本就自闭的性格雪上加霜。
吴青柠有一点不明白，只是身体不同而已，又不会伤害别人，如果发生身体异样是天外因素导致，他们是受害者，为什么人类会对受害者穷追不舍？
“心灵感应。”坐在一旁一直安静如木头的晋黎安突然出声。
吴青柠一愣，“什么？”
晋黎安转头，拉住他的手，细细安抚，“我们两个有心灵感应，所以我感知到你在这儿。”
“……”你猜我信吗？
晋黎安语气斩钉截铁，“这是我的能力。”
好像蛮真诚的？
嗯……暂且相信。
吴青柠把手往回抽了抽，没抽出来，反而被握得更紧，他疑惑道：“你不拍戏了吗？”
“拍。”
实际上他给手机设置了静音，而从坐下开始到现在，手机已经震动了两次。
“嗯？”见他盯着自己一动不动，吴青柠哼了一声，示意晋黎安继续说。
说实话现在吴青柠不是很想说话，尤其是和晋黎安。
事实证明吹耳边风真的会影响对一个人的印象，他现在只觉得老公像个木头人，或者直接是想找茬，他都主动找了两个话题，还跟个闷葫芦一样。
这天还怎么聊？
晋黎安手上用了些力气，感受到对方挣扎的力度，心里也开始不安稳，语气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急切。
“我总是想你，陪陪我可以吗？”
吴青柠不解，晋黎安身上的气势一改以往的强势，没有一丝冷冽的气息，反倒十分柔和。
这个句式晋黎安倒是常说，但从没有像今天说的这么软和，听起来像是在哀求。
吴青柠自知被那两个人碰过，身上肯定留有气味，晋黎安也必定闻到了，但对方既然不问，他也不打算主动说。
事实到底如何还不能确定，他对钟温书的话只是半信半疑，如今老公既然服软求他，他肯定会答应。
“当然可以，但是你的休假不是结束了吗？”
他记得未来一整个星期，晋黎安的片场工作都安排的满满当当，还有两场采访，难道是要请假？
晋黎安握着他的手轻轻摩挲，放软了声音，“你请假两天，到片场陪我，可以吗？”
第56章
连着两天的NG,男主角的心态接近崩溃。
这是场和反派大决战前的对峙戏码，导演追求极致的眼神拉扯，拍了好多次都不满意。
尽管没有爆粗口,但也快到临界值了。
男主角心里崩崩的，谁知道晋影帝的眼神压制力那么足,眉毛一压,眼睛一眯，跟要吃人一样。
他觉得自己现在最要紧的是做勇气训练,明知山有虎,偏要迎虎而上的勇气。
休息了两天,男主角心里还是没什么底。
但意外的是今天拍摄还算顺利,直到导演喊了“咔”，回到休息室,男主角才察觉到今天的晋黎安眼神收敛了许多。
两个小助理在旁边疯狂八卦，语气眼神都难掩兴奋。
“我看着还挺年轻的呢。”
“对啊对啊，长得还帅，我都不知道是谁便宜谁。”
“你拍照了没？快给我发一份。”
“当然拍了,此等美男岂可错过。”
男主角从啃掉一场硬戏的喜悦中回过神,“什么美男？”
其中一位小助理激动的说：“晋黎安的金主啊,今天来片场了,长得可帅了。”
“而且还很年轻，不是糟老头！”
男主角来了兴致,“让我看看。”
助理将手机递过来,图片上吴青柠戴着口罩，看不到全脸，但一双眼睛笑意盈盈的，在和晋黎安的助理说话。
男主心想这也看不见脸啊,不过怪不得今天的晋黎安身上的压迫感轻了不少，感情是爱人在旁边监工。
“哇，上热搜了。”
“什么什么，我看看……”——
吴青柠本以为看人拍戏很有意思，实际上……无聊极了。
导演知道他过来探班，还给他安置了个视野极佳的位置坐下，但是光准备工作就等了许久，直到轮到晋黎安上场，他才觉得有点意思。
这次晋黎安的角色跟池浴差不多，来之前他看了网上评价，都说晋黎安只会演这一类角色，叫什么阴暗批？
好像……嘶，他的戏确实都是些道德有瑕疵的阴暗角色。
吴青柠一边看老公拍戏，一边掀开口罩往嘴里塞西瓜，他也有些怀疑了，晋黎安为什么只演这种角色呢？
婉拒了导演的一同吃饭邀请，吴青柠跟着晋黎安回了酒店。
前几天天气升温，这几天又降了回去，冷风像一把无情刻刀，刮在脸上硬生生的疼。
还好他捂得严实。
咦，但还是眼睛疼。
烤红薯的大爷摊位就摆在酒店门口，香味直冲鼻腔，吴青柠眼睛亮亮的拽了拽晋黎安的手。
从C市商场出来，到现在晚上八点钟，除了吃了几口道具组安排的水果，一口饭都没吃，他早就饿的肚子咕咕叫，这时候闻到又香又甜的烤红薯，肚子里的馋虫都要被勾出来。
刚出炉子的红薯滋滋冒油，晋黎安见他眼睛直勾勾盯着，干脆站在摊位前用手拿着，让他用勺子挖。
捅开裂了缝隙的表皮，金黄的薯肉露出来，软糯糯的冒着热气。
吴青柠掀开口罩，往嘴里送了一口，满口甜甜的焦糖味，绵软不粘牙。
到现在他才觉得在寒风里坐这么久是值得的，在家里可没吃过这么甜的烤红薯。
“好吃吗？”晋黎安脸上化着淡妆，为了符合人设，眉毛特意被化妆师往狂傲了化，现在却看不出一丝狂傲气质，反倒温温柔柔的，满脸都是腻死人的笑。
吴青柠点点头，挖了一勺递过来，“嗯，你尝尝。”
喂了晋黎安一口，没等他问味道如何，余光就瞥见晋黎安后边，不远处围着一群拿着手机拍照的人。
……
不会被拍到吧？
吴青柠没有躲镜头的意识，平时跟晋黎安相处时也没被人发现过，这时候他才想到，自己直接以爱人的身份过来探班是不是不太好。
注意到他的视线，晋黎安扭头看了人群一眼。
有几个眼熟的，是同剧组其他演员身边的工作人员，大概只是好奇。
晋黎安回头，“要是不想被拍，我去让他们删掉。”
“没关系。”吴青柠不在意地摇摇头。
合法夫夫拍就拍了呗，平时在公司群里也没少被讨论，比如说某“小狗粉丝群”……
凌晨起来看电影，又睡到中午，一整天的作息全乱了套，吴青柠累的眼皮子打架，尝了几口剧组盒饭，感觉还没烤红薯好吃。
后腰的纹身一直从见到那对母子起就发烫，发亮的纹路上像被抹了灼热的液体，进到酒店房间，等到周遭环境变得安静，这种烫意便更加明显。
晋黎安看出来他精神蔫蔫的，虽然从表现来看活力十足，但很明显是故意提起的兴致。
“我订了小蛋糕，这次绝对没问题，一会儿我回去拿。”
他试图用小蛋糕引起吴青柠的兴趣，但吴青柠摇了摇头。
“不想吃小蛋糕。”
“想吃什么？”
看着吃的只剩两口的烤红薯，和只吹了一块的红烧排骨，晋黎安放下筷子问道。
吴青柠眼神闪过一丝迷茫，脑海中闪过许多食材，他好像都提不起兴趣，就连最甜的拔丝冰淇淋他都不想吃。
抿了抿唇，他喉咙一动。
他突然闻到很浓烈的香味，是从晋黎安身上散发出来的，和以前闻到的味道没什么不同，但是他的肚子莫名叫了一声。
晋黎安的瞳孔闪着微弱亮光，遮掩瞳色的道具隐藏不住幽幽绿色，抬眼直直地盯着吴青柠的眼睛。
“饿吗？”
好香……吴青柠咕咚一声咽了下口水，愣愣地点了点头。
“过来。”
晋黎安拽着他的手起身，走到床边，坐上，另一只手握住吴青柠的腰，将他往自己怀里拉。
第一次拉没拉动，吴青柠不明白他要干什么，身体很抗拒。
领口的扣子被解开，缓缓露出晋黎安锁骨那块金色印记。
过了许多天，伤口早已长好，这才显露出原来的模样，是一小截圆乎乎的触手图案。
晋黎安直接将上衣彻底脱掉，安抚性的慢慢揉着吴青柠的手心，侧着头让他看清楚那块覆在血管上的印记。
“给你留的，方便下口，喜欢吗？”
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样吗？
吴青柠呼吸促了几分，盯着晋黎安脖子上突起的青筋不停吞咽口水，眼神闪躲着，身体小幅度挣扎，想要脱离晋黎安身前的控制范围。
为什么突然有种晋黎安吃起来会很甜的感觉？像一块会说话的煎熟的鱼排，还已经撒好了孜然和黑胡椒，比刚才的烤红薯还好吃。
腰背晋黎安的手抓着，想要挣开不是件容易的事，可肚子的叫声越来越大，吴青柠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啃上去了。
突然，他眼神一滞。
久违的血味涌入鼻腔，吴青柠瞳孔缩小再放大，停下挣扎的动作，他猛然转头。
晋黎安用自己的藤蔓，刺破了印记中间的皮肤，血迹像条小河一般汩汩往外流，满目鲜红。
“不尝尝吗？”晋黎安声音低沉，眼神里是复杂的神色。
“……”
他不能闻到血的。
仿佛浑身血液倒流，理智极速崩塌，肌肉止不住的战栗，吴青柠腿脚一软，被晋黎安拽着身体，按到了怀里。
晋黎安的血，对变异体具有绝对的吸引力。
“不，不要。”
吴青柠摇头，急得用手去捂晋黎安脖子底下的伤口，试图阻止血液流出，但那两指宽的印记被整个化开，腥甜的液体像水柱一样涌出。
浑身都在打颤，吴青柠神经高度紧张，宛如有支大型夹子在揪他的头皮。
失控的触手他已经无暇顾及，颤抖的双手在分泌黏液，想堵上被晋黎安自己的藤蔓伤到的裂缝。
“宝宝，你在做什么？”
脖子上被冰凉的液体糊住，自己刺破的伤口开始被粘稠液体合上，晋黎安不禁蹙眉。
怀里的人难受的大喘气，短短一分钟时间，眼眶就开始发红，泛着水汽，看起来委屈巴巴的，明明身上很难受，还要用手帮他捂伤口。
“舔一舔，宝宝，舔舔它就不流了。”自下而上的眼神看起来很凶，尤其是晋黎安两颗眼珠子还在发光。
若是吴青柠脑袋清醒，必定会被吓一跳。
但他没功夫去看晋黎安的眼睛会不会发光，他满脑子都在压制馋虫。
本以为自己的身体已经好了，见到钟温书一身的血也不会有反应，可今天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觉得晋黎安的血很好吃。
吴青柠猛地摇头，不能吃的，不可以吃，这是晋黎安，这是喜欢的晋黎安……
吴青柠突然心里升腾起一股恐惧情绪，钟温书说，猎人会用自己的血液引诱他们，等到猎物上钩，无情的猎人会毫不犹豫刺穿他们的心脏。
他不相信钟温书的话，他没有相信的，可是为什么以前只是觉得好闻的香味，现在这么香？
钟温书说的是真的吗？
“不能舔……”吴青柠语气里已经带了哭腔。
“可以舔。”
“不行，唔……”
脑袋被按下去，晋黎安身上的强势气息猛然窜入口腔，吴青柠下意识张开嘴巴。
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这是晋黎安的计谋，伸进嘴巴的舌尖上也有血滴，在晋黎安吻上来之前，就咬破了自己舌头。
正在挣扎的人身体一僵，蕴满泪花的眼睛空了一瞬，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好甜，好甜……
吴青柠蠕动嘴唇，咽了一口嘴里的血。
一直叫嚣着饿的身体终于得到抚慰，但也仅仅有一瞬间的平静，很快便再次吵着不够，驱使大脑遵从身体本能，执行下一步指令。
吴青柠“唔”了一声，捧住晋黎安的脸，像饿了许久的小狗，在他嘴里探索，渴求更多血液。
但舌尖伤口愈合的很快，不过几口，吴青柠便再吮吸不到任何甜味。
他无措地用牙齿啃咬，想咬破对方嘴巴，晋黎安察觉到他的动作，放松双手，朝后支撑在床上，任由找到方法的人在自己身上作乱。
可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吴青柠动作越来越急躁，呼吸越来越快，不满足的声音也逐渐从喉咙溢出，晋黎安的嘴唇还完好无损，甚至连个小伤口都没被咬出来。
晋黎安也开始紧皱眉头，压着声音指导，“宝宝……用力咬。”
“嗯……不行……”
吴青柠急得眼泪叭叭掉，那点血根本不够，可他即使脑袋不清醒，潜意识里也在阻止自己下牙咬。
会很疼……
晋黎安抓着他的手腕，放到自己脖子上，黏糊糊的血和透明分泌液混在一起，混合出奇异的香味。
吴青柠迫不及待地伸舌头舔了一下自己手心，有种麦芽糖被火烧了许久的味道，像烤焦的面包。
晋黎安心疼得捏了捏他的脸，“我不疼。”
第57章
手心的血很快被舔干净,短暂被压抑的欲望再次冲出来，吴青柠不舍的又舔了一下手心。
被同类唤醒的血液在沸腾，饶是吴青柠理智尚存,自制力再强大，也总会有一个释放的临界点,而晋黎安做的就是帮他解除这个临界点。
生物饿到极致时会不惜一切手段地觅食,只要能活下去，晋黎安甚至主动将伤口扩大。
不怎么疼,但血流的很快,身上的淡蓝色衬衫被染的鲜红,洇到吴青柠的毛衣上,沾得他一身血腥味。
晋黎安也不再催他，只是缠着他的腰,将人固定在自己腿上。
纹身时是吴青柠第一次彻底解放天性，但也仅仅是因为他弄得太疼，恶狠很朝晋黎安脖子上咬了一口。
尝过一次味道，总会有第二次的,晋黎安想着,朝后仰躺身体,毫不掩饰地将伤口摆在吴青柠面前,压着眉毛紧盯着正在内心挣扎的人。
“不能吃……”
吴青柠口齿不清地摇了摇头，将爬到晋黎安身上的触手掰下来。
触手又不受控制了,颤颤巍巍地沿着晋黎安的腰往上爬。
和以前闻到血味的感觉不一样,这一次，心底似乎有种很暴躁的情绪，将他拖进蚕食心智的黑洞。
他竭尽力气想要挣脱，那东西却越收越紧,拉扯着心脏，拖进深不见底的黑渊。
两排牙齿咬的咯吱作响，吴青柠的头都快要爆炸，脑袋中有好几个声音在吵闹。
这次却不是互相吵架，而是七嘴八舌地指责他。
“好饿好饿好饿，吃吃吃。”
“笨蛋，他自愿献身，你咬上去就完事了，犹豫什么呢？”
“就是就是，快点吃啊。”
“舔舔也不行吗？他身体比你强壮多了。”
不行。
吴青柠用力甩头，把那几个和他音色相同的夹子音甩出去，大脑像被绑了个安全绳高空蹦极，天旋地转。
不怎么美好的记忆涌上心头，吴青柠猛然回神，涣散的瞳孔短暂恢复清明。
晋黎安盯着他，不说话。
“放开，放开我。”
吴青柠沙哑着嗓音，鼻音浓重，扶在晋黎安肩上的双手还避开了伤口。
满目鲜红总是让他想到白天见到那只彩色同类，刺激着视网膜，太阳穴突突发疼。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出问题了，为什么看着晋黎安会兽性大发！
就连腰上的藤蔓都在散发着贡菜的香气……
他是变成食人魔了吗？还是变成吸血鬼了？他不想当小怪物。
身体软乎乎的挣扎起不了任何作用，两个人的触手缠在一起，密不可分，中间像粘了502胶水的，听见他的话，晋黎安还抓紧了几分。
“放开你，你打算去哪？”晋黎安声音晃晃悠悠，飘进吴青柠耳朵里。
他可以在浴室里用冷水降温，或者钻吴柚诚衣柜里，吴青柠突然迷茫起来。
周围的布置摆设完全陌生，对了，他不在家里，那他能去哪？
唯一知道他秘密的爷爷走了，沈医生也不在，怎么办？
恐慌情绪在一瞬间滋生，吴青柠盯着晋黎安胸口的血迹，泪水抑制不住地往外淌，本就泛红的眼睛只一眨眼就被模糊了视线。
“我不知道，我害怕……我害怕血……”
怕血这件事像一个思想烙印，即使天性令他快要忍不住地想舔上去，可就是有一根弦紧绷着，扯着拽着他的神经阻止他。
吴青柠身上打颤，失控的触手收不回来，想趴到晋黎安肩膀哭，可入目就是鲜红的血，香气诱人的邪恶的血。
晋黎安显然一愣，吴青柠的反应他全看在眼里，刚才舔舐时的沉醉表情不是假的，但吴青柠好像被程序设定了一样，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能真的趴在他身上吸血。
怀里的人经受着巨大的心理折磨，晋黎安很清楚抗拒生物本性，得需要多么强大的精神力量。
晋黎安的瞳孔闪着异样光彩，他现在发现，他实在是太看轻他的宝宝了。
看起来是只柔弱的可怜小狗，无知的温室小白花，实际上却能顶着他长期的精神力压力还安然无恙。
无论是在强忍，还是真的迟钝，吴青柠所展现出来的坚韧意志力，都给晋黎安带来前所未有的震撼。
“害怕血？”晋黎安喉结一滚，嗓音嘶哑。
吴青柠泪眼朦胧地点点头，为了防止自己再犯错误舔血，无措地将手反送进嘴里，死死咬住。
“真不咬我？”
吴青柠摇头，被咬的那只手太疼，换了只手。
心里的暴躁无处发泄，牙齿总想咬点什么，四肢因兴奋而打着颤。
现在他明白了，身体是在渴求宣泄，或许他应该去找个人真枪实弹的打一架。
只不过这对他来说有点困难，好孩子吴青柠从小就没和人打过架。
晋黎安也是这么想的。
觉得自己陷入死胡同的吴青柠反应慢半拍，突然一个体位反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就脸朝下被摁在了床上。
晋黎安眼睛溢满幽幽绿光，在藤蔓的帮助下，吴青柠的毛衣被轻而易举划破，露出像洋葱芯一样的洁白内里。
冰凉的指尖顺着瑟瑟发抖的皮肤轻轻滑动，停在触手根部，纹身图案被撑得变形，边缘处散发着同样的金色亮光。
吴青柠倒吸了口气，呜咽了一声，将头埋进枕头。
“知道吗？宝宝。”
晋黎安声音越来越低，动作缓慢地将胡乱舞动的触手打了个结。
他调整了下姿势，双手按在发光印记上，“这里边，有我的基因，我的血能压制躁动。”
“既然你不想吃，我还有个办法。”
吴青柠趴着不敢动弹，只是默默咬紧嘴唇。
所以晋黎安是趁他不清醒的时候，喂他血了吗……怎么能这么做……
他就算饿死，晋黎安的血再香，他也不会吃的。
“嗯？”
晋黎安有了动静，吴青柠一懵。
粉红瞬间爬上脸颊，吴青柠又是一个轻喘，从喉咙里挤出个音节。
“唔，等……”
耳侧，晋黎安的呼吸压了过来，大手将他脑袋从枕头里刨出来，在他脸蛋上咬了一口。
“x液也行，我喂你吃。”
……
晋黎安是不是疯了。
“啊呜……好疼。”吴青柠的哭声越来越大，什么霸道总裁的面子，在爱人面前的伟大形象，这会儿根本顾不上。
他只觉得很疼，脸上被咬了好几口，脖子也被咬了，藤蔓也不懂事，划得他身上全是红通通的痕迹。
晋黎安怎么能这么对他？骗他咬人，骗他舔血，忽悠他纹身。
就连他们之间有生殖隔离这件事，晋黎安都要骗他。
吴青柠趴在晋黎安肩头，把眼泪全蹭上边，对方身上香香的，他忍不住用鼻尖去蹭晋黎安的喉结，伸出舌头轻轻舔。
之前那股恐怖的血腥味已经消失不见，不知道晋黎安用了什么办法，总之吴青柠不会承认，是自己那不争气的触手干的。
再看老公锁骨上的纹身，刚才被藤蔓扎出来的伤口早就愈合，可见上次晋黎安说疼，根本就是骗人，博同情。
他很好骗吗？！
“唔！”
正想着，下巴又被捏着抬起来咬了一口，吴青柠脸上好几个牙印，委委屈屈哼哼唧唧，在晋黎安眼里格外可爱。
刚才难受起来，吴青柠连瞳孔都无法聚焦，这会儿已经能气呼呼得用眼刀子盯人了，看来这办法确实有效。
晋黎安的兴致越来越高，吴青柠从没在他跟前露出过这种表情，恨不得给他一巴掌的表情。
忍不住，根本忍不住，想看更多。
感受到对方在做什么，吴青柠眉心抖得像筛糠，牙关被咬的咯吱作响，闭上红肿的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他声音极轻，丝毫不敢用力，“没完了吗……”
没感受出来他在生气吗？他快气炸了，他的亲亲老公没感受出来吗？
晋黎安整个人都沉浸在兴奋中，老婆比他想象中坚强的多得多，这给他省了很多麻烦。
晋黎安低头吮掉吴青柠眼角的泪花，喟叹一声，“宝宝，你好棒……我爱你。”
吴青柠猛地一个仰头，眼前一片昏暗。
他睡了很久，期间晋黎安总是过来摸他额头，还老将他压在身体底下的手挖出来，挠他手心。
吴青柠被弄得不胜其烦，干脆直接钻被子里，结果下次整个人都被挖了出来，连被子都被掀了。
晋黎安在旁边打电话，他迷迷糊糊间好像听见什么“定位仪”，什么“大本营”，他没功夫去管，他身体困得离谱。
再次被电话吵醒，睁开眼睛看见透过窗帘照进来的强光，吴青柠恍惚间还以为到了天堂。
“喂……”嗓子干的不行，听起来也跟行将就木的人没什么两样了。
“真生病啦？严不严重啊？晋黎安能照顾好你吗在那地方？怎么着，我过去陪你？”吴柚诚担心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
晋黎安……提到晋黎安，吴青柠就生气！
他咽了一下口水，润了润火辣辣的喉咙，抬着酸软的胳膊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晚上八点半。
睡了一整天啊？
“没事。”嗓子疼，不想说话。
“这是感冒了还是怎么了？打个视频我看看，快点。”吴柚诚二话没说挂了电话，接着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吴青柠一身体不舒服就情绪脆弱，接了电话哼唧了两声就眼角挂泪，“都说了没事，不用管我。”
“行行行，睡吧睡吧，公司的事你也别管了，我直接找老刘去。”
吴柚诚知道这弟弟什么性子，这是睡觉被吵醒了发起床气呢。
说完话他直接就挂了，给晋黎安打了个电话。
这次电话过了几分钟才接，吴柚诚不疑有他，交代了两句，“我听柠柠嗓子不是很好，你给他准备点梨汤，多叮嘱他喝点水。”
“好。”晋黎安点头答应，手上提着的是刚买的巧克力冰淇淋。
吴柚诚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冷，“昨天的热搜你们知道吗？”
这是在秋后算账呢，能问到自己这里来，想必是没在吴青柠那里问，晋黎安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经纪人动作很快，在上边挂了一个小时就被撤了。”
“嗯。”晋黎安回答不老实，吴柚诚不想跟他多说。
不过涉及到吴青柠的事，他也确实说不上什么话，毕竟这个弟弟……说不准还挺喜欢在全世界面前秀恩爱。
挂了电话，吴青柠就睡不着了，在被窝里憋气了一整天，现在脑袋都晕晕的。
肚子也饿得很，想起床找点吃的，但是身上实在没力气。
他的亲亲老公去哪里了，昨晚“我爱你”讲的那么深情，今天老婆饿着肚子不见人，他就是这么爱的？
正想着，酒店的房间门被打开，换了一身西服的晋黎安走进来，手上提着好几袋子东西，看包装像小蛋糕。
换了鞋，刚走过玄关，晋黎安脚步一顿。
吴青柠阴森森的大眼睛正盯着他。
晋黎安面不改色，笑眯眯地问：“醒了？饿不饿？”
吴青柠紧绷着嘴唇，一言不发，用眼神表示自己的愤怒。
脸上的咬痕已经消了，整张脸白的几乎没了血色，脆弱的像只艳阳下的蝴蝶，一只愤怒的蝴蝶。
晋黎安将袋子放到桌上，从冰箱里翻出回家做的菜，酒店配备的设施很全面，还给配了微波炉。
接着他开始拆袋子，里边果然是小蛋糕，普通的千层抹茶，绿油油的，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清新的抹茶味扑面而来，吴青柠眼睛亮了一下，肚子也很合时宜的开始叫起来。
这会儿鼻子倒是灵敏起来了，呵，他老公人还怪好的嘞，没剥夺他闻食物的能力。
床上的人裹着被子，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一动不动，像只毛毛虫。
晋黎安又径自打开另一个袋子，拿出一盒看起来黑糊糊的甜品，吴青柠觉得有点眼熟。
晋黎安贴心解释：“肖秘书说你喜欢脏脏糕，我参考了样式，用特殊的材料做的。”
肖秘书？吴青柠质疑地看过去，还真是跟肖秘书给他买的那家看起来一模一样。
但晋黎安怎么接触到肖秘书的？他还特意去问了？
而且他哪里说过喜欢了，明明只是路过工位，见肖秘书吃的一脸埋汰，好奇跟他要了一颗尝尝而已。
小肖子这个叛徒，又造他的谣！
“这一款就是店家推荐的了，黄豆粉刨冰，据说销量断崖式第一。”
晋黎安说着，面露困惑，“这么久了才拿过来，要是不赶紧吃，一会儿可能就化了，这可怎么办？”
放冰箱不就好了！哦对，刨冰放冰箱会失去口感。
吴青柠咬咬唇，啊……好想吃。
晋黎安拿着大勺子，挖了满满一大勺，看的吴青柠眼馋。
“吃吗？”
“吃。”吴青柠老实。
说着吃，身体根本没动弹，他饿的头晕眼花，掀个被子的力气都没有。
吴青柠侧躺着张开嘴巴。
晋黎安笑了一声，拉着凳子坐到床边，将一大勺冰沙伸进吴青柠嘴里。
脆脆的冰沙裹上砂砾状的粉，一口咬进去，里边还加了花生碎和红豆，味道发甜还不腻。
吴青柠全身就嘴巴在动，嘎吱嘎吱咬了半天，嘴巴里的味道被冲淡不少。
昨晚他被折腾的嘴里都是味儿，吃到清爽的东西，爽的要上天。
把嘴里一口咽完，吴青柠又张嘴，示意再来一口。
晋黎安就随他的意，又挖了一口喂嘴里。
吴青柠突然就想到了新闻标题，“影帝待业在家，照顾瘫痪丈夫三十余年”。
合情合景。
他吃东西跟仓鼠似的，脸颊一鼓一鼓，还莫名其妙的就乐了，晋黎安又是一个没忍住，低头亲了一口额头。
“干什么？”吴青柠厉声厉色。
晋黎安直起身子，表情淡淡的，“没什么。”
吴青柠嘴巴上抗拒，身体却诚实得很，表情凶凶的张了嘴，理直气壮得像一只等待喂食的雏鸟。
又一勺冰沙进了嘴，微波炉“叮”的一声，晚饭加热完成。
吴青柠能闻到食物的香气，是清蒸鲈鱼的味道，饭来张口的感觉不错，他眼睛朝微波炉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的时间，眼珠子一转过来，晋黎安的脸就在眼前无限放大。
他瞳孔一缩，被吓了一跳。
晋黎安仍然没什么表情，好似昨晚那个死命折腾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在生气吗，宝宝？”
说实话吴青柠有点怂。
他怕晋黎安再发疯给自己身上划个口子逼他咬，也害怕晋黎安说□□能治病，再粗鲁的给他来一针体内注射。
眼神闪躲着挪开，吴青柠又怂又刚地小声反问，“你说呢。”
第58章
“叮——”
微波炉恰好到时间,吴青柠眼神一闪，眼睁睁看着晋黎安起身转了过去。
话题戛然而止，对方好似在有意回避。
吴青柠在被窝里翻了个身。
饭菜的香味弥漫整个房间,晋黎安盯着床上只露出半颗脑袋的蛄蛹者，斟酌着词句说：“我说过有件事骗了你。”
蛄蛹者又翻身回来,吴青柠一脸不忿,“什么事？”
“你不是说你知道吗？”晋黎安假装无辜。
“……”
吴青柠哽了一下，嘴唇蠕动好久,说不出话来。
躺了一天的身体累极,没有休息很爽的感觉,反而腰酸背痛,下半身还因为不正确的躺姿酸软发麻。
所以吴青柠颇用了些力气才坐起来，被子仍然被他围在身上,露着颗头，不是毛毛虫了，像只史莱姆。
“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件。”
若非不得已，他不想对晋黎安说重话。
钟温书说晋黎安嗜血成性,以虐杀他们同类为乐,就连刚出生的小孩子也难逃晋黎安手掌心,但这些描述对吴青柠来说简直难以想象。
在他跟前的晋黎安就像是个受气包,额……算是受气包吧？
不说逆来顺受，起码对吴青柠的话向来说一不二,就算是爱吃醋了点,有时候还喜欢在吴青柠眼皮子底下耍小动作，但这一切也都在他掌控之下。
为了他才对其他男人有敌意，吴青柠很能理解，毕竟他自己也经常会怀疑晋黎安身边的人。
可他对这些小事可以不闻不问,不代表对晋黎安可以无底线的纵容。
他彻底被骗了，一味的宽容与忍耐换来的却是老公变本加厉的愚弄，他生气，他要觉醒。
这一次，他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吴青柠补充了一句，“你背着我做的事情那么多，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件。”
晋黎安动作一顿，小蛋糕，甜品，饭菜摆满了一桌子，吴青柠却坐在床上无动于衷。
吃了两口冰的，脸色好了不少，但肤色还是呈现不正常的白，映衬着一双大眼睛黑漆漆的。
晋黎安又坐回床边，正襟危坐和他对视，“你说哪件事？”
吴青柠裹着被子一副防备的模样，面无表情回问：“你说哪件事？”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他的耐心和脾气都很好，只要晋黎安把事情都交代出来，他会既往不咎的。
晋黎安心里有点忐忑，不知道那些该死的变异体团伙对吴青柠说了多少，吴青柠又会相信多少？
看他这么纠结，似乎很失落的模样，吴青柠的超软小心肝又开始打颤了。
毕竟他们从认识开始，从没发生过矛盾。
挪开眼神，吴青柠决定不去看老公的狼狈相，不看就不会心疼了。
“印记是我弄的，你身体状态不稳定，闻到血味会……生病，所以我学了一些偏方。”
晋黎安思考着用词，用了一个相对来说较轻的词汇来描述。
“什么偏方？”
“从后腰注入血液，以后你就只能闻到我的血，不会再因为别人的气味生病难受，包括你自己的血。”
晋黎安语气还算真诚，只是话里动不动就是血，吴青柠总是幻视满目鲜红。
他恍然大悟，怪不得闻不到钟温书的血。
吴青柠皱了皱眉，“那昨晚，你为什么要我咬你，为什么要我舔你的血，还说……说……”
什么□□什么的，晋黎安趴在他耳朵边碎碎念的，全是些不堪入耳的话。
吴青柠越想越委屈，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一双含着水汽的眸子楚楚可怜。
“对不起宝宝。”
晋黎安抬手想给他擦眼泪，被一个扭头躲开，吴青柠铁了心不打算给他好脸色，也不能轻易让他碰到自己。
但晋黎安毫不泄气，反而强硬地用虎口托住他的下巴，吴青柠再次逆反心理上来，身体朝后仰，就着蜷腿裹被子的姿势朝后躺去。
没料到对方坚持不懈追了上来，身体被压住，彻底动不了了。
“不是骗你，你身上有我的标记，只会对我的血有反应。”晋黎安无比真诚。
吴青柠眨眨眼，怀疑他在答非所问，可晋黎安的眼神看起来不是在开玩笑，可他真没听懂。
思索片刻，他只好追问：“为什么？”
“偏方。”
“为什么你的血那么香，那么甜？”
晋黎安眉心一动，仿佛是受了夸奖一样，“谢谢宝宝，其实我身上，其他地方也甜，要尝尝吗？”
吴青柠难受地哼唧两声，想翻个身放松紧绷的双腿，蜷在被子里的身体开始泛酸，他需要换个姿势。
他心里有点崩溃，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晋黎安太难沟通了，“我不想和你说话，你起来……”
“饿了吗？先吃饭再说？”
扭头赌气的吴青柠脸上彻底有了血色，被气红的。
气了半天，憋出个字，“彳亍。”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什么事情都不能耽误吃饭。
饭菜是晋黎安回家亲自做的，色香味俱全，吴青柠早就饿了，愤愤地往嘴里塞米饭。
他抽了下鼻子，“怎么味道怪怪的。”
“怪吗？我觉得还好。”晋黎安尝了一口发着淡蓝色幽光的清蒸鱼，发出评价。
他在里边兑了三包营养液，味道应该没窜吧？
好在吴青柠没再多说什么，人饿了吃什么都香，更别说本来晋黎安就老爱做些味道奇怪的东西。
刚结婚时，吴青柠想着，就算在家里再不受待见，晋黎安好歹也是个大明星，肯进厨房做菜已经不错了，更何况还连工作都不去了，就安分地给他当家庭主夫。
所以对饭菜的味道从未苛责过太多。
晋黎安一开始的厨艺很烂，他能用预制菜汤包泡生鸡肉做鸡汤，简单的西红柿炒鸡蛋，能被他做成西红柿炒鸡蛋壳，烤面包烤到两面黢黑，更别提味道了。
但吴青柠每次都兴致勃勃地吃完，老公花时间做的菜，吃的可不是味道，吃的是里边包裹的满满的爱。
所以他对晋黎安端出来什么黑暗料理都不奇怪。
就像面前这一盘，看起来像是用板蓝根做酱汁的鱼一样。
身上没力气，还提不起精神，一顿饭吃的，反倒越吃越饿。
吴青柠放下筷子，晋黎安立刻警觉，也跟着放了筷子。
吴青柠脾气去得快，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崩溃，就是情绪依然低落，声音低沉沉的，微微沙哑，“老公，我是生病了吗？”
“没有。”晋黎安否认，“你只是遇到坏人了。”
坏人？指的是昨天遇见那三个人？
晋黎安的眼神多了几分锐利，语气冷冷的，“闻到同类的气味时兴奋、激动，都是很正常的反应，他们想让你在商场里失态，该死。”
所以他在被那只炫彩章鱼碰了之后，会突然头晕脑胀？
吴青柠现在想到那个掉san值的颜色，还是会起鸡皮疙瘩，他抬手揉了揉脸，将那场面甩出去。
“可是我看见你的时候，也没有很兴奋啊。”
吴青柠其实是想说，看见钟温书触手的时候，除了心里震惊，并没有过多生理反应，但总觉得晋黎安听到会不开心。
“他们对你用了非常规手段，这些手段，就算是我会用，我也不会去做的。”
晋黎安恢复了善解人意的一面，将餐具收拾起来，把抹茶千层放上去。
“我永远不会对你这么做，宝宝。”
他绿宝石般的眼睛，永远沉静得像一潭寂静的湖水，吴青柠只一抬眼，便会被吸进去，什么愤怒难过的情绪都荡然无存。
吴青柠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一整个奶油抹茶千层，他还不确定吃了会不会过敏。
拿着小叉子直接叉上去，吴青柠一抬眼，发现晋黎安在拍照，下意识扯着嘴角，弯了眼睛，露出个甜甜的笑。
镜头里的人一身浅蓝色睡衣，俨然是刚睡醒，脸蛋发白，头发蓬松，一副软乎乎的模样。
只是眼睛仍然发亮，炯炯有神，像一棵岩壁上坚韧生长的小松树。
晋黎安心软得一塌糊涂，收了手机，轻声问：“好吃吗？”
吴青柠点点头，挖了一勺送到晋黎安嘴里，“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再过敏。”
“不会。”晋黎安尝着嘴巴里没什么味道的蛋糕，斩钉截铁地说。
时隔许久，晋黎安微博终于更新了一条动态。
【我的宝贝】
配图主体是面前的小蛋糕，灯光不特别，场景不特别，只是普通的酒店桌子，一旁还放着板蓝根色的鱼头。
对面的人只露出一只拿着叉子的手，手上没有任何修饰，葱段般的指节干净白皙，看着赏心悦目。
短短5分钟时间，常年不更新的微博底下就聚集了1000多条评论。
几近一年没动静的晋黎安，这两天竟然这么活跃。
上一次媒体报道晋黎安的消息，还是说他进组陈导新电影。
上上一次远在一年前，有狗仔称晋黎安息影是因为傍上了商业大佬，当时无论是粉丝还是普通网友，都是一阵唏嘘。
几乎所有人都默认，商业大佬指的就是大腹便便的秃头大叔。
昨晚片场爆料的图片，吴青柠脸上被做了模糊处理，但就两人甜蜜的动作来看，平时感情不错。
网友还因为年龄问题产生疑惑，质疑这是晋黎安背着商业大佬在外边找的小情人。
今天这照片一放出去，昨天还质疑的人彻底懵了。
【不是哥们儿，这真是你宝贝啊？】
【你小子，不是嫁土大款了么，结果你吃这么好？】
【谁的手手这么好看！我要看脸！】
【呜呜呜男神，看到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差点以为你被拐卖到棉被了】
【以后每天更新好吗好的。】
晋黎安刷着微博，回了几个emoji表情。
吴青柠苍白着脸从浴室里出来，双腿打着颤，坐到晋黎安怀里。
不知道是饿了还是低血糖了，洗着洗着就开始口干舌燥，和昨天一样的感觉又来了。
晋黎安身上散发着让他流口水的香气，他用鼻尖在晋黎安脖颈处蹭，那枚金色触手印记处确实更香。
“我又开始不舒服了，老公……我就是生病了对不对？”
触手又开始乱抓，刚洗完澡的身体再次被黏糊糊的液体濡湿。
晋黎安抬手，抚在吴青柠后脑勺，不得不回到刚才被他刻意绕开的话题。
“他们想让你现原形，只有我的□□能救你，宝宝，只有我能救你。”晋黎安声音几近扭曲，眼里是深不见底的愉悦与宠溺。
吴青柠没忍住在他锁骨上舔了一口，轻轻开合牙齿，含住那块早已准备好献身的嫩肉吮吸，始终不忍心咬下去。
“我有药的，在客厅茶几下的第三个抽屉，你回去帮我拿，我等着你，你去拿。”
晋黎安没动弹，不动声色地用藤蔓控制住胡乱飞舞的触手，“我就是你的药，嗯……”
他肩膀一痛，血味却并没有传来，吴青柠咬了一口他的喉结，咬完立马舔了两下安抚。
“我不想咬你的，都说了我害怕血，你帮我拿药又能怎么样？”
吴青柠眉心颤得厉害，坚硬齿尖与柔软的嘴唇相继在晋黎安脖颈留下痕迹，却始终不愿意弄破那层肌肤。
晋黎安不明白，掀开他没系扣子的睡衣，打算继续做昨天的事，“可我就在这儿，我就是现成的药啊宝宝。”
吴青柠挣扎起来，“不要，我不想每次都和你做，明明有药的……”
下巴被抬起来，晋黎安的气味侵袭鼻腔，他贪恋晋黎安舌尖的味道，以至于被亲到时，连推开的动作都忘了做。
这个吻来的强势，晋黎安肆无忌惮地用气味在身前划出小圈子，吴青柠被包裹其中。
他觉得自己好像个昏君，明知这么干不好，却一次次在晋黎安的温柔乡里沉沦。
一定是被美色迷惑了，只要闭上眼睛就好了，不要看美色。
……
“唔……”
吴青柠嗓音挤压出一声喘息，主动勾住了晋黎安的脖子，将身体朝前送了几分。
完蛋了，闭上眼睛被迷惑得更狠了。
可他不想这样，吴青柠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以前控制不住的时候，每天早晚都要吃药，如果现在的情况比之前更严重，那他必定得加大剂量。
总不能每次都靠晋黎安吧。
为什么不帮他去拿药呢？对晋黎安来说，他的移动速度那么快，跑一个来回也不需要多久吧，自己还是为了他才身处险境，若不是为了晋黎安……
吴青柠猛地睁开眼睛，他突然想起一个点。
对哦，他去找钟温书是为了不让他在网上爆晋黎安的料，然而到了地方之后，钟温书连晋黎安的事都没提，难道是害怕同为怪物的身份曝光？
见他睁眼，晋黎安也松了对他的禁锢，爱惜得啄了两下他柔软的唇，仿若对待易碎珍宝。
真奇怪，这次怎么光亲了个嘴儿就好了，吴青柠心中疑惑，难道……唾液也算……
啊啊不能多想。
吴青柠抬手捂住晋黎安的嘴巴，郑重其事地说：“你最近的表现我很不满意。”
晋黎安眨眨眼，示意他继续说，没打断他的动作。
“我不跟你待在这儿了，我明天就回家。”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吴青柠想回家冷静冷静，再加上身体又被引出病症，恰好能休息休息。
距离产生美，他想晋黎安也需要时间来思考怎么跟他解释，比方说在外边和人打架之类的事。
吴青柠本来以为老公会拒绝，毕竟才来了一天，还什么都没干，今天还睡了一天。
但晋黎安并没多说什么，反而很爽快地点了头。
订了第二天的机票，吴青柠又洗了个澡，然后就躺在床上干瞪眼。
谁家好人能睡一整天还有困意的啊！
他干脆坐起来看，靠在晋黎安肩膀看剧本。
入眼密密麻麻的字，一些台词上还被用红线划出来，吴青柠本来就脑袋晕晕的，晋黎安看的专心，他倒是快看吐了。
胃里不舒服，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还是坚持不住往晋黎安怀里钻。
他现在有点依赖晋黎安身上的味道，还得是扒开睡衣扣子埋进去那种，他都有些怀疑现在的自己了，怎么这么粘人呢？
“睡不着？”晋黎安胸前被他头发蹭的发痒，用大手揉了揉柔软的发丝，手感不错。
“嗯……”
睡不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有心事。
吴青柠抬头，又开始皱眉审视晋黎安的脸。
这人一开始打扮时髦得很，大金链子小手表，皮鞋背头破洞牛仔，看一眼就会得风湿病那种。
刚开始还担心会不会是叛逆小子，不听话，结果婚后变成冷淡风了。
好不容易撬开心门，让大冰块老公变得热情了些，老公就又变了个模样。
如今的晋黎安一副居家好男人的姿态，睡衣被扒光了也没什么脾气，还一脸慈祥地看着吴青柠的脸。
“怎么了？”
“你觉不觉得你演技一点都不好？”
晋黎安眼神闪了一下，演技不好？他是经常被人诟病演的角色过于单一，只演同一个类型，可他刚出道就拿到了最佳男主角，各大导演编剧都对他赞不绝口。
实在是不知道哪里演技不好，是不是吴青柠对他有什么误解？
晋黎安把剧本收起来，准备认真倾听老婆的工作指导。
吴青柠来了劲儿，蛄蛹着起身，晋黎安连忙把剧本扔的更远，扶住他的身子。
吴青柠脸上精神得很，黝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晋黎安，“你是不是在外边干坏事？”
措手不及的质问才最能直击灵魂深处，吴青柠深谙这一点，本来还想等晋黎安主动承认，但眼见对方根本没有要说的意思，他忍不住了。
“什么坏事？”晋黎安在一阵讶异之后反问。
果然，晋黎安又装傻。
吴青柠双手托住他的脸，十分认真严肃地说：“你别骗我，要是让我知道你骗我，我会生气的。”
虽然没什么威胁力……但他真的会生气，不会再被美色迷惑那种生气，是震怒！
“我觉得爱人之间应该坦诚相待，你觉得呢？”
晋黎安点点头。
“那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吴青柠眼神亮晶晶，期待老公能给出让他满意的答案。
晋黎安沉思片刻，在灼热眼神的注视下面不改色，“我演技还不错的，，角色是有点单一，不过能在一条赛道上走得精也挺厉害的要不你再多看几部我的作品。”
“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每次都岔开话题，显然是心里有鬼。
吴青柠从他身上下来，闷闷不乐地踢开被子。
酒店准备了两条被子，另一条就放在大床角落，他自顾自地扯开那条被子，盖到身上。
为了赌气，还特意将被子的四个边全压在身子底下，他和被子是连接在一起的命运共同体，密不可分。
明天先回家，再冷战个十天半个月的，总要给这个恃宠而骄的老公一点惩罚，吴青柠窝在被子里想。
窝了一会儿，外边静悄悄，看来晋黎安完全没有哄人的意思嘛，很好，他明天走定了。
怒气值蹭蹭往上升，困意却越来越少，吴青柠后悔没把手机拿进来，有点无聊。
闷了半天倒是不觉得热，反而周身温度越来越低，他还纳闷怎么回事，一转头，脸颊贴上个冰凉的滑滑的东西。
吴青柠心肝一颤，猛地打了个激灵。
这藤蔓什么时候钻进来的？
大号毛巾卷抖了三抖，晋黎安嘴角微勾，面带笑意地翻了一页剧本。
吴青柠抱着双腿，黑暗中看不清情形，收了刺的藤蔓却像长了眼睛一样，顺着脸颊匍匐下滑，紧贴着脖颈肌肤，伸进睡衣。
接近冰点的温度弄得他浑身发痒，明知摩擦力不够，他还是下意识伸手，握紧那根蛇一般的东西。
几乎是碰到藤蔓的一瞬间，手心就感觉到一阵刺痛。
温热的触感传来，一股热流从掌心流出，晋黎安竟然用刺划了他的手心！
这次他十分确定，晋黎安就是故意的，除了触碰手掌的部分，一颗刺都没有，分明就是被有意识的控制着长出来的。
好在他最近能力见长，手心也可以分泌能黏住伤口的液体，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把被划伤的地方堵住。
慌慌张张地合住手掌，吴青柠越来越生气，尤其是在感受到另一根滑溜溜的东西从后腰钻进来时。
晋黎安在得寸进尺，他想好好睡觉都不行。
鲁迅先生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爆发，他要爆发！
“晋黎安！”
好！很有精神！
吴青柠弹跳起步，将被子掀飞，一脸怒容毫不掩饰，咬牙切齿地吼了一声。
始作俑者眼含春风，云淡风轻地从鼻腔哼了一声，“嗯？”
吴青柠愤愤地伸直五指，给晋黎安看，“你明明知道我害怕血，还故意弄伤我，你看我的手。”
干净的掌心有一道细细的红色血线，血液已经停止渗出，因为上边覆盖着一层透明薄膜。
晋黎安眼神落在吴青柠脸上，蹙了蹙眉，“对不起宝宝，我不是故意的。”
“就是故意的，你要对我动粗是吧？你怎么这么过分……”
吴青柠已经不相信他的表现，压着心里的难过，红着眼眶翻滚下床，“我现在就回家，不想看见你。”
穿上拖鞋，刚走两步，身体被一股大力拽了回去，一屁股坐到床上。
刚才钻进衣服里的藤蔓根本没离开，晋黎安抓住他受伤那只手，抽了张纸巾，轻轻把他手心的黏液和血液一同擦去。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没坏心，宝宝，别生气好不好？现在的你闻到血味不会再难受了，这不好吗？”
吴青柠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以前流鼻血都会触手失控的他，刚才竟然对手上的血没有反应。
他仔细看了看手心的伤口，又渗了一滴血出来，鼻尖清清爽爽，什么味道都没有。
“真的……”
晋黎安见他态度软了，张嘴亲了一下吴青柠的手心，那道伤痕快速愈合，再看不见痕迹。
“有坏人想挑拨我们的关系，我会尽快处理好，别担心。你只要相信我，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坏人……他们做了什么坏事？”吴青柠面露疑惑，为什么晋黎安总是用这个词来形容那些人。
那些东西晋黎安从不关心，他只负责抓，当作无聊排解体力的消遣。
不过他已经想好了解释的办法。
晋黎安侃侃而谈，“这是个犯罪团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在特警那里几乎都有犯罪记录，联系上你，也只是想拉你下水。”
“拉我下水？为什么要拉我下水？”吴青柠追问。
他无法将这些词和那对母子联系起来，那个小朋友外表确实奇怪，可他小时候也差不多，或许只是性格原因导致的格格不入。
晋黎安不想再说话，吴青柠作势要起身，他这才开口。
“我私下身份是抓他们的猎人，嘘，别告诉别人。拉你下水也是因为我，他们想利用你获得我的情报动向，所以说这群人是坏人，该抓。”
吴青柠眼神突然怪异起来，“你是猎人，所以你在追杀他们，你杀了很多人？”
晋黎安一愣，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
眼见吴青柠的表情愈发凝重，他立刻笑着否认，“不，怎么可能，他们生命力这么顽强，只是关起来而已。”
“关到哪里？”吴青柠想到那句“抓起来做实验”。
“我不知道，那些就是警察的事情了。”
他的表情真诚到不能再真诚，吴青柠声音变得很轻，“为什么不和我说？”
晋黎安把他拉进怀里，“我怕你担心，宝宝，别害怕，那些人在人类的世界扰乱治安，自作孽而已，你和他们不一样。”
“真的吗？”
晋黎安认真点头，“你是良民，我认证过的良民。”
吴青柠被他这个说法逗笑，继而想到了什么，又嘴巴一撇。
“可钟温书……就是找我的那个人，帮我救过人的，还有个看起来很柔弱的女士，带着她的孩子，那么小的小朋友，也犯过事？”
女士和小朋友？晋黎安眼神一闪，这是个新线索。
“算了，可能是功过不相抵吧。”吴青柠低垂着眉眼，自我安慰。
“我是老实人，你别骗我。”
晋黎安再次点头，心中成就感满满，吴青柠第一次生大气，完美解决。
他挠了挠吴青柠的腰，又亲了一下像河豚一样气鼓鼓的脸，笑着问：“还生气吗？”
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吴青柠缓了口气，声音发闷，“还是好气，你怎么能骗我呢？我明天还是要回家，我才不在这儿陪你呢。”
晋黎安轻笑一声，“明天有大暴雨，你的票出票失败了，就在刚刚。”
吴青柠赶忙翻出手机，短信果然提示出票失败，他羞愤地看向晋黎安，好哇，早知道买不了票还让他买飞机票。
“那我坐高铁。”
“宝宝，别走，我听你吩咐。”晋黎安扒拉了两下手机，用近乎请求的语气低声说。
“……”吴青柠想给自己脑袋来一锤，死恋爱脑，怎么就这么经不住勾引呢。
迅速找出情趣内衣订单，一款男士单点内裤，他把图片递给晋黎安看，脸上终于露出真切的笑容。
“你穿这个，求我的原谅。”
晋黎安的眼神从他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血色褪去的嘴唇上，又该吃药了。
他对吴青柠的要求完全没有异议，“好。”
第二天果然下起了暴雨，剧组的工作也停了，两个人又找了部电影窝在一起看。
吴青柠精神好了不少，但总是很困，接受过改造的身体才慢慢恢复正常，这个过程中需要大量的能量，只能靠睡觉弥补。
剧情正演到高潮处，怀里的人却已沉沉睡去。
蝶翼般轻薄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在泛着粉的脸蛋上留下阴影，吴青柠的睡颜单纯又无害。
晋黎安裹紧了披在两个人身上的小毯子，把他抱的更紧。
事实上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吴青柠的特殊能力是什么，变异体为了保护自己，总会在一些方面格外擅长。
但吴青柠就像是毫无自保能力的小狗，面对外界时唯有柔软的肚皮。
C市对变异体的大规模搜索行动还在继续，行动进展很不理想，那些生物总能在特员赶到的前一秒逃脱。
或许还是得他亲自出马。
他会将一切能够威胁吴青柠安全的因素除掉，不论是谁。
晋黎安盯着电视屏幕，面色愈发深沉。
雨下了整整两天，吴青柠也睡了整整两天，睡得天昏地暗。
房间的窗帘一拉，根本分不清外面是黑夜还是白天。
吴柚诚的电话打过来，镜头整个画面黑漆漆的，他还以为自家老弟在什么鬼屋里玩。
“去哪玩了这是？”
吴青柠在被窝里懒懒翻了个身，“没开灯。”
吴柚诚一顿，“你还在睡觉啊？”
“嗯……”从嗓子里挤了个声音出来。
“病好点没？晋黎安呢？怎么这个时间还睡觉？”
吴青柠自知睡得够久了，从床上爬起来，脑袋还晕晕沉沉，“快好了，黎安刚出门，什么事啊？”
听晋黎安说是回C市抓人了，临走之前还打了个电话，他睡得死没听清。
“没什么，关心关心我的宝贝弟弟。”
吴青柠嘿嘿两声，想到刚在工作群里看到的消息，“老刘是不是也来这边了？过来谈合作吗？”
“呦，这么敬业？请假了也不忘工作。”刚才他就想说这个事，不过碍于吴青柠平时懒得出门，也就没说。
吴青柠把脑袋头发全捋上去，穿上拖鞋，下地就一个腿软，差点摔倒。
“我去监督监督他的工作，这两天都快睡傻了。”
双腿是得用用了，不然走路都能平地摔。
“看你身体情况来吧。”
“嗯，对了哥，爷爷他老人家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啊？有关我的病。”
吴柚诚声音顿时严肃，“你是犯老毛病了？吃药了没？那你还跑片场去？为了晋黎安不要命了？”
一连串的问题打过来，吴青柠赶紧澄清，“没有没有，只是普通小感冒而已，我就是问问。”
吴柚诚提上去的心还没放下来，“你们两个天天密谋什么东西都瞒着我，我怎么会知道呢，怎么突然问这个？”
哥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这基因不是遗传？
吴青柠喝了口水，连忙否认，“真的没什么，哥，只是我最近有点想爷爷了，他走的时候，我都没见他最后一面。”
当时事发太突然，吴青柠还是被电话通知的，赶到医院时，爷爷已经不行了。
他声音越来越低，吴柚诚也不忍心，安慰他说：“别难过，他那一屋子东西都留着……对了，你记不记得他把你小时候照片都藏起来了，不让我们看，就放在他床头柜的盒子里边。”
“说是，不能让成熟稳重的柠柠宝贝知道他小时候是个小哭包，哈哈哈……”
吴柚诚越说越乐，开朗的笑声回荡在整个酒店房间，吴青柠却听得满脸黑线。
他小时候哪里爱哭了？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吴青柠自认从小就是个心硬如磐石的男人。
他故作轻松道：“知道了知道了，没什么事情我挂了，我要去找老刘了。”
不耐烦的声音从电话里边传出来，笑累的吴柚诚又叮嘱两句，“注意身体，别硬撑着，实在不行把肖秘书喊过去，算加班费就行了呗。”
吴青柠连连点头，“嗯嗯嗯，好好好。”
雨还在下着，雨滴打在马路上的积水坑，溅起一粒粒水泡。
空气中都弥漫着开春时节的青草香气，吴青柠很喜欢这种味道，尽管是下雨天，他心情仍然不错。
老刘担任着吴青柠负责分公司的执行总裁，很多事情都绕过吴青柠，直接受吴柚诚的调度。
在过来之前就被告知吴青柠在这边，吴青柠电话打过来时，他还在和人谈工作。
没想到总裁会这个时间过来，他只得偷偷摸摸在桌子底下发了个位置。
吴青柠精神特别好，晋黎安说的没错，他的□□确实是药。
只是在一起腻歪了两三天，吴青柠控制触手的能力就极速飞升，再也不会因为四只爪子无意识的分泌物而弄得黏黏的了。
在休息区等了一会儿，吴青柠无聊地翻着手机，他又给男主播刷了十个宇宙飞船，功成身退，卸载软件！
“吴先生？”
突然被人叫了一声，吴青柠转头，看到一张曾经见过的脸。
陈旭仍然穿着白大褂，还是那副研究员的打扮，只是和第一次见面时不同的是，此时的他那双眼睛里满是惊喜。
仿佛吴青柠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大明星。
在H市见过这人，吴青柠不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没有搭腔，但出于礼貌，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但来人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在他面前站定，伸出了戴着手套的右手。
“知道吴氏过来的人不是吴先生，我还失望了很久，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吴先生是否想听洽谈内容的细节？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谈谈？”
吴青柠可还记得，上次跟他握手时，被这手套上的小东西戳了一下，他可不会再上当。
吴青柠没起身，“既然会已经开完了，就没必要跟我汇报，我不是来谈工作的。”
陈旭并不觉得尴尬，仍然举着右手，大有不握手不罢休的架势。
身后两个学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陈院长性子怪异，这么做想必是有他的原因，但是人家对面这个“吴先生”根本不想和他握手吧！
吴青柠像没看见他的手一样，再次默默低头玩手机，丝毫没给这个合作人面子。
两名学生：……
“小吴总！”老刘的声音从大老远就能听见。
老刘是个急性子，刚开完会，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干，知道吴青柠在底下等着，整理完项目文件就连忙下楼接人。
不由分说拽起吴青柠的胳膊，把人硬生生拽起身。
“走走走，先上办公室等会儿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晚上带你吃饭。”
吴青柠被他拽着胳膊，不想起身，皱眉道：“你还不下班啊，我来早了？”
“这才几点啊我的小吴总，离下班还俩小时呢。”他一个打工人，怎么能跟请假的老板弟弟比！
吴青柠犹豫了，要不他自己出门转转吧，让他在办公室干等两个小时，天哪！更无聊了。
“刘总，我们是不是要把项目细节和吴先生说说？”陈旭上前两步，一手握住老刘胳膊，一手握住吴青柠胳膊，像是在调停一样。
吴青柠穿的是休闲装，衣服袖子短，陈旭两根手指恰好接触到他手腕部分。
不知是不是错觉，吴青柠就是觉得陈旭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老刘赶忙甩开他的手，“不用，本来上次的合作也该是我去谈，但我们总裁自告奋勇，主动承包了，这次小吴总是请了病假过来养病的，工作上的事不用烦他。”
陈旭顺势松手，不再执着于握手，“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说罢他就带着两个学生转身离去。
吴青柠看了看手腕，没有像上次一样感觉到针扎的感觉，这个陈院长真是奇怪……
“你忙你的吧，早知道你这么忙我就不来了，我一个人出去转转。”
老刘也没强求，“也行，主要我这边实在走不开，我安排个人跟着你吧。”
吴青柠摆摆手，“不用，下班了打电话，请你吃饭。”
“好。”
从大楼里出来，吴青柠甩了甩手腕，心里仍然有顾虑。
那人看着就不像个好人呐！
时间还早，下了大雨他不知道去哪，吴青柠在手机上搜索附近有什么好玩的。
这地方若不是经常有剧组来这里拍戏，根本不会发展起来，娱乐活动自然不多，不过附近有家影院。
想到看电影时有听晋黎安说，昨晚上看那部电影最近重映，正好可以去看看。
跟晋黎安一起看电影时，对方总是动手动脚，一会儿摸摸，一会儿亲亲，静不下心来看，再加上看到一半时他又睡了过去，因此影片才放到十五分钟，吴青柠就已经不记得看过这段了。
这是部晋黎安三年前拍的犯罪片，这已经是重映第二次，今天还是工作日，因此影院的人并不多。
吴青柠定的高级座位，一个房间里只有四张按摩椅，只不过来看电影的还有另一个男人，就坐在他前边，他也不好意思躺下睡觉。
整个房间里唯有大荧幕的亮光，四周的音响震耳欲聋，播放着紧张刺激的背景音乐，晋黎安这次演的又是一个衣冠禽兽。
表面玉树临风，背地里却是个叛国贼，把一众人忽悠的团团转。
吴青柠看的咬牙切齿，这人怎么这么狡猾，怎么还不死啊！
坏了，他要上升演员了，看到晋黎安这张脸就想给一个大逼斗。
发条信息调戏一下。
吴青柠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行动之间好似有一股阻力，他借着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口袋，空空如也。
诶，他把手机放哪里去了？
余光瞥见右手边的奶茶动了一下，接着就被一只手拿起来，吴青柠心里一惊，猛地坐起来。
原来刚才还坐在他前边座位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他右边的椅子上，还端着他刚插进去习惯的奶茶喝了一口。
吴青柠不禁有些恼怒，这人怎么自来熟呢？
“你怎么喝我的东西？”
男人闻言，也坐直了身子，露出一张桀骜的脸。
优越高耸的鼻梁让他看起来性子很冷，但眉骨处打着骨钉，眼睛也是细长的丹凤眼，更是违和到极致。
男人挑眉，“怎么，不爽啊？”
吴青柠呆住，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嚣张的人，从没人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古惑仔还是杀马特？打扮这么新潮，潮得他风湿病都要犯了。
这种小混账不缺钱，只喜欢在各处场合挑衅找存在感，最好的办法就是揍一顿。
但吴青柠今天心情不错，不想跟他计较。
他笑了笑，扬扬下巴，“送你了，想喝就喝。”
男人明显是没料到他这么说，吞咽的动作慢了几分。
吴青柠调整了下坐姿，又往另外几个口袋里摸，还是没手机，奇了怪了，他进来时就是用手机买的票，不会是被旁边这杀马特偷了吧？
“这屋里监控是坏的。”男人侧着身子，扒在两个人之间的扶手上，意味深长地说。
吴青柠心里冷笑，他又不是什么胆小鬼，要打架吗？
“你偷我手机？”
男人笑眯眯地把手机举起来，按亮了屏幕，“这个也送我吧。”
吴青柠终于皱起眉头，这是哪家动物园的猴子没关好，跑出来为祸人间。
他伸出手掌，语气冰冷地说：“给我，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否然饶不了你。”
男人乐得笑起来，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像在发光，里边满是期待，“怎么饶不了我，我好害怕啊。”
说着还摸了一把吴青柠的手。
吴青柠一个激灵站起来，刚才皮肤接触那一下，后腰处的纹身宛若被灼烧了一样，猛然刺痛。
他后知后觉地感知到这个人的危险，这人好像不是普通人。
求生本能驱使他的双腿快速逃离，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人的眼神不对劲，现在最要紧的应该是赶紧出去寻求保安的帮助。
“你谁啊！”吴青柠刚一个转身，后边那人就迅速挡在他面前，速度之快，吴青柠根本没看清。
他这才发现男人比他高了一个头，目光森然地盯着他，好像在盯着什么猎物。
这绝对不是人，如今也没功夫顾虑身份会不会暴露了，吴青柠双腿一蹲，触手粘在远处门边，收缩触手，身体就被拽着飞快朝门口跑。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也仅仅是一瞬，他就立刻反应过来。
即将撞上门框，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黑色身影，眼看即将撞上，吴青柠只好一个急刹车停下，转身朝反方向跑。
安全出口还有一个，亮着绿色标记，虽然搞不清楚情况，但先跑出去再说。
刚走了两步，后背就像黏了橡皮糖一样，越跑阻力越大，而后猛地被朝后拉去。
吴青柠毫无战斗经验，更没见过这种战斗方式，只是屈从本能想要跑，被黏住衣服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提高音量，想要吓唬男人，“电影快放完了，工作人员马上就进来，买票信息都是实名认证的，我要是在这里消失了，你可跑不掉。”
男人突然笑了，靠近的气息十分冰冷，他挑着眉毛审视着被抓住还一脸气愤的吴青柠，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
“你闻不见？嗅觉失灵？”
整个小房间里浓郁到不能再浓郁的味道，刺激着吴青柠裸露在外每一寸肌肤，他脖子上开始起小红点，脸上也开始发痒。
这本应是身体的预警信号，但他闻不见，精神高度紧张之下，也丝毫未察觉身体的异样。
“闻见什么？你想干什么？快放开我，我跟人有约，很多人都知道我在这儿，要是我受伤了，你逃不了法律的制裁。”
男人听他的话颇为疑惑，奇怪地在他脸上嗅了一口。
一开始故意激怒他，就是想痛快的战斗一场，谁知道这只小章鱼跑这么慢，还没发力就被抓了回来，现在连挣扎都不挣扎，只会打嘴炮。
他闻到一股特殊的味道，这气息他很熟悉，只是他很好奇，吴青柠身上怎么会有这种味道。
“给你个机会，这次不抓你，走吧。”
吴青柠一愣，“真的？”
男人点点头，一双眸子在黑夜中看不清晰。
电影还在放映，还有最后半小时，这个时间点，足以他完成任务。
吴青柠虽然没明白男人的意图，但既然对方让自己离开，那应该……没事了吧？
他拔腿就跑，连手机都顾不上要，于是在走到门口时，再次被拖了回来。
……
想象中歇斯底里不顾一切疯狂逃跑的画面没有到来，男人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你就用腿跑？”
吴青柠懵了，“什么意思？你不是让我离开吗？”
“嘶……”
男人快被气笑，眉钉耸动，被压着的眼睛凶狠无比，他左右转了两圈。
第一次见自投罗网还不反抗的猎物，他也很难办，心里的馋虫都被勾上来了，这会儿让他收住，怎么可能收得住。
他露出个看起来要吃人的表情，按着吴青柠的肩膀，扑通一声按到墙上。
“你耍我呢？你身上其他猎人的味道这么重，不是第一次跟我们打交道了吧？你每次都这么软唧唧的任人宰割？”
吴青柠眼神一闪，喃喃地问：“你是猎人？”
下巴被冰凉的手指抬起，吴青柠一脸茫然，男人是来要抓他的吗？
男人凑近过来，呼吸几乎全喷在吴青柠脸颊，“美人计？这楚楚可怜的表情，我都心软了，真有人吃这套？”
吴青柠抿唇，身上遍布的红点越来越多，腰上痛的好似要被烧出几个窟窿，他好像又犯病了。
他微微摇头，睁大的眸子里迅速溢满水汽：“为什么抓我？”
晋黎安不是说，猎人只负责抓捕无恶不赦的怪物吗？如果眼前的男人也是猎人，那他是什么？
男人见周身高浓度的气息对他毫无影响，决定使出大杀器，尽管这样子可能会把这影院闹翻天，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只见他将大拇指含进嘴里，咬了一口，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滴落。
吴青柠下意识的惧怕让他转过头去，又被强按着抬起下巴。
冷到极致的血被抹在脸颊，吴青柠表情还是懵懵的，连反抗都忘了，就这么被画了几根猫胡子。
男人乐不可支，心里火气被压下去不少，看着吴青柠被画成小猫似的脸，他突然有些后悔想让这张脸暴露残虐本性了。
等了好半天，没有反应。
吴青柠也明白了他的意图，晋黎安说过，现在他只会对晋黎安的血有反应，就像独属于晋黎安的个人标记，就算把他浸到血缸里也不会触手暴露。
只是他有个唯一纠结的点，吴青柠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抓我？”
“犯人在被警察抓捕时，都会高喊‘为什么抓我’。”男人有点没耐心了，面前这只实验体也太奇特了，对气味没反应，对血也没反应。
他拨了个电话，语气颇为不爽，“你怎么没说，这只实验体是个不会反抗的笨蛋？”
电话对面的声音吴青柠很熟悉，就算经过电流加工，他也能一下听出来。
陈旭声音高亢，听起来格外激动，“你得手了？”
男人嗤笑了一声，眼神玩味地盯着吴青柠的脸。
一张小猫脸可怜兮兮的，眼眶微微泛红，瞳仁很大很黑，一脸的清纯无害。
不知是对血有反应还是怎么，唇色不似一开始那么红，被血印子一衬托，整张脸都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
“这也用得着我出手？你们自己抓吧。”
电话那头明显语气慌了，“你什么意思，你想违抗命令？”
“你是不是忘了？我本来就不归你管，我的搭档给我发了个定位，忙，先挂了。”
“喂？喂？”
男人挂了电话，笑眯眯地拍了拍吴青柠的脸，把手机放到他口袋里，“我承认你的美人计确实有用，实验室的人五分钟之后到，这次认真的，快跑吧。”
说罢仅一个眨眼，面前的人就消失不见，留吴青柠一个人待在原地。
什么实验室？实验体又是什么？晋黎安还有事情瞒着他……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吴青柠终于回神。
是晋黎安的电话，电话里的声音语气急切，“宝宝，我在三楼影院，你在几号厅？”
吴青柠缓了口气，抬起酸痛的脚往外走，“我这就出来。”
见到对方那一刻，两人都是一阵惊诧。
吴青柠身上带着浓重的气味，脸蛋上还有几道血画的猫胡子纹路。
晋黎安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的黑色夹克被划伤好几道，浑身湿淋淋，雨水从发丝和睫毛往下滴，跟小瀑布一样。
要不是戴着口罩，恐怕又要上热搜了。
晋黎安一路闯进来，早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这会儿更是惹得好几个路人频频回头。
没顾得上看对方眼里的震惊，晋黎安揽着吴青柠的肩膀往外走，面色铁青。
“先回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终于闻到熟悉的味道，终于证明了鼻子不是摆设，吴青柠鼻尖一酸，泪花往外滚。
以前的他担心自己格格不入，总是小心藏好触手，不与人深交，生怕被发现自己的怪物身份，但现在好像世界变了个样子。
没人和他说过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也没人告诉他被发现了会发生什么。
他只会躲起来装人类，在人生的前二十五年，他都躲的不错，为什么突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身份了呢？
两个人都不说话，打车回了酒店。
晋黎安察觉他情绪不对劲，一进门就去浴室拿了条毛巾，沾了水，轻轻给他擦脸。
这血的味道让他火大，但现在似乎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吴青柠从见到他开始就一直发抖，强忍着的泪水从踏进酒店那一步就再也忍不住。
“你今天去做什么了，老公？”吴青柠难掩哽咽。
血迹不好擦，他脸蛋被搓得发红，泪汪汪的大眼睛看得晋黎安心疼。
晋黎安动作快的几乎要出现重影，“我把C市那些麻烦处理掉了，一起去洗个澡，我再喂你吃药，好不好？”
他拽了一下，吴青柠没有顺着他的力气站起来。
“你去抓人了吗？”吴青柠嗓音沙哑，眼神落在晋黎安夹克的划痕上。
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划出来的，吴青柠看不明白。
晋黎安“嗯”了一声，径自脱光上衣，用藤蔓缠住吴青柠的腰往上拽，双手托住他的屁股，抱着人进了浴室。
水温偏凉，恰好能减缓吴青柠身上的热气。
身上衣服被脱掉，泪花被水流冲落，晋黎安湿润的吻落了下来。
紧绷的神情终于能有一刻松懈，吴青柠冰凉的手脚开始回暖，搂住晋黎安肩膀，被搓红的脸蛋也终于从内里开始透出血色。
“什么是实验体？”吴青柠口齿不清地问。
晋黎安一怔，松开他的唇，交缠的呼吸异常火热，可他眼神有些飘忽。
事发突然，他没想好怎么说。
吴青柠眉心打颤，咬了咬唇，轻声开口：“我是不是……”
“你不一样。”晋黎安打断他的话，但接下来也不说话了，两人大眼瞪小眼，房间里只有花洒在发声。
“我哪里不一样，我是良民？”
晋黎安点点头，眼神沉稳，不掺杂任何情绪。
“……”
吴青柠又被这说法搞的哭笑不得，但想到那个男人说的话，又撇了撇嘴，委屈得不行。
“在逃实验体……就是我吗？”
听到这个说法，晋黎安皱了皱眉，很快就压下眼底的暴戾，否认道：“不，你不是，没人有资格抓你，今天开始我不会再离你半步，宝宝，今天是我的错，原谅我可以吗？”
吴青柠自顾自往下说：“今天有个人，有个猎人，说要抓我回去，我是从哪里逃出来的吗？我见过一个自称从实验室里跑出来的女人，所以我和她真的是同类对吧，所以我才对她有那么大的反应，你把她抓回去了吗？是不是也要来抓我？”
晋黎安亲了一下他的嘴巴，成功让他打住了话头。
“不是的，没人要抓你，今天那个人是认错了，我会教训他一顿，好好给他擦擦眼睛，别想那么多。”
这事太蹊跷，他明明封住了吴青柠的对外感知，不会被外界任何气息影响，就不会暴露自己，那男人是怎么发现的？
晋黎安最了解这群同类，一旦认定猎物，绝不会轻易放过目标，有的会故意激怒对方，有的会戏耍猎物。
但是这次竟然只是……给吴青柠画了个花脸？想不明白。
吴青柠摇头，“没认错，肯定是我，因为……我见到了陈旭，是他打电话让那个猎人去抓我的，我听到他们打电话，那个猎人说让他自己来抓我，陈旭还很生气。”
“陈旭。”晋黎安声音瞬间冰冷，垂下的眼眸里是深不见底的狠戾。
看来这人根本没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找死。
“是陈旭认错了，相信我，宝宝，我会让他们全都闭嘴。”
晋黎安面无表情，神情坚定。
吴青柠却被他这副要杀人灭口的模样刺痛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电影角色太深入人心，总觉得他是一副大反派BOSS的模样……
吴青柠急得捂他的嘴，“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呢？我没有那么脆弱的，你别骗我行吗？我能猜得出来，他们就是要抓我，我是……他们研究的实验体，对吧？”
又不是没有眼睛，又不是没有脑子，发生这么多事情，人总是能通过已知线索推测出大致真实的故事模样。
一切都合理了，从他知道晋黎安也并非普通人类开始，就一直怀疑老公会不会也像他一样会时不时的失控。
发现晋黎安没这种毛病，他松了好大一口气，现在看来，分明就是他的身体不正常，“同类”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呢？
从小他就控制不住触手，会在无意识情况下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墙体六个面乱爬。
爷爷和沈医生把这归结于一种精神分裂疾病，给他催眠，做心理暗示，一旦有压抑不住触手的趋势，就找个阴暗狭小的环境躲起来睡觉。
真是辛苦他们帮自己隐瞒，原来他就是一只从别人实验室里逃跑出来的实验体啊。
钟温书只是想拉他入伙报团取暖，他还相信晋黎安的话，以为他们是坏人。
吴青柠又开始掉眼泪，看着晋黎安的眼神越来越委屈，原来老公瞒着自己在外边抓坏人，抓的就是自己这样的人。
“所以我现在该自首吗？”
晋黎安面色复杂，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以为自己可以瞒得很好，前几天都已经哄好了，没想到今天又出变故。
“你只要相信我就好，别想太多，你就呆在这儿，没有人会再对你做任何事情。”
吴青柠哼哼唧唧，脑子里乱乱的，他分辨不清自己该怎么办。
“可你不是说钟温书他们该死吗？我跟他们一样啊。”
晋黎安再次斩钉截铁地说：“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老公不一样？”
“……”晋黎安揪了下他的脸，“你是会见义勇为的小章鱼，他们是到处捣乱的犯罪团伙，哪里一样？”
吴青柠弱弱插嘴，“钟温书也帮我救过人的，他帮向晨做了人工呼吸。”
“向晨是谁？”晋黎安眉头皱得更紧，这人名好像在哪里听过，只要一听见，就有一股醋味往上窜。
“就是我救的那个大学生啊，我拖着他被水冲进下水道了。”
晋黎安无奈，语气带了些官方正式的味儿，“在与人类面对面时，他们总是伪装得很好，虽然我不认为这是他的本意，但我会把这事报给实验室，作为对他危险性评级的考量，这样总可以吧？”
“危险性评级又是什么意思啊？”他对这个崭新的世界有些迷茫，知识量储备宛如刚上幼儿园的小朋友。
“你不会接触到的。”晋黎安低头，吻他的侧颈，轻轻吮吸喉结，弄得吴青柠一阵痒痒。
“可能会接触到啊呜……”吴青柠一个腿软，差点坠下去，幸好被晋黎安托着屁股。
“做点柠柠喜欢的事。”晋黎安声音越来越哑，沿着吴青柠下巴往上亲，最后落在唇角。
第59章
屏幕上在播放晋黎安前段时间拍的样片,为了吸引热度，导演先在网上放了一部四十分钟的开机纪录片，包含一些片场花絮。
作为主演之一,晋黎安的镜头不少，但大多都是第三视角,镜头里的晋黎安仿若摄像头不存在一样,专心干自己的事。
吴青柠侧着身子，窝在晋黎安怀里,眼睛直直落在电视屏幕,却提不起心情,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眼眶微微发肿,右侧下巴上有个很显眼的牙印子，身上的薄被子被拉到脖子底下,遮住了被亲到泛红的肌肤，被子底下是压在晋黎安身上的两条腿。
这个姿势对正常人来说有点扭曲，坚持个几分钟腿就受不了。
但两个人已经维持这姿势近乎半小时，吴青柠很习惯将四肢窝在狭窄空间里,这样会让他有安全感。
纪录片很无聊,吴青柠满脑子在想今天见到那个教授。
是吴氏的合作方,所从事的科研项目也都是为了造福人类大众,妥妥的好人。
这样的正面角色，在他面前表现的居然像个邪恶的反派,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吴青柠自己才是那个邪恶的反派角色。
所以，坏人竟是他自己。
放在晋黎安肩上的头抬了起来，吴青柠迷茫地看向晋黎安，恰好撞进一双带着深意的眸子。
眼神还有点奇怪。
晋黎安眉眼很深邃,为了拍戏还修了眉毛，锐利的线条看起来很凶，但眼底又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危险，却总惹人想要亲近。
这种违和感迷得吴青柠心里怦怦直跳，他咽了下口水，明知故问：“你怎么这么看我？”
“因为。”
晋黎安一本正经，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看起来很好吃。”
牛头不对马嘴！“什么好吃？”
“你好吃。”
吴青柠不想被他的话带偏，抬头结结实实在他嘴巴上亲了一口，这张嘴净说废话，堵住。
吴青柠纠结了半天，眼神飘忽了半天，盯着晋黎安的眼睛就是说不出话。
刚才被亲得狠了哭是正常，现在再哭可就丧失霸总风范了。
眼看着本就虚肿的眼睛越来越红，晋黎安低声问：“怎么又要哭了？”
不问还好，刚问完，果真眼泪就往外淌，晋黎安什么都知道，就是不告诉他。
下午受了那么大的惊吓，晋黎安却只想着和他在洗澡时亲热，还做那么凶。
可他没办法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指责老公，他们体力有差距，他还坐在晋黎安怀里，光从气势上就弱了几分。
嗫喏半天，吴青柠才从嗓音里挤出三个字：“你不好。”
听着跟撒娇一样。
晋黎安光速滑跪，窝在毯子里的手掏出来，给吴青柠擦眼泪：“对不起，宝宝。”
道歉态度理直气壮，哪有一点对不起的意思？
吴青柠来了气，蜷在毯子底下的四肢蛄蛹了一下，身体往前挪，坐到晋黎安腿上。
毯子滑落，露出睡衣领口的大片光景。
这下可以居高临下了，吴青柠把手放到晋黎安肩上，语气里一股哀怨。
“你知道蒙鼓人是什么意思吗？”
晋黎安一愣，摇摇头回答：“不知道。”
“蒙鼓人就是我，天天被你蒙在鼓里，是不是觉得骗我很好玩？我很好骗吗？”
是挺好骗的，晋黎安心想。
但现在显然不能这么说，吴青柠气鼓鼓的像个河豚，再转移话题，恐怕下一秒就要和他爆了。
晋黎安实话实说：“我知道的也不多。”
这是真话，向来都是言柏给他地址，他要做的只是让目标失去行动能力。
除了上次拿镇定剂时回了趟实验室，晋黎安都好几年没有接触过除了言柏之外的人了。
“那就都告诉我。”
吴青柠态度斩钉截铁，眼神坚定的像是要上战场，眉头微蹙，脸上表情是少见的严肃，不容许有一丝拒绝。
只是气势稍显不足，眼角挂着泪花，像凶人的猫咪。
晋黎安犹豫了一会儿，他在思考，吴青柠知道他的身份之后，会不会怕他？
他十分确定以及肯定，他绝不会对老婆做任何坏事，包括在床上，可老婆会相信吗？
晋黎安盯着吴青柠的侧脸上的牙印，是他兴奋时啃的，当时的吴青柠委屈得生理眼泪哗哗掉。
“我不会伤害你，宝宝。”
吴青柠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
“大概十五年前，实验室发生了点变故，跑了许多被收容的变异体，这些变异体进化能力极强，不断繁衍，导致现在的研究员也不能确定到底还有有多少变异体，只能发现一只抓一只。”
“什么变故？”
“我也不知道，我那段时间被关起来了，苏醒之后就成了猎人，开始抓那些逃窜出去的变异体和后代。”
晋黎安省略了些细节，比如说他是因为过强的好斗欲犯了错事才被关起来。
又比如说抓完方圆几百公里的变异体之后，那过于旺盛的精力无处发泄，恰好因为抓捕行动进了剧组，干脆就留下来继续演变态，戏里过过瘾。
不过这些也不太需要吴青柠知道，沉溺爱河的滋味太甜蜜，他现在只想把脸埋进老婆柔软的肚皮，疯狂吸取爱意。
“为什么要抓回去啊？”吴青柠弱弱地问，心凉了半截，已经自我代入了在逃嫌疑人的身份。
“他们嗜血，好杀，除了你之外，无一例外都对人类社会造成过极大的威胁。”
“除了我？可钟温书带我见过……”吴青柠蠕动嘴唇，脑海里再次闪过那对母子的眼神，与缠到腿上的触手，心里一阵发毛。
“他们也做杀人放火了吗？”
晋黎安不细问就知道他在说什么，点头安慰：“不暴露能力是不会被发现的，实验室收容的变异体都有犯罪前科的，人前表现的善面只是伪装。”
坏了，怎么感觉越说越像自己呢？吴青柠忧心忡忡：“我也被发现了，那我是不是也在伪装？”
晋黎安的笑憋不住了，“那你是不是也在伪装？”
吴青柠现在的状态就像没有安全感的小朋友，连说话都开始颠三倒四了。
晋黎安少见的眼里带着戏谑，吴青柠懊恼地想抬手捂他眼睛，可又觉得晋黎安这么外向的大笑很难得。
只好重重啄了一口晋黎安的嘴巴，换了个说法问：“那你觉得我是在伪装吗？”
说完吴青柠又烦躁地咬了咬唇，这简直是废话嘛，他不是在伪装人类，难道还真是人类吗？
没等晋黎安回话，他举起双手，握拳将手肘合在一起，破罐破摔，“反正我已经身份暴露了，那你抓我吧。”
明知道晋黎安不会这么干，吴青柠还是赌气似的把手伸到他面前，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威胁，晋黎安要是真敢抓，就要他好看！
手腕被握住，晋黎安收了眼底笑意，态度是和在外人面前完全不一样的软和，又一次重复：“对不起，宝宝。”
吴青柠泪汪汪得都快情绪崩溃了，被他这一句“对不起”打断，反应慢半拍，过了一会儿才恶声问：“对不起什么？”
晋黎安刚才还笑着像眼睛里开花，现在竟然带着无措与忐忑，吴青柠差点以为他才是那个脆弱的一方。
“我怕你害怕我，怕你知道我的身份之后，逃到我找不到你的地方去，我怕你离开我，柠柠。”
啊？怎么突然这么煽情？老公平时话少得跟木头一样，没想到说起深情的话来，和在演爱情文艺片一个味儿。
晋黎安还在继续，“我从有记忆开始就是实验室的猎人，可能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我和那些变异体缠斗，不在乎他们的死活，我怕你知道这些后会害怕我，会躲着我，所以我才一直瞒着你，你会原谅我吗？”
吴青柠摇头反驳，“我不会害怕你的，你喜欢我，我知道。”
晋黎安松了口气，立刻接上：“嗯，我爱你。”
泛红的眼睛终于有了笑意，吴青柠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原本雄高伟岸的一家之主形象早就塌的一塌糊涂，有点后悔主动提这话题了。
晋黎安话锋一转，自下而上的眼神里带着锐利，“那两只变异体把你的信息素都扰乱了，宝宝，你现在像个人形气味发射器，你知道吗？所有人，包括猎人、同类、研究员，只要你出现，他们都能嗅到你的气息，我们很危险。”
为什么有人说话能一波三折……吴青柠刚平复下去的紧张情绪又被勾了上来，他感觉晋黎安的语气有点像哄小孩，可说的话确实也不错。
看个电影都能被发现，精准定位到包间，实在是太可怕了，按照这说法，下午的他岂不是在和所有人宣告“快来抓我”？
吴青柠越想越后怕，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恐慌情绪加重，声音也开始发抖。
“那……我们怎么办？”
“你的身体状况很不稳定，只要出门就会被锁定，所以。”
晋黎安满眼心疼，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在你身体康复完全之前，最好不要出门，先跟你哥那边请个长假，剧组也暂时不需要我。你之前吃的药我看过了，成分大多只有安定功能，我会从实验室里拿修复身体的药出来，我们一起把触手养回来，好不好？”
吴青柠疑惑：“我们不回家了吗？”
“想回家？也行，那我们先回家。”
这句话反倒让吴青柠更困惑，他本身就不爱出门，如果晋黎安态度强硬，他也就顺势而为，在这里住个十天半个月的也不是不行。
但他就问了一句而已，晋黎安就直接妥协？不是说他只要出门就会被发现吗？
第二天早上吴青柠是被亲醒的，无意识闷哼一声，扭头又将脸埋进被子里。
“怕你身体半路难受，先安抚一下，嗯？”
“嗯……”吴青柠慢悠悠地点了点头。
晋黎安说的不错，有他在，那些人确实不敢找过来，一路上都平安无事。
请假理由是要去度蜜月，吴青柠第一次觉得自己活得偷偷摸摸，怎么就连亲哥也要瞒着呢？
根据体质定制的巧克力奶油配方终于配置完成，晋黎安每天换着花样给他做甜品。
除了每天晚上要挨一针之外，宅男生活过得还不错。
哦，对，还有除了被强制放到跑步机上慢跑10km，要抵消小蛋糕的热量说是。
为了他的身体早点康复，晋黎安制定了严格的食谱和运动计划。
天生懒狗吴青柠，在坚持了一个星期的跑步机之后，终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决定放弃吃小蛋糕。”吴青柠一本正经地说。
晋黎安穿着粉色围裙，双手正在往蛋糕胚上抹奶油，听到他的话，动作一顿。
“为什么？”
“甜食会导致蛀牙，对牙齿不好。”
晋黎安挑了挑眉，神秘的说：“我的血包治百病。”
“那就单单不能治因食物热量过高而导致的肥胖问题吗？”
晋黎安不假思索回答：“当然可以。”
吴青柠怒了，“那你还让我跑步？”
“只是顺便解决一下营养剂注射康复过程中的体能过剩。”
吴青柠冷哼一声，“反正我今晚不跑。”
晋黎安眯着眼睛问：“你确定？”
回答他的是一个十分坚定的点头。
于是乎，在晚上原本睡前的跑步时间，吴青柠体验了一把比跑步更累、出汗更多的运动。
此项运动不仅是对体能的巨大考验，还对吴青柠的嗓子造成了巨大磨损，甚至还因缺水一度晕死过去。
吴青柠发誓，以后再也不吃甜食了。
对水的渴望超过了对被窝的依赖，吴青柠口干舌燥地睁开眼睛，掀开被子下床。
脚心碰到柔软的地毯，吴青柠走了两步。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猛然睁大眼睛，转头看了眼被子，又低头看了看地面。
浅蓝色地毯上出现了明显的几个黑色脚印，绒毛遇水变黑，他脚底有水？
吴青柠身上穿的是晋黎安的睡裤，宽大裤腿恰好盖住脚掌，他边将两只脚掌朝外倾斜，边用手将裤腿往上提。
睡裤的触感也不太对，浅色布料上也瞬间被洇湿了一块。
“……”
吴青柠一脸懵地握了握手心，黏糊糊的透明液体像胶水一样，糊在两只手掌心。
他大脑宕机了几秒。
从未有过的记忆又开始往大脑里挤，在晋家的小房间里，借着窗帘缝隙透进的阳光，还是小孩子的吴青柠摘掉手套，稚嫩的手心黏满透明的分泌物……
只不过这一次不一样，他已经不是那个自闭小孩了。
吴青柠慌慌张张地跑出房间，往晋黎安身边一坐，双手举起做了个标准的法国——军礼。
“老公，你看我的手。”
晋黎安视线从书页转移到他手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看吴青柠的紧张程度，还是认真地问：“怎么了？”
“我睡觉时它自己分泌的，我都不知道，还有我的脚！你看。”
吴青柠被吓得心肝打颤，鞋都没顾得上穿，从卧室到沙发这段距离，又踩了一路湿哒哒的脚印。
晋黎安放下书，握着他的手腕细细查看一番，“正常的。”
吴青柠眨眨眼，嗓子眼的心被放回肚子里，虚心求教，“什么原理？诶……”
话音未落，手心就和晋黎安的手心相贴，被紧紧握住，十指相扣。
“收回去。”
“收什么？”吴青柠懵了，手心猛然变凉，他一个激灵想甩开晋黎安的手，却被拽着一个重心不稳，扑进对方怀里。
慌张之中，另一只手按到了沙发靠背。
坏了，现在连沙发也要被弄脏了，吴青柠心想。
但奇怪的是，保持平衡之后，收回按在沙发上的手，竟然没出现手印，两只手也变得清爽。
神奇，他居然把黏液给吸收回去了。
晋黎安松开他的手，笑着说：“真聪明，不教就会。”
吴青柠盯着自己手心，惊喜地双手互相搓了搓，没有湿漉漉的感觉。
困扰了他好多年的问题竟然就这样被解决，有用的知识增加了！
“那我的触手也可以……”吴青柠双眼放光，要是身后有尾巴，早就摇得像直升机原地起飞。
废话不多说，当即召唤粉色触手来一波吸收大法，触感冰凉的液体黏在晋黎安锁骨，学着晋黎安以前的操作，触手从腰腹处伸进睡衣，趴伏在胸前，用吸盘将黏液尽数吸收。
晋黎安静静坐着，看他在自己身上捣乱。
冷白的肌肤被吸出红痕，又酥又痒。
他喉结滚了滚，呼吸粗重几分，仰头让吴青柠的触手从领口处伸出来。
吴青柠对力度的把控还不足，但比起以前只能帮忙拿东西、一有情绪波动就失去控制的情况好了太多，连钻衣服这种精细活儿都能干得出来。
吴青柠激动得往晋黎安身上挪了几分，捧住对方的脸，晋黎安也很自然地扶住他的腰。
“老公我好开心。”
“我也是。”晋黎安压抑着眼底的情绪，嗓音发紧。
他也很开心，以前吴青柠的触手对他只有排斥的份儿，他都不记得到底有多少次，在吴青柠迷迷糊糊的时候，触手像生了自主意识一样，抵在两个人中间，试图把他推开。
就像他会吃人一样。
另一只触手也从后腰伸了进来，晋黎安自觉挺腰，和沙发靠背拉开距离，给触手足够的爬行空间。
他的身体开始随触手的动作而发冷，呼吸却越来越热烈，吸盘的吸力不知大了多少，跟点火一样，弄得他不自觉皱眉。
偏偏吴青柠还不知收敛，看着他胸口起伏的弧度越来越大，还故意让触手往敏-感的地方钻。
“要不要庆祝一下？”吴青柠眉飞色舞。
“好。”
吴青柠收了触手，从他身上下来，没走两步，就被藤蔓缠着腰拽了回去。
下巴被虎口钳住，晋黎安张嘴便咬了过来。
唇齿相贴，这一次触手没有反应过激，而是又顺着刚才爬过的痕迹爬了进去，只是终究没晋黎安有经验，还没爬到地方，吴青柠就一个激灵，闷哼一声。
晋黎安眉眼之间尽是温柔：“想拿什么东西？我帮你。”
伸长的藤蔓拧开房间的门，探进装着情趣用品的大箱子——
吴青柠不去上班，工作群就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怀疑是不是老刘拉了新的工作群不带他。
请了一个月的假，按理说蜜月假期也该够了，吴青柠觉得自己身体养的也挺好的，也没什么做噩梦的症状，也没什么觉得晋黎安很香想啃的症状。
可晋黎安非说他离康复还远。
他无聊地窝在躺椅上晒太阳，一长一短两根触手刷手机，两只手用来吃零食。
最近多长出来一根触手，比另外两根短，但是用起来更方便，真是奇奇怪怪的身体，他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又要变异了。
可晋黎安非说这很正常，因为他少了一根足。
薯片咬的咯吱响，发给肖秘书的信息半个小时都没回。
不会是短短一个月就跟别的老板跑了吧？
小触手灵活的用尖尖在屏幕上打字幕，吴青柠：【肖爱卿何在？在日理万机？】
肖秘书：【忠诚！】
肖秘书：引用消息【新工作群拉我】回复【总裁，大吴总说您最近忙，让我们不要因为工作打扰你。】
果然是拉新群了！吴青柠气得拽纸巾擦了擦手指，接过手机亲自打字：【谁是领导？谁给你们发工资？】
他虽重病缠身，但心系百姓。
公司的每一笔大订单就算没有他的参与，总得过目一下，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就算他的工资也是吴柚诚发的，也不能说架空就架空吧？
吴青柠的质问振聋发聩：【你是谁的兵！】
肖秘书过了两分钟消息才发过来：【大吴总啊】
吴青柠：两眼一黑。
确实，员工工资也是由总部财务发。
那他现在要开始担心了，浏览器搜索：【在自家公司里请假一个月，返工后是否面临被边缘化风险？】
当了太久宅男，晋黎安有的电影他都三刷了，每天的事情就是看小说刷短视频玩开心消消乐，吴青柠感觉他得出门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晚饭时分，吴青柠疯狂暗示：“老公，之前那个教授不是知道我的身份了吗？他们实验室跟吴氏有合作，应该是很轻易地知道咱们家地址的啊，怎么也没安排人来抓我呢？”
晋黎安：“不知道。”
吴青柠把碗里的菜夹得像小山一样高，和晋黎安面前的米饭换了换位，“那他们是不是把我忘了，不打算抓我了？”
晋黎安摇头：“应该不是。”
敷衍，态度如此敷衍！一看就没认真思考。
吴青柠已经对晋黎安的各种表情动作了如指掌，他不泄气地问：“我的新触手已经长出来了，身体是不是已经好了？”
晋黎安这次放下了筷子，十分确定肯定且严肃认真地说：“还早。”
“哦……”
刚提起来的精神又蔫了下去，吴青柠往嘴里扒拉了两口米饭，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挺健康的呀……
触手一天天强健，晋黎安身上的印子也越来越多，吴青柠每天除了跟肖秘书聊天，就是网购各种小玩具，什么和乒乓球绑定的乒乓球拍，会发光还可以黏在天花板上的水球，还有各种捏捏。
每天都要拆快递，玩具很快就堆满了整个房间，新触手也长到了足够长。
吴青柠躺在沙发上，用双脚和触手一起盘着一个足球大小的毛线球，如今他可以控制分泌物，完全不用担心触手会弄脏毛线球。
脚心发痒的触感弄得他不住咧嘴傻笑，等外界的风波都平息，他可以去公园表演杂技。
吴青柠正玩得起劲，门铃突兀的响了一声。
他猛地停下动作坐起身，毛线球砸到脑袋上，不过还好，一点都不痛。
晋黎安出门买甜品新品，刚出去两分钟，难道是忘记带钥匙折返回来了？
可他不是这么不小心的人呀。
独居在家，有陌生人按门铃怎么办……
如果是以前，吴青柠或许就直接开门去了，但他在家里呆了一个多月，在此期间除了晋黎安，一个人都没见过，家里的门除了晋黎安，就连他自己都没碰过。
乍一听见门铃声，还有点激动。
吴青柠小心翼翼地穿上拖鞋，生怕被门外的人听见动静，踱步到门前，门铃又响了一声，吓了他一跳。
“小吴总你好，我是陈旭。”略微有些耳熟的声音通过门缝传进来，吴青柠很快地将声音和脸对上了号。
这人来干嘛？准没好事。
蹲着点专门等晋黎安出门的时候过来，指不定外边是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只等他一开门，就立刻给他打麻醉剂，网兜抄起来就带回去做实验。
吴青柠屏气凝神，偷偷摸摸地从猫眼往外看。
一眼对上个笑眯眯的大头，果真是个穿着白大褂的，跟上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的打扮。
呦，手上还拿着道具呢，看着像是一副拐？
吴青柠从猫眼朝四面都看了看，竟然只有陈旭一个人，其他人不会是躲在哪里吧？
“我这次来，是想趁着你先生不在的时候，向你道歉，小吴总，我对你没有恶意，当时我让蜘蛛去抓你，是我确认了你的身份后太激动了，很抱歉，对不起。”
陈旭仿佛是知道门后有人一样，自说自话，“我当时确实是太兴奋了，你知道吗小吴总，你是我的第一个实验体。”
吴青柠一愣，踮着的脚踩回实地，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这人在说什么？
“032，还记得吗？你当时的编号是032，当时我刚进实验室，就遇到了你，032……”
陈旭又念叨了两声，露出怀念的表情，“所有变异体都很危险，你也是，只要一闻到血味儿，就会发狂，咬人，我也不信邪，总觉得你年纪小，牙不利，每次都被咬一胳膊的血，幸好这基因病不是狂犬病，不然我早活不了了。”
什么鬼……吴青柠觉得他莫名其妙，不想理他，又躺回沙发上，用双脚继续转毛线球。
但他的听力一向很好，就算房子的隔音效果做得不错，仅仅隔着一扇门，还是能听见门外人的絮絮叨叨。
“但你跟别的变异体又不一样，只要不用血激你，你就像个正常小孩，趴在收容舱里眼巴巴地盯着我的口袋，就因为闻到了我口袋里做实验用的白砂糖。”
“你天天哭着问我什么时候能出去见爷爷跟哥哥，可我不能回答你啊，你的八根触手很凶，发作起来能绞死任何一个普通人类。”
“呵，你还控制不了它们，主脑懦弱无比，触手却凶悍好斗，这么反差的变异体整个实验室也就只有你一个，主脑甚至还一度被它们取缔，每天见你都是一个新性格。”
吴青柠转球的动作一顿，不由得想到做梦时出现的和自己音色相同的声音，脾气火爆的老是喊他笨蛋。
……
这老头儿说话好像还有点东西，是给他量身定制的剧本吗？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才说了这么些话，门外的人好像就开始累了，吴青柠听见拐杖敲地的声音，似乎是在调整姿势。
双脚开始继续蹬球，吴青柠没发出声音，却在心里吐槽，被车撞了吗？干了缺德事遭报应了吧。
门外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出声，“吴振国在找你，我们也知道，但实验室是个秘密组织，收容了太多超乎人类认知的生物，一般人几乎是不能接受自己的亲人变成怪物的，所以我们宁可让你们以失踪的名义消失，也不愿意让你们的家人知道真实情况。”
“但你还是丢了，就是那个该死的晋黎安，他一出现，就把实验室搅了个天翻地覆，一半的变异体都因为他发了狂，合力冲破了收容舱，但我是真没想到，你也会逃跑。”
吴青柠抱着毛绒球，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粘着的几个彩色捏捏，在想它们什么时候会掉下来，他好在脑袋被砸到的前0.1秒起身躲开。
“你还是个小朋友，就算被他的血激发了血性，能量也不足以打破设备，更何况还是在单独关押的情况下，你是怎么逃出去的？我实在没明白。”
“晋黎安说你没有任何攻击倾向，我相信他。我承认让‘蜘蛛’抓捕你，是我太过急切，但我现在只想弄懂你是怎么恢复正常的，小吴总，我只想知道这个。”
呵，你想知道我还想知道呢，我自己都不知道，吴青柠努力回忆小时候的记忆，发现根本就没有。
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每天被爷爷叮嘱吃药，每个星期沈医生都会来看他的情况，根据情绪波动表现开新一周药的剂量。
现在想来，爷爷从未在沈医生面前谈论过他有触手这件事，或许从一开始，沈医生就只是把他有狂躁症的小孩来医治。
吴青柠翻出夹在沙发缝隙的玩偶，是晋黎安的棉花娃娃，继承了他一贯的冷脸风格，棉花娃娃的脸上也是酷酷的表情。
吴青柠伸手点了点娃娃的脑门，用手语质问：【外面的老头儿什么时候走啊？我的耳朵快聋了！还有，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门啊？】
门外的声音再次响起，“小辈研究员们拿他没办法，晋黎安从实验室里拿了很多试剂，我看了他拿的那些东西，都是强制生长的药剂，从我上次接触到你的身体情况来看，吴总，你身体的虚弱状态或许就是能保持清醒的原因，我不乐观地讲。”
“如果让他继续这么调理你的身体，无意识的攻击性会再度回归，软弱的主脑无法控制躯体，到时候除了晋黎安，没有任何人类能和你正常相处，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这样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我可以帮你适应触手，现在我们实验室的研究已经今非昔比，如果你相信我，可以打我的电话，我把名片塞到对联里。”
接着门外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吴青柠坐起身，竖着耳朵听了会儿，陈旭终于拖着他的两根拐杖，一瘸一拐地进了电梯。
之后便是一阵寂静。
……
吴青柠再次躺了回去，闭上眼睛，由于最近过于无聊，大脑被无营养短视频荼毒太久，今天终于能够开转。
陈旭的话他想不记得都难，夸张到每一句话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无意识的攻击性”，好精准的描述。
他最近好像，似乎，确实有些无意识的攻击性。
比方说，睡着的时候会用触手去卷晋黎安的脖子，晋黎安锁骨上的印记每天早晨都会刷新牙印，晋黎安身上被他的吸盘爬过，会红好几个小时。
因为新长出来的触手吗？
吴青柠又叹了口气，他怎么越来越喜欢叹气了。
晋黎安端着甜点盒子，进门时一扫阴郁表情，笑着喊了声“宝宝”。
没有回应，吴青柠七倒八歪地侧躺在沙发上，已经睡死过去。
晋黎安强行上扬的嘴角瞬间变成个“一”字，将盒子放在桌上，扯了扯束缚呼吸的领口。
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真是阴魂不散，看来另一条腿也不想要了。
视线转到沙发上熟睡的脸，吴青柠睡觉时抱着以他为原型做的娃娃，晋黎安溢满狠戾的眼神又柔和下来。
迅速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晋黎安这才抱着人回了卧室。
拽了两下娃娃，没拽出来。
吴青柠力气大了不少，感受到有人在抢他的东西，下意识抱紧，甚至还动用触手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晋黎安无奈，强行一根根扯开胡乱蠕动的触手，把娃娃拽离吴青柠怀里，依依不舍的触手差点把娃娃的头扯掉。
晋黎安躺进被窝，代替了娃娃的位置，引导触手贴在自己胸前，这才心满意足地朝吴青柠嘴角亲了一口，笑眯眯地注视吴青柠的睡颜——
再一次从睡梦中惊醒，吴青柠盯着眼前晋黎安流血的颈部肌肤，大喘着气跑进卫生间，往自己脸上扬了捧水。
“宝宝，怎么了？”晋黎安跟在后边，关切地问。
吴青柠盯着镜子里的人，过长的头发盖住一半眼睛，比以往更白的皮肤被卫生间的灯光照的煞白，看起来几乎不像真人。
他闭了闭眼睛，感觉自己像变了个人，以前他就算难受，也不会主动咬晋黎安的脖子。
可现在的他明明身体更健康了，却连着好几个晚上都被血味惊醒，睁眼便是鲜红色的带血肌肤。
陈旭说的是真的吗？为什么？晋黎安为什么要让他有攻击性？
吴青柠又抹了把脸，委屈得眼眶红通通的，他都已经尽量熬夜晚睡了，为什么还是会咬人？
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余光瞥见晋黎安赤裸上身上的红痕，一道一道全是被触手爬过的印记，吴青柠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突然蹲下身，自欺欺人地捂住眼睛。
“别过来……你先别过来，求你了老公，让我冷静冷静……”
晋黎安说了声“好”，站在门口没有动弹。
吴青柠脑子里乱得像被打乱的毛线球，他本来就对陈旭的话半信半疑，可现在的情况又不得不让他相信。
晋黎安喜欢他，这毋庸置疑。
“是治疗的副作用吗？”吴青柠突然出声。
“什么？”晋黎安没听懂。
吴青柠揉了揉脸，红着眼睛仰头看向门口的晋黎安，“就是……我会很有攻击欲望，会想咬你，想和你掰手腕，想，想找人打架，还想……”
“想弄死我？”晋黎安语气平淡。
吴青柠慌忙摇头，“不是，我没有想弄死你。”
晋黎安却不以为意，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声音冷静的不像话，“这不是副作用，宝宝，这是天性。”
吴青柠脸上露出懵懂的表情，一时无措。
他真的没有想弄死老公，他只是变得有些好斗而已。
“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我不会死的。”晋黎安声音低沉，绿色的眸子看起来显得些许诡异。
“你在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吴青柠困惑地小声嘀咕，他不能理解，怎么就开始讨论死不死了。
手被抓着按向晋黎安脖子上的大动脉，吴青柠用力想要抽回手，却被更大的力量按的生疼。
晋黎安的眼睛闪着亮光，眼神是前有未有的沉醉，语气近乎痴迷。
“在我跟前，你不用压抑天性，柠柠，不用再咬断自己的手了，可以咬断我的脖子，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手底下血管的跳动格外清晰，吴青柠有点害怕，他猛地摇头，手却怎么也抽不回来。
他声音发抖，“你是不是喝假酒了？”
第60章
“我很清醒。”
吴青柠手拽不回来,急得他往晋黎安抓着自己手的腕子上啃了一口。
只是稍稍用力，血丝就渗了出来。
吴青柠眉头紧蹙，伸出舌尖舔了舔那块肌肤,甜腻的味道充斥整个口腔，比加了多倍白砂糖的甜品还要甜。
晋黎安仿佛没有痛觉似的,满眼心疼地盯着吴青柠微微发颤的睫毛,轻薄如蝉翼。
“我不明白。”吴青柠耸了耸鼻尖，声音低的几乎听不清,黏糊糊的像嘴巴里裹着蜂蜜。
晋黎安几乎是一瞬间听出了他嗓音里的哭腔。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你最近很脆弱,总是在流血,我的心情也不好，可能是刚才做噩梦了,只是我不记得梦到了什么……我有点害怕你这样……”
半夜惊醒本来眼睛就红，吴青柠还脑袋发懵，晋黎安不安慰就算了还火上浇油，他很心累。
脆弱……晋黎安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词,反思了一下令吴青柠产生这种误解的原因,他只是流点血而已,没有被一拳打倒吧？
看了一眼手腕上被啃出来的青色牙印,渗血的地方被吴青柠舔过，已经完全闭合,跟脆弱完全沾不上一点边。
晋黎安托着吴青柠的下巴,指尖与脸蛋贴合按出弧度，“没有脆弱，宝宝，我很强壮。”
吴青柠皱眉,“可你总是流血。”
“流血很正常。”
吴青柠摇头，浑身都写着拒绝，“我不想要这种正常，我只想要以前那种正常，人类的正常。”
晋黎安没说话，吴青柠纠结地继续说：“虽然……以前也有点不正常。”
以前是不可以闻到任何人的血味，就连自己的鼻血也不行，现在倒是对别人的血免疫了，可对晋黎安的血却有点过度渴求。
比起现在，他还是喜欢以前那种稳定的状态。
吴青柠整个人蔫蔫的，像棵霜打的小白菜，连蹲着都没力气，干脆直接坐在卫生间的地板上，破罐破摔。
冰凉的地板能让他冷静下来。
晋黎安双手撑过他腋下，想把人拽起来。
晚上不适合讨论事情，人类总是会在这个时间多愁善感。
“我们不说这个，先回去休息。”
吴青柠纹丝不动，重心瘫在地上，“我肯定会再梦游的。”
“不是梦游。”
“是。”
晋黎安现在才知道吴青柠这么犟，坐地上就差撒泼打滚儿了，还一副挨了他欺负的受气包模样。
最近力气大了不少，都能和他抗衡了，晋黎安咬了下舌尖，强忍放藤蔓把人捆回床上的冲动，晋黎安蹙眉，声音不自觉发紧，“你打算在这里坐一晚上？”
“我……”吴青柠动了动嘴唇，他脑袋很乱，已经宕机了。
“我只是想冷静一下。”
晋黎安挑眉，“需要我回避的那种冷静？”
吴青柠点点头。
“……”
晋黎安沉默，他开始后悔问这个问题。
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对视。
深夜里无论做什么都会显得动静很大，天花板传来椅子和地面的摩擦声。
吴青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或许是真的脾气变大了，他以前可从来都没有起床气。
烦躁情绪像小溪流，缓慢却又持续不断。
晋黎安没动弹，像没听懂一样杵着，脖子上的血渍仍然鲜红，睡衣领口皱巴巴的。
不过吴青柠也没好到哪里去，水渍渗透衣领，顺着胸口的肌肤往下滑。
好烦……或许他们之间需要点距离，吴青柠想着。
“你快出去。”吴青柠干巴巴地说。
站着的人没有动静，反而又重新蹲了下来。
晋黎安眼里带着探究，他看不懂吴青柠的表情，分明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可他却觉得里面有一丝抗拒。
心底涌起一丝不安，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在拉远。
他看不懂吴青柠在想什么。
思索再三，晋黎安冷声说：“不。”
吴青柠一愣，以为自己没听清：“什么？”
晋黎安垂下眼睛，过了两秒才下了某种决心一般，用着不容拒绝的语气说：“我要抱你回去睡觉。”
“我不回去睡觉，啊……”
话还没说完，吴青柠的腰间与腿弯便被藤蔓缠上，身体突然腾空，落入温暖的怀抱。
晋黎安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和吴青柠对视，抱着他直直往外走。
“你怎么……”怎么不听话？
吴青柠动了动唇，盯着晋黎安紧抿的嘴唇，后半句还是没说出来。
被平稳的放到床上，晋黎安才收了勒得发紧的藤蔓，抬了抬眼说：“渴吗？我去给你倒杯水。”
刚回复好的情绪一下子被打碎，吴青柠忍着委屈劲儿，咬牙说：“你不怕我生气吗？”
要拖动一个成年男人的身体，藤蔓势必会用大力气，吴青柠大腿上被勒出好几道红痕。
都说了他想一个人待着，不听话，还用蛮力，吴青柠胸中的小火苗窜出来，随着晋黎安的沉默越升越高。
站着的人顿了几秒，转身径自走向衣柜，翻出一套干燥的睡衣。
吴青柠这才想起自己衣服还湿着。
“不生气，我给你换。”晋黎安坐到床边伸手过来。
吴青柠痛心疾首，咬着后槽牙说：“你变了，你以前很乖的。”
晋黎安弯了弯唇角：“现在也乖。”
睁眼说瞎话吗？
吴青柠搞不懂，以前那个进退有度的老公，怎么现在会变得在他看来有些……无耻？
换好衣服，吴青柠直接钻回被窝，蒙住头拒绝全世界。
休息休息，他们两个精力旺盛的怪物有什么好休息的。
回到最熟悉的栖息地，吴青柠两耳不闻被窝外事，直到听见亲亲老公问了一句“喝水吗”，立刻掀被子爬出来。
“喝。”
最近有些渴水，一天不喝个七八杯水就口干舌燥的。
就着晋黎安的手喝了一大杯温水，吴青柠又钻了回去，继续怄气。
也不困，就是喜欢闻被子里的稀薄空气。
没过一会儿，晋黎安也钻了进来，双臂环住吴青柠的腰，把蜷成一个球的人抱在怀里。
冰凉的细细枝条像吐着信子的蛇，从橡筋腰带探入，又缠上两条腿。
“把我当抱枕吗？”吴青柠闷闷地说。
刚才的红痕都还没消呢，又缠上了，怎么这么黏人？
“嗯。”
还敢“嗯”？吴青柠动了动身体，想要从对方怀里扭开。
可腿上缠绕的“蛇”却越绕越紧，把蜷在一起的双腿拉直，这下子吴青柠整个身体都被抱在了怀里。
“你别太过分了。”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
到底想怎样？他自己被吓醒，想静一静都不行，现在乖乖回来睡觉，还要缠着他吗？
“我会生气的，我真的要生气了……”
吴青柠挣扎的动作一顿，鼻尖嗅到一股浓郁的清香，是晋黎安在释放安抚气味。
“我想抱着你睡，别生气，宝宝。”
耳朵痒痒的，晋黎安一说话，那味道更香了。
哼，不理他。
吴青柠闭上眼睛，想着只是听晋黎安语气这么卑微，才纵容他这么捆着自己的，嗯，是这样。
……
他又梦到了那个场景。
光线昏暗的房间，唯有隔几秒跳一下的红色信号灯照明，四周阴冷无比。
他想朝着红点走，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东倒西歪，歪歪扭扭，视线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在原地打转。
人类早起驯服身体影像吗？有意思。
脑子里又开始循环播放那几个声音。
“笨蛋，走这边。”
“你才笨蛋，明明这边才是出口。”
“其实……我觉得我们不该进来……”
这是什么情况？吴青柠努力睁眼，可无论他怎么用力瞪大眼睛，眼前都是一片黑。
他试图加入谈话：“我们这是在哪里？”
“闭嘴。”“闭嘴。”
“……”
唉，手脚不听话的感觉好难受。
吴青柠擦了擦喊，诶？他可以擦汗，他额头上还有汗？
不对，是他的手一直在流汗，脚上也滑溜溜的，一步一打滑，他在用触手走路，怪不得晃晃悠悠的，他快吐了。
那几个声音还在吵，其中一个声音格外强硬：“都听我的！你们不懂就安静好吗？吵的我脑瓜子疼。”
吴青柠：我确实脑瓜子疼。
这是什么地方？根本走不出去嘛。
左走两小步，右回一小步，吴青柠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在朝着远离红灯的方向走，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步。
周遭的环境也变得阴冷，气氛变得诡异起来，他感觉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他现在好像并不是个人？
“脚趾”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体，吓了吴青柠一个激灵。
条件反射似的收回那只触手，却遭到脑内声音的愤怒指责。
“别碍事行吗？”
吴青柠声音发抖：“前边有东西，不能走了。”
“你胆子小就别说话，扫兴。”
不……前边真的有东西，他的感官比触手更灵敏，刚才踢到那个东西明显是活物。
吴青柠猛地回头，背后好像有人窜过去了，移动速度快的带起一阵阴风。
是什么东西？
触手们也察觉到了问题，脚步变得迟疑，缩小探出的步子。
吴青柠情绪接近崩溃，他强忍着恐惧不出声，上下牙磕磕巴巴地打着颤。
他清晰的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不知道让梦醒来的方法，他为什么会梦见这里？他好想回家，快把他摇醒。
“啊！”
吴青柠大叫一声，瘫倒在地，没来得及反应是什么袭击了自己的“脚踝”，身体就被触手们带着朝反方向跑去。
这次倒是齐心合力一条心，他第一次来就知道那个闪烁的红灯是出口，朝那个方向跑准没错的，只要到达红灯的所在地……
不，不对，前边又有东西缠上了“脚踝”。
触手们猛地来了个急刹车，一同转向身体左侧，拖着身体快速逃跑。
但很可惜，这前边又有挡路的怪物，那是一种像泥鳅一样的东西，趴在地上蠕动，但速度极快，不管他朝那个方向跑，那“泥鳅”都能瞬移到他面前，给他的“脚踝”来个亲密接吻。
吴青柠筋疲力尽，这恐怖又无休止的追逐战，让他耗费心神，连续几次都想要放弃，被这怪物吃掉算了。
可是一想到晋黎安，不可以停下来，他是有家庭的人，为了家人，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看到墙了！
等等，吴青柠猛然停下脚步，瞬间毛骨悚然。
前面的不是墙，而是正在蠕动的无数条“泥鳅”重叠交叉在一起，每一条泥鳅的身上都长着看起来坚硬无比的尖刺。
这是什么……
吴青柠转身，一瞬间灯火通明，闪烁的红点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乎填满整个房间的暗绿色枝条，宛如玫瑰花蜿蜒不断的根茎，张牙舞爪地展示着它的獠牙。
这个大房间，俨然就是个巨大的花巢，整个房间唯一没有被枝条横穿的地方，就是他所在的这块空地。
布满尖刺的藤蔓织成巨大茧蛹，逐渐收缩，周身的空间越来越小。
触手们早已没了声音，吴青柠手脚发软，被吓得瘫软在地，一根藤蔓根部凝聚成尖锐的刺状，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吴青柠的眼睛窜来。
不要……
“不要！”
吴青柠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还未适应黑暗的眼睛幻视梦中的场景，吴青柠抖着身体钻进晋黎安怀里，收紧胳膊抱进对方的腰，眼泪止不住的掉。
“怎么了宝宝？”晋黎安伸手开了灯。
怀里的人抖得厉害，想必是做了噩梦，晋黎安大手抚上吴青柠的后脑勺，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嘴上安慰：“没事了，没事的，我在呢。”
“我说不睡觉的，都怪你，我不想睡觉的……”
眼泪莫名其妙的往下淌，跟泄了洪的水一样，吴青柠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很害怕，就是很害怕。
睁眼看见熟悉的卧室，熟悉的人，也还是很害怕。
“都是因为你的触手……我梦见，我差点被吃了……被一个怪物……他有和你一样的触手，满屋子都是，我差点被吃了……我还跑不动，我的脚不听话，不听我的，然后那个怪物就……就把我围在中间，要吃我。”
吴青柠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这种声音往往只有在晋黎安真正做的过分时才有。
肩膀上迅速被洇湿一小块，晋黎安能做的唯有抱紧怀里的人。
怪物？晋黎安倒不是觉得这个词不对，他本身就是怪物，只是从吴青柠嘴里说出来，心底有些异样。
“我不吃人的。”晋黎安还是澄清了一嘴。
吴青柠沉浸在自己的恐惧情绪，根本没听见晋黎安说的什么，絮絮叨叨地说梦里那个怪物有多可怕，他根本就没看见那怪物的身体在哪，全程被他的奇异触手追着跑。
那些触手有粗有细，他一开始还以为是黑黑的泥鳅，开了灯才知道是绿色的，太恐怖了。
吴青柠闷头扎在晋黎安颈窝哼哼唧唧了老半天，等到梦里那股害怕劲儿过去，心跳也恢复正常，可以正常呼吸，大脑不再缺氧发晕。
他才发现晋黎安对他的描述完全没反应，背上的手也只是虚虚地扶着。
吴青柠扭脸把眼泪全蹭在枕头上，这才抬眼看向晋黎安。
本来身上长了些肉，脸蛋圆润不少，但这一掉眼泪，脸蛋又变得可怜兮兮了，再加上湿漉漉的睫毛，像只受伤的小狗。
晋黎安喉咙滚了滚，神情晦暗不清，夹杂着一丝慌乱。
“对不起。”
吴青柠抿了抿唇，等他继续说。
但晋黎安说完这句话却没了下文，只是抽了纸巾给他擦脸。
眼睛还在发酸，被纸巾划过睫毛，吴青柠不住地眨眼。
他只好扭头躲开，不解地问：“对不起什么？”
晋黎安没头没尾地说：“让你害怕我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肯定是他平时做了什么事情吓到了老婆，吴青柠才会做这种梦。
晋黎安大脑疯狂运转，没道理的，他啥也没干啊，老婆怎么就突然害怕起来了？
吴青柠连忙反驳：“没有，我没害怕你，就是那个梦太可怕了，那些触手比你的还粗，上面全是刺，满屋子都是，还扎我，和你不一样。”
晋黎安神情一动，眼底的情绪压了又压，才硬是扯了个完美的微笑，“那你多摸摸我的，就不会做噩梦了。”
善良的宝宝似乎从来不会把任何坏东西和他联系起来，否则也不会哭着趴在他怀里求安慰了。
晋黎安伸出藤蔓，主动钻到吴青柠手心，用力收紧上边的刺。
吴青柠深觉他说的有道理，真的点了点头，还抓着藤蔓放到嘴边亲了亲。
果然还是老公好，虽然也冰冰的，但是温柔多了，触手也可爱。
“呼……”
长吁一口气，吴青柠抓着睡衣，爬到了晋黎安身上，换他把晋黎安当抱枕。
侧头贴在对方胸口，听到强有力的心跳声透过胸腔，打在耳膜，这才彻底安心。
就是声音有点小。
吴青柠抬眼，把睡衣捋上去，头从晋黎安肚子处的衣服窟窿钻了进来，耳朵直接贴在胸口的肌肤，这下心跳声大多了，嗯，好有安全感！
晋黎安：“……”
早知道不穿了。
吴青柠声音发哑，隔着两层布料听起来闷闷的：“我好像越来越不正常了。”
晋黎安没立刻反驳，反而在他背上轻轻拍了好一会儿才说：“正常的。”
吴青柠突然想到陈旭的话，“懦弱的主脑无法操控强大的触手”。
梦中的感受过分真实，很久未体验过的感觉又来了，手脚乱爬，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
吴青柠脑海里的弦一紧，小时候的记忆模模糊糊，但那种以旁观者的视角看自己身体行动的感受不会忘。
新长出来这根触手，就是梦里最桀骜不驯那根嘛，现在表现得乖乖巧巧，其实最有野心，最想取代他。
怪不得他最近总是很烦躁，总是无意识地做些危险的举动，在晋黎安身上弄出伤口。
吴青柠突然坐起身，不行，他不想再变成以前那样，这只触手这么坏，晋黎安为什么要让他长出来？
“你……”被子被掀开，吴青柠跨坐在晋黎安身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眼眶还在泛红，眉头微皱委屈极了。
“你为什么要让我长新触手呢？”
晋黎安下意识扶住吴青柠的腰，听见他的话没明白，“怎么了？”
吴青柠鼻头一酸，眼泪又开始往下掉，“我会控制不了的，我想起来了，以前……就是因为它，我变得好斗，听不懂人话，它不听我的。”
泪花顺着鼻尖往下落，什么老公面前的形象全不管了，他现在就想知道晋黎安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让他把触手长回来呢。
晋黎安一顿，大手抚上吴青柠脸颊，将水渍拭去，他用十分坚定的语气说：“不会，以后不会了。”
“会的，会的，我不仅会伤害你，还会伤害别人，我要变成坏人了。”
吴青柠边摇头边小声呢喃，满脑子都是自己进化成超级恐怖形态，身长八尺的一只遮天蔽日的多足怪兽，一拳掀飞一个停车场，最后被绳之以法的画面。
他连责怪罪魁祸首的心情都没有，心中只有对自己被当怪物射杀的恐惧。
他这一生如履薄冰，可一向都是个关爱员工，礼貌待人的老实人，到头来这个叫做晚节不保……
吴青柠越想越难过，撇着嘴巴安静哭起来，顿觉人生无望。
“宝宝，我说过了，这是我们同类之间的相处方式，不是伤害。”
晋黎安想语气强硬些，好让吴青柠知晓这个他不一直都不想承认的事情，可在看到他无助惊慌的眼睛时，还是心疼了。
害怕夹着迷茫，像一个人出门却找不到回家方向的小朋友。
这么委屈啊……晋黎安心里有股怪异的熟悉感，这样的吴青柠，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自他们相识以来，吴青柠哭的次数屈指可数，大部分时间还都是在床上哭的，他怎么会觉得熟悉？
“争夺身体控制权只是身体没有安全感的下意识反应，现在的你很安全，那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宝宝。
我的血可以帮你恢复理智，只要你一直待在我身边，不，是我会一直陪着你，形影不离的陪着你，好吗？”
这话说的极其真诚，吴青柠抽了下鼻子，闷闷地说：“真的吗？”
晋黎安点点头。
新触手确实挺乖的，一些极端行为也都是在他睡觉时梦游做的。
“可是……我现在控制不好力度，光喝水的时候都打碎三个杯子了，我……我还怎么出门呢？”
晋黎安之前和他说，等到外面的风声都过去，他就可以恢复正常生活。
可是现在的他，吃饭咬断筷子，喝水打碎杯子，洗澡按坏花洒按钮，真的还能恢复正常生活吗？
“那就不出门，我们就待在家里，永远在一起。”晋黎安眼神软了下来，好听有磁性的声音像是在蛊惑人心。
吴青柠眨着眼睛反应了半天，终于弄清楚了晋黎安的意思，他突然就明白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吴青柠喃喃地说。
晋黎安“嗯？”了一声。
“你……”吴青柠顿了一下，又开始掉眼泪，“你想让我变成怪物，你要把我困在家里，你就可以去找别人了，对不对？你后悔和我结婚了，对不对？”
明知道他变成这样会情绪容易被点燃，不自觉会做出出格的事情，如果他知道自己的情况，铁定是不会选择自己出门的。
他宁肯把自己的触手咬断，也不想做伤害别人的事，晋黎安不是都知道吗？
那他现在就只有一种选择，永远不和其他人相处，要把他永远关在家里当吸血鬼吗？
吴青柠看着晋黎安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还以为自己说中了，那句话在嘴边徘徊了许久，他咬了咬牙，还是说：“你很讨厌我吗？”
晋黎安坐了起来，差点把身上的人掀翻。
怎么会得出这种结论？
晋黎安抬手给他擦眼泪，满眼不解：“宝宝，你是怪我擅作主张吗？我想让你健康的活着，不再用伤害自己的办法压抑天性。”
“可我现在不能出门了。”
“这样不好吗？难道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疑惑的表情，疑惑的语气，晋黎安似乎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在难过。
甚至晋黎安还拉住他的手，五指摊开，扒开自己的睡衣，按到胸口，表情无比虔诚。
“想见哥哥的话可以打电话或者视频聊天，我们和他毕竟不是同一类生物，不小心弄伤他的话，柠柠肯定会自责的。
柠柠，我爱你，没有别人，和你结婚我很幸运，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一个人……你把我当人吗？”吴青柠眨巴了两下眼睛，盯着晋黎安锁骨上那枚印记，声音发哑。
晋黎安低眉思索，过了会儿才正了神色，认真地说：“确实不是人，但是……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不管你是什么。”
“……”
吴青柠狠狠抽了下鼻子，咬着牙大声说：“你才不是人呢，你是大变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