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皇上一早醒来便觉得身上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坐在床边思索了半天,李德全终于忍不住进来提醒,“皇上,时辰快到了……”


    皇上方才敛起沉思,起床穿衣。


    来到乾清门时,墨蓝色的天布上犹还带着几颗黯淡的星点,而初夏的晨风簌簌刮过,吹得两边大臣的衣摆猎猎作响。


    皇上身着明黄色的朝服,俊丽的五官有一半笼罩在朝冠的阴影里,从台阶之下往上看,看不清他的表情是否带了阴郁,底下便有几个大臣暗暗地使了个眼色。


    没一会儿,百官行完跪拜大礼,立于队列靠前的大臣一一上前叙事,皇上言简意赅地给出决策和意见,又就着南边削藩的战事商讨了半个多时辰。


    眼见着天边的雾色逐渐散去,晨光初现,李德全抱着拂尘上前一步,正想高声喊句“退朝”,官员队列尾部忽然站出来一个人,“皇上,臣有要事启奏。”


    皇上早有预料他要说些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允准,右手食指颇有节奏地敲击着龙椅的把手,视线冷冷地从底下官员的面上一一划过。


    他很快辨认出来,蠢蠢欲动想要上前的那几人,或是出自佟家,或是出自钮祜禄家,而另一边神情愤愤然的几人,多是出自赫舍里氏。


    其余官员大多则两眼迷茫,皱着眉头苦思冥想,近日里可有发生过什么大事?


    除此之外,还有少数几名官员表现得格外与众不同,神情和姿态都老神在在的,一边把双手互相揣进袖子里,一边若无其事地抬头看天。


    为首者,赫然是纳兰明珠。


    纳兰明珠估计也意识到了好戏即将开场,他微微侧了一下身子,朝出列的那个官员看了一眼,随后立即眼神戏谑地看向不远处的索额图。


    索额图没空理他,心头怒气翻涌,为了不殿前失仪,不得不将两只手重重捏成了拳状,又咬着牙关绷紧下颌线,竭力忍耐。


    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他的兄长噶布喇,噶布喇没有他这么好的气性,把自己憋得满脸通红,两只手背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鼻子里不停地喘着粗气,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两边的大臣见状不好,立马远离了他,以免波及自身。


    率先出列的那名官员说完话,还以为皇上会直接让他开口,却未曾想,他只等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以及左右两边官员默契的远离。


    那官员:“?”


    他终于惴惴不安。


    这个氛围,可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


    芙嫦醒来的时候,窗外阳光热烈,而屋子里大约是放了冰盆的缘故,温度适宜,不冷也不热。


    她现在睡觉已经不需要裹厚厚的襁褓了,身上穿了一件轻薄透气的胭脂色连体小衣裳,胸前盖着一块嫩黄色方形小被,脚脚和手手都被奶嬷嬷规矩地塞入了薄薄的被子底下。


    可左边很热。


    芙嫦不明所以,歪着脑袋看去,就看见一张与自己足有七八分相似的软乎乎的小脸蛋,正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胳膊上。


    是与她一块儿出生的小家伙,不,现在应该叫他小保成了。


    脑子里刚浮现出这个念头,芙嫦忽然就有些不太高兴,明明是她先出生的,怎么小家伙都有了自己的名字,她却还没有呢?


    系统在脑中默默地安慰她:【会有的,宿主,不要着急嘛。】


    芙嫦没理它,把两只手手抬了起来。


    小家伙的脸蛋就啪叽一下滑到了底下柔软的被褥上,他的脾气很好,不给他胳膊贴贴,他也不闹,依然乖巧的眨巴着一双乌黑水润的大眼睛,很认真地看着芙嫦。


    芙嫦把手放在他的嘴巴上,他嗷呜一口就含了进去。


    芙嫦很嫌弃地甩甩手,他就把嘴巴张开,把姐姐的手放出来,被芙嫦抹了一脸他自己的口水,他也觉得很好玩,嘴里“咯咯咯”笑得十分欢快。


    ……说不清楚谁是谁的玩具。


    芙嫦感觉有些没意思,便朝着床外“啊”了一声,从嬷嬷坐在床边,本来还一脸慈爱地抬手为床上两位小主子打着扇,一见芙嫦想要“逃离”,她立马把团扇往桌子上一丢,起身把芙嫦抱了起来。


    远离了热烘烘的小家伙,芙嫦这才后知后觉,刚刚小家伙不止是把脸蛋贴在了她的胳膊上,还附赠了好多口水,都把她的衣裳晕出了好大一圈湿痕!


    芙嫦气呼呼地鼓起脸蛋,把左手举到从嬷嬷的眼前,小奶音十分愤怒。


    “啊!”


    ——嬷嬷你看看他!


    从嬷嬷在她身边照顾了这么久,对她的微表情和一系列小动作已经算得上十分了解。


    她面不改色地把芙嫦的小胳膊捉到手中,温声安抚道:“好好好,奴婢这就叫人去备水,给小公主洗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好不好?”


    芙嫦的声音顿时弱下来,“啊。”


    “哦,洗完了还要喝奶是不是呀?”从嬷嬷说。


    “啊。”


    ——对!


    “噢,喝完了奶,还要出去看漂亮的花花,对吧?”从嬷嬷继续耐心地哄。


    “啊!”


    ——对对对!


    从嬷嬷:“好好好,那我们现在先去挑一身漂亮的小衣裳好不好呀?昨儿皇上才让人送了一批好看的小花帽,小动物帽过来,小公主要不要去看一看,挑一挑?”


    芙嫦被她轻而易举哄得眉开眼笑的,在她怀里快乐地蹬了两下脚脚。


    “啊!”


    ——去!


    “好!奴婢这就带公主去看……”一边说着,一边抱着芙嫦走远。


    被孤零零遗落在床上的小保成,还在眼巴巴看着姐姐的背影。


    他实在是乖巧极了,舍不得姐姐也不闹,看得床边的樊嬷嬷心都快要碎了,忙不迭也把他抱了起来,好方便他继续朝着小公主行注目礼。


    等到小公主的身影在门口消失不见,樊嬷嬷小心翼翼地问他:“阿哥,不如咱们也去洗个澡呀?”


    小保成把脑袋转回来,不看她,也不说话。


    樊嬷嬷就道:“洗完了澡澡,才能跟小公主玩耍呀。”


    “小公主”三个字就如同他的开机键,他很快焕发出新的活力,黝黑的眸子里瞬间被点上高光,小奶音清亮地“啊”了一声,表示同意。


    樊嬷嬷就抱着他去沐浴了。


    不多时,被洗得干干净净的两只小崽崽,带着浑身温热的水汽,于另外一间屋子重新相逢。


    小保成可高兴了,一边喝奶,一边忍不住去看姐姐。


    芙嫦则是眼不见为净,闭上眼睛大口大口地喝奶。


    她刚出生的时候,属于那种喝奶也不积极的孩子,若不是小肚子实在饥饿,很少会主动要奶,并且即便是到了乳母的怀中,也总是喝三口含两口,勉勉强强地喝到七八分饱,就毫不犹豫地推开乳母,冲着奶嬷嬷伸手要抱。


    从嬷嬷和几个奶嬷嬷私下里都在担忧,小公主如此不爱喝奶,将来长不高的话要怎么办?


    殊不知,芙嫦只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儿罢了。


    然而再难过的坎儿,也总有迈过去的那一天。


    随着前世有关的记忆逐渐模糊,属于婴孩的天性慢慢占据上风,有时候连芙嫦自己都没发现,她的所思所想,以及表现出来的一系列行为,完全贴合了刚出生的婴儿该有的模样。


    ——比方说她会睡着睡着,双手不自觉来到圆脑袋的左右两边,虚虚地握成小笼包的形状。


    ——比方说一开心就流口水,一抬手就想吸手指,还总想要把脚脚举起来,握在手里,含进嘴巴……之类的。


    喝完了奶,拍完了奶嗝,从嬷嬷和樊嬷嬷两人抱着芙嫦和小保成,去院子里看小宫女们倒腾内务府送来的玩具。


    有一些可以直接拿在手里玩的,便塞进箱笼里,有一些需要组装的,就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块儿研究要怎么弄。


    好比此时,就有五六个穿着青绿色旗装的小宫女,正热烈吵闹地围在桌前,你一言我一语地合作扎着同一只风筝。


    芙嫦好奇地探出脑袋看了一眼,从嬷嬷立马把她抱了过去。


    宫女们见到小公主对她们手里头五颜六色的风筝起了兴趣,笑意盈盈地把画了好多只小动物的风筝递到芙嫦的眼前,方便她看。


    芙嫦有些震惊,她还以为清朝只有水墨画呢,原来这个时候就已经很流行用西洋颜料来作画了吗?


    有没有毒哦。


    想着,芙嫦把脑袋缩回从嬷嬷的胸前,只露出一只眼睛,好奇地看向伸手递风筝给她看的宫女。


    宫女忍着满心激动,眉飞色舞地给芙嫦介绍,“小公主喜不喜欢呀,这叫‘百兽图’……小公主看这里,这个是大狮子,这个是大老虎,那边挂着的是小猴子……”


    “这是小狗狗,小狸奴……对了,从嬷嬷,奴婢听说猫狗房那边,近日新得了一只毛色雪白的波斯猫,眼睛是一蓝一绿的,可好看了,嬷嬷,如果小公主喜欢的话……”


    她说着,话题逐渐偏移。


    芙嫦刚开始有些想不明白,明明是百兽图,猫儿狗儿是怎么混进去的,它们也是兽类吗?


    再听见她说,猫狗房里有一只漂亮的波斯猫,她的眼睛瞬间亮起来,伸手抓住从嬷嬷的衣襟纽扣,张嘴就是奶里奶气地一声“啊!”


    要!


    要猫猫,要漂亮的小猫猫,要波斯猫,还是异瞳波斯猫耶!


    这回从嬷嬷没能听懂芙嫦的“啊”声,毕竟芙嫦还是个刚出生不到满月的小婴孩,听力都不一定发育齐全了,又如何能听得懂她们在说什么呢?


    从嬷嬷只以为,芙嫦是喜欢这个风筝的意思,于是对着那几个小宫女颔首说道:“波斯猫的事儿以后再说吧,小公主喜欢你们扎的这个风筝,等扎好了就送过来。”


    “对了,那些线啊什么的就不要了,免得割坏公主的小手。”


    小宫女闻言有些失望,却还是应承下来,“是,等扎好了,奴婢第一时间给公主送去。”


    她又问:“那小阿哥呢?”


    从嬷嬷回头看了不远处的樊嬷嬷一眼,樊嬷嬷心领神会,抱着怀里的小婴儿走过来,问从嬷嬷:“在说什么?”


    从嬷嬷把和宫女的对话复述了一遍,问她:“阿哥要吗?”


    樊嬷嬷低头,“阿哥要吗?”


    ……


    芙嫦听着听着,忽然有些顾不上生从嬷嬷的气了,小小的脑袋上面全是大大的疑问号。


    ——她没记错的话,她和小家伙才刚出生不到十天吧。


    樊嬷嬷在想什么,她以为小家伙是她么?她是冒牌的小宝宝,小家伙可不是啊,能听得懂她的话就有鬼了……


    正思考着,就看见樊嬷嬷怀中的小保成,眼睛眨巴眨巴地朝着那宫女手中的风筝看了一眼,似乎完全没有被那些五颜六色的图案所吸引。


    一眼,真的只一眼,他就很淡然地把目光收回去了,然后哼哼唧唧地扭了一会儿脖子,好像在找什么一样。


    等目光捕捉到芙嫦的小脸,他才不动了,嘴里又开始哗啦哗啦地流口水,摆摆手,蹬蹬腿,一副“世界上我只跟姐姐玩”的狗腿小模样。


    芙嫦:“?”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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