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纳?”
“何知了你跟我说清楚!”
裴寂冷硬的脸上带着难以置信,仅仅片刻,眼底便已然泛起血丝,高高竖起的头发也有些许凌乱。
和平日里俊逸非凡的裴四少截然不同。
里里外外都有些崩溃的意思。
即便混乱如裴寂,却依旧知晓压力声音,生怕再吓到好不容易重得的至宝。
何知了亦是眼睛微红,执拗的和他打着手势,试图劝他尽早纳妾,也好尽快为裴府添一男半女。
他是男君,生产艰难不说,从前落过病,连能不能生都不知,不好耽误裴寂更久。
裴寂有些无力,却不想和他争执分辩,他迫使自己冷静,坐到何知了身边,捧住他的手哑声询问,“是谁,谁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何知了摇头。
裴寂自然不信,他微笑道:“无妨,我自是会礼貌些,不会外出闹事,只管跟我说说,是谁跟你嚼舌根了?还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让他知道是谁嚼舌根,他绝对要把对方的舌头割掉。
何知了依旧摇头,是他自己想的。
“若真是什么都没有,你怎么会想这些?”裴寂颤抖着亲吻他手背,仔细想着这些转变。
不过是去了趟赏花宴,后又到松鹤轩吃饭……这期间小哑巴离开他视线的机会只有赏花宴。
赏花宴。
对,赏花宴!
一定是宫中那些长舌妇胡说八道了,他明知道小哑巴最能忍,怎么就没刨根问底?
是他的错。
是他如今没实权,不如父兄有威慑力。
思及此,裴寂松开他的手开始穿衣,今儿去赏花宴的,有一个算一个,他得亲自去登门问问!
【啊?】
你要去哪?
“我出去一趟,你乖乖在家待着,我保证会为你讨回公道……”裴寂紧紧抱住他,又快速松开。
转身就走的样子像是要把何知了抛下。
【啊!】
不要走!
何知了快步冲上前从身后抱住他。
低低的啜泣声刺激着裴寂,胸口好似快要炸裂一般,怒意裹着全身,让他叫嚣着恨不得把参加赏花宴的所有人都杀掉。
该杀掉的。裴寂木然的想着。
如果把所有人都杀掉,裴府是不是就不用再遭受前世所遭遇的一切?
【啊!】
都是我的错,你不要走好不好?
裴寂被他的声音拽回来,他握住小哑巴的手腕迫使他松开自己,而后转身将他紧紧拥住。
“别怕别怕……”
“我只是要去和她们讲讲道理。”
何知了啜泣着仰头看他,你不像是讲道理,你像是去放火杀人……
不过……是要去和谁讲道理?
裴寂将他脸上的泪擦干,捧起他的脸与他额头相贴,他轻声细语道:“阿知阿知,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好吗?我求——”
何知了手捂住他的嘴,眼底的痛意明显。
他不喜欢裴寂这样。
何知了有些艰难的将他的想法告诉裴寂,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丢脸。
在他开口前,裴寂想过是皇后、是那些参与赏花宴的男男女女,亦或是哪家的妇人说三道四,但他想了一圈儿,都没想到是因为自己。
裴寂脸上的怒意聚都聚不起来,只剩下茫然和无措。
他?他惹小哑巴不高兴了。
“你对我误会也太深了些……”裴寂又喜又惊。
喜何知了依旧对他情深。
惊他心思细腻敏感至此。
何知了不明白他为何这般说,依旧扬着脑袋看他,眉毛鼻子眼睛都红红的,像是被东风摧残过,却依旧挺拔站着。
裴寂心口猛跳,喉咙滚动,不得不再次解释,“从前是我坏,可即便那时我也没其他意中人,如今我便更是只有你,往后亦是如此,天地可鉴,我裴云舟心里只有何知了。”
只有。
轻飘飘的两个字,意义却格外沉重。
何知了抿了抿唇,唇边浮现出小梨涡。
见他展露笑颜,裴寂也结结实实松了口气,捧着他的脸又捏又揉的,心渐渐落回肚子里。
两人在院子里又闹又跑又吵,现在又抱作一团亲亲笑笑……院内以春见和元戎几人为首的下人们只恨不能边嗑瓜子边看大戏!
裴寂抬眸,视线扫到元戎身上,后者瞬间感觉浑身的痛了起来,立刻招呼下人们继续做事。
看戏事小,主子发火可就不得了咯。
回到屋内。
裴寂扶着他躺下,“今日格外劳累,好好休息,明日就得到爹娘院里受教,你多用心些。”
他知晓母亲心善,何知了这般乖巧懂事,还不会顶嘴……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媳妇儿,必然会好好教他。
虽说可能只教些和妇人们的吃茶说话,但也都是有深意的,只要能护住他自己就好。
何知了轻轻点头,这些他都懂的。
待他睡着,裴寂便叫上元戎去了书房。
“之前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元戎一愣,赶紧接话,“正君在何家的待遇很不好,何家兄妹嫉妒他,向来不许他抬头,吃穿用度都是最差的……”
早在几天前就把东西放到桌上了,到今日都不知晓,可见主子压根就没进过书房,就顾着和正君“厮混”了。
裴寂轻咳一声,将摆放整齐的纸张翻看起来,只是越看越觉得心惊与难以置信。
他没想到只是让元戎查查何知了的过去,竟然还会挖到这些东西。
何如满朝何知了丢石块,砸的他头破血流。
何如满言语辱骂何知了是没娘的野种。
何如汐暗中在何知了的床上丢癞|□□。
何如汐往何知了的茶壶中放泻药。
……
元戎继续说道:“除去早已知晓的那些,属下还查出些关于正君母亲的事,一些口供都放到您桌上了……”
“这些是哪里得到的消息?”裴寂皱眉,将几张纸看了又看。
“主子吩咐后属下就让晋凌派人去查过,特意找了十年前认识何夫人的婆子们,有一些被毒哑了没问出什么,但也都仔细盘问过,上面所言都是真的。”元戎说。
“呵……”裴寂手上用力,深邃的眼底阴沉一片,“把他们所做的恶事,桩桩件件都以千百倍奉还回去,以及让晋凌派人跑一趟苗疆和南域,想办法找到解药。”
元戎立刻领命离开。
裴寂独站在书房内,前世就知晓何知了在何家时过得极差,但逢年过节提到去何家时对方都不会拒绝。
他便以为只是言语间的苛责与兄弟间的排外,毕竟如今何家的夫人是庄红秀,她有自己的孩子,自然不会对非亲子如何好。
却也没想到会这般恶劣。
终究是他欠何知了,若是他前世再对对方上心些,想必那时就能查到这些……说来说去,还都是怪他。
只是,关于何知了母亲的事却有点犯难。
信上说小哑巴出声时有哭声,那便不是生来就哑,那何知了母亲还在的六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个肯为孩子留那么多嫁妆的母亲,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变成哑巴。
左右,等事情查清楚再与何知了说吧。
回到卧房,看见春见在廊下困倦倦的守着,裴寂不喜这位仆从,只看在他十年如一日的护着何知了的份上,不发落他就是了。
裴寂推门进去,他没有小憩的习惯,从前有这番精力都会放在练武场上,可如今看着小哑巴酣睡,他竟也有些困倦了。
果然,风寒都能传染,困意亦是如此。
.
何知了是被热醒的。
如今本就即将进入盛夏,他体质偏寒,午睡并不会让春见在一旁转风轮,却也没想到居然会被热醒。
他懵懵然的猛地坐起来,才惊觉自己好似是从什么地方将脑袋拔出来的……
他赶紧低头看,发现裴寂胸前衣襟大敞,隐隐约约露出结实的胸膛和肌理分明的腰腹。
而他的头好似就在那处埋着来着。
他拍了拍发烫的脸,小心迈过裴寂下地倒了杯冷泡茶,视线落在裴寂头顶的圆扇上,他拿起轻轻扇动着。
屋外守着的春见听到东进轻手轻脚进来,见此情形就想接过扇子帮忙,却被何知了躲开了。
“奴才是心疼少爷。”春见低声说。
何知了竖起手指置于唇上,春见便立刻乖乖噤声了。
片刻后,他放下圆扇带着春见到前厅。
【你有话想说?】
春见有些尴尬的点点头,倒是也没瞒着。
“方才门房传话,说何大人想请您有空时回府一趟,奴才想着只是传话,没有走裴府的过场,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春见这话就说得委婉很多,也实在的格外给何家脸面,毕竟何知了在何家就没有过好事。
何知了皱了皱眉,利索打手势。
【我们现在就去一趟。】
“现在?不用叫上四少爷吗?”
【不可。】
何知了有些紧张的咬了咬牙,此去定是鸿门宴,他不愿裴寂跟着他蹚浑水。
收拾妥当便直奔裴府大门去。
却不想那里早已有人在等候。
是裴宿。
【二哥。】
“瞧你急匆匆要走,我便知晓云舟似乎有话还没来得及和你说。”裴宿嗓音温和,看向他的视线也格外和善。
何知了却没由来的畏惧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