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闻?他来做什么,不是才下朝吗?”
宋明皎有些疑惑,一时间没有弄懂贺闻的意图,但小太监也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宋明皎只得揉了揉眉心,他今天上朝之后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处理,既然贺闻非要来的话,就正好一起看吧。
“请丞相去屏风后,你知道是哪里。”
宋明皎向赵公公吩咐,赵公公心领神会:“是,奴才明白。”
养心殿有一扇很大的屏风,上面的图案是大梁朝江南的烟雨山水图,在朦胧意境氛围的遮挡之下,从屏风外面是瞧不见屏风里面的动静。
商南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面圣,而且以他目前的品阶资历,是没有资格日日上朝面见天子的。
所以当他府门口来了宫中的一位小太监,宣布陛下要见他的时候,商南悬先是不可置信,再是涌起一股无以言喻的欣喜,可欣喜之后又是很浓郁的恐慌,他担心是那天之事,贺闻还是告诉了皇帝。
商南悬在赵公公的引导之下,战战兢兢地再次走进养心殿的时候,看见的是坐在矮榻旁边的宋明皎。
宋明皎穿着宽袍广袖,面前正摆着一副棋局,但并没有和人对弈,而是自己一个人跟自己下棋。
“臣参见陛下。”
被宋明皎狠狠教训过一通的商南悬,显然比宋明皎刚来这个小世界的时候乖觉多了,不管心中是如何想的,眼下都只能规规矩矩地向宋明皎行礼。
宋明皎很满意原男主对他的畏惧,这些天他故意的冷落,以及让原男主尝遍官场沉浮,想来已经好生教训了原本自视甚高的原男主。宋明皎无视脑海中系统疯狂响起的扣分警告。
“南悬,你来了。”
宋明皎的嗓音轻柔好听,如同凛冽的泉水一般,那么温柔地唤着商南悬的名字,让商南悬恍惚间以为,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是他的错觉。
他们依旧是当初那对避开一切耳目,偷偷相会的小皇帝和穷秀才。
果然,宋明皎还是喜欢他的,对吧?
原本伏低做小的商南悬,以为宋明皎回心转意,感动地想要呼唤宋明皎。
结果下一秒,坐在榻上的天子就转过来,对着他笑意盈盈地说:“我还是更喜欢你当初那副,嗯,桀骜不驯的样子。”
“陛下、明皎,我知错了,是我前段时间只顾着温习功课,想要在殿试时,于群臣面前夺得头筹,为你争光,所以才冷落了你。这些天,明皎你狠狠地教训过我了,气消了吗?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好不好?”
宋明皎温柔的态度给了商南悬错觉,面前的天子刚下朝就褪去华服,身边也没有赵公公等宫女太监的伺候,就好像还是当初两人在私宅小巷里独处的时候,让商南悬忘却他和宋明皎之间的身份差距。
宋明皎惊叹于商南悬的厚脸皮,看来这个世界的原男主,比起上个世界来说,段位要高一些,也更不要脸一些。
宋明皎将手中捏着的那枚黑子扔在棋盘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这是把他当成发脾气、闹别扭的小男友来哄呢。虽然说今日的氛围是宋明皎故意营造,可商南悬这般标准的渣男发言,依旧让宋明皎叹为观止。
但是戏还得演下去,杀鸡儆猴,重点不是鸡,而是猴。
宋明皎的目光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旁边的屏风,似乎能够隐约瞧出,屏风轻微晃动了一下。
然后商南悬就瞧见高高在上的天子,此刻俯下身来,伸出手摸在他的脸上。
那双手从小养尊处优,白皙细嫩,刚贴上来的时候,商南悬甚至感觉到自己诡异地兴奋了。
“可是我听说,你这些天的行为,不像是在认真反省自己的过错呢。有人告诉朕,说听到了关于朕的风言风语,是你放出去的吗?嗯?商大人?”
宋明皎一边摸着商南悬的脸,一边轻声问道。
他此刻离商南悬很近,甚至能让商南悬隐约感受到,天子清浅的呼吸和身上那股永远不会消散的龙涎香。宋明皎指尖划过的地方,都让商南悬感觉到巨大的压迫感,不敢动弹。
果然是贺闻那个贱人告密!
“是臣太过思念陛下,所以才失了分寸。”
宋明皎细瘦的腰线在商南悬面前动来动去,让商南悬忍不住想要再次搂住那抹芬芳,就像从前一样,可宋明皎却轻巧地躲过他的手臂。
“可是朕的好爱卿,之前不是在朕面前宁死不从,不想成为什么,唔,你把它叫做佞臣?觉得是玷污了你?嗯?”
宋明皎的声音很轻,甚至是贴着商南悬的耳边发出的气音,充满了蛊惑的味道,所以让商南悬没有发觉天子越来越冷的眼神。
装,就给他使劲装。
皇帝自卑倒贴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人哪来的脸,居然觉得皇帝配不上他。现在好了,不过是冷落他一段时间,让他感受官场险恶,这就受不了了?也不装清高,规规矩矩地跪在他面前,请求原谅?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只是想明白了,身为朝臣,就应该为陛下奉献。”
宋明皎终于听到他想听的话,坐直身体,拍掌笑道:
“好!很好!”
商南悬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宋明皎的动作,一时间忽然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受控制。
“爱卿既然有为朕奉献之心,那朕自然不会委屈爱卿。岭北赈灾一事,朕交给朕的六弟去做,是看中六弟。”
“但爱卿,朕同样也看中你。所以,正好西南巡抚上奏,有一个县的县令之位空缺,正巧,朕便予你一个历练的机会。”
商南悬听得目瞪口呆,不知道为何,刚才还你侬我侬的气氛,突然又转变成了天子和臣下的氛围,他还莫名其妙领了一次官职变动。
县令的官职,可比他现在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要低,而且还不是京官,这和贬官流放有什么区别?
“陛下这——”
“这可是爱卿方才自己所求,还不谢恩?”
宋明皎依旧还在笑着,可他的眼神已经从商南悬的身上毫不留恋地挪开,就连方才摸过商南悬脸的那只手,都在自己的衣裳上拍了好几下,像是拍灰尘一样嫌弃。
商南悬如坠冰窖。
即便是自己一人和自己对弈,可宋明皎所执的黑子和白子,仍然杀得旗鼓相当。最终还是黑子略胜一筹,将白子围困在中央,全部吃掉。
天子不再看他,从商南悬这个角度瞧过去,他只能看见宋明皎那张优越的侧脸,线条柔和而又清晰,鼻梁挺翘,嘴唇微勾,皮肤细腻光滑,是十足的美人胚子。
可偏偏这位美人,却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天子,为所欲为,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喜欢他的时候,口口声声说爱他,可变脸的速度却极快,不喜欢的时候,甚至要将他一脚踹出京城。
商南悬咬牙,此刻也反应过来,宋明皎刚才全是在耍他:“陛下,你是故意的!你刚才都是在戏弄我?”
“天子金口玉言,我并没有做错什么!陛下凭什么将我贬官去偏远之地?”
“没有做错什么?商南悬,需要朕将你做的那些事情,一项一项列出来,扔在你的脸上吗?”
商南悬想起他在同僚面前吹的牛,他在私下里对皇室中人的咒骂,他对天子的诬蔑和编排,甚至还有曾经因为担心宋明皎不给他透题,试图真的去找作弊方法。
种种事情,商南悬都问心有愧,此刻被宋明皎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眸盯着,突然间说不出话来。
“还有,如果日后再从你嘴里面,听到半分关于朕私下里的言论,爱卿这只舌头,朕只好勉为其难,帮忙保管了。”
商南悬的背后冒出冷汗,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他这时才明白,他从前交往的是当今天子,他的身家性命、荣辱兴衰全部掌握在宋明皎的手上,宋明皎甚至不需要打他骂他,就足够让他坠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商南悬的嘴唇动了几下,可手脚发麻,根本说不出来话。
“来人,将他带出去。”
宋明皎如今的地位,想要对男主动手,简直就是顺手的事,根本不需要花费太多的精力去管,也无人敢阻。
他最后再看了一眼商南悬后,就对这个男人毫无兴趣。最好将商南悬弄得远远的,免得影响他的心情。
商南悬似乎还想最后挣扎着说些什么,但好在赵公公十分体贴,早已带了一对侍卫进来,将商南悬的嘴捂住,强行拖了下去。
【宿主!自卑人设已崩坏达50%。】
系统愤恨的声音在宋明皎的脑海中响起,甚至还试图用他那不存在的虚拟体,想要将男主挽留回来。
宋明皎觉得,这系统要是能跟男主一块儿走了算了,他倒也并不留恋这所谓的系统。
“知道了,这不是才50%嘛,又不是什么大事,等到100%再通知我。行了,你也退下。”
已经经历过一次的宋明皎,显然不把系统的警告放在心上,直接将系统轰走。
*
“看了这么久,该出来了吧。”
等到碍事的人都离开,赵公公轻手轻脚地,将养心殿的门再次关上的时候,宋明皎才搁下棋子,托着下巴,眉眼弯弯,朝屏风的方向看去。
屏风摇晃了几下,甚至能看出对面影子的轨迹,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人影走了出来,是贺闻。
原来从下朝后贺闻求见皇帝时,就被皇帝身边的贴身公公带到这个屏风后面来,全程目睹了宋明皎和商南悬的交锋过程。
贺闻神色复杂地走到宋明皎面前,沉默半晌,才低声开口:“陛下召臣来这里,就是为了欣赏这一场戏吗?”
宋明皎不答反问:“爱卿不喜欢这场戏吗?”
贺闻的嘴唇动了动,他很想问宋明皎:
你对每一个臣子,都是这样叫“爱卿”的吗?是不是他在宋明皎的心中,也和商南悬没有什么两样?
但最终,贺闻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喜欢,只要是陛下给臣看的,臣都喜欢。”
宋明皎轻轻哼了一声:“过来,陪朕下棋。”
贺闻猜不透宋明皎的用意,他在下朝之后就急急忙忙地,想要来见宋明皎。是因为他昨晚,好不容易认清自己的心,如同情窦初开一般,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他的心上人。
可是来了之后,贺闻不仅没有见到宋明皎,反而听见宋明皎和商南悬之间的那段往事。
贺闻的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不甘、嫉妒、失落?
宋明皎示意贺闻坐到他的对面,这人本就比他高,而且还坐得十分板正,像是将帝王邀请下棋一事,当成了重要正事。
显得十分随意靠在矮榻上的宋明皎,比起贺闻来说,娇小许多。
宋明皎伸手,制止贺闻想要整理棋局的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贺闻的手背上,贺闻如同触电一般,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的天子。
天子朝他眨眼,勾起嘴角,语调上扬,说:“不许动,就这样陪朕下。”
目前剩下的这盘棋局里,明显是宋明皎所在这一方黑子占优势,不重来的话,几乎没给贺闻胜利的机会。
一场十分不公平的棋局,可宋明皎却将这说成,是他理所应当的赏赐。
“臣遵旨。”
贺闻对此并没有意见,也许这就是他能和宋明皎脑回路对上的原因。他确实觉得宋明皎肯跟他下棋,就已经是在奖励他,至于是否将不利的局面抛给他,贺闻并不在意。
一局终了。
“丞相,你输了。”
宋明皎的棋技很好,又是占据优势,而且对面对弈之人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因此他没有费太多功夫,就拿下这盘棋局的胜利。
“臣学艺不精,没能让陛下尽兴。”
在宋明皎收走棋子的时候,贺闻都还意犹未尽地瞧着手边的白子,他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能够坐下来跟宋明皎平等相处,因此格外珍惜。
“怎么?爱卿不觉得是朕咄咄逼人,逼迫你选择输局,就像方才对朕曾经的姘头那样,刻薄寡恩?”
宋明皎低着头,将棋子一颗颗地拢进手心,并没有抬头去看贺闻。但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却感觉到指尖传来另一抹温热的气息。
宋明皎的手指往外抽了几次,都没有从那人的手中抽出来,这才蹙起眉尖,抬头看向对面的贺闻。
贺闻神色复杂,像是挣扎许久,又像是压抑内心的情绪,看着宋明皎许久,才声音低沉地说道:
“陛下,是商南悬不配,商南悬那种人,怎么能配得上陛下对他的垂青?有今天这种结局,都是他自作自受。陛下仁慈,还愿意留商南悬一条命,那是他天大的造化。”
贺闻不遗余力地拉踩对手。
“仁慈?这话朕爱听。”
宋明皎也没有想到贺闻的滤镜这么重,有些好笑,想要听贺闻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而且陛下从前年纪轻,定然是商南悬这种小人,毫无规劝之责,不仅不好生引导陛下,反而将陛下拉入歧途,商南悬全责!而且他已然受了陛下恩惠,却半点没有感恩之心,更是最无可恕。”
拉踩情敌的话,贺闻自然是想说多少就能说出来多少。可宋明皎却抓住了贺闻一大段话里面的关键词。
“歧途?你认为朕和商南悬那种关系,是错误的,是不应该好男风?”
“不,臣的意思是——”
眼瞅着小皇帝开始托着下巴,思考和男人发生关系,是否真的有违天和这一哲学话题,贺闻感到今后幸福生活有所不妙,这才赶紧想要将重点引回来。
他想表达的意思是,和商南悬那种人当然是歧途,但是和男人很正常,没有任何问题,小皇帝可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突然迷途知返啊!
但是很可惜,贺闻这句话没有时间说出来。
宋明皎思考了良久,牵着贺闻的手,把人拉到旁边的桌案处。
“爱情言之有理,朕这些天也思考许久,觉得确实是从前思虑不周,喜好新奇事物,这才沾了男风这种不该沾的东西。”
“朕既然已经加冠,娶妻生子才应该是朕的正途。所以爱卿,你瞧,这些都是大臣们上奏,请朕选秀纳妃的折子。丞相肯定比商南悬靠谱,他配不上朕,那丞相替朕,参谋参谋?”
贺闻本来还在回味宋明皎拉他手的滋味,可突然听见了“选秀”两个字,人都懵了。
小皇帝确实到年纪了,可怎么会、怎么突然如此?
不行!
不对,他没有立场。
宋明皎坐下来,双手撑着脑袋,瞧着一旁僵硬站着的贺闻,颇觉有趣。
贺闻被他透露出来的,皇帝即将封后纳妃这一事情,搞得心神不宁,可还是要被皇帝逼着,无奈地替他去看,哪一家送来的女儿合适。
这不很适合看戏嘛,宋明皎觉得,他果然也挺适合压迫阶级。
贺闻深吸一口气,简直想将自己手中的奏折扔出去。
那些大臣们天天正事不做,就知道劝皇帝纳妃,有何用处!但他又不敢在宋明皎面前,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
烦躁地看了好几本画像生平,贺闻抬头看过去,却瞧见宋明皎真诚而又希冀的目光,好像真的希望,他这位年长的丞相,如同兄长一样,来替年幼的天子出个主*意。
“爱卿有何高见?”
“臣、臣再看看,目前都气质庸俗!配不上陛下。”
贺闻死死地盯着那些名字,因此错过了宋明皎含着笑意的眼神。
哎呀呀,这还能忍?
宋明皎觉得,这么多重刺激下去,贺闻要是还不抓住这个机会,回去后就是再辗转反侧,也不管用了。
宋明皎无聊地转笔,在心中想,要不还是换个人算了,这个世界的贺闻,看上去不太容易开窍。
嗯,那天的将军就很不错,肌肉很硬,人也忠诚,想来可以给他很棒的享受体验。
再不济的话,他那伪装乖巧、实则心机的好弟弟也还不错。算了,毕竟理论上来说,这具身躯和弟弟有血缘关系,兔子不吃窝边草。
宋明皎自顾自地在这边走神,他拿来刺激贺闻的选妃奏折不是假的。准确来说,从他到这个小世界的第一天开始,这类言论就没在他的耳边消停过。
但是宋明皎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他可没有打算,被一群小世界的古板大臣们安排婚姻大事。
况且,人为什么一定要结婚?换个古代的说法,一定要成亲才能够有亲密关系吗?
宋明皎不是二十四孝好宿主,也不是二十四孝好人,他的眼睛中总是透露出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的残忍,完全是装出懂得人类礼仪的姿态。
宋明皎还在发呆的时候,贺闻突然猛地放下手中那些,叫嚣着要给皇帝选妃的折子,呼吸急促了几分,咬牙切齿地说:
“臣觉得,这些都配不上陛下。”
宋明皎撑着头,发丝自脸庞垂落,烛火摇摇晃晃,落下的烛光将宋明皎的脸庞,衬出几分朦胧的美感。
他的表情瞧上去有几分苦恼,可眼角眉梢间,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哦?这些可都是大臣们精挑细选出来的京城贵女,她们的资质都不行的话,丞相去哪里替朕挑选既能稳重持正,又能温柔小意的妃子呢?”
贺闻此时已经听不出天子的调笑之意,他郑重其事,仿佛在干一件可能会被杀头的大事,掀起衣袍,“扑通”一声,跪到宋明皎的身边。
宋明皎笑眼弯弯地捂嘴:“做什么这么大动静?”
贺望不敢去看宋明皎的眼睛,低头垂手,如同下定某种决心一样,说道:“臣可以。”
贺闻想起,他之前还在思考,如果帝王强迫或者邀请他成为入幕之宾,他该怎么办?
可是现在,他已经清晰地知道,帝王从来不会向他发起邀请,相反,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他去请求高高在上的天子。
“爱卿才说过,男子之间可不是正途。”
宋明皎的声音苦恼。
“是臣引诱陛下,不论是上天还是百姓,若有任何意见,全都是臣的错,绝不牵连陛下。”
贺闻的态度郑重其事。
“可是,我为什么要与你结为亲密关系呢?我又不喜欢你,朕的好爱卿。”
天子直白的话语,让贺闻的心顿时如针扎一样疼。
“臣会让陛下满意,臣会做得比商南悬更好。陛下曾多次邀请臣游玩,想来臣也有取悦陛下的地方,会让陛下觉得有趣。”
“唔,那朕便勉强给丞相一个机会。”
宋明皎笑着伸出手,本意是想要拉贺闻起身。
可贺闻欣喜若狂,如获至宝,一向稳重自持的丞相,差点从地上跳起来,然后,他做出了一件让宋明皎怔愣之事。
——贺闻在宋明皎的手背上,轻柔而又珍重的,吻了一下。
这是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礼节,在古代社会,只有尊卑等级、贵贱有序,没有浪漫情节、自由恋爱。
在贺闻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礼节。可不知为何,今日他得到宋明皎的准许,得到帝王愿意让他扣开心门的机会后,他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想法,就是如此。
不是像普通的臣子一样,获得帝王亲自拉起来的权利,而是在他心上人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而原本笑容满面的宋明皎,却在瞧见贺闻的这一动作之后,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似乎在某一刻,他从面前这位浑身古韵、身着古代官服的丞相贺闻身上,瞧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日之后,贺闻以为,他可以和宋明皎风花雪月,可没想到,宋明皎只想和他洞房花烛夜。
第42章 温泉行宫
那天,赵公公在寝殿门外等候许久,瞧见最后丞相大人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从皇帝的养心殿出来。
赵公公摸不着头脑,又被宋明皎叫了名字,连忙拿起拂尘,躬身进入殿内。
“上次叫太医院配的脂膏,再多拿点儿过来。”宋明皎皱了皱鼻尖,思考片刻后又说:“不要太油腻的那种,味道也要好闻,先拿来给朕瞧瞧。”
“啊?哦,是、是陛下。”
赵公公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然后很快被宋明皎这句话透露出来的巨大信息量,给震惊住了。
上一回,帝王向他索要脂膏的时候,还是因为和商南悬浓情蜜意,结果那东西还没有用上,天子就对曾经的旧宠失去兴趣,踹到一边去。
现在是商南悬又要复宠了?不对呀,不是才被陛下贬去了僻之地吗?
然后,赵公公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人影,是刚才走出去的丞相贺闻!
当时丞相走出去,分明是新宠的表情!
赵公公连忙低下头,压下眼中震惊的神色,不敢叫小皇帝瞧出他对于皇室之事的惊愕。
宋明皎并没有注意到赵公公的反应,或者说,就算注意到了,他也并不认为这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毕竟,论以前的身份,他是现代人,和男人搞搞有什么大不了的?论现在的身份,他是皇帝,那不更加为所欲为?
“世家贵族里面,会教房中之术吗?”
宋明皎毫不顾忌地向赵公公发问,赵公公是正经古代人,又是宫廷中管所有杂事的首领太监,应该对此有所了解吧?
宋明皎现在有点担心,看这个世界贺闻的样子,连别人小手都没牵过,古代又是这么保守的氛围,别什么都不会,到床榻之上,他万一伺候不好自己,这可不行!
赵公公的嘴角抽搐一下,没有想到帝王会这么跟他不见外,但他没有敢表露出来,陪着笑说道:“呃陛下,一般来说。会有人指点过房中知识,但是,呃和男子,可能一般人家没有教过。”
“啧,搞半天,中看不中用啊。”
赵公公汗颜陪笑。
然后,天子就命令他去收集这方面的资料,不管有没有用,尽量弄全面点,全部一股脑赐给丞相府。
赵公公领命而去,离开养心殿的时候,回头瞧了一眼依旧紧闭的大门,摇摇头。
这天变得可真快呀。
又摇摇头。
丞相怎么能和陛下做这种事情呢?商南悬那种人没资历不懂事就算了,丞相居然也陪着陛下胡闹。
*
之后的时间里,外人瞧不出宋明皎和贺闻两人之间的变化,只是感叹君臣之间互相信任,如此相知,实乃朝堂之幸。
只有知晓一切的赵公公深藏功与名。
在早朝之时,仗着其他大臣没人敢抬头窥视陛下,贺闻抓紧每分每秒,和宋明皎眉来眼去。
宋明皎也没有遮掩的打算,他只消轻飘飘地往贺闻的方向瞥上几眼,就能够让本就尽心竭力的丞相大人,再次像被打了鸡血一样,恨不得将身家性命都奉给天子,肝脑涂地地工作。
在养心殿议事之时,除了丞相之外,还会有六部尚书以及六皇子等人参与。
陛下不太爱坐在椅上,干巴巴地听大臣说事。他偏爱于在殿内四处踱步,就像是巡视一样,走到哪位大臣的面前,那位大臣就会心神一紧,担心哪里说得不好,惹怒陛下。
但陛下走到丞相跟前时,赵公公能够看见,宋明皎伸手不经意地在贺闻的手心划了过去,动作很快,并没有其他人发现,除了一直随时随地观察皇兄动作的宋承年。
宋明皎和贺闻光明正大地搞着暧昧,赵公公还以为他需要为此遮掩几下,结果发现根本就不需要。
赵公公到丞相府来传达宋明皎之意的时候,贺闻还在畅想他和宋明皎之后的美好生活。
在宋明皎答应给贺闻一个机会时,他已经在心里单方面地将两人的关系,和恋爱关系划上等号。
贺闻是正经科考文官出身,并没有只依靠祖上的荫庇。所以他熟读四书五经,更熟读诗词歌赋,期待风花雪月。
贺闻能够感觉到,宋明皎自那天之后对他的不同之处,每一次肢体接触,每一次眼神注视,都让贺闻的心里,更加蜜里调油。
而他期待着更多。
想要在下次灯会之时,在寻常百姓之间,光明正大地去牵宋明皎的手。想要在下次围猎之时,以狩猎之名,光明正大地当着众臣的面,去拥抱宋明皎。
贺闻想得很美好,特别是在知道,赵公公带了几大箱天子赏赐下来的物品之时,嘴角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所以他错过了赵公公复杂的眼神。
“公公,这些都是陛下赐下的?有劳公公。”贺闻客气地向赵公公道谢。
“丞相大人客气了,陛下有令,要丞相大人屏退左右,亲自开箱查看。”
贺闻还没有意识到异常,但他从来都对宋明皎言听计从,此刻将府中下人们都叫了出去,下人们在离开前还在窃窃私语,陛下对丞相可真看重。
可没有想到,贺闻在打开那沉甸甸的箱子时,却直挺挺地愣住了。
那里面放的不是什么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而是各种春宫图、小玩具和看似正经严肃的床事教程。
赵公公咳了一下,又从怀里掏出另一个厚厚的本:“还有这一本,是陛下亲手书写,特意吩咐咱家,要交给丞相大人亲自收下。”
然后赵公公一甩拂尘,故意提高音量说道:“陛下口谕,命丞相贺闻,务必日夜诵读,潜心学习,不可辜负圣意。”
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来的贺闻,此刻也只能无奈地接旨,好声好气地将赵公公送走。
地上的那几大箱东西也就罢了,天子送来的亲笔书里,才是要求贺闻必须照做的事。
小皇帝在本中说,贺闻不能太温柔,否则平淡如水,无甚趣味。但是也不能太粗暴,否则会将宋明皎弄疼,那一身矜贵皮肉,让贺闻掉几个脑袋都不够偿还。
贺闻越看越无奈,他还在满脑子风花雪月、相敬如宾、浅尝辄止的时候,宋明皎已经在认真地思考实操内容,该说他是第一个获得如此殊荣之人吗?
透过这些宋明皎亲手留下来的笔记,贺闻似乎能够瞧见那个场景——
夜晚的烛火下,刚加冠不久的天子宋明皎,只穿了一件寝衣,披着一件大氅,提笔在纸上认真地写下他的偏好,竟然意外地让贺闻觉出几分可爱。
沉浸在帝王甜言蜜语中的贺闻,并没有发掘出一个漏洞:
——宋明皎是如何能够,如此详细地清楚他自己的偏好?
*
几日之后,温泉行宫内。
这里是一处天然的露天温泉,仅供皇帝使用,是皇帝的私人行宫。
从皇宫到温泉行宫来有一段距离,随行要带的工宫女侍卫、太监们不少,而且得提前做安排,避免刺杀等突发事情的发生。
所以宋明皎其实一直不太喜欢,大张旗鼓地跑到温泉行宫来。
可今日不一样,今日他要享受!
此刻宋明皎正独自一人泡在温泉内,不着寸缕,旁边没有任何人的伺候,只有温泉上不断萦绕的水雾,包裹着他。
温泉的水温十分适宜,宋明皎泡了一会儿,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不想动弹,裸露在外面的脸蛋都在这种滋润之下,显得更加红润可人。
正在这时,温泉的门被人轻轻地推开,然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你来了。”
宋明皎并没有回头,只是继续靠在岸边,露出那截修长挺直的脖颈。
身后的男子并没有说话,宋明皎感觉到他的脖颈处,传来越来越热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
然后宋明皎感觉到有人似乎是跪坐下来,从他的身后搂住他的脖颈,温热的气息在宋明皎的耳畔流动,让宋明皎觉得有些痒,忍不住动了一下肩膀。
“陛下,臣可以冒犯陛下了吗?”
男子的声音有些低沉,已经听不出来是白日里那位,清风霁月的丞相大人。
宋明皎笑了,他睁开眼,在水中转身,瞧着靠过来的男子:“贺闻,你今日要是还敢跟我来这套,君臣尊卑秩序,把我给搞萎的话,朕才真的会,狠狠治你的罪!”
贺闻从岸边跳了下来,溅起巨大的水花落在宋明皎的身上。刚还说不搞君臣那套的宋明皎,骄矜的小脾气差点又要被点燃,但还好,他马上被贺闻搂住腰,安抚下那点儿脾气。
“那我可以叫陛下的名字吗?明皎,我好想这样叫你。或许从那次琼林宴上,你送我那枚玉佩开始,我的心就早已被‘宋明皎’这个人,给全部填满。我好想这样叫你,明皎,子昭,可以吗?”
贺闻一声声地唤着宋明皎的名字、小字,缠绵悱恻。
“子昭”是宋明皎的字,“君子万年,介尔昭明”,先帝替他取下这个字时,确实曾经用过心。
但说实话,宋明皎到这个小世界一来就是皇帝,也根本没几个人敢叫他的小字,到今天,宋明皎都差点忘了,他在这个世界里还有另一个称呼。
“都行,随你。”
“真好,明皎,真好。”
贺闻一边说着,一边咬住宋明皎的耳垂,他并没有用力,只是上下两排牙齿轻轻地磨着。
一声声呼唤的声音,就在宋明皎的耳畔,让他听得特别清晰。
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天子,他的身体都没有几个人碰过,更别说以这样的方式咬上去。
宋明皎的身体颤抖了几下,他本来就在温泉里面泡的时间久,浑身上下都是懒散的,没有力气,这下腰间有些软,正好被贺闻一手给环住。
“明皎,陛下,都好嫩,都好白。”
贺闻终于实现他梦寐以求的夙愿,那就是和他的心上人宋明皎,肌肤相贴。再也不像是从前朝堂之上,他和宋明皎两人之间隔着的咫尺天涯,此刻小小的温泉之中,只有宋明皎和他两个人。
“你倒是顺杆子往上爬,开始放肆了。”
宋明皎嗔怪着说了这一句,可语气并没有平日穿着龙袍时的威严雷霆。所以旁边的贺闻,只是讨好的朝天子笑了一下,而没有认真请罪。
宋明皎的身体有些又酥又麻的感觉,晕晕乎乎地想,看来他送给贺闻恶补的那些画册和守则派上了用场,这人也算是无师自通,不会毛毛躁躁毁掉他的享受之夜。
“臣只是心悦陛下,陛下身体每一处,我都觉得无比完美。”
贺闻笑着去哄矜贵的小皇帝,但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他用上陛下亲自挑选并且送过来的脂膏。这脂膏的确像是小皇帝会喜欢的品味,又软又香,效果也非常好,不出一会儿,就将宋明皎的身体内部给完全软化了。
贺闻只需要用几根手指,就可以完全体会到天子身体的美妙之处。
贺闻也是这时,才发现原来卸下一切装饰点缀的宋明皎,瞧上去比他小了一整圈,完全可以被他一手给揽住。
天子的体重也很轻,贺闻甚至怀疑,如果他不把宋明皎牵住的话,这人会飘在温泉之上,被水流带走而无法抵抗。
“太瘦了,陛下,再多吃一些吧,涨些肉出来,好不好?明皎。”
平日里穿着龙袍看不出来,此时贺闻用手去丈量宋明皎的腰,这才发现,原来书中所说的盈盈一握的腰,是可以存在于现实中。
“你们这些臣子,少气我几回,多给我干点实事,也不会把我搞得,成日里吃不下饭。”
宋明皎睁眼,瞪了贺闻一下,显然把这个锅直接怪罪到贺闻的身上。
“是啊,臣会为陛下分忧,臣现在就来替陛下——分忧。”
这话刚一说完,贺闻就在水下直接将宋明皎搂了起来,温泉有一定的深度,站起来的时候,水正好可以没过人的腰间。
宋明皎显然没有想到贺闻动作会这么快,整个人受惊一般,双腿不假思索缠在贺闻的腰上,手也搂住贺闻的脖子,防止自己摔下去。
“你做什么——唔!”
天子想要呵斥胆大妄为的丞相,但显然,他的话语后半句,被一声变了掉的喘息给盖住。
“那日陛下送来画册,用以教导臣,臣日夜苦读,不敢有丝毫懈怠,不知今日成果,陛下是否满意?”
宋明皎没有想到,贺闻看着是文臣,可这臂力却是惊人的好,毫不费力地将他抱在怀中去弄。甚至因为两人此时还在温泉之中,宋明皎悬空在水里,还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随着温泉水而摇晃。
他说不出来话,整个人的脑海都被一股强烈的刺激给占满。
而且他身体里的东西非常熟悉,那怕离上个世界的这种事情,已经过了很久,可宋明皎的身体似乎都还记得贺闻的形状,一瞬间熟稔地缠了上去。
这人居然在这种时候还敢嘲讽天子,宋明皎心下咽不下这口气,在水流的飘荡之中,断断续续地说:
“满意?朕看丞相,不过、不过如此,不值得朕浪费后宫三千佳丽,不如那些选秀的折子——呜!”
显然,这一回小皇帝放的狠话又没有说完,便被逼出了一声泣音。
丞相猛的将宋明皎搂得更紧,甚至速度都很快,那处开口被强势搞软了,一池温泉水,随着丞相的动作,流进了宋明皎的体内。
“陛下似乎很擅长在某些时候,激怒男人。”
贺闻抱着宋明皎,不仅动作毫不费力,甚至还有心思在宋明皎的耳畔说话,只是他的声音更加低沉,比起白日里的声音更粗。
“水,嗯太热了。”
温泉水在外面的时候,宋明皎觉得温度刚刚好,甚至整个人泡在其中,还有几分舒爽惬意。可没有想到,贺闻竟然故意把它们给弄进来,还随着动作,不停地冲刷着身体内部。
那些从来没有见过阳光的娇嫩软肉,哪里能够抵抗得住。
宋明皎的手无力地搂在贺闻的脖子上,掌根在贺闻的背上拍打了几下,想要叫露出真面目的丞相将他放下来。
可到这种时候,这样毫不起作用的拍打,只会让贺闻觉得,宋明皎的这种行为很可爱、很娇、很想让人更加用力地搞。
所以,宋明皎不仅没有感觉到频率降下来,反而是更加猛烈的进攻,他缠在贺闻腰间的腿都紧绷起来,连脚趾都蜷缩了。
“不热,陛下,臣一点都不热。明皎,这不是你特意挑选的地点吗?我都是按照你的喜好来做的。”
丞相还在本就身体发软的小皇帝面前添油加醋。
宋明皎又是生气,觉得贺闻态度放肆。又是舒爽,好像贺闻新搞的这种花样,确实还挺有趣,他之前都没有试过在水中的感觉呢。
“呵呵,朕的好爱卿,白日朝堂上可看不出你是这样的人,你的那些同僚,知道你私下是这种——畜生吗?”
宋明皎感觉到失控,早知道就不让赵公公,准备那么全面的东西送给贺闻了。也不知道他都从里面学了些什么,居然花样百出、技巧精湛,搞得宋明皎,连这句骂人的话都说的轻飘飘、软乎乎的,没有一点震慑力。
他被推着靠在温泉的池壁之上,有些冰凉的池壁,勉强让宋明皎火热的身躯降了些温度。
“陛下冤枉臣了,如果臣真的是畜生,陛下现在应该连话都说不出来。”
宋明皎发现,贺闻的脸皮是越来越厚,可能也是他不了解男人,男人要是能吃饱的话,是顾不上会不会挨骂,是不是畜生都无所谓。
甚至于宋明皎还感觉到,因为他骂了这句话之后,他的身体更撑了。
宋明皎在摇晃的温泉水流中嘟囔着:“也是,反正一直都这样,没变过。”
他的声音很轻,在温泉水的掩盖之下,并没有让贺闻听清。正在卖力向陛下尽忠的贺闻,只习惯性的反问了一句“什么?”之后,两人都没有将这一小插曲放在心上
温泉的水换了好几轮。
等到第四轮水的时候,宋明皎已经有些疲累,完全是被贺闻掌控在手中,去接受、去享受。
两个人呆着的水域,都不像一开始那样清澈,泛起些微乳白色的调子。
“明皎,这算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吗?”
贺闻的动作时而温柔,时而猛烈。此刻他就是看着岸边点着的那些长明灯,瞧着怀里面温软漂亮、面色潮红的天子,一时间觉得,自己已经将人生三幸,都囊括怀中,十分满足。
“算,算都是你的。”
宋明皎已经快被搞得没有力气,身体又胀又软,十分敷衍回应着贺闻。
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把地点选在龙床之上,而不是温泉这里,氛围感虽然有,可是太耗龙,哦不,人了。
而与越来越软的宋明皎,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越来越神清气爽的贺闻。可恰恰是他现在保存的理智,让他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联系了起来。
那些他曾经因为和天子的甜蜜相处,而忽略掉的细节,一点一点在贺闻的脑海中串联呈现。
从赵公公的表现、送来的东西、和当时他在屏风后面听见的话来看,宋明皎应该没有和商南悬发生深层次关系。
可是今日宋明皎的表现,即便是嘴上不饶人,身体也是又热情又软,就像是非常熟悉将要发生的事一样。
贺闻的身体因为猛烈的动作和温泉而火热,可他的心却突然间像被凉水浇过一样,意识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陛下和其他人?
出于这种无法言说的目的,贺闻的动作再次粗暴起来,可被他搂在怀中的宋明皎却见怪不怪,甚至熟稔地瞪了他一眼,那些软肉都十分熟悉的包容了他的粗暴。
宋明皎甚至伸手,不开心地在贺闻的胸膛上推了两下,他此刻连指尖都是软的,根本没有推动。于是宋明皎又含嗔带怒地伸手,在贺闻的脸侧拍了两下,跟小猫挠一样,没有力气,和抚摸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太快了,贺闻,你、你放肆!不许这样对朕!”
如果是之前,天子愿意摸他的脸,对于贺闻来说,都是天子的赏赐。他甚至可以几天不洗宋明皎碰过的地方,想要将天子的温度和味道,留的更久。
可是这一回,宋明皎瞪过来的目光,明明眼波流转、眼尾含情,和从前的每一次都一样。但已经有所怀疑的贺闻,却从中读出不一样的意味。
——天子在透过他,看着谁?
第43章 军营
贺闻以为,这是他和天子的洞房花烛夜。
可是除了他之外,宋明皎是不是早就和其他人,有过洞房花烛夜?而且那人在宋明皎心中的分量还不低,至少宋明皎一直保护着那人的存在。
否则为什么商南悬那种人,被天子摆在明面上连他都可以知道,可他却不知道那人的存在?
贺闻的心彻底凉下去,可与之相对的却是更加猛烈的动作。
宋明皎被搞得浑身都是软的,整个人几乎要滑进水底,只能被贺闻给捞进怀中,然后再无法挣脱,完全接收贺闻的粗暴。
平日里,天子的声音是威严的、是冷漠的、是一视同仁的。可此刻,宋明皎的声音却是又轻又软,断断续续的,被贺闻顶到不可言说之处时,还会难耐地发出几声呜咽,尾音像是撒娇一样,直接甜到贺闻的心里。
“你慢点呀,呜——可恶,不喜欢你了!”
若是从前,高高在上的天子这样对他说话、撒娇,贺闻一定会满心欢喜,将人揉进怀中好生安抚。
但现在,他却不管不顾,一双手禁锢着宋明皎的腰,动作如挞伐一般,粗暴而且带着怒气,甚至有隐隐的嫉妒和恐慌:
“是谁?明皎,还有谁?还有谁这么搞过你?”
是商南悬吗?两人该不会实际上已经深度连接,但商南悬那种人品的人,根本没有按照男子相欢应有的程序,好好侍奉陛下,反而将宋明皎拐骗了?
还是将军?顾临渊那种人,仗着自己有一身武艺,最容易骗常年在宫中住着的天子,唬得天子向往两军交战的意气风发。听说现在京城女子的择偶方向,特别喜欢久经沙场的这种糙汉,难不成小皇帝,也喜欢那种皮糙肉厚的?
甚至是六皇子?宋承年这段时间,天天都和他作对,哪有身为臣弟,对自家皇兄有这么强烈的占有欲?仗着小皇帝因为那点儿血缘关系,对他有维护之意,整天耍心机、用手段,保不准就哄得宋明皎依了宋承年。
贺闻将所有可能的对象,全都列了一遍。越列,心头的酸涩嫉妒之意越重。所以,他每一下甚至带出水声,那是不同于温泉流水的声音,更加粘腻。
“你在说什么?”
宋明皎的声音带着模糊的湿润,这场鱼水之欢持续的时间太久,即便是泡在温泉里面,也没有办法弥补宋明皎流失的水分。他的大脑放空,根本不知道贺闻在问些什么。
贺闻看着怀中娇小脆弱的小皇帝,睫毛上戴着几颗泪珠,随着他的动作,那浓密的睫毛甚至还在轻轻颤动。
宋明皎从鼻尖到脸颊,已是一片潮红,唇微微张开,上面还有几个牙印,那是在最激烈的时候,宋明皎不自然在自己唇上咬下的。
天子的那双眼睛,漂亮明媚,如同会说话一样,总是在平日里将贺闻勾到连三魂七窍都丢了。但此刻,那双眼睛却有些迷茫地看着他,像是根本不知道他的质问和愤怒,来自于哪里。
本来憋了一肚子气,要在这种时候狠狠找回场子的贺闻,却突然间卸了力气。他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再去逼问宋明皎,就像他曾经认为的那样,天子年纪轻,可能被谁诱骗了,被欺负了都尚且不自知。
“算了,明皎,只要现在你的身边只有我,就好。”
贺闻急切般地亲吻上宋明皎盈润的唇瓣,上下两处的攻势都很急,将宋明皎弄得喘不过气。
他的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着,甚至伸手在贺闻的脸上拍了好几巴掌,之后贺闻才喘着粗气,放开宋明皎的嘴唇,最后退而求其次,捧着宋明皎的脸,鼻尖对着鼻尖,耳鬓厮磨地喃喃说出这句话。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叫你停下,不许这么急!听见了吗——嗯”
*
最后,温泉的水流依旧在摇晃,两个人影始终纠缠在一起,直到岸边的红烛都快要燃尽,才有一个高大的人影抱着另一个人,从温泉之中走了出来。
赵公公早就在行宫那一直等候着,他把其他的宫女太监们都支走,知道今日温泉行宫里会发生的事情,根本不敢叫皇帝和丞相厮混一夜之事,在外面传播开来。
从月亮升起,到月亮又快要落下,赵公公等得心神不宁。他服侍过先帝,先帝有后宫佳丽三千,每次夜晚的翻牌子都是一轮大战,嫔妃们全都各显手腕。
可他是看着当今天子长大登基的,天子还没有纳妃,也未通人事,这刚开始就选中了丞相这种男人,男人手脚毛躁,懂得怎么伺候小皇帝吗?
赵公公心下不安,好半天才终于瞧见温泉的门打开,是丞相贺闻。
贺闻抱着小皇帝走了出来,他穿得随意,头发已经全部被打湿,倒是把怀里的宋明皎包裹得严严实实,头发是擦干的,连露出来的脖颈,都能够看出被仔仔细细地打理过,非常清爽。
“哎,陛下、陛下怎么了?哎哟,丞相大人,陛下本来刚加冠不久,您怎么能唉怎么能这么,不知节制呢?”
贺闻刚出来,就被满眼都是小皇帝,心疼小皇帝的赵公公,给数落*了一通。
“朕还没死呢,行了,这里有丞相伺候就好,你们把寝殿收拾好就退下吧。”
宋明皎有些困顿,自贺闻怀中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发出的声音都闷闷的,没有力气,甚至还有些哑,是刚才用嗓过度暂时遗留下来的后遗症。
古代就是这点不好,大惊小怪的,不就是在温泉里面厮混的时间久了一点嘛,搞得好像是他被人给欺负了一晚上似的。
不对,贺闻这个畜生,确实欺负了他!
“是,陛下。”
赵公公心心念念地看着陛下被人给抱走。
宋明皎被抱着穿过长长的一段走廊,最终被贺闻抱进寝殿,放到床上的时候,他“饱经风霜”的屁股,终于挨到了实体,可平日里十分柔软的褥子,此刻接触上去,竟然让宋明皎的眉间不自然地皱了一下。
而贺闻这人居然还不知足,他爬上龙床,将宋明皎推着,双手按在墙壁之上,把人夹在他臂弯处的方寸之地,形成古代版的“壁咚”。
“明明是陛下一直缠着臣不放,臣稍微松出去,陛下的双腿就会夹住臣的腰,想要更多。可是陛下您瞧,连赵公公都觉得,全是臣的责任。”
这样的姿势,即便不像方才那样直白的周公之礼,可却更多了几分窃窃私语咬耳朵的暧昧氛围。
宋明皎被搞完了之后,就记吃不记打。
他的身体早就在温泉的时候,被贺闻从里到外地洗干净了,此时也恢复力气,整个人不像刚才泡在水中那样,又软又会撒娇、予取予求,反而开始能够嘴硬反击。
“有这回事?朕可不记得。丞相说这种没有凭据的话,诬蔑朕,罪名可不小哦。朕要好好想个由头,狠狠罚你。”
宋明皎扬起嘴角,神情生动,眼角眉梢间,藏着一抹促狭之意。
贺闻看得心软。
即便是已经明知道,天子有很多事情瞒着他。明知道天子心中可能还装着其他人。明知道所谓的洞房花烛,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宋明皎也许只是贪恋和他身体接触的一时之欢,而从来没有考虑过长长久久。
可是贺闻依旧无可救药地沦陷下去,甚至越和宋明皎相处,越了解他的真性情、小脾气,这份沉沦就越无法自拔。
贺闻最终无奈,又叼住宋明皎的唇瓣,反复地摩挲、深切地吻,甚至分开的时候,都带出可疑的津液。
“陛下想怎样罚,罚臣什么,臣都甘愿接受,臣只希望能够一直陪伴在陛下左右。明皎,我只希望哪天你不要忘记我。”
贺闻的表情看上去很有几分隐忍的味道,可宋明皎只是歪着脑袋,注视着贺闻的眼睛,没有搞懂他在想什么。
宋明皎不明白,如果说忘记的话,明明是他眼前的这个人,不知为何也会穿越时空,又不知为何,根本没有前世的记忆。
搞不懂。
那日,一直到天都蒙蒙亮的时候,厮混了一夜的宋明皎和贺闻这才睡觉。才进行了最亲密的事情,宋明皎的身躯对贺闻有着本能的依恋与渴望,所以他特许贺闻上了自己的龙床,和自己睡在一起。
“不许翻身吵着朕。”
宋明皎黏黏糊糊地说。
“臣明白。”
贺闻一动都不敢动,根本没有想到,他居然在侍奉之后没有被小皇帝踢出寝殿,还拥有躺上龙床的殊荣。
“哎呀,你手伸过来,别离那么远。喏,挽着朕的腰,对,就是那里。嗯,我要睡了。”
小皇帝不正经睡觉的规矩多,正经睡觉的规矩也多。他理直气壮地调整着贺闻的姿势,选了一个自己被男人抱得最舒服的位置,终于才满意地点头,宣告他将要睡觉。
而此时,正碰着宋明皎温热腰腹的贺闻,根本一动都不敢动,身体僵硬,几乎没怎么合眼,硬生生地撑到宋明皎再次醒来。
*
那天之后,宋明皎和贺闻又在温泉行宫呆了几日,才重新回宫。
刚一回来,宋明皎就碰见前来求见的将军顾临渊。
“是爱卿来了?何事来见朕?”
被滋润得十分水灵的宋明皎,即便是单独见顾临渊的时候,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懒洋洋的气息。
“北部最近有些动静,往年不久之后,都是外族喜欢骚扰边境的时间,所以臣想提前向陛下请辞,先去边境镇守,以防万一。”
这段时间顾临渊一直呆在京城,但其实见宋明皎的次数也算不上多。因为顾临渊基本上只管打仗,没有战事的时候,即便入朝参政也不发表意见,平日里就在军营里训练士兵。
“爱卿为大梁鞠躬尽瘁,朕自然不会不允许。距离朕的六弟去岭北赈灾也过了一段时间,不知他那边成效如何,如果能将百姓安定下来、粮草充足,也可以为将军提供稳定的后勤补给。”
接下来,宋明皎和顾临渊两人又就边境防守问题探讨了一番。
太阳渐渐西斜,眼瞅着到晚膳的时间。
顾临渊一直很珍惜能与宋明皎单独相处的时光,因为从那日接下宫墙上的天子之后,他总会产生幻觉,似乎感觉到天子还在他的怀中,贪恋那股温度和香气,但醒来时,怀中依旧只有一团空气。
天子虽然有时候爱玩,可对于政事、百姓和将士,都是发自真心的关心。顾临渊和宋明皎谈得意犹未尽,终于在赵公公过来提醒的时候,才恋恋不舍地向宋明皎请辞。
“不必,是朕今日在养心殿多留了爱情,让将军空着肚子回去,可不是仁君风范。爱卿今日就留下来,陪朕用膳。”
宋明皎很满意顾临渊对皇帝的尽忠职守,这样不用他操心的忠臣,他向来是乐意宽宏大量,施舍赏赐。更何况等北部外族入侵,还得要这位大将军,给他当牛做马呢。
一顿饭而已,反正每次皇宫的膳食总是非常多,即便宋明皎说了好几次,不可太过铺张浪费,但也收效甚微,索性就由着膳房去。
“臣谢陛下。”
顾临渊受宠若惊地站起来道谢,恰巧这时候,宋明皎也从座椅处站起来,走到顾临渊的面前,打算前往侧殿用膳。
可正好是这个角度,让本就比宋明皎高一整个头的顾临渊,瞧见宋明皎脖子上的点点红印。
顾临渊的瞳孔一缩,大脑瞬间空白,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看到了什么。
可他跟在宋明皎的身后走,随着天子的动作,本就宽松的长袍左右摇晃,将雪白的脖颈尽数露了出来。
顾临渊可以很清楚地辨认,那是另一个人在宋明皎的脖子上留下的痕迹,而且那样的形状,绝对不是蚊子咬的,那样的力度,也绝对不是女人留下的。
顾临渊甚至可以从那几个草莓中,嗅出留下这些印记之人,心中那阴暗的占有欲。
明明再往下几寸,就可以将红印隐藏在肩膀之下,不会被任何人察觉,可那人偏偏要留在宋明皎的后颈处,只会被比天子更高的男人发现,就像是对潜在情敌的挑衅。
显然,即便顾临渊明知道是有人故意为之,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进入圈套。
他心心念念的明月,他为之效忠的天子,他藏在心口不敢言说的心上人,居然早就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是哪个男人?!
宋明皎昨日才和贺闻从温泉行宫厮混回来,他从未制止过贺闻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只是要求每次贺闻事后,都要替他沐浴清洗干净。因为宋明皎不喜欢那些液体,留在身体内部或表面那种黏腻的感觉,其他的倒是无所谓。
所以当晚膳时分,宋明皎察觉到原本与他侃侃而谈的顾临渊,在饭桌之上突然沉默下来,而且看上去似乎还沉着脸。
不过宋明皎也不太确定,因为跟他一身雪白皮肉相比,常年风餐露宿、风刀霜剑的顾临渊,肤色要深好几个度,黑黢黢的,哪里分得出来这人到底是黑脸还是不黑脸?反正在宋明皎看来,都一个样。
“将军有心事?”
宋明皎只是随口问道,和明里暗里经常要与他相处的丞相贺闻,以及总是试图制造偶遇,来跟他耍心机讨宠的六皇子宋承年相比,将军顾临渊显然沉默寡言多了,不太主动出击。
所以宋明皎除了一开始撩了顾临渊几次之后,就没有太把顾临渊这个人放在心上,只当作普通君臣来相处。
可顾临渊这边,实际上早就因为天子偶尔降下的甘露,熬成情根深种,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是因为笨嘴拙舌而出局。
但刚才瞧见的那些痕迹,很显然给顾临渊敲响了警钟,让他意识到不能再默默等待,必须得主动争宠,才能让宋明皎看见他。否则等他一去边疆几个月回来,宋明皎怕是把他顾临渊这个人,都不知忘到哪座山那边去了。
“臣无事,只是在想士兵操练的问题。因为天气原因,将士们难免有所懈怠,心气不高,臣想邀请陛下前往军营一观,也可提升士气,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军营吗?行,朕正好也想看看。”
宋明皎听见顾临渊的提议,确实产生了兴趣,若是叫他去上阵杀敌、排兵布阵,那肯定是不干。不管见过多少,他都不喜欢那些血腥场面。
现代军队大多是高科技产物,宋明皎也有些好奇,古代人的作战方式有什么不同,也想瞧一瞧古代武将的武艺究竟如何?
顾临渊本以为,像宋明皎这样养尊处优的人,应该是对战场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不感兴趣,可这就是他的全部。
顾临渊所能用来邀宠的事情,除了军营、骑马这种粗俗之事外,根本没有办法像丞相贺闻那样,能陪陛下风花雪月,从天上星辰聊到地上花草。
所以他一时间没想到,宋明皎会这么轻易地同意。
宋明皎的胃口并不大,基本上到现在已经吃饱。
“将军用好膳了吗?”
“啊,臣、臣用好了,陛下。”
顾临渊不知道宋明皎意欲何为,茫然地放下筷子,却没想到天子居然立马拉住他的手,牵着他就往外走。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现在,爱卿带路,带朕去军营看看吧。”
上一次与宋明皎肢体接触,还是那次接人,因而这双温暖细腻的手握上来的时候,顾临渊这么大一高个子,居然差点儿在宋明皎面前手足无措。
好半天,宋明皎实在拉不动直愣在原地的顾临渊,回头疑惑地望过来时,顾临渊才后知后觉地告罪,然后在宋明皎已经走出几步之后,原本属于武将凌厉的眼神,才慢慢变得柔和下来,望着宋明皎。
“好,陛下,请随臣来。”
*
两人到军营时正好是傍晚时分,夕阳西斜,在靶场投下落日金黄的余晖。
宋明皎不全是为了来玩,选在这个时辰到来,正是将士们晚训的时候。骤见当今天子驾临,众将士都十分兴奋,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叫天子看见他们的本领。
对于这群保卫大梁的兵士们,宋明皎并不吝啬夸奖和鼓励,甚至临时起意,组织好几场切磋比赛,并命令赵公公为表现出色者,赏下黄金与绫罗绸缎。
因为是到军营来,所以宋明皎此刻穿着的是比较修身的长袍,衣裳上绣着暗金色龙纹,十分华贵。
宋明皎皮肤白皙,身形修长,连给获胜兵士赏赐物品时,伸出去的那双手,都挑不出丝毫瑕疵,和那些皮糙肉厚、满身尘土的兵士们形成鲜明对比。
最后获胜的那位,宋明皎拒绝赵公公欲递过来的赏物,从自己腰间取下一块玉佩,亲自递过去。
那兵士看起来年纪和宋明皎差不多,平日里面对的都是军营的糙汉们。
他是第一次面圣,还是身上干净带香、唇红齿白的“翩翩小公子”。那位兵士,甚至不太敢抬头看宋明皎,用袖子遮掩住自己粗糙的手,自惭形秽地接过玉佩,根本不敢碰触天子细腻的皮肤。
可宋明皎没有丝毫嫌弃兵士的狼狈与不修边幅,反而亲自握住他的手,在众人面前高高举起,对全营将士发表一番推心置腹的演讲。
最终,在所有人的鼓掌与欢呼中,宋明皎将时间留给晚训将士,悄悄退下来,不再打扰他们训练。
宋明皎并没有注意到,在他已经离开后,那位被他亲自拉过手的年轻兵士,正如同情窦初开一般,恋恋不舍地望着他的背影。
军营里有专为将军设下的营帐,宋明皎搞完一系列收买人心的举动后,自然是由大将军顾临渊伺候着,回到营帐。
此刻天色已黑,宫门想必已经下钥,宋明皎并不打算在夜黑风高之下,风尘仆仆地赶回皇宫,于是今晚便要在顾临渊的帐篷中过夜。
平时若是顾临渊一个人,直接合衣而眠也就罢了。可向来最讲究精致生活的天子,显然不能如此。
即便是现在条件简陋,宋明皎也指使着顾临渊,给他浴桶里放满水,然后简单沐浴。
宋明皎泡在浴桶中,眯着眼睛,看着顾临渊心甘情愿地为他跑前跑后,心下对他之前的判断有些动摇。
——这哪里像是沉默寡言、不识风情的态度?
沐浴后,宋明皎拒绝了赵公公送来的一整套华服,转而主动向顾临渊索要他的衣裳。
“军营里都快是爱卿的第二个府邸,想必衣裳很多,那就由爱卿挑一件给朕。”
顾临渊瞪大了眼睛。
——天子要穿他的衣裳?
“是,臣这就去找。”
顾临渊慌忙地答应,找了很久,才勉强挑出一件衣裳,是当年攻打西域时收缴上好布料制成的,十分柔软,没有异味。连他自己都只穿过一两次,想来不至于冒犯陛下。
宋明皎接过顾临渊递来的衣裳,没有穿鞋,从浴桶中迈步而出,赤脚踩在营帐里柔软的羊毛毯上。
顾临渊身为将军,身形本就比宋明皎大了一圈。
此刻宋明皎穿上顾临渊的衣裳,衣摆直接垂在地上,甚至连衣袖都长了一截,需要绕好几圈,挽在手腕上,宽宽松松的衣裳拢住宋明皎的身躯,像是偷穿大人衣裳的小孩儿,又像是现代所说的“男友衬衫”。
顾临渊不知道“男友衬衫”,他只是根本不敢往上瞟,一直低头伺候着天子,直到他感觉到宋明皎停在他面前,笑意盈盈地问:
“将军,为何不看朕?”
第44章 战事
顾临渊依旧不敢抬头,此时的宋明皎非常耀眼,不同于朝堂之上天子的那种认真,是独属于宋明皎自身的美丽动人。
他不敢抬头去看宋明皎,害怕他眼中无法藏匿的情感,被小皇帝知晓。
“臣、臣不敢。”
宋明皎弯着腰,等待着顾临渊的回应,没想到却等到这句话,无趣的敷衍,千篇一律,顿时让宋明皎觉得索然无味。
他还以为,今天顾临渊专程邀请他来军营,是能给他带来惊喜呢,没想到还是这般无趣的模样。
“那你继续不敢吧,朕要去歇息了。”
宋明皎捂着嘴打了一个呵欠,挥了挥衣袖,刚才如同塞壬海妖一般蛊惑的声音,顿时又冷下来,不带丝毫留恋地从顾临渊旁边走过,只留给顾临渊一丝拂过的清风。
顾临渊想要开口挽留,想要伸手去拉宋明皎的手,但最终他的手垂了下去,还是没有触碰到宋明皎的衣裳。
*
回宫之后,不论是宋明皎还是顾临渊,都没有提起军营那一晚暧昧的氛围,只有士兵们津津乐道那一日天子的与民同乐。
顾临渊自己一直思绪混乱,他已经后知后觉发现,宋明皎那日去军营是在给他机会。可是顾临渊又想到自己将军的身份,哪怕是他已经武艺高强,极其擅长行军打仗,甚少有败仗的时候。
可是古往今来,武将的归宿又有多少人不是死在刀枪无眼的战场之上?顾临渊心悦宋明皎,可他更担心自己没有办法给宋明皎长久未来,甚至还不如就让丞相贺闻和宋明皎卿卿我我,至少丞相不会有危险,丞相可以一直照顾宋明皎。
在朝堂或议事之时,看到宋明皎和贺闻眉来眼去的顾临渊,心中就是这样想的。
不同于顾临渊的日夜纠结、辗转反侧,宋明皎这些天可是和他的“新宠”丞相大人,在好生培养感情,浓情蜜意。
有时候,宋明皎还会抽空,给远在岭北的皇弟宋承年回信,信中可以看出,宋承年确实在那边搞了一种新奇的建筑出来,能够减轻雪灾坍塌的损害。
成效不错,宋明皎在信中没有吝啬给宋承年的夸奖,算算日子,等这年冬日一过,宋承年应该就会回京。
除了贺闻和宋承年二人以外,宋明皎这些日子也在挖掘其他可用人才。小世界开篇的那场科举,虽然说选出来的状元郎没什么大用,但榜眼和探花,都还算有真才实干。
宋明皎慷慨地给了两人历练的机会,榜眼和探花郎虽说不如久经官场的老油条,但还算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在吏部那里挂上名号,再等段时间,升迁就是手到擒来之事。
皇帝对着他的臣子雨露均沾,却唯独冷落、遗漏了即将离京的将军顾临渊。
顾临渊府中基本上将此行的细软都收拾好,他打算不日就去向宋明皎请辞,可想到这些天宋明皎对他的态度,心中不免又复杂酸涩,但都是他自己求仁得仁,又好像无从抱怨。
但是,还没有等到顾临渊正式辞行的那天,就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加速顾临渊的行程。
——是北夷的铁骑,正在扣响边疆的大门。
这日早朝,大臣们纷纷神情严肃,震惊于信使带来的坏消息。
宋明皎此时倒有些怀念,之前还被他嫌弃如同菜市场的早朝。和现在这种国家危机相比,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果然还是发展到这一步了呀,就不能不打嘛,我要是那些北夷外族,每年侵略一次,每年都死一大堆人,我都嫌烦。”
宋明皎不能以现在皇帝的人设说这种话,但他确实是在这么想。
【宿主,如果肯认真做主线任务攻略男主的话,这所谓的危机,根本就不成问题,男主自有人脉,神兵天降!可以解决宿主一切障碍!宿主,还不回头吗?】
等了这么久,系统终于见到宋明皎吃瘪,它现在已经没有能力阻止宋明皎,只能在这种时候出来嘲讽两句,还装的痛心疾首,想要宋明皎回头是岸。
“还惦记你那男主呢?我又没把他打死,是他自己困在穷乡僻壤里面,没有能力走出来。想当初,我作为一国之尊,肯屈尊降贵带他走出来一次,可没有义务第二次带他出来。”
“至于你说的危机,统啊,你真觉得男主一个人,就可以把这个世界玩得团团转?没有他,本来富有四海的大梁朝,居然连小小的北夷蛮族都打不过?”
宋明皎冷笑:
“你真当我朝堂上养的都是些饭桶啊?要真是饭桶,我还需要每日雷打不动地早起,听他们在我的耳边吵来吵去吗?”
宋明皎可不是多有耐心的人,也不是多不求回报的人。他能忍受菜市场一样的早朝,能忍受大臣废话文学一样的奏折,自然是因为——
关键时刻,这些臣子都得替他打工!全部、通通给他打工!
宋明皎坐在龙椅之上,一言不发。下面的大臣们摸不透陛下的心思,在听见使者的奏报后,从一开始的正经严肃、面露难色,也逐渐自发讨论起来。
“这个时节,百姓尚且面临天灾。听说北夷那边的新王一统了多个部族,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候。若是在此时跟他们硬碰硬,只怕多有损耗,利大于弊呀。”
“有什么好怕的?北夷又不是第一次来犯,哪次不是被打得屁滚尿流地回去?老子就不明白,你们这些之乎者也的穷酸书生,整天到底在怕什么!”
“要我说,打就打。我大梁有常胜大将军,各位武将也都骁勇善战,正好趁此机会,将那些外族小儿打服,免得总来骚扰边境。”
“哎,避而不战、韬光养晦也是一种良策,养精蓄锐,并非是怕了他们蛮族。”
不出意料,朝堂分成了主战派和主和派,在此事上争论不休。
最终,坐在高台之上的天子,终于睁开闭了许久的眼睛,发话:“好了,都别吵。”
都快互相口吐唾沫的主战派和主和派,这才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然后不情不愿,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正如各位爱卿所说,北部蛮族多次对我大梁侵略,骚扰得百姓苦不堪言。绝不能轻易退缩,助长蛮族的狼子野心!况且,朕早有打算,蛮族此次进攻,我朝并非毫无防备。”
宋明皎提高音量,唤了站在右侧最前方那个人影的名字:“大将军。”
“臣在,陛下。”
顾临渊从朝臣中出列,向宋明皎沉声拱手。
“将你近日的各种准备,向众爱卿们简单解释一下。”
“是。”
然后,顾临渊就将这些天已经在北部边境做的防御,以及六皇子在百姓间的安抚措施,都一一道来,朝臣们边听边点头。
原来陛下早有神算!
“既如此,顾临渊,朕今日加封你为镇北大将军,统领此次与北部蛮族的战事,不得有误。”
“臣,必定不负陛下所托!”
*
战事在即,不论是即将出征的士兵,还是看似无关的朝中文臣,都在这段时间忙碌起来。
整个朝堂的效率达到顶峰,也让那些成日关心宋明皎选妃纳妾私事的大臣们,没空再来上奏折烦小皇帝。
“陛下将兵权全部交给顾临渊,臣担心此举会有隐患。”
翌日,宋明皎和贺闻正私下相处时,贺闻在轻轻地揉着宋明皎的腰,有些忧心地说出自己的担忧。
“这是丞相,还是贺闻这个人对我说的?我还以为你们俩的针锋相对,只存在于私事上,你的担忧真不含私心?”
宋明皎好笑,没有睁眼地回应贺闻,只是拉着男人的手,让他在自己的腰腹间换了一个地方,继续替自己揉,还舒服地轻轻哼了一声。
天子用的东西是珍贵,可也太珍贵所以都很硬,常常令娇气的小皇帝,要丞相替他揉各种地方。
贺闻没有想到,自己平日里对顾临渊表面上攻击性不强,但还是被宋明皎给看穿,当下有些尴尬,咳了一声说:
“臣没有针对他,只是合理怀疑而已。毕竟古往今来,能做到大将军这个位置的人,哪里能得到像陛下这么多的信任?陛下对他太好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即便是真不给顾临渊那么大的权利,他若真有心,也是拦不住的,不如放开。”
宋明皎拿开贺闻放在他腰间的手,挪了两下坐到贺闻的腿上,直视着贺闻,眼神平静道:
“况且,如果把你放在顾临渊那个位置上去,你会背叛我吗?”
“绝对不会!明皎,不论是臣下对天子,还是单纯的我对宋明皎这个人的心,都永远不会背叛。”
贺闻就差没仰天发誓,亲昵地去蹭宋明皎的鼻尖。
“那我相信,顾临渊也是这样。”
看着宋明皎笑意盈盈的眼神,贺闻本该为这段君臣相知而开心,但他却开心不起来,只是轻轻叹气。
明皎的心中,到底还装了多少人?
终于到出发那一日。
城墙之外,大军列阵,旌旗飘扬。每位士兵都精神抖擞,时刻准备着奔赴战场,将入侵边境的外敌,赶出大梁国土。
宋明皎作为皇帝,正站在城墙之上,注视着属于大梁的军队,他的面前,是已经换上一身戎装的将军顾临渊。
按照惯例,顾临渊本该站在大军阵前、城墙之下,接受皇帝的审阅,然后挥动旌旗出征。
但出于私心,他最后还是想上城墙再看宋明皎一眼,他清楚,不论准备有多充分,战争结果未出,谁也不知道胜负几何。
可谁知,天子在对着大军说完阵前鼓舞之话后,转身再看向顾临渊。
宋明皎轻轻笑了一下,微微垫脚,指尖抚摸上顾临渊冰冷的铠甲,在顾临渊的唇角一触即分。
那是一个吻,避开了所有臣子士兵的视线,如同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一般。
“要凯旋哦,朕等着你,我的将军。”
第45章 金銮殿
清风之中,顾临渊的心砰砰直跳。
即便是多年之后,那位曾经牵动顾临渊心弦的天子早已离开,而他也早已经成为大梁的守护军神,可顾临渊依旧会记得这一日,记得这日的那颗心,一直不住地躁动。
城墙上的风很大,可依旧不影响顾临渊将宋明皎对他说的每个字,都清楚地听进耳朵里。
宋明皎今日穿的是一件素白色长袍,外面披着暗金色的大氅,外袍上绣着龙纹和祥云,衣领处有一圈深灰色的毛茸茸毛领,将宋明皎那张漂亮的脸蛋,托在其中。
明明应该是威严、拒人千里的服饰,可当宋明皎冲着顾临渊笑起来,当那双如春水一般澄澈的眼眸,含着笑意朝他看过来的时候,当那双温软的唇,印在他的唇上的时候,顾临渊甚至能够感受到宋明皎身上香甜的气息。
老祖宗曾经说过:“士为知己者死。”
顾临渊现在就是如此,他心底唯一的想法就是:
——不管宋明皎让他去干什么,哪怕去死,他都愿意。
只是一个吻而已,将军就在宋明皎的面前缴械投降。宋明皎避开了众人的视线,对于他来说,那只不过是心血来潮的一时起意而已。
宋明皎说不出,是收买人心多一些,还是游戏人间多一些,反正真情这种事情,大概仅顾临渊可见吧。
“一路平安。”
宋明皎伸手,在顾临渊冰凉的铠甲上拍了几下,然后顾临渊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在他的面前整个人精神振奋,最后行礼告别,连下城门的时候,似乎都在同手同脚。
好在现场的场面严肃,而且顾临渊本人也并没有非常明显的慌乱的感觉,所以没有人发现,这场君臣有礼的场面背后,那颗跳动不安的心。
只除了另外一位,始终都只将视线投射在宋明皎身上的人。
宋明皎能够感觉到身侧贺闻投来的那股视线,如果目光也有实体的话,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后颈,想必早已经被贺闻按住,翻来覆去地、狠狠地如同惩罚一般,舔舐啃咬了好多次吧?
真有趣。
宋明皎记得现在是在古代社会,没有打算在所有臣子和将士的面前,暴露他和将军的事,所以才选择这个角度去亲吻顾临渊。
别人是看不见,可恰恰满心满眼只有宋明皎的贺闻,能够发现宋明皎的举动。
但是宋明皎始终没有回头,他觉得在贺闻想要搭上天子这艘大船的时候,就应该做好准备,因为大船并不只会搭载一人。
宋明皎看着顾临渊,细心叮嘱即将要为他卖命的将军。而贺闻看着宋明皎,他掩在衣袍下的手,早就捏紧了拳头,指甲甚至陷进手心里,压出几丝血迹,眼神幽暗,一动不动盯着宋明皎的背影。
顾临渊满身铠甲,骑着战马,在大军的正前方,抬手挥动副将递来的旌旗,他最后再回头望了一眼仍旧站在城墙之上的宋明皎,瞧见那人随风纷飞飘动的长发和衣袍,最后深深地印在眼中,然后下令:
“出发。”
没有人知道,在坚定地向全军将士下达命令的将军顾临渊,此刻也在心中,对自己下了一个坚定的想法:
如果这一回,他可以凯旋而归,可以替他的天子守好大梁的国门。那么他想归来之时,再最后一次为自己的私心,向他的心上人表明他的心意。
*
将大军送走之后,宋明皎其实也基本无甚事情可干,除了定时收前线传来的情报。
当时,当着他现任姘头贺闻的面,去亲别的男人,宋明皎在城墙上的时候,隔着空气都感受到贺闻的怒火和嫉妒。他本以为回宫之后,贺闻会私下里,怒气冲冲地来找他质问。
可没有想到,贺闻居然神情平静,像是无事发生一样,恪守着君臣礼仪与宋明皎正常相处、正常奏事。
哎呀,不愧是丞相,果然有容人之量。
贺闻不主动来找宋明皎,宋明皎自然也不可能低头向贺闻解释。
两个人一直维持着微妙的氛围相处,连伺候的赵公公都察觉出些许端倪。
不过,这摇摇欲坠的和平氛围并没有维持几天,*就在一次例行朝会之后被打破。
因为北部战事,这几日的朝会基本上都围绕着边境展开。可大军不过刚刚启程,尚且没有最新的军情消息传出。即便如此,不论是文臣,还是尚且留在朝中的武将,都在此刻没有心思汇报其他鸡毛蒜皮的小事。
所以宋明皎这些日子非常轻松,每日坐到金銮殿的龙椅之上,随便听几句,甚至不需要他自己出口,直接由赵公公的口说“上朝”、“退朝”,差不多就完事。
今日也是如此。
大臣们都已经退去,只剩下几位宫女太监在打扫金銮殿,宋明皎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发现,金銮殿最前方的那根柱子上,还靠着一位人影。
——是贺闻还没有走。
终于要来了吗?
宋明皎心里面有些按捺不住的欣喜和雀跃,贺闻终于有所动静了吗?他就知道,这人根本不可能忍上几天。
宋明皎自最上方的台阶走下来,到贺闻的面前。他本来要比贺闻矮半个头,但是戴着皇帝高高的冠冕,侧面看过去,两人的影子竟然差不多一样高。
“爱卿还不离去,是还有何事要向朕禀报吗?”
宋明皎微微抬着下巴,神色里有几分矜贵和小得意。
贺闻的眼神幽暗,一言不发,瞧着面前故作严肃、但嘴角勾起一抹期待弧度的天子。
宋明皎那种,极其状似孩童恶作剧一般的恶劣心理,终于在贺闻面前暴露无遗。
“嗯?爱卿?”
宋明皎甚至歪了一下脑袋,随着他的动作,头上的珠帘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突然,贺闻一声招呼都不打,抄起宋明皎的膝盖,将人一把打横抱起。
宋明皎今日穿的是最繁复的龙袍,身上佩戴的各种玉佩、挂饰、珠帘数不胜数。因为贺闻的这一动作,宋明皎的身上发出各种或清脆、或沉闷的,不停的声音。
这声音本来不大,可放在此刻空荡荡的金銮殿上,却异常地令人瞩目。
被抱起来的宋明皎还没有什么表示,也没有发出抗拒的声音。
反而是本来在旁边低着头打扫金銮殿的宫女,一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听到这一声音,还是没忍住抬头瞧了过去。
然后,宫女就看见了,丞相放肆地将高高在上的天子抱在怀中,甚至还往高台上走的场景,一时间因为太过震惊而发出一声轻呼。
这一声惊呼,如同惊雷一般,落在贺闻和宋明皎二人身边,划破两人的表面平静氛围。
贺闻本来面无表情的脸,此刻彻底沉了下去。
“噗嗤——”
不同于贺闻的怒气,被人抱着、被人禁锢着的宋明皎,反而还在贺闻的怀中发出一声笑。
他的身体和贺闻贴得很近,即便是用嘴捂着,也好像透过胸膛,传进贺闻的心底。
本来在殿内另一侧监督着太监们动作的赵公公,见状连忙跑了过来,将宫女训斥一通,然后也顾不得打扫金銮殿,赶紧将所有人都带下去,把舞台留给他的小祖宗施展。
临走前,赵公公还瞧了一眼正兴致盎然的小皇帝,在心里唉声叹气:
哎,青天白日。哎,世风日下。哎,没眼看哪。
终于,金銮殿恢复应有的安静,只听得见贺闻走在殿内金砖上的脚步声。
他一步一台阶地走上高台,始终抱着宋明皎,将宋明皎扔回专属于皇帝的龙椅之上。
说是“扔”,实际上宋明皎并没有感觉到巨大的冲力和疼痛,他的腰腹被人不着痕迹地护住了。
还没等宋明皎在宽阔的龙椅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他的眼前就投射下一片阴影。
贺闻双手撑在宋明皎的身体两侧,带着不可忽视的、压抑许久的怒气,将他压在龙椅的椅背上,让宋明皎腰腹被迫挺直,贴在冰凉的雕花之上。
“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去亲他?是臣服侍得陛下还不够好吗?”
贺闻的声音低沉,还喘着粗气,完全已经顾不上君臣伦理。
“朕喜欢呀。”宋明皎笑着,“贺大人,只是一种点心的话,吃多了也会腻的。像临渊那种沉默武将,偶尔尝尝,也还别有风味。”
宋明皎一边说着,一边嫌头上戴着的冠冕太重,此刻伸手,不耐烦地将头上的装饰通通拆下来,扔到一旁的地上。
三千青丝长发,如同瀑布一样,在贺闻的面前柔顺地垂下,他甚至还能够闻见,天子隐隐的发香。
此刻的姿势正好方便宋明皎伸出小腿,去触碰贺闻的大腿,并且来回滑动。
宋明皎身上穿着的繁复不仅体现在衣袍之上,连脚上踏着的靴子都有银饰装点,此刻一声声地叮当作响,如同巫蛊之术一般,几乎要将贺闻的理智燃烧殆尽。
临渊?好亲密啊!
“是臣无能,陛下想玩花样,臣未能满足陛下,才让陛下还要去偷其他人的香!”
听到宋明皎的话,贺闻俯下身,他表面上看上去甚至已经冷静下来,还会向宋明皎告罪,反思自己的行为。
可贺闻那双眼睛,此刻深邃黑暗,已然见不到底。
贺闻猛地伸手就要去解宋明皎衣袍的纽扣,那双执笔为大梁百姓写下各项政策的手,此刻在天子的面前,却是在用怒火掩饰着恐慌。
“贺大人,你要做什么?”
宋明皎只用一根手指,制止住贺闻的动作,白皙修长如同削葱根的手指,搭在贺闻的手背上,还轻轻地来回蹭动,明明是拒绝的动作,却被宋明皎无端地搞出几分暧昧的氛围。
宋明皎的眼中涌动着笑意,尾音拐出十几个弯,声音很轻,犹如一种要诱惑着人将他的衣袍撕开一般,
“干.你。”
简单粗暴。
宋明皎轻轻地又没忍住笑出声,他的当朝丞相贺闻大人,作为文臣之首,向来是克己复礼,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眼睛里面都要冒出火花来,解开他衣袍纽扣的手,都像是急色一般,没有半点儿平日里清风霁月的丞相风采。
贺闻沉着脸,丝毫没有因为宋明皎的笑声而停下手,同床共枕这么多次,他早就已经对天子的龙袍了然于心,甚至于说不定,比不擅长照顾自己的宋明皎,还要了解宋明皎本人的衣袍。
宋明皎的衣领已经被解开,藏在那抹明黄色袍子下的,是宋明皎尚且白皙的脖颈和锁骨,上面瞧不见丝毫的痕迹和瑕疵,因为距离两人上次肌肤相亲,已经过去了很久。
“嗯贺大人,你这也太粗暴了。”
宋明皎的手欲拒还迎一般,抵在贺闻的胸膛之上,指尖还画着圈,不遗余力地撩拨着,各种意义上的火气都上头的贺闻。
他当然有反抗的能力,可是看着现在贺闻沉着脸忍着怒气,宋明皎不仅不害怕,甚至还有些兴奋和期待。
男人不可能伤害他,那么这种怒火对于宋明皎来说,就是有如调情,反正见惯了丞相大人的恭谨,宋明皎非常期待,等会儿贺闻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新奇体验。
撕拉——
是衣袍被撕碎的声音。
“陛下,臣这才叫粗暴。”
贺闻瞧着坐在龙椅之上的天子,白皙的肌肤和耀金一般的雕花相得映彰,眼神如同狐狸一般灵动,说着拒绝他的话,手上却没有一刻放弃撩人。
直到此刻,小皇帝依旧只把这当作一场游戏,大将军成了他们之间调情的工具,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成了皇帝和将军之间调情的工具,贺闻心底那股压抑的情感,那些忍不了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贺闻既愤怒地说出这句话,内心深处确是悲哀。
——是不是要将宋明皎的那些软肉,都搞成他的形状,天子的心,才会也有那么一刻,装进他的名字?
宋明皎读不懂贺闻的愤怒,只以为不过是当着他的面亲吻了别的男人而已,吃醋嘛,仅此而已。
他只感觉到自己的胸前和腰腹之间,都有猛然一股凉意传来,那些本该被裹住的肌肤尽数露了出来,露在空旷的、庄严的金銮殿上。
宋明皎借着腰部力量,稍稍起身,任由残留的布料自他的身前滑过,他凑到面色不佳地干坏事的贺闻耳边,轻飘飘地威胁,可语调里面却是调笑一般。
“丞相,你这是以下犯上,是亵渎龙袍,是大逆不道,你可知道该当何罪?朕要治你的罪,狠狠地叫你——”
宋明皎没有说完这句话,就被贺闻捉住脸,被强行拉到贺闻的面前。
挨亲。
这个吻并不温柔缱绻,反而带着藏匿许久的怒火,狠狠地在宋明皎的唇瓣上啃咬,牙齿将嘴唇皮肤的每一寸都蹭过去,像是要把另一个人的痕迹全部覆盖,尽管这么多天过去,根本就已经找不出其他人的印记了。
良久,宋明皎那两瓣,被搞得极其红艳,甚至有些湿淋淋水意的嘴唇,才被贺闻放开。
男人用鼻尖去磨宋明皎的鼻子,低声说道:“明皎,别这么叫我,我不想要什么‘丞相’,什么‘爱卿’,叫我的名字,好不好?”
宋明皎眨眨眼,不懂贺闻执着于此的用意如何,半晌才转了一圈眼珠:“好啊。”
然后他唤道:“贺、闻。”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两个字,从宋明皎的嘴中说出来的时候,却是百转千回。
贺闻只觉得听到了天籁,又仿佛是最惑人的海妖,将他最深处的欲念尽数勾引出来。
“嗯”
那两个字刚说出口,宋明皎就闷哼一声,有什么东西自最深处的海岸中涌出来,将他尽数填满,不留下丝毫余地。
金銮殿中依旧空旷肃穆,原本应该站满大臣的地方,此刻都只有反着光的金砖,沉默地注视着龙椅之上的荒唐。
“明皎、陛下,我好爱你。”
你能不能、也爱我一次?
贺闻一边动作,一边在宋明皎的耳边低声呢喃着,他的动作明明粗暴无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如同祈求,祈祷着仿佛永远不会开窍的神明。
“唔、慢点儿,好凉快抱着我。”
宋明皎被按在龙椅中央,完全无法逃脱地承受着贺闻的欲念,太过于强烈的刺激,让他根本无法分心去思考贺闻说的话,只是催促着贺闻更加紧地抱住他。
这是最亲密的相欢。
可其中的两人,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一处天,一处地。
被天子如同撒娇一般的耳语催促着,贺闻根本抵挡不住,无可奈何地将娇气的宋明皎,从冰凉的龙椅之上抱了起来,紧紧搂在怀中。
宋明皎的一双修长双腿已经完全露了出来,缠在贺闻的腰上,全身上下的重量都压在贺闻的身上,只有中处那里连接着。
天子的身躯紧紧贴着他,天子的心跳在他的耳边响起,还能奢求什么呢?
贺闻终于缴械投降。
原本就只有他一个人生闷气,被搞透了的宋明皎,甚至不清楚他在气什么,还只把这场荒唐当作新的调情,甚至在享受呢。
贺闻又只好抚摸着小皇帝温软的脸颊,自己把自己给哄好。
被颠得七上八下、迷迷糊糊的宋明皎,感觉到进攻突然平缓起来,毛茸茸的脑袋还从贺闻的怀中探了出来,颇有几分不解地问:“怎么停了?”
贺闻被气笑了,原本已经平复下去的心绪,再次感受到怒火。
“好,陛下,臣这就满足陛下。”
空荡荡的金銮殿中,忽然间响起了轻微的水声。
还有两道低声悄语的声音。
“陛下您瞧,臣平日上朝时,就是在那处看着陛下,陛下还记得吗?”
“你不许指!”
“还有那边,是六部尚书站的地方,正好可以看见陛下此刻的身躯,那些视线都注视了过来,陛下还觉得凉吗?”
“你、可恶!”
金銮殿上搞这种事情,即便是宋明皎一时间上头,等满足后冷静下来,还是觉得有些荒唐和尴尬。
肯定不能叫那些宫女太监们进来,让别人看到这种场景!
餍足之后的宋明皎,踢了下贺闻的腿:“你去都收拾了,不许假手他人。”
贺闻好脾气地答应了,将散落一地的衣物全部拾起来,还有龙椅上的各种液体和痕迹全都擦干净。
甚至连龙椅扶手的一角,都还有可疑的水痕,那是方才贺闻抱着宋明皎,让人在上面磨,才留下的。
宋明皎久违地感觉到耳朵红起来,没好气地再踹了贺闻一脚:“不许看!”
*
金銮殿一事之后,关于导火索顾临渊,不论是宋明皎还是贺闻,都心照不宣地没有私下提起。
只是宋明皎偶尔在上朝或者议事之事,坐在依旧冰凉的龙椅之上,会觉得有些许的不自在。
但他会很快调整好,然后继续去看前线传来的捷报。
武将们纷纷议论,大将军顾临渊此次作战,简直发挥出了十二分的威力,一奔赴战场,就将北夷蛮族打得落花流水,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用兵极其激进,不给蛮族丝毫喘息的机会,而且日夜行军,就像是想用最短的时间取得胜利一般。
听说那位新上任的蛮族汗王,本想在两军交战之前,在阵前放狠话。
可谁知顾临渊只冷着脸,一言不发地从副将手中拿过大弓,然后拉满如同千钧重的弓弦,一箭射到汗王头顶的旗帜之上,长箭划破空气,也划满了大梁士兵们的士气。
汗王吓得根本不敢动,而顾临渊身披盔甲,举起长矛直指蛮族军队,丝毫不给对面说话的机会,只下令:“杀。”
宋明皎透过纸上的只字片语,好像能穿透时空,瞧见正在前线,为他的皇位而厮杀的大将军,弯起眼睛满意地笑了笑。
看来这个鼓励的方式,成效非常不错呢。
日转星移。
前线不断传来捷报,甚至还有使臣战战兢兢地走上金銮殿,前来向当今大梁天子求和,各种绫罗绸缎、美人佳肴都愿意为天子献上。
“美人?”
宋明皎听了使臣的条件,反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让使臣更加胆战心惊,生怕无法活着回去。
“贵国可真会提条件呢。”
宋明皎觉得,下面的贺闻已经恨不得用眼神把使臣给杀死了,而远在前线的将军,如果知道他答应了这样的条件,怕不是也想立刻回来,也给他再来一次“金銮殿事件”。
“皇、皇帝陛下?”
宋明皎将求和书扔了出来,高高在上的天子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朕的将军,朕的士兵还在为朕厮杀。贵国的条件,留到地下,向死去的百姓提吧。”
使臣悻悻而归。
冬去春来。
终于在春暖花开的一日,京城外传来了旌旗挥动的声音。
第46章 接风宴
是顾临渊回来了,而且还不止他一人,将军在归途的时候,顺带把皇帝的弟弟六皇子宋承年,也一并带了回来。
上一回出征之时,小皇帝宋明皎专程从皇宫去往京城的城墙处,为大军送行。但现在既已顺利得胜归朝,宋明皎便没有打算再折腾自己一回,只是在皇宫里的乾元宫外,静候着。
这一回,大臣们并没有被要求聚集到宫内,来迎接凯旋而归的大军,但显然不论是京城百姓,还是官员朝臣,都纷纷自发地到沿途街道处,去迎接归朝的大军。
一整条如同长龙一般的黑色队伍,从城门口一直蜿蜒而入,整齐划一,纪律严明。在队伍的后方,还有从蛮族手中缴来的各项战利品:
有可以分发给百姓的牛羊,有可以扩充军力的战马,还有献给陛下的金银珠宝。
每位士兵的衣服上都沾满长途奔波的风霜,可他们的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笑容。而在队伍最前方高扬的,是独属于大梁与天子宋明皎的旌旗。
印着“宋”字的旗帜,随着队伍的前行,从最北的边境,一路飘扬到京城的皇宫处。
至此,士兵们基本已经各自回家与家人团聚,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们会陆续接收来自皇帝的封赏,宋明皎早在大军归朝之前,就已经和各部官员商议封赏的具体情况。
宋明皎没有在皇宫等太久,便瞧见了骑在高高战马上的顾临渊,以及跟在顾临渊身边的宋承年。
“陛下,臣幸不辱命。”
将军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宋明皎面前,拱手向宋明皎行礼。他一身铠甲与出征前相比,已有所破损,随着顾临渊的动作发出几声冰冷的碰撞之声。
宋明皎亲自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亲自弯腰,用手将顾临渊扶了起来。
天子的笑容温和而真切,发自内心:“将军,大梁有这样一支军队,是朕之幸。”
君臣相知,其乐融融。
宋明皎很满意自己的表现,认为从前看的各项影视剧派上了用场,就他今日的这些表现,怎么也得在史书上给他大夸特夸吧?
融洽气氛中,并不包括一旁皮笑肉不笑的贺闻。
毕竟这两个碍眼的显眼包都在京城之外时,可是他和宋明皎的二人世界,日夜都待在一处,好不快活,但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宋明皎正在显示着天子的仁慈宽厚,对着顾临渊嘘寒问暖,把人问得眼神都飘飘然快要飞走了。
旁边的宋承年被皇兄冷落了,当即也凑了过来,不甘示弱地道:“皇兄,还有臣弟!臣弟这次可也出了大力。”
宋明皎这才注意到他许久未见的便宜弟弟。
在外历练了大半年的宋承年,如今瞧上去,人高了一些,皮肤也黑了些,脸部轮廓更加锋利分明,与宋明皎之间的相似处越来越少。
即便是宋承年现在这样,学着从前模样,凑到宋明皎面前邀功讨赏,也让宋明皎清楚地感知到:
眼前的人,与其说是他年岁尚小的弟弟,不如说是已初具侵略欲的成熟男子。
宋明皎很包容地笑了一下,抬手想要去摸便宜弟弟的头,宋承年注意到皇兄的动作,立马眼神发亮,主动地低下头,将脑袋驯服地凑到宋明皎的手底下,像一只温驯的家犬一般。
宋明皎只摸了一下,就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很快收回手,便宜弟弟出去一趟,头发都变毛糙了,不好摸,不摸了。
“承年也很好,没有辜负皇兄的期待,皇兄很欣慰。”
宋明皎一人夸了一句,丝毫不偏私。
他确实对这次大获全胜的结果非常满意,因为这不仅解决了北部边境的最大威胁,而且也解决了系统所谓的剧情对他的束缚和禁锢。
宋明皎想到这些日子,系统在他脑中跳脚、恨不得他立马被外族攻破、然后去祈求系统、结果落空的模样,嘴角扬起的弧度都愈发高起来。
也因此,沉浸在愉悦之中的宋明皎,并没有发现宋承年突然暗下去的眼神。
自认为已经完全长大、脱胎换骨的宋承年,本以为他能得到顾临渊那样的待遇。可没想到,宋明皎还是如同从前那样,将他视作不懂事的弟弟。
宋承年心中略有失落,不过很快就调整好情绪。
他已在京城之外历练出足够的资历,之后会一直与皇兄长久相处,他迟早会让皇兄知道,曾经被当作小孩子的弟弟,如今早已羽翼丰满,能够将兄长,护在自己的翅膀之下。
*
之后,为了给得胜归来的大军接风洗尘,宋明皎特意设下一场家宴,接待将士们推举出来的代表,其实也就是顾临渊。
说是家宴,参与的不过宋明皎、贺闻、宋承年、顾临渊四人而已,以及旁边负责伺候的宫女太监们。
宋明皎心情愉悦,这一回家宴喝了些酒。古代的酒比起现代温和红酒来说,威力更强,更何况这还是顾临渊从蛮族收缴来的酒,本意只是当作珍品奉给天子而已。
“呜好辣。”
家宴中都是宋明皎最相熟之人,他没有再掩饰自己的真实性情,刚碰上酒杯尝了两口,舌尖就感觉到一股火辣辣的疼意。
宋明皎小声地吸了两口空气,还不自觉地吐出半截舌头,红艳艳的在嘴唇间若隐若现。
他这么一辣倒还好,旁边虎视眈眈的三个人,时刻注意着天子的动静,此刻纷纷拥了过来,你争我抢地在宋明皎面前刷存在感,直接把赵公公的工作给霸占了。
被挤出人圈的赵公公:?
“陛下,还是喝果酒吧,是臣亲手采摘的果子,知道陛下不胜酒力,特意选的果酒,是陛下喜欢的甜意。”
贺闻凭借着对宋明皎的了解优势,挤到宋明皎的右边,将一个透明水晶杯递到宋明皎的手边,还顺便拉踩了送烈酒的顾临渊。
宋明皎喜欢这种小巧精致的物件,很快就因为杯子的吸引接过了贺闻递过来的酒:“唔,我尝尝。”
这一回宋明皎谨慎多了,只伸出一小截舌尖,轻轻地从杯中液体表面舔了一下,卷起几颗水珠到嘴里面,味蕾得到满足,连眉眼间都舒展开来。
而当宋明皎享受着品尝果酒的时候,旁边的三人,眼神全都聚集到他的红嫩舌尖,甚至连这处的温度都微微上升。
宋明皎弯起眉毛:“还不错,丞相不愧是朕的左膀右臂。”
贺闻宠辱不惊,一派大家风范,誓要和外面的莺莺燕燕划分出不同:“这都是臣该做的。”
本该是这场接风宴主角的顾临渊,直接抛弃掉自己的坐席,挤到天子的左侧,还小心眼地,把碍他事的烛台整个端走,惹得负责添烛的宫女,战战兢兢地不敢上前。
“臣是看这种酒,在北夷的王帐之中被人精心照料,十分珍贵,这才收缴了几坛,想着最好的美酒都应该奉给陛下,未曾想辣到陛下,是臣的过错,请陛下降罪。”
完美地将丞相刚给他挖的坑给填好。
顾临渊今日已经卸下铠甲和佩刀,但仍旧穿着那件战袍,但此刻像只大犬一样,伏小做低地向天子告罪。
宋明皎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而去为难他的功臣,当下道:“将军心意最难得,一点小事,不必挂怀。”
顾临渊这才沉默而不老实地,默默拿出他为天子精心挑选的异族小玩意儿,送给宋明皎来取悦玩心未泯的天子。
“呀,这是暗器?”
“是,可以绑在手臂上,陛下小心,当心触发机关伤到龙体,还是臣替陛下装上吧。”
贺闻看得牙齿发酸,只在宋明皎瞧不见的角度冷笑。
说什么武夫粗俗,装什么沉默老实,他看陛下所谓的大将军,打了场胜仗,连心眼都变多了起来。
当然,此次宴会上,最憋着气的是六皇子宋承年。
由于他对上贺闻经验不足,对上顾临渊又武艺不够,根本没有抢到宋明皎身边两侧的位置,整个人都阴恻恻的,恨不得将手上的酒杯摔碎。
说好的家宴呢!
除了他是皇兄的亲弟弟之外,其他人有什么资格出席在宴会之上!
宋承年深吸几口气,然后扬起笑脸,直接凑到宋明皎桌案的前方,殷勤地替皇兄布菜。
宋明皎正吃的好好的,突然眼前笼罩下一片阴影,有些疑惑地抬头,看见凑到他跟前的便宜弟弟,这人甚至恨不得贴到桌案上,把他的全部视线都占据。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宋明皎发问,顺便这才注意到,专门为他的臣子设立的坐席,此刻都空无一人,这三人不知何时,全都挤到了他的身边来,他就说怎么觉得热了许多呢。
简直不像话!
宋明皎沉下脸,觉得不能太惯池塘里的鱼,不对,是池塘里的臣子。
“都给朕坐回去!赵公公,你怎么跑那边去了,还不快过来。”
好在贺闻和顾临渊,都已经偷够了天子的香,此刻被当众训斥了,也都脸色如常,只规规矩矩地坐回去。
唯有六皇子宋承年觉得委屈极了,他还没有和皇兄献媚的机会,就被赶走了。
“皇兄——”
说实话,以宋承年如今这么大只的体型,即便尽力也掩藏不住的锋利眉眼,再如同往常一般试图向皇帝讨宠,显然不太管用了。
“坐回去。”
他的皇兄冷酷无情地拒绝了宋承年的请求,宋承年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在赵公公的引导下,重新坐会坐席之上,还不忘狠狠地瞪了两眼,抢占先机的丞相和大将军。
宋明皎只管端坐于主座之上,当作看不见下面的“刀光剑影”,别影响他品尝美食就好。
酒过三巡,宴会终于走上正轨。
宋明皎好歹还记得,这是为大军接风洗尘的接风宴,命旁边的赵公公,宣读如同绸缎一样长的圣旨,论功行赏,每一位作战的将士都有不同丰厚程度的奖赏,那些战死沙场士兵的家人们,同样由朝廷专程出抚恤金。
“明日,内侍们会去各将士家中,颁布赏赐圣旨,将军,都是你带出来的兵,这些待遇,将军如有其他想法,都可以现在提。”
宋明皎放下酒杯,他的脸颊上已经瞧不出之前的酒气红晕,眼眸神色极其清明,朝着下方已经出列,代替众将士提前听旨的大将军顾临渊说。
“臣没有异议,有陛下时刻惦记着他们,是将士们之幸。”
顾临渊神情平静。
宋明皎从主座上走下来,长袍拖在地上拉出一道弧度,轻巧地走到顾临渊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人,语气中含着笑意:
“他们的封赏已经结束,那将军呢?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将军有何所求,不如一并提出来,朕会尽力满足。”
此刻的场景非常微妙,顾临渊单膝跪在正中央,宋明皎纡尊降贵地走到臣子面前,温和地释放天家恩泽。
宋承年在旁边看着,撇撇嘴不多说什么,他心底也清楚大将军的贡献,总归是给他们宋家卖命,皇兄要拉拢将军而已,免得有人拥兵自重,宋承年就不在这时候跟皇兄对着干了。
而另一边的丞相贺闻,则是始终低着头,看着自己桌案上的菜肴,没有去看场中央令他刺痛的一幕。
他才是天子的左膀右臂,所有的封赏,就连今日的菜肴,天子都跟他私下一起商议过。他和宋明皎可以关起门来说话,他一手辅佐着大梁王朝的运转,不必再和外人计较待遇。
贺闻轻吐一口气,在心底说服了自己。
不论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宋明皎只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大将军顾临渊,眼眸淡淡,再次好气性地重复了一遍问题:
“将军,还有何所求?”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是宋明皎曾经对着贺闻说过的话,也是他心中所想。贺闻和顾临渊两人相比,残忍一点说,即便两人做到了同样的事情,都无法得到宋明皎同等的信任。
兵权在战乱时,是扫荡四方、护佑大梁的利器。但在和平时,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威胁。
宋明皎还不是土生土长的皇帝,所以他对将军这个人本身,并没有意见,他只是在为自己离开之后的大梁做准备而已。
天子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却有一种无端的压迫之感,连只是旁边侍奉的小宫女小太监们的背后,都渗出轻微的冷汗。
看似温和的询问之中,仿佛夹杂着深渊,足够让人一脚踏错就满盘皆输,即便是宋承年这种不太敏感的人,都能听得出皇兄话中的试探。
但顾临渊并没有像大家一样背后冒汗,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听天子的试探之意,感受到的只有宋明皎靠过来时的清香,不是龙涎香的味道,是天子自带的。
顾临渊神情不仅不惶恐,甚至还带着几分久违的激动,连锋利的轮廓瞧上去都柔和了几分。他的眼神中焕发出光亮,声音很低很沉地说:
“臣、臣想要陛下。”!!!
大庭广众之下,随侍的宫女太监们,恨不得立马变成聋子,生怕因为听到皇室秘辛而被灭口。
贺闻“腾”的一下从座椅上站起来,顾不得什么君子风范和正宫隐忍,指着顾临渊的鼻子就骂:“顾临渊!你好大的胆子!简直放肆!”
宋承年更是差点儿冲过去,好不容易才被太监们拦住,但还是急的跳脚,恨不得代替宋明皎,将他脚边的癞皮狗踹开,大叫着:
“顾临渊,你竟然敢觊觎皇兄!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胆大包天的贼子拉下去!”
侍卫们当然没动,因为宋明皎并没有发出命令。
场面一片混乱,赵公公手忙脚乱地左拉一下,右劝一下,整个人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宋明皎,只*歪了下脑袋,不解地瞧着顾临渊,没有说话。
顾临渊将所有阻止他的话当作耳旁风,又重复了一遍,甚至于更加放肆,唤着天子的名字:
“明皎,我想要你,我心悦你,我只想要你。”
背景音中,宋明皎似乎还能听见有人在咬牙切齿地喊什么“滚!明皎也是你能叫的”之类的话,但他并没有转头去看。
他只是瞧着跪在他面前的顾临渊,这个姿势如果放到现代来说,非常像单膝求婚的样子,但现在当事两人中,一人是纯古代人,一人根本脑子里没有情爱这根筋,没有察觉到气氛的暧昧。
“为什么?”
天子的声音很轻,褪去了龙椅上搅动风云的压迫之感,能让顾临渊听出那声音中真切的疑惑。
为什么不求荣华富贵,不求权柄地位,这不是所有人孜孜以求的吗?
为什么不论是贺闻,还是顾临渊,总是在他的面前,表现出只要他肯降下垂怜,就此生足矣的表情?所谓的心意,对他们来说,就这么重要?
“因为陛下是臣见过的最好之人,明皎,如果一定要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从那日我接下自宫墙上坠落的你,这颗本该属于沙场的心,就早已经挂在了你的身上。”
顾临渊深情款款地向宋明皎表白,把两人真正的相遇,说得十分梦幻,脸上都还能瞧见回忆的甜蜜。
宋明皎更加疑惑:“可是,那日实际上我以为你是贺闻,才故意摔下去,想和他玩,只是意外遇到你而已。如今知道了真相,你还要坚持方才的所求吗?”
这话一出,不仅本来深情款款的顾临渊身体僵硬下来,而且旁边紧紧攥起拳头眼神冰冷的贺闻,也沉默了下来。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三个人纠缠的孽缘。
可是小皇帝这么毫不避讳地说出来,果然还是并没有真正有过动心之时,所以不清楚,对于贺闻和顾临渊来说,如何开始的,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是,不论当时陛下把我当成了谁,”顾临渊沉默片刻,依旧艰难地开口:“甚至于,现在陛下依旧把我当成了谁都无所谓,明皎,我只有这一个心愿,想要陪在你的身边。”
“好吧,爱卿是有功之臣,既然是爱卿唯一的心愿,朕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宋明皎只除了一开始的疑惑以外,剩下的都松口得很干脆,他确实不知道,这种和他在一起的承诺,到底为什么这么吸引某些人,但既然是他们非要凑上来,那就凑上来吧。
反正他只管躺下来享受就好了,自然会有人兢兢业业的伺候他。
唔,将军久经沙场,某处会不会更加狰狞?
宋明皎觉得新鲜,可以一试。
听见了天子的松口,尽管顾临渊能够瞧见宋明皎眼底的迷茫,但只要能跟天子在一起,慢慢靠近天子的心,他认为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顾临渊难掩激动,连在最危险的前线战场时,都没有太多情绪波动的将军,却在此刻,如同最冒失的小兵一样,直接站了起来,想要将宋明皎搂进怀中,又担心自己皮糙肉厚,弄疼娇贵的小皇帝。
所以宋明皎只是瞧见男人低下头,认真地对他开口说:“是临渊,不是爱卿。”
宋明皎:?
怎么一个个的,都对这些称呼有异常的执着?
场地中央的一对主人公,从一开始的压迫试探,变成了如今的和乐融融。
顾临渊是得偿所愿了,功名、美人全都收入怀中,整个人的周身都洋溢出幸福的光环。
可一旁见证了一场大戏的其他人,可就非常不满意。
贺闻终于松开捏了许久的拳头,将手心的血迹用衣袖擦干净,才面若无事地走到宋明皎的身边。
失策了!早知道明皎不介意公开关系,他就应该早早地在所有大臣面前秀恩爱,而不是藏着掖着,现在害得有人捷足先登!
“呵呵,将军,好手段啊。将军不在京城的那段日子里,本相可是日夜和陛下待在一块,为前线的粮草忧心呢。”
贺闻也懒得再装,反正此处除了他们几个,也就只有宫女太监们,谅他们也不敢说些不该说的。
因此贺闻直接伸手揽住了宋明皎的腰,宋明皎这些天和他的丞相爱卿贴贴惯了,此时竟然还习惯性地,在贺闻的臂弯中蹭了两下,寻找一个舒适的位置。
“对,临渊,你在前线的时候,朝中大臣们都出了不少力。”
宋明皎并没有察觉到不妥,还在跟顾临渊认真地解释。
贺闻的这一行为,明晃晃地昭示了他和天子同样不纯粹的关系,比起他方才呵斥顾临渊的话,更加放肆。
顾临渊看见两人紧贴的身躯,瞳孔猛地一缩,没有想到天子身边早就已经有了其他人。
他的目光从宋明皎的腰间上移,碰上了贺闻冰冷的眼睛,两人只对视了一眼,就无声地燃起熊熊烈火。
更要命的是,真正状况外的六皇子宋承年,终于承受不住地崩溃大喊:
“你们在做什么?!”
第47章 求不得
宋承年吼得跟捉奸似的,殿中的人贺闻和顾临渊,都不自然地移开眼,一个看天、一个看地。
宋明皎皱了下眉,瞧着不知为何突然发疯的便宜弟弟:“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宋承年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也想要像其他两个人一样去捉宋明皎的手,却被宋明皎不客气地甩开。
“殿下,不可。”贺闻准备去拦宋承年。
“放开我,这是我的皇兄!你们都是外人,全都是外人!”
宋承年撞开贺闻挡住宋明皎的身体,狠狠地瞪过来的眼神,与其说是不懂事的弟弟,更像是充满了占有欲的男人。
贺闻心下感觉到不对劲。
这是身为弟弟该有的眼神?
一番旖旎氛围被人打断,宋明皎没了好脸色,只冷声说道:“贺闻,放开他。让朕看看,朕的好弟弟到底想做些什么?”
原本想在皇兄身边呲牙,将其他觊觎地盘的野狗通通撵走的宋承年,听见宋明皎语气中的不耐烦后,整个人都蔫了起来。
“皇兄,臣弟、臣弟就是瞧不惯他们两个人的模样。皇兄在臣弟心里,如同明月一般,朝臣们应该为皇兄尽心。可是,他们居然敢觊觎皇兄!臣弟只是关心皇兄,臣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宋承年就这么当着另外两人的面,表露出自己的不满,这脑子缺根筋的操作,让宋明皎有些怀疑自己的选择。
要不还是换个继承人?啧,但是重新找时间培养一个,好像有点儿来不及了。
宋明皎揉着眉心喝斥:“不可无理。丞相和将军都是大梁的肱骨之臣。”
——他们俩算哪门子的肱骨之臣?照顾天子,照顾到床上去的那种吗?
宋承年听着宋明皎对贺闻和顾临渊的看重,心下更加愤愤不平,但在宋明皎冰冷目光的注视下,也不敢打断皇兄正在说的话。
宋承年心中泛酸,皇兄的这种语气,就是一直只把他当作了弟弟,可他不想只把皇兄当作兄长啊!
“你日后也会进入朝堂,将来继承大统,少不得要与朝臣们打交道,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任性妄为。”
宋明皎这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非常有分量,好在此刻宴会上都是他的心腹和枕边人。不然,皇帝欲立储的消息若传出去,又得掀起不少风浪。
“皇兄?”
“陛下?”
显然,不论是三人中的哪一个,都没有想到宋明皎竟然已经早早开始考虑继承人问题,且毫不避讳地,想将皇位传给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弟弟,还是同父异母的弟弟。
宋承年嘴唇动了几下,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明明是捡了天的大便宜,可他心中居然还不知好歹。
——他不想当什么皇兄的继承人,他只想当皇兄的男人!
“臣弟资质愚钝,不配皇兄如此厚爱。”
宋承年无力地垂下头,眼神中失去光彩,感觉到自己已经被判了出局。
血缘是他和宋明皎亲近的最大依仗,也成了他想要得到宋明皎的最大桎梏。
“你知道就好。所以赶紧给朕每日工作十二个时辰,不许休息!少把心思放在朕今日摸了谁的手、明日亲了谁的脸,这种不该你插手的小事上。”
宋明皎没好气地说,要不是时间紧迫,他才懒得管下任继承人长成什么样。
虽然前段时间,他将宋承年派去京外,确实也将事情办得非常漂亮,勉强算有能力。
但宋明皎总觉得,他这位便宜弟弟不把心思放在正道上,整天只盯着他在做什么,这都多大了,又不是还没断奶。
搞不懂。
不过,宋明皎显然懂另一个道理:要想压下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就得用另一件更惊天的事来压。
比如现在,这下宴会上没人再去关注他的感情私事,非常好。
“带走,带走。”
宋明皎向赵公公示意,让他赶紧把这埋汰弟弟给弄走。
等宋承年垂头丧气地离开之后,贺闻忧心忡忡地开口。
“陛下正值盛年,为何突然想立六殿下为储君?他毕竟只是陛下异母的弟弟。”
此刻贺闻没有了与顾临渊争宠的心思,他的心底因宋明皎早早安排继承人的举动,升起一丝不安与恐慌。
“早些定下来也好,反正朕也不会留下自己的孩子。宋承年在朕的事情之外,脑子还算清楚,不是不堪一用之人。”
可宋明皎话一出口,顾临渊竟然焦急起来,还以为宋明皎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甚至想上手扒拉衣服查看。
“怎么会没有孩子?陛下是不是身体不适?臣去请太医!”
宋明皎头疼地拍开顾临渊的手,立马阻止他危险的想法。
虽然他是不打算在小世界留下牵绊,可也不想被认为是身有隐疾的皇帝。
“朕只是没打算纳妃罢了,怎么?你难道不应该开心?”
顾临渊抿了抿唇:“臣、开心。”
宋明皎又转头去瞧贺闻:“你呢?”
贺闻神色复杂,好半天才道:“臣也开心。”
“那不就行了。好啦,此事不许再提,今日宴会到此为止,朕累了,要去休息。”
宋明皎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去。
只有贺闻还盯着天子离开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这些天他光顾着和宋明皎独处的甜蜜时光,又忙着踩死顾临渊这位最大情敌,忽略了宋明皎的异样之处。
现在回想,确实有很多地方不对劲。
高效改革、确立储君、稳定边疆、提拔人才,种种迹象加在一起,看上去非常像是天子在安排自己的身后事。
顾临渊因为常年不在宋明皎身边,所以不清楚。但贺闻日日与宋明皎相处,又常去太医院问诊,自然知道宋明皎身体无恙。
——那,天子是想提前退位吗?
贺闻百思不得其解,最终也只能得出这个结论,可心底却始终有一股不安的感觉,挥之不去。
*
另一边。
回到寝殿说是要去休息的宋明皎,实际上又坐在桌案前,瞧着西南快马加鞭送来的奏报。
寝殿内很安静,但宋明皎的脑子里却很吵。
【宿主,人设崩坏度已达到75%。】
【剧情已严重偏离!请宿主高度重视。】
【宿主!任务对象正陷于危险之中,血量下滑已超过临界值,请宿主立即采取补救措施!】
原来这些日子里,宋明皎的皇帝事业蒸蒸日上,可原本的男主商南悬,却一日不如一日。
系统经常在他耳边播报人设崩塌进度,吵得宋明皎都想建议系统开发个“宿主单方面屏蔽系统”的功能,但很显然没被采纳。
“哇哦,男主终于不,居然要死了吗?几日不见,混得这么惨?”
【正在检测,宿主,男主因不知名原因陷入土匪窝,性命垂危,宿主现在下令派人或亲自前往救援还来得及。】
宋明皎没有理系统,他的关注点反而在另一边:“你还有远程监控功能?这么厉害的技能,怎么不早点用在你的亲亲宿主,也就是我的身上?这样我们和北夷的仗,也不会打得那么惨烈。”
系统沉默。
宋明皎冷笑一声,根本不指望系统有什么良心。
“算了,统啊,讲讲道理,这些日子我有没有干涉商南悬的行动?没有,全是他自己在野蛮生长。我给他安排了个县令,也不算低吧?”
“结果他居然落魄到进土匪窝去,这要我救,太丢脸了吧!系统,你应该也没见过任务对象居然还进土匪窝,这么low的形式吧?”
确实没有,连系统都觉得,呃,有点丢人。
但因为系统早就对宋明皎放弃希望,所以并未时常监控宋明皎的行为,也不知道宋明皎还有其他信息没说。
虽然宋明皎没有干涉商南悬的生活,但他也没完全放人自由。
探花郎只是嘴上说得好听,哪里是真正能吃苦、经得住落差的人。被宋明皎派去穷乡僻壤之后,他不思为官,只天天给宋明皎写信。
信中词藻华丽、情辞恳切、百般讨好,但说白了就是一个意思——想回京。
宋明皎面无表情地看了几封,便交给他的“首席秘书”,也就是丞相大人去处理。
所以之后,商南悬所有寄来的信,全被贺姓男子烧成了灰,连渣渣都没留下,根本就到不了天子的案头。
【宿主,你没有作为就是最大的错!】
宋明皎懒得听系统忽悠,直接翻开他刚收到的奏报,试图给没有实体,也没有脑子的给系统看。
“你不是说‘不明原因’嘛,正好我来告诉你原因。你们的好男主,到了古代也还是狗改不了那股脾性。”
“自知无望回京后,他居然仗着还有点小权利,在地方上作威作福,贪污受贿,欺压百姓,把本就穷乡僻壤之地,搞得更加民不聊生。激起民怒在深夜被土匪给绑了,也是他罪有应得。”
宋明皎说的是奏报内容,他虽然不喜欢商南悬,但还是命知府和暗卫都暗中盯着,一有事便及时上报。
天子亲自派来重点“照料”的人,结果被绑了土匪窝,支府吓得连夜上奏,还把商南悬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详细列出,生怕天子的怒火烧到自己头上。
而宋明皎当然不会怪罪认真办事的地方官,只能说:“认命吧,没救了。”
【人设崩坏度已达80%。】
系统再次播报,宋明皎这回弄明白了,应该是他都快把这个小世界的中心男主给搞死,所以人设崩坏度会不停上升。
土匪大多心狠手辣,也不知道商南悬还能再撑几天,宋明皎不仅没有对所谓男主有丝毫留恋,甚至还觉得他给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很烦。
啧,本来以为能再待一年半载,将朝堂中事情安排妥当再离开,目前看来,估计也就只剩几日的时间了。
“行,我会安排人给他收尸,不用担心,也不用谢,快到99%再提醒我一次,再见。”
系统还试图在宋明皎的脑海中催促,但是显然起不到任何效果,只有毫无用处的警报滴滴声不停响起。
*
因为剩下的时间不多,宋明皎没有再去找贺闻、顾临渊或者宋承年中的任何一人。
他将自己关在养心殿内,把这些日子来古代世界,瞧见朝堂内、京城外的实际情况,结合自己的经验,把可以改进的想法通通写下来。
寝殿的蜡烛换了好几轮,即便现在已经是初春,不再像冬日那般严寒,但宋明皎只穿着衬衣,外面披一件薄薄外衣,伏在桌案上,咳了两声,然后认真写着东西。
赵公公轻手轻脚地进来,更换烛火时瞧见天子略带疲惫的脸色,忍不住心疼道:“陛下,时候不早了,先歇歇吧?”
“朕没事,右边再添一盏烛火,更亮些。”
赵公公欲言又止,最终只能轻轻地“哎”了一声。
等到宋明皎终于熄灯入寝时,夜幕早已降临,一轮满月高悬在空中。
因为宋明皎白日一整天都在争分夺秒地,给大梁朝廷留下手札,身体疲累,脑袋刚沾到枕头上,睡意就无可抵挡地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本该紧闭的寝殿窗户,突然被人推开一条缝,一个全身穿着夜行黑衣的人影,轻手轻脚地从窗户处翻了进来。
皇宫里本该戒备森严,可奈何这人对于皇宫、对于天子的寝殿实在太过熟悉,而且他一直都隐藏锋芒,没有叫人瞧出,他其实也有不俗的武功。
——是六皇子宋承年。
距离那次宴会不过过了两日而已,可宋承年却度日如年,整日在府中,一会儿想起贺闻和顾临渊对皇兄的亲昵和占有,一会儿又想起皇兄不知为何,居然属意将他立为继承人。
宋承年想到宋明皎喝斥他的语气,想到宋明皎瞧过来的冰冷眼神,想到宋明皎白皙的脖颈,修长的手指,和眼尾那颗时隐时现的红痣,整个人根本无法自控。
他已经长大了,而且他从来就不是乖乖叫兄长的人。
对于宋明皎,他产生了一种根本不应该存在于世间的欲望。
——那是宋承年对于宋明皎的爱恋。
在欲望的裹挟之下,宋承年不顾府中下人的劝导和阻拦,孤身一人,冒着可能被杀头的风险,于深夜闯进了天子的寝殿。
来的时候,宋承年的心中除了对宋明皎的欲望之外,还有埋怨、嫉妒和不甘。可当他亲眼瞧见,床榻之上宋明皎的安静睡颜时,宋承年的心突然也沉淀下去。
所有的一切,最终都只化作无力。
宋承年无力地跪倒在宋明皎的床榻之边,他已经没有心思去控制自己的力道,甚至有些恶意地想:
要是将皇兄吵醒就好了,这样皇兄就会发现,他居然在心底肮脏地觊觎自己的亲生哥哥!
皇兄一定会勃然大怒,会喝斥他、打骂他,可他多么想在皇兄的身上,见到对他的强烈情感,而不仅仅只是出于兄长的责任感。
“皇兄,你这么好,好到天底下有这么多人觊觎你。除了那两个贱人以外,连在岭北的时候,我都能听见百姓们对皇兄的歌颂,在朝中的时候,也都能看见那些年轻官员对皇兄的崇拜。”
宋承年伸出他的手,在来之前,他已经于府中将双手翻来覆去地洗净了好几遍,就担心会玷污到皇兄。
现在他终于可以颤抖着,将手放在宋明皎熟睡的脸颊上。
当宋承年的手指接触到宋明皎温软的皮肤之时,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恨不得立刻将躺在床榻之上睡得香甜的宋明皎,揪着衣领拉起来,将他手边的佩剑,狠狠地抵在宋明皎的脖颈处,叫皇兄好生睁眼看着:
他宋承年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弟弟,是一个足以威胁他性命的男人!
“养心殿的人根本都没用,还有皇兄你看中顾临渊这种武将又有什么用?他能护得住皇兄吗?皇兄现在还不是只能将脆弱的脖颈,暴露在我的手上。”
“只有我能保护皇兄,大臣们都是为了荣华富贵,只有我和皇兄血脉相连,只有我是真心为了皇兄!”
宋承年阴暗地想要满足自己的欲念,可他哪里能拿得出来佩刀,他今日闯进皇宫,根本就没有带任何兵器。
因为宋承年已经做好一去不复返的准备,不论宋明皎是因为他威胁龙体,还是因为他肖想兄长,要杀死他,宋承年都觉得,他能够成为皇兄刀下亲自动手杀死的第一人,那也就足够了。
他会在死前,用力地将剑划破宋明皎的手指,只是一点点,不会将皇兄弄得很疼。这样皇兄手上有血,他脖颈被划破有血,他们两个人的血就可以永远融在一起。
——如同最初,他们从同样的血中生根发芽一样。
月光下,天子床榻旁边跪着的那个人影,在颤抖着发笑。
宋承年正因为自己脑海中的阴暗欲念,而兴奋得不能自已,身体不受控制地甚至痉挛起来。
可是最终,宋承年甚至没有舍得掐住宋明皎的脖子,皇兄的脖颈太细,他担心自己一用力,真的会不小心伤害到皇兄。
所以宋承年的手指,只是沿着宋明皎额角的鬓发,一路向下,摸过宋明皎浓密的睫毛,薄薄的眼皮,小巧的鼻尖,和软嫩的嘴唇。
熟睡中的宋明皎,褪去白日里天子的威严,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宽大的龙榻之上。板板正正地睡在正中央,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之上,被褥也正好盖过肩膀,只露出半截脖颈出来。
整个人甚至能透出几分乖巧和不设防,让早就已经认清自己心的宋承年,只能再次认命般地认栽。
“皇兄、明皎、宋明皎!是你先招惹我的,你明明就应该在登基之时将我处死,你根本就不应该留下我的性命!这样,你也不会有竟然试图的弟弟,这种污点。”
宋承年一边用手在宋明皎的脸侧抚摸着,一边幻想着:这样高洁尊贵的兄长,如果他脸上的这些地方,真的沾上自己的气息,那该是多么美妙,简直比所谓的继承人储君位置,要好上万倍!
“可是皇兄,我不想要储君继承人的位置,我只想要你。我不想当你的弟弟,我只想成为你的夫君。”
所有人都可以,贺闻可以,顾临渊可以,连不知死哪去的商南悬都可以,为何偏偏就他不可以?
为何明月高悬,独不照他?
*
这是只属于宋承年一人的独角戏,当戏曲的主角终于失魂落魄地离开后,寝殿再度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而寂静的黑夜中,床榻之上本该熟睡的宋明皎,却悄然睁开了眼。
宋明皎直愣愣地,盯着屋顶雕梁画栋的花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想死。
这弟弟真的养歪了,真不能要了!
系统!快出来,我现在就要强行离开世界!
系统自然不会回应宋明皎,他巴不得看着宋明皎吃瘪,根本不出声。
宋明皎盯着虚空,发了好久的愣,他这个小世界的亲生弟弟,居然对这具身体有偏执的欲望。
最终,还是困倦战胜了宋明皎,他想着反正也就这么几日。
之前还希望商南悬能再多撑一会儿,现在他恨不得商南悬立马就去死,然后让他脱离世界。
所以,这一回是真的陷入熟睡酣眠的宋明皎,并没有发现寝殿中的红烛,根本不是他平日里惯用的那种。
再次醒来之时,宋明皎只感觉到一片黑暗,以及耳边传来的哗啦作响之声。
——是锁链。
第48章 世界二结束
宋明皎沉默了,说实话,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他的眼前看不清东西,应该是被黑色绸缎蒙住眼睛,能感觉到自己眼皮上覆着一层柔软的布料。
至于那叮当作响的锁链声,宋明皎挪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双手没有被束缚,反而是脚踝上传来些许凉意,锁链应该是扣在了那里。
宋明皎感觉到自己现在依然在床上,但躺着的时候,背部底下有一股冰凉之感,应该不是在自己的寝殿里面,估计被什么人在自己熟睡之时,给转移出寝殿。
宋明皎面无表情。
呵,还能有谁这么胆大包天?除了那两个不听话的家犬以外,谁还敢这样对他!
宋明皎没有惊慌失措,从醒来的那一刻开始,他脸上的神情就一直很平静,此刻也只是淡淡地冷声道:“出来,是贺闻,还是顾临渊?”
宋明皎听见身边传来脚步声。
果然,虽然宋明皎被蒙住眼睛看不见,但身旁一直有人注视着他,如同深渊底部最阴暗的眼睛一般,潮湿而又粘腻的目光,巡视过他的每一寸皮肤。
“明皎。”
“陛下。”
两个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宋明皎被气笑了,好,原来不是他们两个中的谁,而是两个人一起。
“好、好、好。”
“爱卿们,真是朕的好臣子呢。”
宋明皎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明显能看出,他现在的脸色已极其不愉快。
似乎是察觉出宋明皎的不乐意,以及知道这种行为确实放肆,有人慌忙地爬上床,试图去抱住宋明皎。
“陛下,臣、臣有罪。”
那是习武之人特有的、极其火热的胸膛,但宋明皎只是沉着脸想要挣脱开。
可是顾临渊咬着牙,最终还是再度强行抱住宋明皎,反正这等荒唐之事既已做下,早就得罪陛下,此刻若是再放手,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
挣脱不开,宋明皎也懒得再动。
他虽然被人蒙眼禁锢在床上,但此刻更像反客为主,等着别人来伺候他。
“朕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绕开赵公公和侍卫们,把朕弄到这里来的?”
宋明皎蒙着眼睛看不见,但他此刻整个人被顾临渊搂进胸膛之中,只身着一身月白色的单衣,依靠在肌肉紧实的将军身上。
“明皎,是我带你出来的。用的只是安魂香,不会伤害身体,明皎,如果不是你这段时间太累,也不会睡得那么沉。”
“你睡熟之后,我将你抱在怀中,走出来的时候,赵公公只以为陛下太累了,还关心了几句,并未深究。”
床尾处又爬上来一人,宋明皎听见一声清脆的叮当撞击之声,是有人拉动了他小腿处的锁链,沿着链条一路向上,那双手抚摸上他雪白的脚踝。
贺闻一边摸着,一边向宋明皎解释。
宋明皎有些懊恼。
好吧,看来是前段时间他和贺闻玩的太过放肆,不仅助长了贺闻的气焰,还害得身边人对此见怪不怪,失了警惕心,竟让这等乱臣贼子,大摇大摆地将皇帝从寝殿中绑架出来!
“那我该夸你聪明吗?”
宋明皎的声音很冷。
他喜欢枕边人在某些时候跟他玩些情趣,因为这样可以提升他的体验,宋明皎并不抗拒。
但他非常讨厌真正被别人束缚、禁锢,上一回这么干的人,一个被他快搞死、送进监狱,另一个他迟早会把主机捣毁。
贺闻的动作停顿片刻,宋明皎瞧不见贺闻的表情,也懒得去猜这人为何要这么做。
但是很快,宋明皎的脚踝被人紧握住,他抬腿想要踹那色胆包天的丞相,不料未踹中人,反而听见银铃般的清脆声响。
原来他的脚踝不仅绑了锁链,甚至还挂了一个小铃铛,因为宋明皎大幅度的动作,发出极其暧昧、富有情调的声音,与此刻床上紧绷的氛围,格格不入。
“你!居然敢把这种淫靡之物,绑在朕的身上!”
养歪了,彻底养歪了!
不仅他的便宜弟弟变成变态,鱼塘里剩下的鱼也都疯了。
“不是的,陛下,这是专门打造的纯银铃铛,臣特意向人学习了制作方法,是臣亲手做的,绝无问题。”
已经开始环着宋明皎脖颈的将军,竟然还在试图向宋明皎认真解释。
“臣没有想要夸奖,臣只是不想陛下离开。”
贺闻低沉的声音从前面处传来,带着宋明皎听不懂的压抑情绪。
宋明皎晃了晃小腿,清脆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飘荡开来,他的声音有嘲讽的意味:“这是你求人的方式?”
贺闻沉默片刻,然后那双手沿着铃铛和金链,一路往上,到达宋明皎中部的位置,宋明皎的这处非常娇气,更喜欢温柔的对待。
“臣会求陛下。”
这话刚落下,宋明皎就感觉到,身体表面传来一阵润的感觉,是在用嘴。
以往都是用的脂膏,宋明皎是第一回感受到,被人用嘴拓开的感觉,是非常不一样的刺激,甚至连头皮都有些发麻。
帷幔之中响起了金链和铃铛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的,清脆悦耳,其中还夹杂着隐隐的水声。
宋明皎的腰无力地软了下来,不需要贺闻再用手去禁锢,宋明皎已经没有办法再去踹开贺闻了,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无力之中。
他想要发出些声音,但根本没有机会,很快就被身后早已经等候机会的将军,捧着脸封住嘴,将所有的言语都吞了回去。
一直到宋明皎感觉到自己已经湿淋淋、软乎乎,完全可以包容住贺闻的“所求”之时,贺闻才抬起头,甚至带出些许的水声出来。
宋明皎的月白单衣早就被人解开,此刻他听见了有人在旁边解衣裳的声音。
即便是没有黑绸覆眼的束缚,宋明皎也不需要看,就知道刚为他服务完的贺闻,肯定早已经非常想要换个地方同他接触。
因为只是抱着他亲的顾临渊,还没有下场,胸膛早就升高了好几*度,让本就体寒的宋明皎,感觉到几分温暖之意。
宋明皎承认,贺闻把他搞的很爽,可这次爽的源头,就是让他不爽的强绑,所以他不准备让贺闻也爽到。
“今日之事,嗯是你出的主意?”
宋明皎的声音里带着些喘,断断续续地问贺闻,搞出这一次的两个人比起来,明显贺闻是更加不老实的那个,也是野心更大的那个。
“是臣。”
贺闻很干脆地承认了。
“真难为你,平日里这么互相瞧不上眼,此刻用来对付朕,倒还会写通力合作的手段。”
宋明皎也是没想到,贺闻那种恨不得吃独食的人,为了完成这一次绑架,为了所谓的将他留下来,居然肯和顾临渊合作。
男人平日里占有欲那么强,每次都恨不得将宋明皎的后颈处,通通印上属于贺闻的标记,居然今日还肯亲自引其他人来,上他的床。
是有把握,认为直到此刻,天子都会更偏爱他一点儿吗?
可宋明皎偏偏不如贺闻所愿,对付这种人,就得往他最在意之处去戳,否则只会嘴上认错,应付人而已。
“好,朕不要你,朕要他来。”
宋明皎平静地说出命令,身旁的男人都不由自主地向他看过来,只不过一个是捡到天上掉下的馅饼一样惊喜,一个是不可置信的震惊。
但是根本由不得贺闻犹豫,得到了宋明皎首肯的将军,立马过来挤开丞相的位置,他终于瞧见了天子让他日夜惦念的风景。
而宋明皎也感觉好像被烫到了,和从前的感受不同,更加陌生。
将军人如其名,是真正的“武夫”。
“唔”
宋明皎本想叫将军温柔些,想引导生涩的顾临渊,但没说几句话,反而身体紧绷,睁大了眼睛。
这些人简直都是无师自通!
顾临渊已经尽可能地轻了,可是能和心心念念的天子亲昵,根本是曾经只在沙场上待过的将军,从来没有想过的,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要温柔,但身体却只会横冲直撞。
宋明皎的身体完全软了下来,如同春水一般,被早就默默换了个位置的贺闻,搂进怀中。
贺闻强行让自己不听、不看面前的场景,可是怀中天子的颤抖,都无不再昭示着他的心上人,同样可以将特例分给别人,而且这个别人,还是他亲手推给天子的。
明明之前已经想好,只要宋明皎肯留下来,让他做什么都是愿意的,但真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时,贺闻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受到心痛
过了好久,宋明皎的身体才猛地痉挛两下,然后无力地躺在贺闻的臂弯中。
将军精力旺盛,让宋明皎无力招架,觉得身体非常满。
嫉妒攥紧了贺闻的心脏,他忍不住带着恶劣,在宋明皎的耳边问着:“陛下,这就是你想要的?陛下此刻身上不难受吗?他有臣伺候得好吗?”
宋明皎勉强扭了下头,他的声音很轻,居然还笑了一声,对着贺闻说:“贺相大人,嘴上功夫最好,朕最喜欢。所以请爱卿,替朕再清理一下吧。”
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样的羞辱。
可贺闻只是沉默了片刻,道:“那陛下可以不离开吗?”
“你觉得金链能够困住我?你猜御林军多久会找来?”
宋明皎酸软得连手指都懒得动弹,只随口敷衍着。
很快,他听见了耳旁男人粗重的呼吸,然后没一会儿,原本抱着他的男人,再度抱起了他的腿。
这一回贺闻不像刚才那么温柔,甚至用上了牙齿,宋明皎被搞过一回后本来就敏感,被贺闻带着压抑怒气又咬又啃之时,再次没忍住咬住嘴唇。
“丞相当真能屈能伸。”
宋明皎就不明白,贺闻到底在执着些什么,不让他离开有这么重要吗?
贺闻厌恶极了天子身上沾染上的别人的气味,但此刻更加生气的,是根本无知无觉的天子,他嘴上功夫并没有展示多久,就顾不得许多,强行挤进天子的温暖之处。
“你、放肆!”
宋明皎觉得已经很满了,可贺闻居然还想再加大他的负担。
铃铛再次猛烈地响了起来。
贺闻禁锢住宋明皎的腿,还抬头去亲宋明皎的唇,宋明皎偏头不肯让人亲,这人方才舔过那里,即便是宋明皎自己的身体,宋明皎也不愿意。
“陛下,明皎,留下来吧,如果你是觉得政事烦扰,我保证,之后这些东西,都不会打扰到你。”
贺闻的声音中充满了祈求,可明明他是用锁链锁住天子的人,但偏偏,他的心却是被天子反向锁住,根本无法逃脱。
“不许呜——不许干涉朕的行踪!”
宋明皎的身体本就软了,再度承受让他的话语都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
贺闻咬着后牙,口不择言地说出他在心中惦念许久的话:
“至少不要传位给宋承年,他哪里配得上陛下留下的基业,不如陛下生一个,那才是陛下血脉相连的小储君。”
宋明皎被颠得不停摇晃,此刻更是眼前发黑。
男人不能生!
可贺闻跟着了魔一样,说不定真去研究过男人生子,在宋明皎耳边带着诡异的欣喜说道:
“听说凿得足够深,男子也可育子,想来是臣不够合格,还没能叫陛下留下后代。”
乱七八糟的发疯。
可贺闻发完疯后,抬手取下宋明皎眼睛上的黑绸,只看见那双清醒的眼眸,他浑身火热顿时凉了下来。
贺闻苦笑一声,知道都是徒劳,只遮住宋明皎的眼睛,最后亲密相连。
*
那日荒唐之后,贺闻和顾临渊将天子规规矩矩地送了回去。
因为任何挽留都是无用功,无论是系统的任务要求,还是宋明皎本人,从未打算在这个小世界久留。
系统在宋明皎脑内拉响的警报声越来越响,浮现在他脑海中的那条血线也越来越深,代表着原世界中心男主,已经快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即将咽气。
也代表着宋明皎脱离这个小世界的倒计时,越来越近。
【人设崩坏度90%、95%、98%】
宋明皎在这个小世界的身份好歹是皇帝,许多双眼睛盯着他看,不能像之前世界那样,任性地想走就走。
所以,等到系统播报99%的时候,宋明皎叫来赵公公,吩咐道:
“若哪日清晨,你推开门未见朕的身影,不要声张,按照这份名单,将上面的人请到前殿,再掀开帷幔。”
宋明皎递过去的不是圣旨,但赵公公接过那张绢纸之时,他的双手都在颤抖,头一次抬起太监帽,震惊而又失礼地去瞧天子:
“陛下?”
天子的脸色略显苍白,但神情尚算从容,不像是突发隐疾,反而显得游刃有余,尽在掌控之中。
“别担心,朕自有安排。”
“哦,对了,未到天亮之前,不许推开寝殿大门,任何人都不可以,明白吗?”
天子平和镇定,也让赵公公安心下来,只以为宋明皎有什么特别之事需要去做,当下应了一声后,便轻轻掩上门退出去。
“是,陛下。”
当赵公公退下之时,宋明皎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束缚突然从他周身崩解脱落,耳边传来系统播报。
【任务对象已死亡——人设崩坏度达100%,正在启动备用脱离程序,倒计时——五小时。】
宋明皎轻轻笑了一声,和衣躺上床:“时间还挺充裕,看来我还能睡一觉呢。”
【不和你的姘头们道个别?】
系统语气阴阳怪气,它很不喜欢宋明皎抛下任务对象,和其他男人发生关系的行为,却又无法阻止。
上个世界,宋明皎好歹在临走之前,给贺闻来了场告别之吻,系统觉得宿主有时还是个挺注重仪式感的人。
但宋明皎一想到脚踝上的锁链与铃铛,想到被灌满了的腔体至今仍有些敏感,想到贺闻与顾临渊一口一句的粗话,什么让他生孩子那般荒谬之言。
宋明皎原本平静的脸沉了下来,非常恼怒地哼了一声:
“管他们做什么?我看你们系统的程序也满是漏洞,说不定下个世界,还能遇见阴魂不散的某些人。”
【系统程序完美无缺,不可诋毁!】
“呵呵。”
宋明皎没再说话,他确实只把这当作一次长途的时空旅行,在古代世界的最后时刻里,甚至困倦地打起了盹儿。
在半梦半醒之间,宋明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飘飘然地升起,应该是系统正在传输他的数据,把他从这个小世界中脱离出来。
宋明皎已经做好再次迎来彻骨疼痛的准备,毕竟上个世界他只把男主送进监狱,就遭到系统的惩罚。这一回,他都把男主搞死了,系统不得趁脱离程序之际,狠狠报复回来?
然而,宋明皎除了最初有一瞬间的轻微疼痛之外,之后整个人竟然像被一团暖洋洋的光包裹住,那光团还修复了他这些天来的疲惫与损耗。
出于困惑,宋明皎睁开眼。
他还没有彻底脱离这个小世界,但已经漂浮到空中,而原本的寝殿中,已经是空无一人。
明明离地甚远,可宋明皎却无端地,可以听见和看见寝殿门外的动静。
“哎呀,丞相、将军,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离天亮只剩一个时辰,要不两位大人再等等?”
是赵公公正在拦阻贺闻与顾临渊二人,看上去颇为为难。
顾临渊神情焦急,恨不得当场破门而入,以确认天子安危。
但贺闻却神色平静,并未如宋明皎预想那般发疯抢人。
就在赵公公客气劝说之际,贺闻突然如有神降一般感受到天外气息,敏锐而准确地抬头,望向天空中宋明皎的方向。
隔着无数建筑与云层,按理来说,贺闻根本不可能看见宋明皎,更何况宋明皎此刻只是一团数据,连实体都没有。
可宋明皎的心却久违地震动了一下,他不懂那是什么感觉,可似乎贺闻真的在和他对视。
地面上千里之外的贺闻,连嘴角都微微扬起,望上来的那双眼睛,深邃而黑暗,见不到光,却隐隐流淌着与宋明皎相似的数据波动。
宋明皎蹙起眉心,但还不等他再去思考其他,下一秒,系统传输完毕,宋明皎的身躯彻底脱离古代任务世界,耳边传出敷衍的播报声。
【世界二已脱离,恭喜宿主。】
*
另一边,顾临渊在天子的寝殿门口焦急地踱步,好不容易熬到天色蒙蒙亮,他立刻对赵公公道:
“现在可以开门了吧?”
随即根本不愿再等,直接踹开大门。
可是寝殿里没有刚与他春风一度的天子,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飘悠悠的帷幔。
“陛下?”
顾临渊脑中一空,凭直觉拉开帷幔,里面也未见天子安然熟睡,唯有一道圣旨与几封信。
陛下离开了?
宋明皎真的离开了!
顾临渊咬紧牙关,猛然转身,目光如最锋利之剑一般,直指最后一个走进来的贺闻。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在方才与宋明皎对视的那一瞬间,贺闻脑中突然浮现出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但他莫名觉得,那就是曾经的“他”。
那个曾经的“他”,也曾经历过一次,爱人在眼前消失的场景。
终于,贺闻找到自己可以永远胜过顾临渊的地方,他会和宋明皎一起“旅行”,而宋明皎途径的其他莺莺燕燕,都只能在原地看着,永远都追不上宋明皎。
贺闻施施然一笑,拍了拍宽大的衣袖,道:
“顾大将军,难道忘了‘天子’这两个字真正的含义?陛下是真正的大气运者,是上天之子,自然该回到他应去的地方。”
“而我,会永远追随陛下的脚步。”
*
小世界的任务,是一场不能回头的旅程。脱离世界之后,不管是宋明皎还是系统,都无法再知晓小世界之后的运转轨迹。
宋明皎只是再度回到熟悉的虚空之中。
这一次的脱离,他并未感受到疼痛,但系统似乎还不知晓,正在洋洋得意,意图看见宋明皎出丑的模样。
宋明皎暗自按捺住心底的疑惑,配合着演出了一副弯腰、咬唇、忍疼的可怜模样,成功地把智商不高的系统骗过去。
演够了之后,宋明皎才问:
“什么时候去下一个世界?”
【呵呵,宿主请放心。这一回精心为宿主挑选了高难模式,将会把宿主投入到——全人类共同的噩梦之中!】
宋明皎甚至从系统那冰冷的机械音中,听出属于反派的猖狂与幸灾乐祸。
宋明皎歪头。
嗯?全人类的噩梦?有多难?让他来瞧瞧。
【正在准备投放宿主,系统传输中。】
【准备完毕!欢迎来到世界三——高三校园世界。请宿主认真求生,努力完成任务!】
宋明皎:?
校园?全人类的噩梦高难模式?
——认真的吗?
第49章 校园
宋明皎为系统的选择感到困惑,他是被系统从大学校园里拉过来的,虽说距离高中已经过去一段时间。
可再怎么想,校园也不至于变成全人类共同的噩梦?
但是没有给宋明皎思考提出疑惑的时间,系统很快将宋明皎传送进第三个世界。
【投放成功!】
等宋明皎再次睁眼的时候,他已经置身于一个关键的剧情,没有缓冲,他被直接传送到考场之上。
说实话,在古代当了那么久的皇帝,一时间再度回到现代世界,而且还是宋明皎曾经很熟悉的校园、教室和同学,宋明皎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他低头瞧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穿着,是最正常的校服,只是比他从前的运动装校服要精致许多,更偏向于贵族学院的款式,外套里面是宋明皎自己的一件清爽白色衬衣。
看上去还不错。
宋明皎一抬头,就瞧见讲台之上老师锐利巡视的目光,以及黑板上写着的字。
根据字迹推断,他所处的考场,应该是高三的第一次月考。
旁边的同学都正在埋头解题,显得东张西望、到处乱看的宋明皎十分突兀,监考老师很快将目光投过来。
为了避免露馅,宋明皎重新将注意力转到桌上的试卷。
他还在想,高中的知识自己还不一定能记得多少。而且虽然这个小世界也是校园,可教授的知识不一定和他从前的高中一样,要怎么把这次考试给蒙混过去呢?
简直就是系统刚开局就给他出难题!
“当场考试?所以,这就是你们认为高难噩梦的模式?”宋明皎在心中问着系统。
系统的声音洋洋得意,显然觉得给宋明皎挑了一个足够能困扰他、充满危机的地方。
【据系统的超脑运算,人类对于高三的噩梦程度是80%,对于老师的恐惧程度是90%,对于考试的恐惧程度是99%!】
【所以,鉴于宿主在前两个小世界的兴风作浪,系统决定予以惩罚。在这个高难模式世界,宿主必须沿着主线任务前行,否则将会面临生存危机!】
【每天做不完的试卷,做不完的习题,可怕吧!当众被点名提问,当众将分数和排名公开处刑,恐惧吧!宿主的每一步都将很艰难,唯有寻求剧情男主的帮助,才可艰难继续!】
听系统解释一通,宋明皎算是明白系统为什么会把校园认为是高难模式。
果然,系统这种冰冷的机械存在,是没有办法理解人类有时候的夸张说法。
很多人确实会害怕考试和老师,但这都是和平年代特殊阶段,缺乏社会经验,所有的生活起居、喜怒哀乐都局限在校园小小的一方天地时,自然而然会产生的特定抗拒情感。
而并不代表校园真的可怕至极。
至少,宋明皎想象中,要战争、末世这种,才能够叫做高难模式。
显然,系统没有办法准确衡量两者之间真正的差距,才会将宋明皎投放至此。
不过宋明皎才不会提出来,他觉得这简直算得上是最轻松的一个小世界。
“好吧,我好怕哦,我会在可怕的高三,努力地求生!”
宋明皎眨眨眼睛,配合地演出了一下。
系统觉得宿主的反应让他非常满意,可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只好警告着宿主:
【任务对象男主,名叫余南旭,和你是同一个班上的同学,背景和剧情发给你了,不要再节外生枝!】
宋明皎将系统发来的背景简单地瞅了一眼,有些好笑地发现,原来剧情的重要转折节点,正好就在他现在所处的考试节点上。
[“宋明皎”这次的身份本来是学霸,在高一高二的时候多次霸榜第一。但是当转学生,也就是剧情男主余南旭到来之时,两个人成为同桌,而“宋明皎”很快无可救药地早恋了,爱上男主。]
[之后,男主作为世界中心,当然要成为第一。所以男主一来,“宋明皎”的年级第一就保不住,拱手让给了男主,从此只能成为万年老二。]
[男主永远是“学神”,“宋明皎”只能是“学霸”。]
[可“宋明皎”要爱着男主,不仅不讨厌那个抢走他第一的转学生,还会为此感到自卑,真切地觉得,自己的学习能力和天赋,果然比不上天之骄子的男主。]
[“宋明皎”一路倒贴男主,卑微的求着男主给他讲题,还会被男主嫌弃笨。又要在男主用更简便的方法,解出“宋明皎”解不出来的题目时,崇拜地看着男主。]
[周围的人都纷纷觉得,曾经的年级第一“宋明皎”,和新晋的年级第一男主,强强结合!天定姻缘!果然太相配啦,太甜啦!]
[周围的人一直在撮合两个人,可“宋明皎”当然只能觉得自己配不上男主,表现得羞涩、敏感、自卑。]
[与此对应的是,男主一心只在学习,享受着“宋明皎”每次给他带早餐、带水的崇拜与照顾,但从来不戳破两人之间的关系。]
[终于,在最后高考时,男主超常发挥,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A大。而“宋明皎”因为一直被男主压着磨损了信心,加之早恋,发挥失常,最终无缘A大,但依旧选择和男主在同一所城市上大学。]
[虽然事业失意,但是情场得意啊!男主终于同意跟“宋明皎”在一起,“宋明皎”也得到暗恋男神的回应,两个人幸福、甜蜜!]
但是看完一切剧情的宋明皎,只表示想吐。
到底甜在哪里了啊?!
之前的总裁和皇帝身份,宋明皎的切身感受还不太真实。而这次校园系统给他的剧本,远比之前两个剧本对他的冲击还要大。
好好一个学霸,被空降的转学生抢了第一,居然还爱上他,居然还感到自卑,最后高考失常、前途堪忧,居然还因为暗恋成真,变成了美好故事!
宋明皎这下觉得,系统说的高难噩梦也并无道理,因为这次的“自卑人设”和“自卑剧情”,简直对他是精神上的巨大恶心!
“冷静,冷静。”
不过还好,现在剧情还在转折点上,还没有进入到最令宋明皎反感的地方,还有救!
剧情中的“宋明皎”被抢走第一,就是从这次摸底月考开始的。
一开始要让“宋明皎”故意漏题、控分,将第一捧给男主,后来当然越来越考不过男主。
这是最后一门数学考试,此刻,宋明皎将试卷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已经解出来的题目都正确,但试卷里故意漏做了好几题。
而这个时候,正好教室里面响起广播——
“距离考试结束还剩15分钟,请考生注意时间。”
宋明皎思索片刻,拿起笔,重新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
窗外的阳光,映在宋明皎认真解题的脸庞之上。
*
“最后一道大题好难,我怎么都算不出来。”
“终于结束啦!明皎,给我对对你的答案,你的肯定是正确!”
考试结束后,同学们再次回到高三一班,也就是宋明皎所在的班级,纷纷讨论着刚才的考试。
有同学专程跑到宋明皎座位前,想要知道他的答案。因为这次的考试成绩还没出,宋明皎依旧还是同学们心中的“学霸”,还没有被原男主余南旭给替代。
宋明皎抬起头,注意到走过来的男生,很快融入到校园世界的他,露出老师们最喜欢的乖巧笑容:
“等会儿老师会来讲题,就先不说我的答案了哦。”
男生悻悻地离开,没走几步,以为宋明皎听不见他的声音,跟旁边的人小声吐槽:
“什么嘛,答案都不肯说,我听说新来的转学生,可是校长都非常看好的人,说不定考得还比他高呢。”
宋明皎的耳力很好,但他懒得去管其他同学的嚼舌根。
因为他旁边本来空着的座位,有人影坐了过来,是男主余南旭。
宋明皎此刻觉得,系统给原男主安排的“同桌身份”,简直用心歹毒,时刻都可以膈应他。
毕竟还是在所有的同学面前,宋明皎想维持自己的“乖巧人设”,很友好地跟余南旭打了个招呼。
“你回来啦?”
但是余南旭无视了他,直接坐下来,自顾自地翻书。
虽然这个世界的中心男主再次变了个样,但那熟悉的清高、目中无人,还是那么令宋明皎讨厌。
——装,继续跟他装。
宋明皎觉得他的首要任务不是考第一,而是怎么把余南旭这个同桌给弄走,或者他自己搬走!
和余南旭呆一起,宋明皎觉得空气都是脏的。趁着还没到上课时间,他从教室里溜了出去。
这个小世界的校园很大,风景很好,教学楼的装修和设施都非常先进。宋明皎觉得,这其实已经比很多学校的高三条件都要更好。
宋明皎四处转悠着熟悉环境,不经意路过教师办公室,里面传来大声的喝斥,甚至还有摔书的声音,引起宋明皎的好奇心。
“你自己说,这都是这个月第几回打架了?”
“安生一点行不行!你找家长没找烦,我都找烦了!”
听上去是学校经典的不良学生,在被老师训斥。
这种事情在高中很常见,宋明皎并不认为自己是在偷看,因为窗户是透明的,教师办公室的门本来也开了一条缝。
可透过这条缝瞧过去,宋明皎再次看到那个他非常熟悉的人影。
那人没穿校服,只随意地套了一件外套,手插在兜里,脸上能瞧出极力忍耐的不耐烦。脸庞轮廓锋利,眉眼之间甚至能看出几分戾气,头发还是最杀马特的造型。
简直是典型的校霸。
气质不太一样,但那张脸一模一样。
——是“贺闻”,或者说“贺望”,或者其他什么名字。
第50章 换座位
熟悉的剧情,熟悉的展开。
宋明皎甚至都想问问系统,到底这个姓贺的男人,和系统所谓的剧情中心男主,谁才是世界锚点啊?
怎么每次他换个世界,这人都可以阴魂不散地跟上来?
“这也是你们系统神机妙算的安排吗?给我增加难度?”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系统正在排查中!】
呵呵,宋明皎就不指望系统能给他搞出有用东西出来。
宋明皎把目光转向办公室,他注意到里面的人是他们班的班主任王老师。
宋明皎思索了片刻,低下头瞧了一眼自己此刻的着装:校服拉链是扣好的,头发也柔顺地别到耳后,一副非常乖巧的好学生形象。
嗯!不错。
宋明皎很满意,走上前,敲了敲教师办公室虚掩的门。
“老师?”
一声干净乖巧的男声,打断了办公室里王老师激情单方面的输出。
王老师暂时将火气压下,转头朝门口看过去,见是他班里的“得意大弟子”宋明皎过来,面色这才好了一些。
“宋同学,来找老师是有什么事吗?”
王老师尽力让脸上的神色和蔼起来。
“啊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老师您办公室还有其他人。”
宋明皎像是才注意旁边的人,一副打扰到老师训人的抱歉模样。
此刻走进来的宋明皎,和一旁年纪轻轻,却一身桀骜不驯风气的不良学生,形成了鲜明对比。
王老师看一眼听话省心的宋明皎,又看一眼站得歪歪扭扭、靠在墙边的不良学生,刚压下去的火气顿时又起来,说:
“没事没事,宋同学课间敲门进来,是懂礼貌的好学生,比某些教都教不听的人,那好太多了!”
“不良学生”重重地哼了一下。
“贺问,你这什么态度?给我好好站着!校服也不穿,你看看旁边的宋明皎,瞧瞧别人是什么学习态度,你又是什么态度?”
好经典的拉踩。
不过,宋明皎在王老师把他拉出来做对比榜样的时候,适时地表现出老师眼中乖巧学生特有的羞涩,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王老师看旁边的“不良学生”,更加不顺眼。
唔,原来是叫贺问吗?
王老师怒不可遏的声音再度响起,宋明皎倒是被这个小世界的贺问性格给逗笑了,很有个性,非常张扬,和前两个世界稍有不同。
但是也不是不能理解,因为其实上个古代世界快要离开的时候,贺问就已经显露出骨子里的那股放肆,否则怎么敢搞绑架,还给他的脚上戴锁链铃铛。
“算了,宋同学,你先说你的事吧。”
王老师被气得火冒三丈,最终还是将注意力转到省心好学生这边。
“老师,我是来申请调座位,我觉得我和余南旭同学,气场不太合,不适合做同桌。”
在王老师转身回来之前,宋明皎先行收回看戏的目光,重新恢复成乖巧模样。
听见宋明皎说的话,王老师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
当初是考虑到余南旭刚转学过来,不熟悉班上氛围,才安排宋明皎和他成为同桌,可以帮助到新同学。
而且宋明皎现在的那个位置,是班里采光和看讲台黑板都最好的位置,所以才在当时安排给他。
现在的话,班里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只除了——
啧,不提也罢。
“宋同学,调位置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现在没有多余的空位。唉,气场不合这种理由,也不算太必要。毕竟余南旭同学也刚来,这么快换位置的话,难免会让他觉得,咱们班的同学在排挤他。”
王老师有些为难地说,但在看见面前漂亮小男生听见他说的话后,露出有些失落的神情时,立马话锋一转。
“但是,如果你能找到愿意跟你换位置的同学,老师就帮你们协商。”
宋明皎露出笑容,乖乖点头。
“谢谢老师,那我回去问问哪位同学愿意和我换位置。”
宋明皎和王老师在一旁一唱一和,把刚才遭受训斥的贺问,完全忘到一边。
贺问靠着墙边无所事事地站了好一会儿,心想:
不愧是好学生啊,换个位置都要跟老师打报告,这么乖?
他懒懒地抬起头,去看备受王老师推崇的好学生宋明皎。
贺问当然知道宋明皎,是他们班、乃至整个年级的大学霸嘛。但相处两年时间,他和这位学霸,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没什么交集。
他也从来认为,只会埋头做题的脸,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今天刚抬起头,看见站在老师办公桌前的宋明皎,贺问却罕见地愣了一下。
少年穿的是学校里最千篇一律的校服,贺问一向觉得这衣服丑,不想穿。
可是校服现在穿在少年身上,却意外地贴身,能沿着校服衣领,看见隐藏在发丝之中,那若隐若现的雪白后颈。
男生的脖子有什么好看的?贺问不屑一顾。
可贺问今日却看呆了,甚至心里面有个声音告诉他,他曾经也见过这样的脖颈,甚至还摸过,是非常细腻柔软的手感。
本来站在一旁,根本没有好好反思的不良学生贺问,突然笑了一声。
这就是班主任和各科老师看中喜欢的,好好学生大学霸宋明皎吗?如果他这位不良学生,和大学霸厮混在一起,将老师们最看重的白菜给玷污、拱走,那岂不是王老师会更生气?
贺问的笑实在太突兀,惹得王老师都侧目过来,没好气地说:“你笑什么,自己的事情反省好了吗?回去写2000字检讨!”
贺问勉强端正了一下站姿,还将手从一直揣着的兜中拿出来:
“王老师,先不谈这个,换位置何必那样麻烦?我旁边的座位可不就空着的?很乐意贡献给我们班的宋明皎同学,宋大学霸哦。”
“你?你那地方不行,太靠后了*。而且你和宋同学做同桌不合适。”
王老师几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贺问的提议。
一个班上看似是同学,实际上连座位的等级制度都有划分。
像宋明皎这种好学生,自然是占据教室里最有利的位置。前排是喜欢在老师面前表现的同学。中排是平平庸庸很难引起老师们关注的同学。
至于后排,几乎和宋明皎的座位有天壤之别。那是上课不听讲,天天打游戏,说小话的差生才会坐的地方。
所以王老师即便想起了贺问旁边的空位,也从来没有想过把他的白嫩小白菜,放进虎狼堆里。
“啊,是后排的阳光不太好,养不出像宋同学这样,唔,水灵的模样吗?”
贺问的语气堪称极其轻佻,如果宋明皎是空白经历的话,可能真的会被贺问给弄生气。
但宋明皎并不是贺问想象里面的乖乖好学生。
他只是觉得,这个世界的贺问,攻击性和主动性都高了许多。是因为贺问即便失去记忆,但身体对他的熟悉感依旧存在,所以才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吗?
宋明皎暂时没有弄清楚,但他决定换一种模式。恰巧,好学生的人设更贴校园嘛,起码比系统给他的自卑学霸人设好吧?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最高明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明钓,不如暗撩。
于是,宋明皎适时地做出羞愤的表情,连小巧圆润的耳垂都红了起来,原本雪白的脖颈浮上一层薄红,看上去更加诱人。
本就目不斜视盯着宋明皎反应的贺问,心底忽然被戳中,连王老师骂他不许戏弄同学这类的话,贺问都没有心思去反驳。
王老师气急,他觉得今天对贺问的教育根本没用,甚至还让不着四六的坏学生,将手伸向他护着的好学生身上。
“你给我马上出去,写4000字的检讨!包括如何正确友爱同学!”
王老师指着贺问的鼻子骂。
“是——王老师。”
贺问拖了长音,很敷衍地回应,他也没觉得自己的提议能被班主任通过。
但是在贺问已经转身,将要摸到办公室门把手的时候,他听见办公室里另外一个干净柔和的嗓音。
“可以的,王老师,我可以搬过去和贺问同学一起坐。”
贺问猛地转头,看见的就是少年微微抬着头,向老师认真请求,认真地说想跟他一起坐的话。
在高中这样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好学生和坏学生,在老师和同学们的划分中,早就是犹如天堑。
贺问讨厌那些惺惺作态的学霸,也从不觉得他现在自由散漫的处事方法有什么错。
可现在,贺问的心突然有了波动。
不仅仅是有人愿意和他这种不良校霸一起坐。还更有一种自惭形秽之感,好像将这样满身污浊的他,跟耀眼明亮的宋明皎放在一起,十分不相配。
“哎,你。好吧,既然是宋同学的选择,老师也不干涉你。”
王老师看着宋明皎认真的眼眸,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同意,放两人出去。
从办公室出来之后,贺问放在口袋中的手紧张地动了动,本以为宋明皎会跟他说些什么。
没想到,宋明皎只是淡淡地看了贺问一眼,然后一言未发从他身边经过,重新回教室,只留下一股清新的香气,让贺问久久回不过神。
而在贺问看不见的地方,宋明皎拉开校服的拉链,重新将刚被他翻折下去的衬衫衣领,给立起来。
原来,那截衣领,其实是能完全将他的脖颈给遮住。
呵,小样。
宋明皎神色平静。
还以为能有什么进步,一点儿小手段,还不是巴巴地凑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