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琬知猛地起身,拉开门跑出去。
声音是从二楼阳台传过来的,他急急忙忙一路跑下楼,冲进方承的书房阳台,就看到哥哥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似乎在里面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而早些赶到的佣人们正俯身清扫着地板上的水杯碎片。看来刚才的异响,就是方承失手打碎水杯时发出的。
“哥哥!”方琬知来到方承面前:“你怎么了?”
“没事宝宝。”看到他,方承的眼中逐渐有了几丝清明,安慰地拍了拍方琬知的后背:“别害怕。”
他的声音完全是虚浮的,明显遭遇了重大的精神打击。方琬知一点都不信没事这个说法,拉着方承的手腕:“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你怎么可以瞒着我呢。”
方承摸着他的脑袋,低头和他对视片刻,勉强地笑了下:“真的没事啊,宝宝。我得立刻出趟远门,很快就回来。你呆在家里不要乱跑。”
方琬知明白哥哥是不会告诉自己了,只得点点头,跟在后面一路把人送到门口。方承俯身在他额头吻了下:“我周末就回来,到时候一定跟你解释清楚。宝宝要认真上课,认真吃饭,好吗?”
“好。”方琬知看着他坐进车里,挥了挥手:“哥哥再见。”
这天晚上,方琬知睡得不太好,还做了噩梦。
早晨他学着方承平时的习惯,喝了一大杯咖啡用来提神,但到学校上课的时候反而更不舒服了。
好在上午学校教师开会,都是自习课,学生们被留在教室里自行刷题。方琬知趴在课桌上,慢吞吞地写着题目。
段予哲很快注意到方琬知苍白的脸色,无精打采,目光都是飘的,于是靠近了些,摸着他的脸颊:“身体不舒服?”
方琬知轻轻点头:“可能是早上喝咖啡喝得太多了。”
“你喝了多少。”
“一大杯。”方琬知枕着他的手掌蹭了蹭脸,无力地说:“很大一杯。”
段予哲起身去接了杯温水,递到他唇边:“咖啡因摄入过量了。多喝水。”
方琬知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水。前排的孟闻手里转着笔,转头看着,戏谑地说:“你俩这是谈上了吧。”
段予哲眼皮一跳,抬眼看看他,还没说话,就听方琬知问:“谈什么啊?”
庄亦可冒出来一句:“弹棉花。”
方琬知莫名其妙,喝完剩下的水,又问段予哲:“他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段予哲收起水杯:“你还没到该明白的时候。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了点。”方琬知振作精神,开始认真刷题。课间去了次厕所,他便完全恢复过来,活蹦乱跳地跟孟闻和庄亦可玩起成语接龙。
中午到食堂吃饭,方琬知正苦恼要吃什么,忽然发现,站在隔壁窗口负责煮面条的工作人员,竟然是程斯言,于是惊喜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斯言!”
程斯言点点头,隔着防尘口罩对他露出笑容。
选完菜,方琬知特意找了张离窗口比较近的桌子,想着等会儿程斯言忙完了说不定可以聊聊,坐在这里比较容易被他看到。
段予哲跟着坐下,给餐盘空格里拨了几块方琬知没选的菠萝咕噜肉,又撕下吸管插进薄巧牛奶的管孔,放在探头探脑朝窗口张望的方琬知手边:“吃饭。”
“斯言这是在勤工俭学吧,好努力的小孩。”方琬知感慨。
“什么小孩,你又没比他大几岁。”段予哲嘀咕:“你俩站一块看起来你更像小孩。”
方琬知吃掉一块菠萝,歪头狐疑地看着他:“段予哲,你很不高兴我提到斯言吗?”
“也不是。”段予哲戳死餐盘里的米饭之后,抬头跟他对视:“只是我们家跟他们家的关系,比较尴尬。”
“啊,为什么……等等!我可以听吗?不可以的话就算了。”方琬知很少听段予哲说起家里的事,因此特别好奇,但又不想触及到段予哲的雷区。
“可以。”段予哲叹了口气:“是这样的。我十五岁的暑假一个人找了座山玩漂流,但是中间出了点意外,不小心撞到山体,大腿骨折之后被冲到下游的村子里了。当时是程斯言的母亲孙雪英阿姨捡到我,然后帮我联系了家里。我妈找到我之后,为了感谢孙阿姨对我的救命之恩,就开始资助程斯言念书,把他们全家接到了兰城生活。”
方琬知听得入神:“然后呢?”
“去年孙阿姨生病去世,程斯言找到我妈希望停止资助,因为他父亲有赌博的恶习,孙阿姨走之后没人管得住。程斯言不想我妈白白花钱,但他年纪太小需要念书,我妈坚持要资助他们家,直到他参加工作。”段予哲神色淡淡:
“程斯言觉得自尊心受挫,在我家里和我妈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后面就一直是他父亲在跟我妈联系。”
方琬知听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确实是有些尴尬的状况,除了当事人之外,谁也没办法给出评判。
方琬知呆了片刻,认真地保证:“这些事我会保密的!”
虽然程斯言在他面前并没有刻意遮掩父亲的陋习,但这些窘境毕竟还是别人的家庭内部的私事。他必须要保护朋友的自尊心。
段予哲往他餐盘里又夹了块红烧牛腩:“我知道。”
午饭快要吃完的时候,程斯言也端着自己的餐盘过来了。
看到段予哲和方琬知坐在一起,他的态度再没有任何不自然,大大方方地在方琬知身边坐下:“琬知哥,我调到这边的时候就在想会不会看到你,没想到才第一天就遇见了。”
菁英部和培优部的食堂是分开的,他之前都在本部那边干活,这次调动,是主动提出的申请。
程斯言开窍得很快。他能拥有的美好事物实在太少了,所以一旦看中什么,就必须不顾一切地拿到手。他恶劣的家庭条件或许在大多数人那里是劣势,但面对善良的容易与人共情的方琬知,却可以被当成优势来利用。
“快吃饭吧,刚才看你一直在里面忙。”方琬知递给他一瓶果汁:“你脑袋上出了好多汗啊斯言,再不擦就要滴下来了。”
没等方琬知伸手翻找,半包拆封过的湿巾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着桌面一路滑到程斯言眼前,堪堪在桌沿停下。
程斯言脸上面对方琬知时的笑意尚未收回,手里将筷子握得更紧了些,抬起视线,看向神色漠然,垂眼盯着手机屏幕的段予哲:“谢谢段大哥了。”
“不客气。拿去擦擦汗。”
方琬知见他们隐隐冰冻的氛围似乎终于松动了些,欣慰地说:“对啊,朋友之间就是要互相帮助嘛。”
段予哲扭头看着他,伸手轻轻捏了把脸颊肉:“吃饱了吗?饱了回教室趴会儿,下午连着三节物理真怕你听一半昏睡过去。”
方琬知不悦地打开他的手:“不准抹黑我,我上课的时候很专心好吗?什么时候睡过觉了。再说早上我还喝了一大杯咖啡。”
察觉到程斯言在笑,他又重音强调:“很大一杯。”
“好,对不起,是我很有可能会昏睡过去,请同桌大人帮忙监督,可以吗?”段予哲找补。
方琬知这才点头答应:“那好吧。”
段予哲起身拉着他手腕往外走,方琬知忙不迭回头和程斯言道别:“斯言你慢慢吃,拜拜!”
程斯言跟他挥挥手:“拜拜!”
他收起笑脸盯着两人的背影。走着走着,段予哲的手臂便搂在方琬知肩上,让他更靠近自己,有意无意地展示着占有欲。而方琬知也并无抵触,说着话偶尔会抬头和段予哲对视,显然是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程度的亲近。
程斯言低头慢慢吃着饭。他知道这都只是暂时的。长远来说,只要方琬知还没正式戴上婚戒,那就仍然还有机会。
—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嗡嗡送风的声音。段予哲一手支颐,侧过头看着趴在课桌上午休的方琬知。他把窗帘给拉上了,所以方琬知的脸此刻被笼罩在一层暗暗的阴影里,不过,偶尔还是会有几片跳跃的光斑从窗帘缝里漏进来,投落在粉白的耳侧和脖颈。
段予哲欣赏了一会儿方琬知的睡颜,忍不住趴下去枕着手臂,更近距离地观察。睡梦中方琬知的唇角微微上翘着,吃过饭不久,气血比平时稍足了些,面颊透出薄薄的绯色,唇色也显得更加红润。不知做了个什么样的梦,唇缝忽然轻抿住,像是有点儿不高兴了。
段予哲悄无声息地抬起右手,食指轻轻拨开方琬知垂落在鼻梁处的细碎刘海,又用拇指蹭掉他腮边细汗。他细微的动作还是不小心把睡梦中的美人惊扰了,皱了皱鼻子,又逐渐放松舒展开,继续酣睡着。
好可爱,好漂亮。
他都想不到,那个未来可以和方琬知恋爱,结婚,住在一起每天同床共枕的家伙,到底会有多幸福。
“段予哲……”
方琬知忽然惺忪地半睁开眼睛,伸出垫在脑袋底下的右手食指勾了勾段予哲的指尖,又困又恼,糯着嗓子教育幼稚的同桌:“快睡觉好不好呀?别弄我了。”
“好。”段予哲温驯地听从,陪他小睡了一会儿。
第42章
白天上课,晚上回家呆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方琬知还是会有些不安。还好每天方承都会给他打一通电话,问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
就这样到了周日。上午方琬知和段予哲一起去看了电影,回家后正打算午睡一会儿,睡醒之后哥哥没准就回来了。
他背着书包走进客厅,就看到方承已经坐在沙发里,但状态很疲惫,低头捂着脸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琬知来到他身边:“哥哥你还好吗?”
方承抬头看着他,双眼红肿,眼球也布满血丝,显然是哭过,一开口,声音都还沙哑着:“知儿。”
方琬知放下书包,又走近了些,抱住方承的脑袋轻轻抚摸:“发生让你难过的事了啊。”
方承的脸闷在方琬知怀里,再度涌出的泪水带着微热的温度,穿透布料,濡染着方琬知的皮肤。他头一回在弟弟面前暴露出这么狼狈的样子,无助又慌张地用手臂把人抱紧,生怕失去自己最后的倚仗。
“哭吧,没关系的哥哥。”方琬知用手背擦拭着方承脸上的泪水,忽然被扣住手腕。方承哑声问:“知儿……你愿意跟我去一趟圣德斯岛吗?”
“我愿意。”方琬知答应得很干脆:“但是为什么呢?”
方承终于又抬起头看着他,眼里是浓重得化不开的愁绪:“妈妈的身体快要撑不住了,她想……走之前能看看你。”
方琬知倏然睁大眼睛。
妈妈。
方琬知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出的,是还没来兰城的时候,那天去学校门口闹事,指着自己的鼻子破口大骂的中年女人。
刚回家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刻意地没有向他提起过父母,毕竟一人已经离世,另一个的身体状态也是每况愈下,话题实在沉重。而方琬知自己也怀着一种逃避的心态,不敢去主动了解他们的信息。
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但随着在家里呆得越来越久,越来越习惯,方琬知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会开始忍不住悄悄地在脑子里勾勒父母两人的形象,对他们产生好奇。他还偷偷翻看过父母的相册,照片里的一对佳人尚处于青年时期,郎才女貌,眼神中都是蓬勃的朝气和希望。
现在,父亲不在了,方琬知的思念和好奇便全部牵在了母亲身上。可他不敢主动向哥哥提起这些念头,因为方琬知很没有信心,自己的这位生母,会不会也像那对把他拐走的夫妇一样,根本对他毫无感情。
他怕自己贸然出现在她面前时,带去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他像被遗弃的小动物一样,只能焦躁不安地等待。也许未来某天,母亲觉得时机合适的时候,会提出想要见到他,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又或者那天永远不会到来。
他太害怕会让她失望了。
“宝宝,不要为难自己。”方承看弟弟一直呆滞着,误以为是自己的请求令他为难:“如果你不想去的话,就可以不去。不用顾虑其余的东西。”
方琬知嗫嚅:“可是我想去啊……”
他真的很想和母亲见一面。
只是他没想到,会是这么仓促,这么让人难过。他本来以为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很多时间。
方琬知坚定了语气,看着方承:“我一定要去和她见面。”
—
圣德斯岛位于F国边缘,风景优美,气候温和,历史上曾经是一位知名作家的私人资产,作家逝世后,几经辗转,最终被当地政府修建成了闻名遐迩的疗养度假胜地。
但这次来访,兄弟二人的心情都非常沉闷,根本无暇欣赏岛上风景。来到江明莉的住所附近时,方琬知就已经紧张得心脏加速,紧紧抓着方承的手指。
“不要怕。”方承安慰他:“妈妈病了很久,现在状态很糟糕,但是她心里一直都在牵挂着你。”
方琬知点点头。
方承又温声问:“还记得哥哥跟你说过的另一件事吗?”
方琬知轻轻嗯了声。他记得的。
在来时的飞机上,方承提前告诉过他,在江明莉的记忆中,方琬知的名字还是幼童时期的“弥弥”,还是她正在蹒跚学步的幼子。
屋子里弥漫着久病不愈的味道,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无端地让人感觉到冰冷。方承带着方琬知,一步一步走进江明莉的卧室:“妈,我带弟弟来看你了。”
他缓缓后退,安静地守在一旁。
方琬知也不由自主后退半步,又慢慢地靠近病床,拉近和母亲的距离。
江明莉戴着呼吸机,眼睛只能勉强半睁开,露出浑浊的眼白。她头发花白,呈现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衰老状态,整张脸消瘦得像快是要陷进枕头里去。
方琬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她的手指:“……我回来了。”
一声“妈妈”,艰涩地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听到他的声音,江明莉眼角漾开几丝笑纹,手指也缓缓地挪动,直到搭在方琬知的手背上:“……”
她嘴唇动了动,但因为病痛,已经完全没办法发出清晰的声音。方琬知眼眶发热,忙凑近到枕边,仔细去听她说的话。
“……欢迎,回家。亲爱的……宝贝。”
一字一顿,无比艰难地挤了出来。语调平板机械,甚至显得有些怪异,字句间却蕴藏着汹涌深厚的感情。
是一位母亲,对自己孩子最单纯的爱。
欢迎回家,亲爱的宝贝。
方琬知止不住地开始颤抖,他咬住嘴唇极力想要克制,可眼泪却还是一滴接着一滴,不断地砸在床单上。他捉住江明莉的手,小心地把脸贴上去,蜷在床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妈妈……我想你,我好想你。”
巨大的悲伤在此刻席卷过他的身体。他终于确定自己是被母亲爱着的,可是,他们却已经没有更多时间继续享受阖家团圆的温情。
江明莉闭了闭眼睛,泪水也顺着脸颊滚落。她苍白地微笑着,忍着深入骨髓的疼痛,侧过身体,伸出手臂搂住方琬知的脑袋。
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还没有从她怀中离开的时候一样。她会哼唱着童谣哄他入睡,让他做一个很好很圆满的梦。
“……弥弥乖,要,好好生活。”江明莉抱着方琬知,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呢喃,就连呼吸也断断续续:“和睦相处,爱自己……阿承,照顾好弥弥。”
方承双手握拳站在另一侧,同样泪如雨下,呜咽着点点头。
方琬知缩在母亲的手臂之间,哭得双眼模糊,几乎缺氧:“妈妈你不要走,我回来了……弥弥回来了!妈妈不要走,不要。不要。”
不要,不要走。
不要离开。
方琬知眼前忽然阵阵发黑,只有凭着本能握住江明莉微冷的指尖,直到失去意识,还在不断地重复:“别走,妈妈……”
—
江明莉的葬礼办得很简单。
几年前还能外出活动时,她就已经为自己选好了墓址。那墓园建在岛上一座地势较高的山坡上,江明莉确认过,葬在这里,可以用最广阔的角度眺望到大海。
那时方琬知的下落还全无踪迹,她做好打算,要在离世后继续望着远方,望向幼子所在的天涯海角。
葬礼结束后,回国的飞机刚落地,方琬知便发起高烧,看了好几个医生也没好转。方承知道这是心病,只有等他从内心接受了母亲离世的事实,才可以痊愈。
“知儿,吃点东西好吗?”方承半跪在沙发边,舀起半勺肉粥喂到方琬知唇边:“哥哥求你了,只吃一口也好。”
方琬知抬眼看看他,抿住苍白的唇,轻轻摇头。
那双永远澄澈清透的眸子,此时也蒙上了伤痛的阴翳,变得黯淡无光。
方承抖着手坚持将勺子又递了递:“你就当是陪哥哥吃一点,我们一起把这碗粥解决掉,好不好?”
方琬知目光落在他脸上,看着哥哥连日忙碌未曾睡过一个整觉,形容颓废的样子,终于张嘴吃下了第一口。方承大喜过望,立刻又喂来一勺,却见方琬知虚弱地眨眨眼睛,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哥哥也吃。”
方承哪里舍得让他吃的东西里沾上自己的口水:“你先吃一半,剩下的一半给我,这样好吗?”
方琬知不再出声,伸手捏住勺柄下半段,固执地舀了一勺肉粥递到方承面前,然后撇嘴静静看着他。
方承只得吃下。又叫人拿了把干净勺子过来,一口一口,哄着方琬知吃掉半碗肉粥。
吃过饭,又吊了几瓶水,方琬知的体温逐渐恢复正常。
夜里方承陪着弟弟,和方琬知一起睡在他的小床上,以便时刻注意体温。方琬知抱着小熊玩偶看着天花板发呆,忽然说:“哥哥,我又在想妈妈。”
方承心口一滞:“知儿。”
方琬知转头看着他,眼里映着微亮的光芒,唇边笑意淡淡:“你可以叫我弥弥,我愿意接受这个名字了。弥弥是我,方琬知也是我。我想,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方承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心中酸痛,宁愿他大哭大闹,任性地对自己撒泼,发脾气。
可方琬知并不是那种性格。
他知道,继续沉溺在痛苦中,只会让江明莉不安心。虽然还是很难过,但他和方承都需要往前走了。这并不代表着遗忘。恰恰相反,对母亲的思念和爱,会一直一直留存在心间,化作他们面对人生的动力。
方琬知摸着小熊玩偶的脑袋,平静地说:“以后家里,就真的只有我和哥哥两个人了。妈妈那天说过,让我们和睦相处,照顾好对方。”
“也要爱自己,宝宝。”方承哑声补充。
方琬知轻轻重复:“对,也要爱自己。”
第43章
好些天没来学校,方琬知走进教室刚落座,便有同学走过来给他递了张纸条:“加油。”
方琬知对她笑了笑:“谢谢你。”
纸条上写着几句名人的格言,是祝愿他能早日走出悲伤,勇敢克服人生的挑战。
非常真诚美好的祝福。
方琬知小心地将纸条夹进常用的摘抄本,伸手一摸桌屉,竟然又摸出来几封信。他疑惑地低头去看,才发现桌屉里面的信封多得都叠起来了,恐怕四只手都数不清。
他正对着桌屉愣神,段予哲也来了,照常放下一盒他喜欢喝的薄巧牛奶:“知知,早上好。”
“早啊。”方琬知伸手把信全部掏出来,放在桌面上叠整齐:“大家真好心,写了这么多信安慰我。”
段予哲看了眼:“这是情书。”
方琬知动作顿住,脸颊微热:“什么……”
“难道你之前从来没收到过吗?”段予哲狐疑地问完,立刻自问自答:“不可能。”
“但是真的没有啊。”方琬知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他没有说谎,在今天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收到过情书这种东西。
段予哲笃定:“那就是被你邻居的那个谁偷去扔了。”
方琬知害羞得坐立不安,不敢吭声,默默地将情书叠好,放进书包里。
“准备带回去一封一封地打开看吗?”段予哲侧头看着他,神色微妙。
“对呀。”方琬知咕哝:“我要认真对待。”
“然后呢?”段予哲状似悠闲地抛接着手边的橡皮:“再从里面选一个喜欢的人,是不是。”
方琬知脸红得都快没法见人了:“才不是!我还没到谈恋爱的年纪,你不许开这种玩笑。”
段予哲喉咙里挤出一点笑声:“嗯,那就等成年以后再慢慢考虑。”
方琬知抿唇,气鼓鼓地拿出课本,忽然凑近到段予哲旁边:“你脑子里面整天都是这种事呀?”
“对。”段予哲坦然承认:“除了游戏和学习以外,都是。”
方琬知眯起眼睛:“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不然干嘛老是这么热衷这个话题。”
段予哲手中的橡皮骨碌碌掉在桌面。他安静了下,喉结滑动,直勾勾看着方琬知:“对。”
“我就说嘛。”方琬知为自己敏锐的发现而得意着,并未发觉段予哲正盯着自己,自顾自地拿出笔袋摆好。
段予哲捏起橡皮继续抛着,看着上面方琬知用自动铅笔戳出的笑脸,摇摇头无奈失笑。
下午课间的时候,程斯言来到教室门口找方琬知,手里拿着一袋东西。
菁英部和培优部的教学楼隔着大半个学校的距离,他一路跑过来,头顶都冒着热气。
方琬知拿着湿巾出去了。段予哲坐在座位上,检查方琬知的理综测试卷,眼睛偶尔往外瞟一下。
“琬知哥。”程斯言擦着汗,说话时还有些气喘吁吁。
知道了方琬知母亲去世的事之后,程斯言就一直在担心他:“你要节哀啊。世事无常,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我妈走的时候,我心里也很难受,但是时间一长,慢慢就好些了。”
方琬知拍拍他的肩膀:“嗯,我知道,谢谢你呀。但是下次不许跑这么远过来找我了,课间就那么点时间,你休息一下多好。”
程斯言腼腆地笑:“没关系我不觉得累。我就想多见见你。”
“周末有空可以去我家玩。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让司机接你。”方琬知也渐渐看出来,程斯言在集体中没几个朋友,也是个缺爱,缺乏关注的小孩。
“可以吗?”程斯言眼睛亮了,见方琬知又肯定地点头,一时间心花怒放,差点忘了手里拎着的东西。
还是方琬知主动问起:“这里面是什么啊?”
程斯言把袋子递给他:“怕你晚上睡不好,让我家里一个当中医的长辈给配了点安神的酸枣仁茯苓茶,都是茶包,拿回去用开水一泡就能喝。别的……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送你了。”
“斯言你真体贴。”方琬知惊喜地接过袋子:“我今天回家就试一下。”
告别程斯言,方琬知拿着他送的茶包回到座位上。那个塑料袋被段予哲扯过去看了眼:“这是什么?”
“斯言担心我失眠,送我的安神茶包。”
段予哲疑心很重,捏起其中一个小纸包嗅了嗅,只闻到淡淡的草药味,又拆开包装细看,也没看出名堂。
“你也需要吗?要的话多拿点。”方琬知大方地敞开袋子让他拿,段予哲拒绝:“不用。”
他趁方琬知没注意,给方承发了消息,让方承最好是拿着茶包再找专业人员检查一遍。
他并非质疑程斯言的人品,只是对待方琬知,总忍不住保护过度才算到位。再说毕竟是入口的东西,自然要更加谨慎。
“晚上回去上线吗?”段予哲等着方琬知把碍眼的茶包都收起来,一如往常地问。
方琬知说:“当然啦。我昨天更新完就去睡觉了,还没来得及看更新了哪些内容呢。”
“现在就可以让你知道。”段予哲提了个要求:“你叫我一声,我就告诉你。”
“叫你一声什么?”方琬知没听明白。
段予哲说:“你之前叫过的。”
方琬知仍然懵懂地眨着眼。
段予哲提醒:“四个字。”
“四个字?”方琬知绞尽脑汁想了很久,灵光一闪:“段——大猩猩。”
“……”段予哲自取其辱,头疼地捏着鼻梁。方琬知却忽然又贴过来,在他耳边笑着轻轻地说:“嗯,我好像想到了。予哲哥哥?”
他的呼吸只是扫在段予哲耳际,却让半边脸却都连带着烧出窘迫的赤色。段予哲微微侧过头瞥着他,压低嗓音警告:“方琬知,你再离我这么近说话,我就要咬你屁股了。”
慌张小博美一下子就从他身边弹走了。
—
方琬知洗过澡换上睡衣,喝着安神茶,在房子里走来走去。
天气没那么热了,家里又一直开着空调,他已经开始穿秋季睡衣。今天这套是绣着粉色小草莓的纯棉长袖,还配了顶跟卡通电影里一模一样的尖角睡帽,顶端的白绒球垂落在脑袋后面,走路时微微晃动,谁看到他都要夸一句可爱。
方承忙完工作,摘下眼镜来到客厅里,揉了揉酸胀的眼周,长长吐气。
有些疲惫的时刻,他一转头忽然发现窝在沙发里的弟弟,整个人便舒缓许多,走过去俯身吻了吻方琬知的脑袋:“帽子好可爱。”
“是我哥哥给买的呀。”方琬知拉开腿上盖着的薄毯一角,仰脸用亮晶晶的眼睛对方承甜笑:“累吗?要不要钻进我的小毯子歇一会儿。”
方承却之不恭,绕到他身边坐下,重新把毯子盖好。方琬知自觉地靠过来,枕着他的胸膛。兄弟两人静静地看着热闹的综艺。
“弥弥收到的情书都看完了吗?”方承握着方琬知的左手,放在掌中细细把玩着,很随意地问了句。
方琬知盯着屏幕:“看完了。”
“那看过之后有什么感觉。”方承转头看着弟弟的侧脸。方琬知低头喝了口茶,慢慢咽下去:“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喜欢我呢!我也喜欢他们。”
方承肩膀颤抖,忍不住笑出了声:“笨宝宝,你收到的这些喜欢,和你以为的喜欢是有区别的。”
“什么区别?”方琬知不解。
“就是,朋友和恋人的区别。”方承缓缓对他解释:“你身边现在有很多很多朋友了,但你和他们只能做朋友范围以内的事,你对他们的喜欢,也单纯只是对朋友的喜欢。”
“而恋人只能有一个。恋人之间的喜欢是有排他性的,混合着爱,嫉妒和独占欲。毕竟,没有人会愿意把自己的挚爱分享出去。虽然有些麻烦,但恋爱这件事也是人生中很珍贵的体验之一。给宝宝递情书的这些同学,他们的目的,可不是要跟你当朋友。”
方承慢慢告诉他:“宝宝,你快要过十八岁生日了,过完生日之后,在法律意义上你就是一个成年人。这些东西都是成年人需要面对的课题,哥哥希望你可以提前了解,有所准备。”
方琬知认真听他讲完,看着他的眼睛忽然问:“那哥哥呢?”
方承笑着说:“哥哥是不一样的。是,会无条件爱你,一直陪着你照顾你的家人。”
停顿几秒,他放低了声音又说:“是唯一的家人。所以宝宝想要我去做任何事,我都会答应。”
方琬知听得懵懵懂懂,迷糊地点点头,继续看综艺。
安神茶确实很有效果,他没看一会儿就枕着方承睡着了。一夜无梦,难得睡了个好觉。
早晨醒来神清气爽,方琬知更加感激程斯言的体贴,又给他发了条消息表示感谢,另外邀请他这周六到家里玩,可以带上衣服直接过来留宿,他们在家玩枕头大战。
程斯言回得很快:好的我一定去!!!
方琬知看着他的回复觉得很好玩,立刻学习了一下:斯言!!!周六见!!!
第44章
方琬知和程斯言坐在地毯上,边吃零食边看电影。影音室里光线昏暗,方琬知看得专心,而程斯言则是频繁分神,默默地看着方琬知的侧脸。
“老是看我做什么?”方琬知望着屏幕莞尔:“斯言,看电影的时候要专心啊。”
程斯言木讷地低头:“好。”
管家轻轻叩门:“小少爷,段家大公子来找您,在客厅里等着了。”
“段予哲?”方琬知一下子蹿了起来:“他不是出差去了吗……”
就是因为段予哲外出不在,他才叫程斯言来家里玩,不希望两个人遇上之后气氛又很别扭,让大家都心里不舒服。
谁知道这家伙竟然突然回来了。
程斯言跟着站起身,很识眼色地说:“哥,要是不方便的话,我还是回家吧,下次再一起玩好了。”
“没事,你先看,我等会儿就回来。”方琬知按住他,然后急急忙忙跑下楼。段予哲悠闲地坐在客厅里喝着茶,见他慌张地出现,挑眉道:“慌什么,家里藏了我见不得的人?”
方琬知在对面坐下,拿抱枕丢他:“又胡说八道。是因为我邀请了斯言来玩啊。你们不是不太对付吗。”
“我这么大个人能跟他计较什么。而且我也没时间多呆,坐会儿就走。”段予哲接住抱枕,俯身将茶几上的食盒朝方琬知面前推了推:“给你带了点心,趁热尝尝。”
“哇。”方琬知的不满一扫而空,抿嘴微笑:“你是因为要给我送点心,才这么早就赶回来吗?”
段予哲喝着茶移开目光:“回来办事,顺路买了而已。”
“但是,我看到网上的帖子说这家要排队好几个小时呢。”方琬知打开盒盖,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酥点。他捏了一块,轻轻咬下小半,内馅的温度微微烫嘴,外层酥皮也一点都没变软,跟刚出炉那会儿的最佳口感也差不多了。
段予哲看着他吃点心,目光垂落到睡裤裤管下裸.露出的白皙双足,无可奈何地提醒:“怎么又打赤脚。”
“因为家里很暖和啊。”方琬知吃完点心擦了擦手,将盒子盖好,忽然想起:“段予哲你自己吃过了没有?”
段予哲还盯着他的脚看,摇了摇头。方琬知拿出块点心递到他面前:“尝一下吧。”
许久都没有亲昵,段予哲现在正是难熬的时候,闻着方琬知身上的香味都躁得厉害,只盼着他不要离自己太近,生怕又会忍不住做出冒犯的举动,于是偏过脸去:“不吃。”
“很好吃的,而且也不烫了。”方琬知吹了吹点心上的热气,半坐在他身侧:“这个味道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你先帮我尝尝。”
段予哲张嘴咬住点心,慢慢咀嚼着。方琬知的指尖只是无意蹭过他唇角,都激得他战栗了一下。
“怎么样?”方琬知凑在旁边等着他点评。
段予哲控制着呼吸,咽下食物沉默几秒,侧过身体朝另一边躲了躲:“绿豆饼。”
“我当然知道这是绿豆饼,上面都印着‘绿豆饼’三个字了啊。”方琬知无奈。
“还可以,味道不错。”段予哲不敢再多闻他新换的草莓沐浴乳的味道,站起来:“知知,我走了。周一学校见。”
“好。”方琬知发现他又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思索几秒恍然大悟:“啊,对了。”
他凑到段予哲面前,踮着脚,唇瓣羽毛拂过似的在脸上碰了碰。
段予哲低低笑了,一下子就荡漾得有些找不着北:“去玩吧,周一再给你带其它好吃的东西。”
方琬知礼貌地把他往外送了送,临走时段予哲忽然又问:“你更新完之后,是不是还没有登录过游戏。”
“我忘了!”方琬知猛然想起。那天他原本想着回家之后要上线看看更新内容,但忙着做别的事就暂时搁置了,到现在段予哲提醒才又记起来。
段予哲说:“记得看。拜拜。”
方琬知拿着食盒回到自己的生活区,走进影音室。程斯言把电影暂停了,一直望着门口在等他回来。
“吃点心吧斯言。”方琬知将点心放在小几上面。程斯言看着那精致的包装:“谢谢琬知哥。段大哥没跟你一起上来吗?”
“他忙着呢。”方琬知又吃了一块山楂饼,忽听程斯言有些紧张地问:“会不会是因为我在这,他才不愿意留下来啊。”
方琬知觉得段予哲没有这么小气:“不会啊,我了解他的性格。”
而且段予哲也是真的很忙。
程斯言松了口气:“那就好。”
忽然被方琬知笑着捏了下脸颊:“斯言你不用担心,段予哲只是看起来凶巴巴的,其实他是脾气很好的一个人。”
程斯言不安地解释:“我知道段大哥很大度,不是怕他生气,只是不希望……我影响到你们之间的感情。毕竟你们两个才是最好的朋友。”
“会吗?”方琬知听他一说也有些懵,喝了口花茶,给段予哲发消息:我和斯言玩,会影响我们俩的友谊吗?
段予哲回复:陷阱题是吧。
方琬知没看懂:?
再抬头一看,又错过了一段精彩的剧情。方琬知忙收起手机正襟危坐:“好了!还是先看电影吧斯言,我好想知道后面都发生了什么啊。”
看完电影就该睡觉了。程斯言一个人呆在客房里很不自在,方琬知又陪他聊了会儿,直到两个人都困了才各自睡下。
次日清早,方琬知走出睡房,程斯言已经洗漱完毕站在门口等着了,方琬知眯着眼睛,随手摸摸他的脑袋:“早上好啊斯言。”
“早上好琬知哥!”程斯言看他还没睡醒的样子,便顺理成章地伸手牵着他,两个人一起下楼吃早饭。
到餐厅里的时候方承正好也从外面回来了,挽着衬衫袖子在跟厨师嘱咐方琬知下周的菜单。
方琬知对程斯言介绍:“这是我哥哥。”
程斯言拘谨地问好:“方大哥。”
方承扭头看了他一眼。程斯言即刻感觉到熟悉的,居高临下的俯视感,不由后背紧绷。
“你好,你就是程斯言吧,欢迎来玩。”方承语气温和:“知儿你和朋友先吃饭,我还要忙点事情。”
“那你快一点,不要又把早饭略过去不吃了。”方琬知不高兴地说。
方承想亲亲他郁闷的小脸,但顾及还有外人在,于是只捏了捏:“好的。”
吃过饭方琬知和程斯言写了会儿作业,聊起自己的志愿学校。方琬知还在十三中的时候就确定好了,他要去燕城的一所大学念中文系,那里出过很多知名作家,是他的理想之地。
程斯言看着方琬知说起目标时向往的神情,看得呆住了,喃喃:“……那我也要把这里当成目标。”
“斯言你可不要冲动。选大学是很重要的事,你才高一,可以再慢慢考虑。”方琬知急忙劝说。他不希望程斯言一时脑热,盲目地选了没兴趣的学校,在本该挥洒青春的年纪度过痛苦难熬的四年。
“好。”程斯言看着他为自己着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
送走程斯言后,方琬知坐在书房里打开电脑,登录了《猩之国度》。
一上线,他就发现小猪人在传送点附近转来转去,头上冒出了个带着感叹号的气泡框。这代表着此猪又刷新到了新的任务。
方琬知好奇地点击气泡框。
小猪人(托腮):哼哼,听说天空城的白雀女王最近在召集勇士,不知道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大麻烦!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白雀女王给每个勇士的奖励都很丰厚,也许值得去看一看,哼哼。
方琬知给甜品师佩戴上翅膀,进入了天空城的区域。
这个公共区域里平时人不算太多,但也许是因为更新之后,大家都集中在做这个新任务,城门前挤满了戴着各种各样翅膀的玩家。
方琬知自顾自地做着任务,忽然被陌生人敲了敲。
风雨落花殇/:你好你是npc吗?
风雨落花殇/:不对,这个资料卡看起来是玩家。但甜品师是什么职业,我怎么没看到过。
方琬知愣了下,回复:我是玩家呀。
风雨落花殇/:不对不对,你是npc吧!我从这游戏开服就在玩,你身上的装扮我刚在攻略里查了,根本没有!也根本没有甜品师这个职业!而且你的账号我也搜不到!
方琬知点进这个人的资料卡看了一下,性别是男。在他查看资料卡的时候,风雨就围着为什么大王转来转去,试图找出这是npc的证据。
他口气挺呛的,游戏里遇到这种人,方琬知都是敬而远之,但风雨还在继续围着为什么大王转圈,已经影响到他正常走路了。
为什么大王停下来,也开始围着风雨转圈。
两个人互相追着对方转了几分钟,风雨又敲了敲私聊窗口,神秘兮兮地问:其实你是内部人员,这是你们的测试账号,对吧?
为什么大王:我真的是玩家!
风雨落花殇/:好的。
风雨落花殇/:能不能跟你们策划反映一下,紫玉泉的毛毛虫眼泪掉率也太低了!我都刷了九十多遍了,还凑不够一套闪耀战甲。
为什么大王:我没有时间跟你闹啦!我是玩家,我在做白雀女王的任务呢!
方琬知气呼呼地直接绕过他,跑到传送点把为什么大王传送到了另一个地图上。
风雨找不到他去哪了,只能继续在小窗里敲他。方琬知把他的消息通知屏蔽掉,继续做任务。
第45章
这条任务线很简单。白雀女王会让玩家去古战场收集几个亡灵战士的遗骸,然后把遗骸送回它们各自的家乡。
方琬知很顺利地送完了前面两个。剧情中的悲欢离合让方琬知慢慢沉浸了进去,情绪也有些触动。
最后这个亡灵战士的家乡是一座人类村庄,但因为历史的变迁,村子已经荒芜,只剩下几座破败的房子。
方琬知来到亡灵战士的家门口,看着已经快要倒塌的屋子,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站着一个孤零零的小孩子,身上穿着这个国家几千年前的服饰。方琬知将光标移动到他身上,资料卡立刻显示出,这是一个地缚灵。
地缚灵是游戏里的种族之一,人类npc死亡后,就有几率转化为地缚灵。因为基本上都不是自愿转化,而是被迫困在离世的那一小片地方没办法转生,怨气很重,所以方琬知之前遇到的地缚灵,都是很有攻击性的恶灵。
但面前的这个小孩却只是安静地站着,像在等待着属于自己的结局。
方琬知开始和这个小小的地缚灵对话,很快得知,他就是最后一位亡灵战士的遗孤。
这位亡灵战士是他的母亲,在他年幼时因为征战而离开了村子。小地缚灵和父亲就一直留在村里等她回来,直到后来附近的大山因为冥界动乱发生了山洪,整座村子都被大水淹没。
冥界之主来到村子里,给了死去的村民两个选择,可以抹去记忆永生不死,到冥界继续生活,或者是被白雀女王净化,重新转生为人。当然,这两种选择都相当于重新开始,他们不会再记得生前的所有事情。
所有的村民,包括小地缚灵的父亲都做出了选择。而小地缚灵坚持要等母亲回家,于是主动向冥界之主请求,成为守护村庄的地缚灵。
他独自在村子里等了几千年,直到今天,才等到有人将母亲的遗骸送回。
小地缚灵:妈妈,我就知道,我们还会有见面的这一天。
小地缚灵:我终于可以和你一起离开了……
方琬知看着剧情,眼泪便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小心地将遗骸交给小地缚灵。
小地缚灵收起母亲的遗骸,将任务奖励交给方琬知,然后又提出了一个请求:你可以陪我一起去虹梦海吗?听路过的旅人说,虹梦海的中央有一座岛屿,那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的地方。我想和妈妈一起在那里生活。
方琬知和小地缚灵一起来到虹梦海边,送他登上了虹之舟。
小地缚灵抱着装有母亲遗骸的瓶子,站在船头,笑着对方琬知挥了挥手,然后随着飘荡的小船逐渐远去。
为什么大王的背包里多出了一件任务纪念物品,是小地缚灵留给他的信。
小地缚灵对为什么大王说:
亲爱的朋友,请不要太过悲伤。我们所爱的人不会真正离去,只是先一步抵达了另一个美好的地方。相爱的人终会再次相逢。看看眼前的世界,正因为有遗憾,幸福时刻才弥足珍贵。
不知不觉间,方琬知已经泪流满面。
方琬知坐在书桌前哭了一会儿,缓过来之后擦干眼泪,回到自己的村子,把小地缚灵的信放在床边的相框里,面对着窗口,让它能沐浴在阳光下。
段予哲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登了上来,低头看看那封信。
CreatorZ:你做完任务了。
为什么大王:嗯。
CreatorZ:心情不好。
为什么大王:没有,只是有一点难过。
CreatorZ:[抱抱]
为什么大王:[抱抱]
这时方琬知又瞥到风雨落花殇发的最后一条消息,非常疯狂地滥用标点符号:什么白雀女王任务???我怎么没有???哈哈哈你暴露了!!!
方琬知愣愣地看着,想了想,到游戏论坛里查了一下关键词,还真没查到这个任务的相关信息。
为什么大王:段予哲。
CreatorZ:嗯?
为什么大王:这个任务只发给了我一个人吗?
CreatorZ:嗯。
CreatorZ:剧情线是我写的。
CreatorZ:是不是弄巧成拙,惹你不开心了。
CreatorZ:对不起,知知。我想安慰你,但不知道该怎么说。
为什么大王:谢谢你。
CreatorZ:你对我不需要说谢谢。
为什么大王:段予哲,我想见你。
CreatorZ:现在吗?
为什么大王:现在。
CreatorZ:好。
段予哲还刚走进大门,就被跑出来迎接的方琬知扑过来抱住。他忙伸手回抱,怕方琬知没站稳摔倒了:“知知。”
“谢谢你段予哲。”方琬知脑袋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我们永远都做最好最好的朋友吧。”
“当然了。”段予哲搂着方琬知,稍微俯身,轻轻将他拎起来换成公主抱的姿势,微笑着问:“不过,最好最好是多好?”
方琬知近距离看着他英挺的眉眼,心忽然轻轻哆嗦了一下。
在和方承那次聊天之前,他只是把身边关系好的熟人,全都笼统地归类到“朋友”的范围里,但是在那天之后,方琬知朦朦胧胧地开始觉察到关系与关系的不同。
比如说,现在这样看着段予哲,方琬知就觉得,“最好最好的朋友”,对于他们两个人可能还是不够准确。
但他心里还是坚持认为,自己并没有成长到足够的,可以对爱情负责的年纪。
方琬知垂下眼帘小声咕哝:“反正就是,最好最好的。”
“你最好最好的朋友只有我,对不对?”段予哲并不满足,凑近他低声追问。方琬知说:“嗯。”
段予哲叹了口气:“这样就足够了,知知。”
—
十一月十六日,是方琬知出生的日子。
这天凌晨,兰城下了场薄薄的雪。庄园里一整晚亮着灯,在为方琬知准备十八岁的生日派对。
方承觉得这同时也是个非常重要的成年仪式,本想大办,但方琬知不喜欢各种人都借着庆生的名义来家里聚会,乱哄哄的。原本的计划夭折后,方承还是不甘心地让方氏旗下的各大产业都做了一些大额抽奖活动,热度颇高,硬是把方琬知的生日词条推上了热门搜索前几名。
网络上的热度方琬知全然不知,早晨睡了会儿懒觉,起床后在方承的监督下吃了一碗长寿面,就照常登录《猩之国度》开始做任务。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账号在这个游戏里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没有办法被其他玩家搜索到,只能由他主动去添加别人。而甜品师这个职业,在正式版本里也不存在,只有他的账号还有相关的装备保留了下来。
方琬知很紧张。他觉得这样子搞特殊很不好。
段予哲跟他解释,《猩之国度》是没有pvp竞技板块的,也没有玩家排行榜,主打的是沙盒世界建设还有主线的剧情冒险,为什么大王这个账号的存在并不会破坏游戏平衡。
而且,除了他的甜品师,游戏里根据玩家的种族和职业,以及选择的剧情线,后续都会有作为彩蛋出现的独特奖励,可以说每个玩家的游戏体验,都是独一无二的。
之所以保留方琬知这个账号,也是为了感谢他给游戏内测做出的贡献。
方琬知这才松了口气。
在生日这天早早登进游戏,是因为村子里的npc会给玩家生日礼物,还会有特别的对话。如果生日当天没有登录的话,礼物会放在邮箱里,但对话就没法触发了,只有模板化的留言。方琬知怕自己忙起来又会忘记。
他进入村子之后,发现段予哲也在。
为什么大王:段予哲,现在是燕城时间上午九点半。
CreatorZ:对,我知道。我也在国内。
方琬知败给他淡淡的幽默感了。
为什么大王:你两个小时之前就登录了,大清早的在这里干嘛呢?
CreatorZ:我做的游戏我想玩就玩。
方琬知不再跟他说话,忙着去找npc要生日礼物。
除了村里的常驻npc外,他还收到了小地缚灵的瓶中信。
小地缚灵:亲爱的朋友,我从旅人口中得知,今天是大陆上一位英勇冒险者的诞辰,我想那一定就是你了!生日快乐!我已经到达了梦之屿,在这里平静地生活着。愿你安康,愿你快乐。
还有一块随信寄来的彩虹碎片。没什么用,但是摆在桌上会很好看。
看完所有的对话之后,方琬知回到和段予哲同居的小木屋里。
CreatorZ:生日快乐,知知。
他朝桌子上放了一碗长寿面。
为什么大王:我早晨吃过了。
CreatorZ:再吃点。
为什么大王食用了生日长寿面。这碗面螺旋状的顶端里,蕴含着宇宙的真理……
为什么大王: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CreatorZ:嗯,那就好。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但是担心你可能讨厌惊喜,所以还是先告诉你算了,我给你买了辆跑车,知知。这碗面是我准备的planB,如果你不喜欢那辆车,我就告诉你,长寿面才是我送你的真正的生日礼物[得意]
为什么大王:我都还没有考驾照呢……
CreatorZ:我陪你去考。
CreatorZ:所以是不喜欢吗?
为什么大王:不是。我只是苦恼你过生日的时候,我该送什么呀。
CreatorZ:[抱抱][嘴唇]
为什么大王:看不懂,什么意思?
CreatorZ:kissme
为什么大王:啊啊啊段予哲>.<
CreatorZ:友谊之吻不可以吗?
方琬知真是懒得理他,红着脸下线了。
第46章
方琬知洗过澡换了身衣服,准备下楼去找方承的时候,手机里收到了一条短信。
:方琬知,十八岁生日快乐。
他对这个没备注的号码没太多印象,但脑子里某个地方又觉得有些熟悉。有可能是学校里的同学。方琬知决定礼貌地回复一下,打完字正要发送,瞥着那串手机号,突然想起来了。
这是李彻。
回到兰城好几个月时间了,方琬知以为两个人从此陌路,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但李彻今天却发来了这条短信。
方琬知把短信删掉,就当没看见过。
过生日这天真是忙,还好方琬知提前做好了计划表,把日程安排得紧锣密鼓。
上午洗过澡换了身新衣服,方琬知先在家里和方承、管家,家里的佣人一起开了个派对,然后立刻出门去见庄亦可跟孟闻,在游乐场玩了一上午;分别之后,他和赵培生佟海明一块吃过午饭,下午还约好了程斯言。
段予哲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方琬知跟程斯言在逛书店。
书店里很安静,方琬知逃到外面去接电话:“哈喽呀。”
“在哪?我现在过去找你。”段予哲说:“外面又下雪了,你哥说你出门的时候只穿了件夹克。”
书店在商城的地下层,室内暖气开得足,方琬知还真不知道外面正在下雪。
他报了位置,然后回到书店里。
程斯言凑过来悄声问:“哥,是谁找你啊?”
“段予哲。”
“哦,也对。”程斯言笑笑:“今天是你的生日,他肯定要来找你一起过的。等会儿我在这,段大哥会不会觉得我碍眼了。”
方琬知摸摸他的头顶:“小孩子不要胡思乱想。”
他现在已经十八岁了,看着程斯言更觉得是个小孩儿。程斯言热着脸反驳:“我年底就十六了,只比你小一两岁,不是小孩子。”
“好的好的。”方琬知又摸摸他的头顶,很是怜爱。
他好像理解了,哥哥和段予哲为什么那么喜欢摸自己的脑袋,还有捏捏耳朵捏捏脸。虽然只是一夜之间,但成为成年人之后的感觉,确实跟未成年时有所不同。
又逛了一会儿,段予哲来到店外,隔着玻璃墙对方琬知招招手。
方琬知带着程斯言向他走去。
段予哲看着方琬知的样子,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方琬知穿着焦糖棕色的麂皮夹克,里面白色打底衫叠了件细条纹衬衣,下装是牛仔裤和黄色马丁靴;左腕也相应地搭配了一块皮质表带的腕表,来作为点缀。
原本是复古中带着些许帅气的风格,却因为他那张漂亮的脸,让整体的气质都多出了几分甜味。
而且……
而且因为头发又长了些,已经快要超过肩胛骨了,方琬知出门时,就随手用丝巾扎了个低马尾,柔顺地垂在背后,看起来格外有种温婉的味道。
他今天居然就穿着这样的衣服,扎着这样的发型,满世界地跑来跑去,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漂亮得有多惹眼。段予哲躁动地想。
方琬知来到他的眼前:“段予哲,你为什么露出了看到羽衣甘蓝汁的表情。”
“什么表情?”段予哲回过神,将带来的厚外套递给他。
方琬知觉得不太好说,只能如此描述:“又痛苦,又幸福。”
程斯言在他身后,侧着头不屑地冷笑了一下。
什么表情?明明是色狼看见美人时移不开眼的垂涎表情。
段予哲把他的冷笑听得很清楚,但没当回事,正色道:“天色不早了,方大哥让我接你回去吃饭。”
“斯言也去吧!”方琬知邀请。
段予哲看着程斯言。
程斯言顶着他的目光说:“好,谢谢琬知哥。”
三人一同离开商城。街边积雪堆了薄薄的一层,被踩实之后,路面便有些湿滑。段予哲跟程斯言同时牵住方琬知防止他摔倒,方琬知左右看看,忽然笑了:“我们三个这样站在一起,有点像手机信号呢。”
只是,他跟程斯言身高差不多,穿着靴子才显得略高了几厘米,而段予哲却已经拔节到一米九出头,体格又壮,明显比他高出许多,三人的身高差看起来就不是那么均衡。
听他一说,另外两个人顿时都注意到了身高差距。程斯言一着急有点结巴:“琬知哥,我……我还能长个子!”
“你才不到十六,当然能长了。”方琬知捏了下他的脸。
段予哲插话:“嗯,小朋友不用着急。”
在电话里得到了方琬知允许,段予哲直接把送他的生日礼物开了过来,是辆银色的DB12,车型优雅不失帅气。
方琬知对跑车不感兴趣,也不由被这辆车的设计吸引住了:“好帅。”
段予哲打开车门让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又看向程斯言:“后排比较挤,你适应一下。”
程斯言说了句没关系,便坐进车里。
段予哲最后上车,系好安全带,方琬知这时忽然又摸着口袋,发现在游乐场里抽到的钥匙扣落在书店柜台了,于是又回去拿。跑得太快,段予哲拦他都没拦住。
车内氛围陷入诡异的沉默。
程斯言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忽然听到段予哲说:“你有没有想过,方琬知不止是对你一个人好,他对身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他抬起头看着后视镜,两个人的目光在镜面里交锋。
程斯言说:“我只知道我喜欢他,所以不想错过。”
段予哲垂下视线,嘴角浮现出几不可察的笑意,带着嘲弄的意味。
程斯言和方琬知之间的距离太遥远了,所以反而缺乏具体的实感,令他无知无畏,可以豁出去表达自己。
“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但是,我可以确定,方琬知不会喜欢你这种类型。”段予哲说:“他需要一个可以照顾他的人。”
“我可以照顾他。”
“他上大学的时候你还是个高中生,你怎么照顾?更何况你家里的事都让你自顾不暇。”段予哲语气严厉:“程斯言,你也知道方琬知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他的家人不会舍得他再吃苦,更不可能让一个连最基本的经济基础都没有的人,和他谈恋爱。”
“说你是小朋友,是因为你真的还没长大,做事完全不成熟。你现在正是需要被供养的年纪,又怎么去供养别人。”
程斯言用力抓紧安全带。
车里沉闷的空气让他感到难以呼吸,胡乱抓住了脑子里冒出的念头,尖锐地还击道:“那你现在又是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来替琬知哥拒绝我?!”
段予哲看向窗外,方琬知身影逐渐靠近。他收回目光,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不要继续犯傻了。”
程斯言气得脸色发白,怕被方琬知发现,捂着脸用力搓了搓。
“好冷好冷。”方琬知取回钥匙扣,递到段予哲面前:“喏,给你。”
这个钥匙扣做成了一大团蓬松柔软的毛球造型。段予哲拿到手里才发现其实是只被绒毛半遮住眼睛,从上面角度俯视时表情很凶,抬起头又很无辜的白色博美。
段予哲笑了:“为什么给我。”
方琬知系着安全带:“原因一,你的钥匙光秃秃,原因二,我抽到了好几个呢。但我自己只用得着一个,所以分给你们。”
“手冻得通红。”段予哲脱了外套塞给他:“抱着。”
方琬知抱住他的外套暖手,又回头问:“斯言冷不冷?你也穿得少,别冻感冒了。”
程斯言脑子里回荡着段予哲那些所谓的“忠告”,心口又酸又涩,勉强扯出个笑容:“我不冷,谢谢哥。”
方琬知觉得他脸色怪怪的,用愈发柔和的语气问:“真的没事吗?”
段予哲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程斯言。
“没事。”程斯言摇头。
他也知道自己的心思,现在还见不得光,不能贸然让方琬知看出来。所以就算私下里真的跟段予哲撕破脸,他也会在方琬知面前继续维持和平的表象。
方琬知不再追问,对程斯言笑笑,转过身坐好。
回到庄园里,方琬知一看到哥哥,就被他的样子逗笑了。
方承在衬衫和西裤外面又穿了件围裙,袖子挽到手肘,手里还拿着裱花袋。在外向来威严冷峻的男人,竟然花了一天时间在家里练习裱花,给弟弟做生日蛋糕。
“哥哥你给我做了什么样的蛋糕啊?”方琬知迫不及待跑到餐厅去看。长桌中央摆着巨大的浅粉色三层蛋糕,法式复古裱花风格,装点着蝴蝶结,花朵,还有亮晶晶的珍珠糖。
跟前些天方承询问时,方琬知和他提过的要求分毫不差。只是,当时方琬知以为方承会在外面订做,却没想到是要亲手给他准备。
方琬知惊喜地围着蛋糕看了很久,又凑近了点去嗅它散发的香味。这个蛋糕让他感觉很幸福。
生日蛋糕。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而且是这样的漂亮,里面藏着满满的爱意。
也许十八岁对他来说,就是人生的又一次新生。前路无忧无虑,他可以真正活成自己理想中的样子,再不必害怕。
方承洗完手,过来揉了揉他的脸:“喜欢吗?”
“超级喜欢!”方琬知抱住他的手臂:“哥哥最好了。”
“喜欢就好。”方承抬手将方琬知鬓边一绺发丝勾到耳后,俯身轻轻一吻落在眉心,目光温柔:“十八岁生日快乐,我的宝贝知儿。”
第47章
“你昨天都收到了什么生日礼物啊?”
庄亦可问着,随手拉开罐装可乐的拉环,放在方琬知面前,又拿了听自己要喝的芬达。孟闻在旁边伸筷子到他餐盘里夹了块红烧肉:“庄少给我也开一个。”
“你配么。”庄亦可鄙视地翻了个白眼。
方琬知咽下食物,拿纸巾擦了擦嘴:“很多呢。哥哥在燕城给我买了套花园别墅,等全部装修好了,正好念大学的时候住。段予哲送了车,但我还没考驾照,嗯……还有堂祖母送了座小岛,冬天天气冷的时候,可以去那里过冬。”
这些礼物都是预先给他做好了未来的打算,暂时还用不上,所以方琬知并没有什么实感。他最珍惜的还是江明莉留下的信。
那是睡觉之前方承拿出来给他的,一共有十八封,信的内容都是由江明莉每年在他的生日那天写下。
只有最后的一封,因为预感到身体状况恶化,江明莉提前写好,和其它信放在了一起。
方琬知决定从十八岁的这封信开始,按照倒序每年拆开一封,这样的话,母亲的祝福就可以一直陪伴他到三十六岁。
“哇噻,看来还是我送你的高考真题最实用。”孟闻打了个嗝。
菁英部这些小孩个个非富即贵,对于他收到的生日礼物并没有太夸张的反应。
庄亦可说:“你大学要是不住校,岂不是一直都没体验过集体住宿的乐趣?”
方琬知歪头想了想:“这倒也是……”
他还从来都没住过学校的宿舍呢。
晚上吃饭时,方琬知就向哥哥宣布:“哥哥,我要住学校宿舍!”
方承被呛得不轻:“为、为什么?!知儿在家里住腻了吗?”
“没有啊,只是想体验一下住宿舍的感觉。”方琬知捧着脸看他:“而且住在学校里也可以节省很多时间,跟同学一起学习还可以互相监督,感觉更有动力了。”
方承陷入沉吟。
九中的宿舍环境方承了解过,条件还是不错的,弟弟的生活自理能力也并不需要他担心。
不想让方琬知住校,完全是出于私心。他现在已经没办法适应回家之后看不到知儿的生活了,只是在脑子里想象着,都觉得非常难以忍受。
但又转念一想,方琬知很快就要念大学,工作,在外面独立生活。自己不可能单方面地一直把他捆在身边,这不是爱而是自私。
现在的暂时分别,对方琬知来说是种新鲜的体验,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提前适应。虽然会很难熬。
“好。”方承苦笑着点头应允:“明天我就去给宝宝办入住手续。”
—
宿舍是四人间,独立卧室,共用卫浴。方琬知入住的这间寝室已经有了庄亦可和孟闻,加上他之后,就只剩下一个空房间了。
方琬知非常喜欢自己分到的这间卧室,窗外正好可以俯瞰到不远处的市政公园。有时写题写累了,他就边喝水边站起来在窗边活动,望着那里翠绿的树林,还有在草坪上玩耍的游人,心情也会愉快很多。
方琬知很快适应了住宿生活,不过几天之后,段予哲请假回来,放学时发现他不跟自己一起走,立刻就傻眼了:“你现在住在学校?”
“对啊!”方琬知说。
段予哲神色复杂:“和谁一起住。”
“庄亦可,还有孟闻。早上我有时候想赖床,都是他们把我拖起来去吃饭。”方琬知开心地和他分享着:“而且我发现学习效率真的高了很多,有不会的题目大家可以一起交流。”
段予哲看着他,语气带了点酸味:“怎么之前都没有告诉我?”
“因为只是一件小事。”方琬知没有觉察他敏感的情绪:“你出差那么忙,干嘛要用这种事烦你。”
“对,也是。”段予哲淡淡笑了下,却是苦笑。
方琬知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多,他的存在就会越来越——普通。
方琬知也没有刻意冷落他,而是真的为他考虑,觉得在他忙碌的时候不应该打搅。
但段予哲不想要这样。
他想要的是,方琬知二十四小时不停地找他,黏着他和他分享生活中一切微不足道的小事,哪怕只是今天多吃了一口饭,多喝了一口水。
朋友就是朋友,就算加上“最好最好”的前置,也还是朋友。他想要的是超越朋友的关系。
可是究竟等要到什么时候,他的爱神才会开悟。他不知道。
段予哲看着方琬知发愣,忽然被他拉了拉袖子:“段予哲,我跟庄亦可约好去逛小吃街,然后还要回寝室比赛做卷子,得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家吧,明天见。”
“好。”段予哲看着方琬知转身要走,又问:“知知,你们寝室还有一个空房间,是不是?”
方琬知站住:“对呀。”
“那我也要住校。”段予哲说。
方琬知愣了下,随即眉开眼笑:“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们明天买很多好吃的在寝室里聚会吧!”
他一笑,段予哲的心情也跟着明媚:“嗯,明天见。”
—
夜间,九中男生宿舍二号楼603寝内。
孟闻面色严肃,眼神鬼祟地向左边瞟了一眼,方琬知立刻将手里的扑克牌扣下去:“干嘛?”
“咱们不是队友吗小豌豆糕。”孟闻无奈:“让我看一眼呗,我算算牌。”
方琬知慢慢摇头:“no,队友也不可以。”
坐在他对面的段予哲漫不经心丢下两张:“对三。”
庄亦可用鼻梁顶了顶眼镜,凝重道:“对五。”
“对九。”段予哲说。
孟闻大叫:“老段你是不是把炸弹拆了!?桥豆麻袋,别冲动!”
方琬知深深地看他一眼,出了牌:“一对Q。”
孟闻要不起,又轮到了段予哲和庄亦可,都被过掉。
方琬知出了张单独的九,然后又深深地看孟闻一眼:“清大数学系,嗯?算牌,嗯?”
孟闻拱手干笑:“小生一时失误,一时失误!诸位仁兄见笑了。”
他们在用打牌的方式决定下周的练习卷由谁来负责出、出题,经过三轮鏖战,最后这个任务落在了庄亦可身上。
庄亦可摘下眼镜,捂着脸仰天长叹,另外三个人则潇洒地把牌一丢,起身去洗漱。
方琬知和段予哲站在一起刷牙,看着镜子里两人并肩而立的样子,忽然笑着问:“段予哲,现在这样,算不算我们同居了呢?”
段予哲脸侧迅速蔓延开可疑的红,舌尖抵着腮隐忍片刻收住笑意,低声说:“算吧。”
还没甜蜜到一分钟,卫生间里传来孟闻的大喊:“快来救驾!我把卷纸用完了,柜子里也没补啊啊啊——”
鸡飞狗跳。
方琬知忙到门口提醒:“蚊子你翻翻脏衣篮里的外套和裤子口袋呢?前两天洗衣服的时候,不是有好几个裤兜里都塞着纸巾忘了拿出来吗。”
里面安静了两三分钟分钟,孟闻感激地怒吼:“卧槽,真的找到了!”
又安静几秒,孟闻的声音再次冒出来:“小豌豆糕你太聪明了,用不完根本用不完!快进来,让朕给你一个飞吻!”
庄亦可抱着晾干的衣服幽幽飘过去:“你晚上睡觉警醒点,别让人拿枕头闷死。”
方琬知笑着听他们俩斗嘴,唇边的牙膏沫都忘了擦,被段予哲拉着手腕带回洗脸池前:“快点洗漱然后上床睡觉。”
方琬知洗干净脸,觉得上大学以后,如果还能这样和朋友一起住在一起好像也很不错,于是随口问:“段予哲,你上大学之后要住宿舍吗?”
段予哲说:“不。等到时候工作室装修好了,可能会直接住工作室里。”
“不如你来和我一起住啊。”方琬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这样多热闹。”
他脱口而出的时候太随意了,段予哲一时间以为是自己幻听,恍惚了下,心跳有些加快:“……知知你说什么?”
“如果你愿意的话,到燕城之后我们可以住在一起,互相照顾。”方琬知重复了一遍,又说:“不过现在还早,你慢慢想吧,等确定了再告诉我。”
“我——”段予哲咬了舌头,痛感令他稍稍清醒,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狂喜:“可以。我愿意,我怎么会不愿意?”
他沉浸在喜悦中,许久都回不过神:“知知你真的想和我住在一起吗。不要骗我。”
“没有骗你啊,那我们就先这样定下来了。”方琬知推着他离开卫生间:“你怎么又呆住了。段予哲,你要少熬夜,不然反应会变迟钝的,这样不好。”
—
一觉醒来,窗外景色被大雪覆盖,白得有些空旷。
方琬知穿着睡衣,站在窗边发了会儿呆。卧室门被人敲了敲,段予哲在外面轻声问:“知知,要不要一起去堆雪人?”
方琬知将门打开,发现公共区域还静悄悄的,庄亦可跟孟闻都没醒。他也放轻声音:“就我们两个吗?”
段予哲笑了:“嗯,就我们两个。现在还早,没几个人起床,所以雪会很干净。”
方琬知匆忙换好衣服,裹上羽绒服,和段予哲拉着手来到宿舍附近的西操场。操场边已经立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大雪人,头顶铁桶,手臂位置插了把扫帚,应该是校工大叔的作品。
鞋底沾了雪,走着走着就有些滑,方琬知踉跄了下,被段予哲搂着肩膀紧紧护住。
“真的好干净。”方琬知看着面前洁白晶莹的雪地,蹲下去用指尖画了个笑着的火柴人,想想又画了一个。两个火柴人手牵手。
他站起来对段予哲说:“你看,我们俩。”
清早还有些淡淡的雾气,操场上很安静,偶尔才有积雪扑簌簌从枝头掉落的声音。方琬知戴着绒线帽,漂亮双眸微弯,睫毛沾了点点细小的雪粒,甜笑着和段予哲对视,面颊红扑扑像是可口的苹果。
让人很想很想去吻他。
段予哲喉结滑动着,一步步走近来到方琬知面前,伸手捧住他的脸。
“知知,闭上眼睛。”他慢慢地低下头。
第48章
方琬知呼吸滞住,看着段予哲的脸越来越近了,忽然有些怯懦,轻轻发着抖闭上双眼。
段予哲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拂去方琬知睫毛上的雪,“好了。”
“你的头发上也有。”方琬知伸长手臂,掸了掸段予哲头顶的雪花。
“知知,冷吗?”段予哲握住他的手掌贴在脸上,不由皱眉:“手这么凉。”
方琬知摇头:“我不冷,我还要堆雪人呢。”
段予哲坚持让他手心贴着自己皮肤捂得有了几分暖意,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套:“先别动。”
“哎呀,我都忘记了。”方琬知低头看着他为自己戴上手套:“还好有你帮我记着,段予哲你真好。”
他说话永远是随着自己的心意,直白单纯,完全不知道,落在别人耳朵里会不会多出别的滋味。段予哲听着,心口像是浇上了热的蜂蜜水,蔓延开一股甜滋滋的暖意。
方琬知戴好手套,蹲下去慢慢地捏着雪球,然后将它放在雪地里滚,很快越滚越大。段予哲发现他动作很熟练,像是早就在脑子里安排好了步骤,好奇道:“你经常堆雪人吗?”
“对呀。”
这可是方琬知在冬天最喜欢的娱乐活动。
他推着大雪球兴冲冲地和段予哲分享:“我堆得可好了,很多小孩子都会找我帮忙……”
说着突然止住了声音。
段予哲问:“怎么啦?”
方琬知嘀咕:“没什么。只是想到了讨厌的李彻。”
李彻从来不堆雪人,而是喜欢搞破坏。方琬知带着小朋友们辛辛苦苦在小区空地上堆好的雪人,他会故意走过去全部踹烂,然后把方琬知叫过去,让他在自己的监督下重新再堆。
李彻也不允许方琬知帮小孩子堆雪人。他简直就像童话故事里的邪恶反派,专门以毁掉别人的快乐为乐趣。
方琬知晃晃脑袋,把李彻和不好的回忆都赶出去。
他将滚出来的雪球压实,然后抱起来放在段予哲垒好的底座上,再给雪人画出五官。
做完这些,方琬知后退几步看着两个人合作堆出来的雪人。它威风凛凛地立在雪地里,看起来有点儿孤独。
“再给它堆几个朋友吧。”方琬知提议。
他不喜欢孤独,雪人肯定也不喜欢。
两个人一直忙碌到操场变得热闹起来,终于堆完了雪人和它的朋友们。
穿着蓝色羽绒服的孟闻远远跑过来:“小豌豆糕——老段——好大的雪啊——”
方琬知张开手臂,仰头看着还在飘落雪花的天空,跟着重复:“好大的雪啊!”
等到今年的雪都下完之后,就是新一年的春天了。阳光灿烂的春天。
方琬知突然向后仰躺在雪地里,展开四肢快乐地上下划动着:“段予哲,快来,我们一起做雪天使呀!”
段予哲躺在他身边,两个人回归原始,伸展着手脚在雪地里不断移动,忽然心有灵犀地转头看着对方,从忍俊不禁逐渐变成了放声大笑。
这是方琬知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个冬天。
—
方琬知坐在窗边,边默读题目,边为难地说:“不行……我不可以答应你。”
赵培生说:“只是吃顿饭,琬知,我家里不会为难你的。而且你可以带上方董啊,什么交际之类的事,让长辈去做就行了,我专门陪你玩。”
方琬知还是摇摇头,停下笔抬头看他。
赵培生跟他对视了一下,被美貌震慑住,紧张地不停眨着眼睛。
方琬知随意扎了个苹果头,长发顺着清瘦身体柔软地披散下去,脸上架着一副方承的无框眼镜,白色高领毛衣的袖子向上推到手肘位置,露出两段瘦白小臂,左手戴了块腕表。他凝神写题时表情是淡淡的,映着窗外漫天大雪,那漂亮五官竟显出一种秾丽的冷色,犹如花上凝霜,美艳又矜贵。
“真的不行?琬知你这么善良……”赵培生嘟囔着。
现在他们是在方家庄园一层的茶室里。方琬知下午原本独自呆在这儿,欣赏着雪景写寒假作业,赵培生突然来访,他便让管家把人带了过来。没想到,赵培生提出了一个让他非常意外的请求。
赵培生说,家里最近开始干涉他谈恋爱的事,而且看到了他一直置顶的那条动态,所以希望他带方琬知去家里做客,吃一餐饭。
方琬知叹气:“真的不行。我又没有在和你恋爱,怎么可以答应这种要求。这样岂不是在帮你欺骗家里人。”
赵培生忙说:“如果说我现在是以一个追求者的身份,邀请你去了解我的家庭情况,可不可以?”
两个人对视着。方琬知皱了皱脸:“不可以,因为我完全没有要和你恋爱的打算。赵培生,我很尊重你的感情,也请你尊重我的。”
赵培生无力地向后瘫倒在座椅里。
方琬知又低头写题:“你还是去追求别人吧。”
“这样更不对了!”赵培生弹起来:“我明明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你,怎么能去追求别人?退而求其次的事我可做不到。再说了,除了你,我谁也不喜欢。”
“谢谢你赵培生。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但不是我喜欢的人。”方琬知诚恳地说。
赵培生脸都绿了。
这段时间他跟方琬知表白也不是一次两次,从线上到线下,从高调的直升机拉横幅示爱到传统的手写情书,次次被拒,屡败屡战。
方琬知翻着书页:“在高考结束前,我不会考虑跟任何人恋爱。”
赵培生又软磨硬泡了很久,也还是没能让方琬知答应他的请求。
他要离开时,方承下班回来了。
赵培生立刻摆出有教养的样子:“方董好。”
方承边往方琬知那边走,边转动目光看着他,心中微微厌烦,但还是勾了勾嘴角:“你好,这就要走了吗?不如留下来吃个便饭。”
赵培生让他看得后脑勺有点冷,摆摆手:“不叨扰了,下次有空我再过来。琬知再见!”
方承让管家把赵培生送出去,自己则挤到方琬知的椅子里坐下,搂着腰将人抱到腿上。
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股冷气,怀着逗弄的心思将嘴唇贴在方琬知颊边:“乖宝宝今天在家写了一天作业吗?”
方琬知被他蹭得战栗,嗯了声,方承又问:“这是从哪里又翻出来了我的眼镜。”
“书柜抽屉里面。”方琬知以为他不准自己戴,伸手要摘下来还给他,却被方承握住手腕:“戴着好看。”
说着又凑近了些,纠缠着吻方琬知的眼角,吻得他眯起眼睛轻声撒娇:“哥哥……我还在写题呢。”
“劳逸结合,宝宝。”方承手臂搂着他的腰,手掌抚摸着柔软小腹:“下午有没有记得吃点心。”
“吃了一块蔓越莓司康,还有两个核桃果子。”方琬知抿抿唇角,扭头看着他,隔着镜片,浅色的瞳仁左右转动,是在回忆点心的味道:“核桃果子比较好吃。明天让陈姨也做给你尝尝吧。”
方承微笑:“好,听宝宝的安排。”
他暂时不再打扰方琬知写作业,脑袋抵在弟弟肩头,安静地吸收了一会儿明天继续工作的动力,等到方琬知合上卷子,才又问:“赵培生下午来找我们知儿做什么?”
方琬知伸了个懒腰:“想让我去他家里见长辈,一起吃顿饭。”
“哦。”方承坐直身体,“宝宝答应了吗?”
方琬知向后靠在他怀里,懒懒地说:“没有呀。我又不喜欢他,干嘛要去。”
“那宝宝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方琬知摇头,双手抓住揽在自己腰间的大掌,无聊地玩着哥哥的手指:“不想谈恋爱。”
“不谈恋爱,你就要在哥哥身边呆一辈子了,笨宝宝。”方承配合着弟弟的嬉闹,两人手指缠在一起,紧得分不开。方琬知听不出哥哥语调中的阴翳,笑着耍起小脾气:“对呀!难道不可以吗?原来哥哥这么嫌弃我,眼巴巴地等着赶我走。”
“宝宝。”方承猛地将他整个人抱紧,困在怀里,微冷的嘴唇在耳后胡乱吻着:“没有这个意思,宝宝……我怎么舍得赶你走,宝宝不想谈恋爱就不谈,本来也没有人能配得上你。一直呆在家当然最好,哥哥会养着你的,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就足够了。”
从母亲离世之后,这个家里真正安全感缺失的人就变成了他。他离不开方琬知,分别时被思念缠身,几乎要魂不附体。晚上失眠,鬼一样悄无声息地进入方琬知的房间,守在床边看着弟弟的睡容,一直看到方琬知快要苏醒才舍得离去;方琬知平常住校,他病症更甚,开着车停在宿舍楼外面的路边,坐在车里远远望着弟弟所在的那扇窗口,枯坐到天亮。
方琬知讨厌抽烟,他就不抽了,一分一秒地硬挨着。他是被诅咒的石像,在黑暗中默默凝固,只有被弟弟看见的时候,才会复活。
他藏得很好。这些事方琬知一点都不知道,所以才愿意坐在他怀里没有顾虑地撒娇任性。
方琬知被亲得有些不悦,从方承掌中挣开双手,侧过身捧住他的脸:“哥哥,不许一直亲我!”
方承痴痴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是含混地应了声,随即却又俯首,沿着他的指尖一路吻到细嫩敏感的手腕。
方琬知身体软了,轻轻哼唧着缩回手躲避,却被方承收紧手臂往怀里抱着,脑袋也被按在心口。他听到哥哥沉稳的心跳,以及似乎是压抑着痛苦的嗓音:“知儿以后不可以再说,想在哥哥身边呆一辈子这种话了。”
方琬知感觉到他不同寻常的情绪,有些紧张:“……为什么啊。”
“我会当真。”方承喃喃着:“我会当真的,知儿。”
第49章
新年期间段予真从国外又回来了,从段予哲口中得知,方琬知现在已经在兰城定居,乐得立刻在地板上打了个滚。
随后他爬起来又问:“那你追到我嫂子了吗?”
段予哲喝着咖啡:“我给你买张机票,你现在就滚回去吧。”
“看来是戳中你的心事了。”段予真幸灾乐祸:“伤感了,酸涩了。”
段予哲深深呼吸,将水杯放在桌上,压抑着把这孩子抽一顿的冲动,咬着牙说:“我今天要去方家拜年。你要么十分钟内换身衣服跟上,要么自己在家呆着叫外卖。”
段予真闭嘴,一溜烟窜上了楼,换衣服去了。
虽然平常在家很欠揍,但到了外面该规矩的时候,段予真还是能装得有模有样。他跟着段予哲走进方家的庄园,见到方承,很乖巧地问好:“方大哥。”
方承笑笑:“很久不见了予真。现在都长这么高了。”
上次见面在几年前,段予真还是颗小豆芽菜。现在身高虽然也不算很优越,但好歹是抽芽了。
客套了几句废话,方承指指楼上,跟他们示意:“琬知在书房里。”
段予哲放下礼物,和段予真走进电梯。
“等会儿在方琬知面前别乱叫。”段予哲提前警告:“不然我真的会今天就把你送走。”
段予真做了个给嘴巴装上拉链的动作。
两人前后来到书房外,门半掩着,传出里面的交谈声。很明显还有别人。
段予真迫不及待地敲敲门:“方琬知,我来找你玩啦!”
屋子里的程斯言和方琬知被他惊扰,同时转头看了过来。段予真和程斯言对视,脸色迅速沉了下来,一瞬间像是变了个人,冷冷道:“你怎么会在这。”
他是妈宝,绝不允许别人在自己面前忤逆徐清然,更何况那天,程斯言是直接当着很多人的面,做出了指着徐清然的脸大吵大闹的行为。
虽然徐清然本人不以为意,但在段予真眼里,程斯言这人就是既要又要,恶心得要命。
段予哲伸手将段予真拦了下,免得他冲过去给程斯言一拳,同时压着声音提醒:“这是在别人家里……你规矩点。”
方琬知见情况不对,忙挡在两人之间,把他们隔开:“过年好呀段予真。斯言是我的朋友,我邀请他来的。”
段予真给方琬知面子,缓和了脸色只当程斯言不存在,伸手捏住他的脸颊,笑嘻嘻地说:“新年快乐!我给你带了礼物,现在要不要看?”
“好呀!”方琬知喜欢和他玩,两个人拉着手就出去了。
段予真来时,将礼物随手放在楼梯拐角处的一个沙发里,就这会儿功夫,便被佣人收了起来,拿到了专门存放礼品的房间。方琬知又带着他去找,边走边聊。
“段予真你是不是长高了一点?”方琬知摸摸段予真的脑袋。
这孩子现在已经是他周围熟悉的人里,仅有的比他矮的了。方琬知跟他站在一起感觉就像找到了同盟,特别开心。
段予真撅着嘴:“长了,但是真的只有一点点而已。讨厌得很,还不如不长呢。”
“慢慢来嘛。”方琬知又捏捏他肉乎乎的脸蛋:“你哥哥都长那么高了,你以后肯定也不差。”
“他那是属于变异。他现在是我们家最高的人,比我爸都高。”段予真说:“我爸可嫉妒了,怀疑他是不是偷偷吃了什么增高激素。”
这还是方琬知头一回听到兄弟两人的父亲,段予哲平时从不提父母,独立得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不由好奇:“你们的爸爸在哪生活啊?”
“在A国搞金融,坑洋人呢。”段予真提起父亲也是一副不尊敬的语气,很随意地说:“老狐狸整天不干好事,神出鬼没的,恐怕只有我妈能一直知道他在哪。”
短短几句话,就让方琬知对段家家庭内部的生态震惊了数次。
“你们家人活得真潇洒。”方琬知真诚地说。
段予真做说:“只有我哥是个没劲的闷葫芦。”
“他性格明明也很好啊!”方琬知争辩。
段予真窃笑:“喜欢的人觉得好,不喜欢的人就觉得怪。”
说话间来到了礼品室,佣人已经把东西找了出来,抱在怀里拿给方琬知看:“小少爷,就是这个。”
一个特大号的仙人掌抱枕。跟段予真自己那个一模一样,但大了数倍,长度差不多有一米。
方琬知惊喜地哇了声,立刻爱不释手地抱过去:“段予真你真好……”
“就猜到你会喜欢。”段予真得意地说:“以后你想我的时候就抱抱它好了。”
“那我现在先抱抱你。”方琬知放下仙人掌,张开手臂抱住段予真:“哎呀,好喜欢你呀。”
可能是因为磁场天生的吸引,他跟段予真就是格外投缘。这么久没见也没有一日三秋的感觉,而是好像昨天才分开,只用打个招呼,就能立刻又玩到一起。
而另一边,书房里的氛围就远远没这么和谐了。
段予哲不会像弟弟那样给程斯言脸色,但对于他总找借口接近方琬知的行为,也实在是没有好感。
两个人一站一坐,谁也不说话,气氛很是僵硬。
程斯言清清嗓子,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段大哥,有件事,出于尊重我先提前告诉你一下,我准备要跟琬知哥表白了。”
段予哲抬眼看着他:“什么时候?”
“今天。”
“他不会接受的。”段予哲轻蔑一笑:“高考之前方琬知不考虑恋爱。”
“我只是单方面表达自己的感情,并没有一定要求他回应。”程斯言攥紧出汗的手掌:“我要让琬知哥先知道,我喜欢他,然后慢慢地追求,直到他接受我。时间还有很长,我不着急。”
段予哲反手拉上书房的门,避免说话的声音传出去,声线紧绷:“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又安静了一阵。空气几乎是凝滞的。
程斯言额头青筋跳动,看向段予哲漠然的脸,忽然讽刺地笑了下:“其实我知道你跟段予真一样,都瞧不起我。只不过,段予真会表现出来,而你的傲慢是隐形的。你们觉得像我这种人,就只配捡点从你们指头缝里漏下去的东西,勉强维生,没资格想什么情情爱爱,对吧。”
“我从没这么说过。”段予哲口气冷硬,没有一丝变化,程斯言的反应却更激烈:
“是没说过,但你们的眼神里就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喜欢琬知哥的时候,甚至根本没正眼把我当成一个情敌。如果说,我有你们圈子里其他人那样的家世,你还会觉得无所谓吗?”
“你恐怕想多了。”段予哲的语气仍然是那种冷漠的平静:“我没有瞧不起你,我只是觉得,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配不上方琬知,包括你,包括我自己。”
“不让你跟他表白,是担心你的行为会干扰他的情绪,影响到他考试。程斯言,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别太自私。另外再次提醒,你的年龄还远远不到可以恋爱的时候。”
他顿了顿,做出总结:“综上所述,你确实不是一个值得我正眼看待的情敌。”
“……所以?你是准备就这么暗地里一个一个,把所有喜欢琬知哥的人都解决掉吗?!”程斯言被他贬得心态崩溃,情绪激动到浑身发抖,哆嗦了一会儿,突然喘着粗气快步走近,面对段予哲猛然跪了去。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咚的一声。
他的行为完全在段予哲意料之外,睁大眼睛,接连后退几步:“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斯言红着眼圈,低头颤声说:“我在求你,把琬知哥让给我。”
段予哲咬紧牙关,神情恢复冷漠。
“我从来没有主动向你们家求过什么,段大哥,现在我求你看在我妈妈曾经救过你的份上,把他让给我。我没有其他奢求的东西,只要一个方琬知。”
程斯言是已经完全手足无措,只剩下了本能。哪怕是用最不堪的姿态,他只知道他要方琬知:“段大哥,我明白你脑子里是什么想法,可你不能一直自己霸占着他。琬知哥不傻,他看得出来。而且我也是尊重你,才会提前告诉你,跟你公平竞争。”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段予哲强行压抑着的怒火汹涌而出,揪住程斯言的衣领直接将他拽起来,咬牙切齿,目呲欲裂:
“凭什么让给你?我喜欢方琬知,我爱他!我就是要霸占他一辈子你管的着吗?因为你惨我就要让着你?!对,你们家是对我有恩,不管你要房要车还是要钱,哪怕倾家荡产,老子变成穷光蛋也只当报恩了,但是你竟然敢跟我要方琬知!程斯言,我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听不进去,是不是真当老子手里没阴招了?”
他一手扯着程斯言的衣领,一手指着鼻子,骂得酣畅淋漓,在方琬知面前从不曾展露的阴暗面,此时尽数发泄了出来。
他本来就不是脾气好包容心强的人。每次看着方琬知和别人亲近,暗中几乎咬碎了牙齿。回家之后,总要钻进健身房,闷头揍很久的拳击沙袋才能有所缓解,尽管如此也还是在夜里辗转难眠,控制不住地一遍遍反刍。
他恨不得除了自己以外,所有喜欢方琬知的人都死光了才好。他爱方琬知爱得都不舍得跟方琬知在一起,也不舍得方琬知跟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在一起,因为通通都配不上。
程斯言能明白这些吗?他懂个屁!
程斯方才的一言一行,无异于是唤醒了沉睡的火山,并且还火上浇油。
段予哲骂够了,随手将程斯言推开,忽然听到身后的门板吱呀一声响。
他心里瞬间凉了下,扭头看去,方琬知站在门外静静望着他,缓慢后退,接着转过身快步离开。
第50章
段予哲急忙跟过去,推开堵在一边挡路的段予真,一直追到花园露台。
方琬知整个人都慌了,毫无头绪地在露台上走来走去,看到段予哲靠近,低着头想再躲回室内,被他轻轻扣住手腕。
“知知。”段予哲心脏狂跳:“你听到了多少。”
方琬知看着地面,答非所问:“为什么要那样跟斯言说话。”
“我——”段予哲艰难地解释:“我太生气了,知知。吓到你了是不是?对不起。但你知道我平时不是那个样子的。”
方琬知用力将手腕从段予哲掌中挣开,垂着眼帘始终不愿与他对视。室外的冷空气冻得方琬知唇色苍白,长睫毛颤动着,安静得让人不敢去猜他心里在想什么。
“知知……”段予哲低声叫他。
方琬知抬脸望着他,抿了抿唇,很小声地说:“段予哲你真笨。你喜欢方琬知,为什么要告诉其他人呢?”
他眼底含着浅浅的水色,像是真的被吓坏了,说完又低着头,手指不安地揪住袖子。
段予哲硬着头皮解释:“不是你想的那种意思,知知。我只是不希望程斯言影响到你。我……我对你是朋友的喜欢。”
“是吗?”方琬知睁大眼睛,慢慢地回忆着:“原来是这样呀。”
“程斯言太冲动了,根本考虑不到做事的后果。我是你的朋友,跟他也算认识,所以我有义务拦住他。”段予哲心如刀绞地扯着自己都没法相信的鬼话:“知知,是我一时冲动说错了话。原谅我好不好?”
方琬知看着段予哲的眼睛:“我们会一直是朋友吗?”
段予哲见他平静下来,终于松了口气:“对,一直是。”
方琬知很浅地笑了一下:“我明白了。段予哲,那我们就一直做朋友吧。”
他轻轻吐了口气,丢下段予哲快步回到书房里,拉了拉站在门口看程斯言笑话的段予真:“小真,你先出去一下好吗?我有话要对斯言说。”
方琬知关上门,来到程斯言面前,俯身对他伸出一只手:“斯言你先起来吧,地上很冷。”
“琬知哥。”程斯言发着抖,眼睛赤红濒临绝望:“对不起。”
他抬起手又抽搐着收回。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去触碰方琬知。
他不愿意起身,方琬知只好跟着坐下。他抱着膝盖,和程斯言平视:“你怎么会喜欢我呢?斯言。你应该喜欢你的同龄人。”
程斯言摇摇头:“是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斯言你还小,以后会遇到很多很多对你好的人。”方琬知伸手揩着他脸上狼狈的泪痕:“人生是很长的,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遇见谁。你才十六岁,这么早就确定自己的心意,多无聊。”
程斯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我不要别人!方琬知,我就是喜欢你……可不可以别赶我走?我不会再有不该有的念头了,我想继续呆在你身边……”
“斯言,在我心里是把你当作我的弟弟来看的。之前是,以后也是。”方琬知拿出手帕轻轻给他擦拭眼泪:“我们还会是朋友,不要哭了,没有人能赶你走。”
“真的吗?”程斯言抽噎着问。
方琬知微笑:“真的呀。”
他温柔的样子,让程斯言恍惚中有种久违的,被慈母的爱意包围的感觉。一种强烈的感情冲击着他的胸膛,但他知道,自己将守口如瓶,不会再透露给任何人。
只要还可以继续留在方琬知身边就够了。只要还能分到方琬知一丁点的留意,对程斯言来说,就足够活下去。
—
段予真跑到露台上,看着段予哲没有表情的脸:“你怎么回事?你跟方琬知说清楚了吗?”
段予哲瞥他一眼,右手用力到骨节泛白,紧紧抓住被积雪覆盖的围栏,转头继续望着远处的群山,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段予哲大失所望:“刚才那么好的时机,为什么不跟他表白啊!你想急死我?”
“你觉得就我刚才那个鬼样子,能配得上他吗。”段予哲漠然地说。
“你——你配不上,你当然配不上!”段予真恨铁不成钢,气得按着胸口差点喘不过来气:“滚蛋吧你!你这头大犟驴!你们全都配不上,只有我才配娶方琬知!”
他怒气冲冲地跑出去,半路又折回来,用力把地面的雪踢到段予哲身上:“要是方琬知去给别人当嫂子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
虽然在书房里吵过一通,闹得很不愉快,但中午几个客人还是坐在一张桌上吃了午饭。
饭后程斯言先回家了,段家两兄弟又留下来陪方琬知玩国际象棋。坐到半下午,天色昏暗,段予哲看了眼时间:“不早了。”
方琬知和段予真玩得正高兴:“还没玩够呢,不如你们留下来过夜。”
“好啊。”段予真一口答应,“方琬知我要睡你的床。”
“那我们两个睡一起,段予哲睡客卧好了。”方琬知说着,抬眼看向段予哲。两人短暂对视了下,便错开目光。
像是原本一直正常运行的齿轮突然间卡住了,莫名地尴尬,不自然。
“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就不留了。”段予哲站起身:“你们玩吧。段予真,在别人家里老实点。”
“用得着你说。”段予真现在看这头大犟驴特别不顺眼,翻了个白眼:“滚蛋吧。”
晚上方琬知和段予真躺在一个被窝里,望着床幔安静地发怔。段予真已经睡了一会儿又苏醒,迷迷糊糊地拱过来蹭他的脸:“琬知,你还没睡着啊。”
“可能是下午喝茶喝多了。”方琬知叹了口气。
段予真闭着眼说:“你在想我哥呢?唉,别看他在你面前很正常,都是装的,他从小就脑子有问题,特别自以为是,说话也讨厌。别的小孩都懒得搭理他。”
方琬知听着,轻轻笑了出来。段予真又翻过身,脸压在他肩膀上小声说:“虽然我很想让你给我当嫂子,但是作为朋友来说,我觉得你应该再多选选,找一个比我哥更好的人。”
“段予真你这样子说话的时候好成熟哟。”方琬知忍俊不禁,忽然悄悄地伸出手,出其不意地挠着段予真的痒痒肉:“找谁呢?不如就找你吧!”
“啊,方琬知!”段予真怕痒,猛地弹起来,两个人抱着枕头在大床上你追我赶,玩起了枕头大战,一直闹到凌晨才精疲力竭地睡下。
上午方琬知陪段予真回到段家,把人送到家门口,跟段予哲打了个照面,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身要走。
“知知。”段予哲熬了一整夜,这时脸也没洗头发也没梳,下巴胡茬更是乱糟糟,不修边幅。他眼睛盯着方琬知,很不自在地问:“来都来了,要不要坐会儿。”
方琬知摇摇头:“我跟庄亦可约好去图书馆自习。”
“好。”
方琬知又说:“考试之前……应该都很忙,没空玩游戏了。你忙吗?”
段予哲抬手抹了把脸:“嗯,我也,挺忙的。你先专心学习吧。”
方琬知对他笑了下:“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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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之论坛>灌水区】
【主题】萌新求助!请问我这是不是意外发现了一个彩蛋???
LZ素一个前两天刚入坑的萌新,下午清完任务,闲着没事干就想随机输一下房间号,看看别人都是怎么建家的。前面都还好好的,但就在几分钟前,LZ胡乱输了一串数字之后突然卡了,然后就意外地进入了这个房间[图片]
如图所示,这个房间的主人已经很久没登录了,但是LZ从传送点的访客记录里看到了“CreatorZ”这个id,而且最近一次访问就在今天凌晨。记录只显示到最近三个月,LZ看了下,每天CreatorZ都会登进来清日常。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折枝工作室老板的号吧???所以这是彩蛋房吗?
1L?不记得有人提过这个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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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主人的id是啥呀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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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二哥,是叫“为什么大王”!说起来,这个房间里面还有一栋特别大的别墅,名字叫猪の窝。我转了一圈发现里面只有小猪人,感觉十分的诡异啊!LZ本来还想多截几张,结果CreatorZ登进来把我踢掉了[流汗][流汗]
所以这个CreatorZ,真的是工作室老板的那个CreatorZ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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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俺们猩游这么快就要有属于自己的都市传说了么[抠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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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帮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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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顶。顺便楼主你可以看看这个帖子,里面也提到了你说的这个“为什么大王”[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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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了!我是隔壁发帖的风雨落花殇!!!楼主我跟你说,这个为什么大王绝对是工作室内部人员,他的号你用搜索根本搜不到,他用的职业也是内测版里面才有的甜品师!我在天空城遇到过他,有截图为证[图片][图片][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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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是内部人员,玩游戏肯定是他的日常工作,为什么会好几个月没有登陆?牢段又为什么每天都要访问这个人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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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楼上,LZ也觉得怪怪的……呃,其实LZ还进入了为什么大王自己住的小木屋,里面摆了两张床来着[流汗][流汗]可惜忘记截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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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看更有可能是一起玩的朋友,所以提前拿到了内测账号,还能玩正式版没有发布的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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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还有一种可能,楼下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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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素homo啊!我们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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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太恶俗好么……只是性别填了个男,没准是人妖号,皮下大概率是个妹纸。毕竟牢段年少多精,正是把妹的好时候[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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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7楼发的图片,角色打扮得粉粉嫩嫩还挺萌,说不定是小南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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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素小南梁啊,我们有救了!
16L?这楼是怎么从萌新求助歪到南梁的,你游药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