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烟花

    他哭得那么委屈,那么可怜。


    自宗盐与司疆重逢以来。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泪水。


    那桀骜不驯,刚刚还充斥着戾气的美目湿答答的,珍珠一般的水滴不断从颤抖的睫翼上坠落。


    宗盐不由得想——他哭得多好看啊。


    让他的面具破碎,理智崩溃,只向她露出这一副因她欲生,因她将死的模样,多么的,


    美丽啊。


    再也不会有比这更让她移不开眼的风景了。


    宗盐用手指去接那滚烫伤心的泪水,将指侧粗糙厚重的茧都润得柔软。


    她问:“司疆,东西呢?”


    司疆垂头,看自己的尊严一滴一滴掉到女人一点也不漂亮的手上。


    他不肯回答。


    凭什么,他的问题,她一个不回。


    凭什么,又只问他东西在哪?


    可是脖子上的手一下子握紧了,是威胁的态度。


    宗盐轻声问:“我只问这最后一遍,司疆,你把它丢了吗?”


    她需要明白司疆的态度。


    司疆抬起头,怨怼地看她,看这个以他的痛苦为乐的女人:“我真希望我能丢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粗鲁地塞到宗盐手里。


    “谁稀罕啊。”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紧张地盯着宗盐的动作,仿佛生怕她弄坏了似的。


    实际上,本来就已经坏了。


    宗盐张开手,看掌心里这块因为融化导致变形,再也看不出上面痕迹的蜡块,没有说什么。


    反手收到了自己口袋里。


    司疆:……


    伸手就去抢:“你还我!”


    宗盐打开他的手:“这本来就是我给你的。”


    其实宗盐只是想逗他一下,她把蜡块带回去,是想做一次修复。


    可没想到,司疆却仿若遭受重击,退后一步,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斥责她。


    你要收回?


    我只剩下这么一个东西了,你要收回?


    这意味着什么?


    司疆不愿意去想,好像只要稍微触及那个念头,心底唯一支撑他站在这的力量,支撑他面对这个世界的力量,就像盘旋已久的海市蜃楼,一吹,就散了。


    他伸手:“你还我。”


    “你还我!!”


    他突然又激动起来,往宗盐口袋里伸。


    宗盐却顺势抱住了他,牢牢地扣住了他的后颈。


    “嘘。”


    她的指尖压在凸起的骨头上,慢慢悠悠地上下抚摸。


    “别喊了。”


    喉咙都破了,嚎起来不疼吗?


    司疆全身都被包裹在这熟悉的体温里,却比被烈火灼烧都令人战栗。


    他压低声音,不甘心地重复:“那是我的东西。”


    “我知道。”


    宗盐没有再刺激他。


    “还我。”


    “现在不行。”


    “为什么?”


    “你到底想要什么?”


    宗盐却把话题转了回来。


    “司疆,你什么都有,何必执着于一块蜡?”


    “你想看电影,只要说一声,自有无数的人愿意陪你看。”


    司疆的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


    “司疆,你还想要什么?”


    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来找她。


    为什么总在她面前露出这副表情。


    为什么明明已经回到花团锦簇的生活,还要靠近她的世界。


    宗盐知道答案。


    但她在等,等他亲自说出口。


    等项圈,重新被交还到她手上。


    她愿意再等一会。


    “他们都不行。”


    等了很久,她才等到男人的回答。


    “他们都不是你。”


    “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你别逼我……宗盐,你别逼我。”


    司疆紧咬牙关,不愿意回答。


    他绝不要在此刻回答。


    他还有很多恨意未曾疏解,他绝不会就这样,再一次轻易地臣服。


    只得到模棱两可的回答,宗盐并不在意。


    她也没有觉得司疆能够轻易就松口。


    她只是想从他的表现中找到自己需要的答案。


    宗盐找到了。


    所以她还能有很多很多的耐心,等待一个被抛弃很久,充满警惕心的宠物,心甘情愿,回到她的身边。


    “走吧,不要再呆在这里了,给别人添麻烦。”


    宗盐拍拍他的背。


    司疆被迫离开她的怀抱,绷紧了表情,说:“这是我家开的。”


    “哦。好厉害。”


    宗盐平声道。


    司疆紧张地抿唇,手指神经质地抖了两下。


    “但是一点钱也是钱。”


    他往前走两步,然后停下来看宗盐。


    宗盐迈开脚,朝他走过去。


    “我想回家睡觉了,很困。”


    司疆的语气很正常,可宗盐依旧听出了委屈和,熟悉的,很不容易发现的,撒娇。


    她点头:“你家不是烧了吗?”


    “去你家!”


    司疆几乎是立刻接话。


    宗盐一顿,想到了什么,摇头:“下次吧,不太方便。”


    司疆失望极了。


    他无趣地撇开头:“应该已经有人上门处理过了,没什么大问题。”


    呵呵。


    果然是坏女人。


    谁知道家里藏着什么呢?


    不会藏着什么人吧?


    等等——


    不会是白!


    “啊!”


    他往前一踉跄。


    “专心点。”


    头上传来女人即使在这个时候,依然冷冷淡淡的声音。


    极富掌控欲,不允许他有任何逃离的想法。


    司疆纤长的手指抓进枕头,眉心微蹙,双唇染上艳色。


    他压抑着声音,问:“你,有没有,这样过他?”


    “谁?”


    宗盐覆上他的背,发丝坠落在他脸侧,贴着司疆的耳朵,问。


    司疆打颤,肩膀耸起。


    宗盐没有相信他此时胡乱叫喊出来的要求,只是专注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她看到男人的身上开起了桃花,一片一片,又泛起红霞,身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伤疤像花瓣糜烂的伤口,凄惨又艳丽。


    所以她说:“你身上这些伤,怎么来的?”


    “你……艹,不能这么硬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司疆暗骂,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啊?


    只能他去研究了吗?


    为了保住自己的健康和体验,只能他妥协了。


    反正这个女人绝对不会去钻研这种事的。


    “什么问题?哦——”


    宗盐拖长了音。


    她感受到司疆胸膛压得更低了,自己的自由空间更足了。


    “你说啊!”


    司疆转头过去,汗涔涔的脸焦急地望向宗盐。


    宗盐的脸上没有答案。


    他急了。


    伸手抓住宗盐放他肩上的手:“你不会真的已经和他发生过关系了吧!”


    那他算什么!


    不要脸的小三吗?


    一想到宗盐在抛弃他后,还和白袤做过同样的事,他就想吐。


    宗盐看他自己脑补,补得有些东西都退下去了,身体也硬邦邦了。


    便拍了拍他身上肉最多的地方。


    “没有。”


    所以,给她专心点。


    真是自然而然的。


    宗盐和司疆回到他家,两人洗了个澡,躺在床上。


    司疆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头就搭在她手边。


    说实话,宗盐也有点累了。


    制止他在公共场合发疯,实在不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情。


    她慢慢地阖上眼睛,呼吸放慢。


    然后窸窸窣窣地,有人爬了出来。


    凑到她脸边,灼热的呼吸打在她脸上。


    “?”


    宗盐睁开眼,看他。


    却见司疆咬着唇,把一个东西放在她手上。


    宗盐低头一看,是一套新的,适合她的工具。


    甚至有好几种可选的不同尺寸、不同颜色设计的代替品。


    有些的形状,让宗盐都不由得疑惑。


    长那样,能进去吗?


    司疆跪下来,说:“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我要你——我”


    宗盐坐起身,把玩几罐外国文字的液体,眼神沉沉地看他。


    “这次,做好润——。”


    司疆的脑海里炸开了烟花。


    他很久没有看过烟花了。


    上一次,他的世界里出现这种璀璨的烟火,还是在那个寒冷狼狈的冬天。


    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什么。


    他将拥有一切的缺失。


    可是,烟花是转瞬即逝的,他的快乐消散得更快。


    起初他不懂为什么。


    是被威胁了?还是让他家里人?


    后来,在精神病院的床上,他全身被绑缚,窗户也没有。


    可是他听到了窗外的烟花声。


    他突然明白了,是因为他差劲。


    司疆这个人太差劲了,自大狂傲,只是仗着出身在罗马,便看不起所有从起跑线出发的人。


    他有着这个阶层所有的致命缺点,没有信仰,没有敬畏心,只有特权与欲望。


    所以他才敢随意欺辱一个人。


    敢高高在上地看人痛苦,用金钱打发人寻常的梦想,同时也把自己的灵魂一张一张地消耗了出去。


    他早已忘了自己是谁,几乎快成为一个灌满空虚的躯壳。


    直到那束冷漠又孤傲的眼神看向了他。


    把他的丑陋照得那么鲜明,几乎无处可逃。


    他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呢?


    不过一张早晚会老去的皮囊罢了。


    如果他是宗盐,他早已成为街角腐烂的垃圾。


    只有宗盐这样的人,才能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甩落一身尘垢,走到光明的地方去。


    而他,只会被远远甩在身后。


    所以,他不能给她这样的机会。


    他恨她。


    是她把他从浮华中拉下来,让他跌入尘埃。


    就不要妄想能够摆脱他。


    她必须——永远是他的主人。


    “这些伤,都是为了让我记住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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