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丽的淡紫色衣衫,袖口都被撕扯破了,还隐隐有些没拍落的灰尘脚印。
看起来着实狼狈,令人心疼。
裴寂一手紧紧搂着他,另一只手托着他下巴使他抬着脑袋,满眼心疼。
“春见,你说。”
春见立刻倒豆子般将来龙去脉说个清楚明白,又暗戳戳多添了些,说话时牙齿都碰撞在一起了,可见恨何家恨的厉害。
春见每说一句,裴寂的神色便冷淡几分,直至瞧不出喜怒。
怀里的人还在颤抖着,裴寂只轻应一声,转而看向细辛,“去请府医来。”
“是。”
“芫花带春见下去。”
“是。”
春见一愣,“爷,正君他——”
裴寂眉心轻蹙,语气轻淡道:“带着伤如何能伺候他?”
春见便不再多言,他一直护着少爷,身上确实添了很多伤,轻易是不能到少爷身边伺候的,否则要被人看笑话。
待他们都走,裴寂将何知了打横抱起,快步走到床榻边,慢轻轻将他放下。
“把衣衫脱掉,我看看身上有没有其它伤。”裴寂坐在床边,声音很轻,也没有要为他脱衣裳的意思。
眼泪在眼眶打转,何知了眨巴着眼睛把眼泪憋回去,颤抖着手去解腰带,几次都没将结解开。
裴寂心中暗叹,直接上手帮他解开。
原本光滑白嫩的肩头有几团乌青,脖颈连着锁骨处也有几道抓痕,檩子充血,看起来极为可怖。
腰腹处倒是没什么伤痕,可见当初教的防身术有用到。
“从前瞧不出你胆子这般大。”裴寂轻声说着,带着点笑意,生怕言辞严厉些,他会哭出声。
闻言,何知了立刻怯生生的抬头看他,眼底还攒着泪,晃晃悠悠的都没掉出来。
裴寂脸上笑意更深,轻轻捧着他的脸吹吹气,“若再有这种事,你便一味应下就是,将这些都推到我身上,自然有我为你挡着,何必要因为那点小事让自己受屈?”
何知了轻轻摇头。
【我不愿你为难,也不想他们占便宜。】
裴寂将他揽在怀里轻轻晃悠着,“只要是为你,我便没什么为难的,往后你便嘴上应着,将这些都推给我,都有我来做。”
何知了弯了弯唇,眼底浮现出笑意。
他永远不会这样做,但对方说这样的话,他就是开心。
细辛很快就将府医请来,老家伙还记着之前差点被砸老拳的事,不敢轻易惹裴四不痛快,说话便直白又通透。
“正君无事,这些都是皮肉伤,擦些膏药便也就好了,只是还是有些体弱,药膳不能停。”府医说。
“拿最好的药,万不可留疤。”裴寂说。
他家小哑巴模样可人不说,本就因着身有残缺而自卑,若是再伤了引以为傲的容貌,怕是要伤了心气。
府医连连点头,“是。”
本就是些细微伤口,再慢些就全都愈合了,半点疤痕都不会留。
府医将早就备好的药膏药粉全都拿来,都是他那里最好的,可真说起好药,自然是太医院的最好。
“都下去吧——”裴寂说着察觉到袖子被轻轻拽了拽,他想到什么,说道:“劳烦再去帮我夫郎陪嫁看看。”
“……是。”府医应了一声。
得嘞,裴家就是主子,指哪打哪就是!
“可满意了?”裴寂轻笑,“我净手为你擦药,你乖乖坐着。”
何知了便立刻挪动挪动屁股,调整好姿势,双手放置在身前,坐的板板正正,腿都伸得直直的。
裴寂净手回来就瞧见他这副乖觉模样,眉梢一挑,没忍住笑了起来。
【啊?】
小哑巴茫然无辜的看着他,没明白他怎么好好的就笑出声了,难不成是瞧自己花脸好笑吗?
他扁扁嘴,下意识抬手摸摸脸颊,伤的位置确实很不讨喜,都在显眼的地儿。
裴寂笑着走近,“别摸,上上药很快就好了。”
何知了便乖乖放下手,眼巴巴的看着他。
裴寂只气他现在脸伤着,否则绝对要好好一亲芳泽。
“忍着些。”裴寂说着开始给他擦药。
乳白色的药膏擦到脸和脖颈瞬间油亮一片,很快就融进皮肤了。
来回一趟时辰就不早了。
自他外出,裴宿就一直派人盯着,这般狼狈回来,自然是瞒不住府上的。
裴宿有些无奈,“平日里瞧着胆小如鼠,倒是还有点本事,将我库房的药膏送去些,还有补品。”
“是。”
裴定将手里的书放下,却迟迟不曾站起来,裴宿只一眼便看出他的想法,笑道:“都是一家人,你也挑些好东西送去就行,云舟他们不会在意这些。”
“嗯。”裴定淡淡应了一声,身后的人便立刻去做了,他就继续捧起书看。
“你近日似乎总爱在我这里闲坐着?”裴宿突然想到什么,视线不由得落到裴定身上,这位弟弟便是他最忧心的。
锯嘴葫芦似的,总是沉默寡言,万般心思都藏在心里,轻易不让人知晓,最是伤身。
裴定充耳不闻,继续看书。
裴宿自然不会真把他赶走,便由着他去了。
傍晚时分。
青院小厨房已然飘出香味。
裴寂想到兄长们送来的那些物件,扭头问何知了,“今日可要去前院用?”
【啊……】
何知了愣愣看着他,他确实有些想的,只是他今日身上有伤,就这样过去,岂不是让双亲兄长们厌烦?
“别担心,咱们今日是去打秋风。”裴寂笑起来。
小哑巴不懂,但小哑巴听话。
片刻后,便带着小厨房的饭菜到前院去了。
前院饭厅的圆桌瞬间摆放的满满当当。
秦玉容就知晓,府上花钱如流水的银子都流哪去了。
“阿知身体可还好?”秦玉容关切询问。
何知了立刻放下筷子,坐得板板正正,轻轻点头。
秦玉容瞧着他这番姿态,好玩的差点没忍住笑,赶紧拿帕子遮了遮嘴,轻声道:“吃饭,家里没那些规矩,身体好便好,库房里还有些参,明日让厨房给你炖汤喝。”
何知了赶紧抬起右手大拇指,冲秦玉容弯弯点两下。
看着那古灵精怪的拇指,秦玉容扬了扬唇,“你打扮的也太素净,库房里好东西多的是,一会我让人带你去挑挑。”
【啊——】
“多谢娘!”裴寂赶紧出声,“我们吃完饭就挑!”
他说完又看向两位哥哥,“那我们一会就不客气了,我记得二哥那还有块翡翠屏风?三哥那还有套墨玉桌?”
裴宿:“……”
裴定:“……”
就这般说定了。
何知了大气都不敢出,捧着碗乖乖吃饭,好怕夫君被打呀!
饭后,裴寂果然带着何知了在府上各个库房各种挑拣,凡是他觉得好的都要命人放进青院库房,回头再一并摆起来。
何知了就眼睁睁看着自家夫君如土匪般四处掠夺,很快青院的库房就摆满了。
裴寂笑道:“青院还是不方便,不过你喜欢就住着,回头我再命人重新装饰一番,你会更喜欢这里的。”
【还要修整吗?这里很好呀!】
“还不够,得有更好的才配你。”裴寂挠挠他下巴,惹得小哑巴如猫儿似的窝进他怀里,他便心满意足的抱住。
何知了弯弯眼睛,眷恋的往他怀里躲,若是日日都如此时此刻一般美好就好了。
一夜好眠。
第二日清晨。
裴寂一觉醒来便发现身边人没了踪影,他起身就要去寻,得元戎提醒才想起他从今日起要去母亲那受教。
母亲自然不会磋磨他,多学些东西自然是没错的。
“去我书房拿几本书来,我也去受教受教。”裴寂说,总不好让他家小哑巴自己在母亲那,怪可怜的。
边往东苑走,裴寂边询问他交代的事。
元戎赶紧回道:“晋凌昨日就派人去苗疆和南域了,我也已经派人盯住何家,事情已然交代下去,爷放心。”
裴寂:“你们办事,我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回头找几位名手,我要把青院重新修整一番。”
“是。”
今日太阳大,裴寂赶到东苑时,整个屋内就只有秦玉容的声音,毕竟小哑巴不能说话。
何知了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心思也不由自主地飘远些。
片刻,秦玉容听到动静抬头,“你过来做什么?”
“我也来受教。”裴寂说着将自带的书展示出来,“我就在一旁坐着,不说话,不扰人。”
他说完冲何知了笑笑,示意他乖乖受教。
何知了脸颊红红,唇角弯弯低下头。
秦玉容瞬间一个眼刀飞过去,裴寂立刻无辜挑眉,拿着书坐下,装模作样地翻看起来,倒真像是转性了。
“且听我继续与你说那些世家小姐……”
她说得仔细,哪家小姐是何脾性她都清楚,到底如今天启民风开放,小姐男君们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多少打探些就能知晓。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秦玉容说,何知了便乖乖听着,时不时抬头和她对视,乖得不得了。
乖孩子总是会让人心生怜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