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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应激的狗

    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黑漆漆的房间,每一个未知的角落似乎都暗藏杀机。

    若非那湿滑的舌头舔上来的架势太过熟稔自然,原徕差点一拳就要干上去。

    “”

    尴尬到恨不得原地消失的艾兰,缓缓地收回了诚实的舌头。

    他稍稍朝后挪了挪脚试图逃跑,结果还没能跑出去一步,就被原徕眼疾手快地抓住了。

    原徕扯着艾兰的后衣领,强硬地拽着他去往窗边,哗啦一声将不透光的帘子扯开。

    顷刻间,温暖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涌入屋内将黑暗吞噬,紧张的气氛就这样被打破。

    精神上有些畏光的艾兰瞳孔一缩,头发被吓得根根炸起,像极了一颗金灿灿的海胆。

    原徕注视着拼命要往暗处冲去的艾兰,感觉慌乱无措的他跟偷油的耗子被人逮住了一般,滑稽又可怜。

    奈何她的笑意才刚刚从唇角蔓延到眼中,结果一歪头就看到了他正咬着嘴唇偷偷掉眼泪。

    艾兰一反常态,哭得不声不响,任由悲伤的泪水盈满了眼眶后再一颗颗滚出去。

    现在的他跟大街上那种没人疼没人爱,还被狠狠揍过的流浪狗很像,明明心中对人的恐惧已经到了极点,唯一的反抗方式却不是尖牙和爪子,而是恳求怜悯的眼神和瑟缩的躯体。

    原徕抿了抿唇,摸着良心将笑脸收了回去。

    她慢慢松开了艾兰,正想开口说句话,不料他却突然像颗炮弹似的发射出去,唰一下就缩进了自认为安全的地方。

    嚯,应激了?

    原徕走到书桌旁,双手搭在桌面上蹲了下去。

    蜷缩在桌底的艾兰感受到她的气息,拼命朝着墙面贴过去。

    “怎么回事啊兰兰,昨天还想着怎么学习讨我开心,今天就突然开始不搭理我了。”原徕没再去碰他,而是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去和他对话,“兰兰,你妈溜地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本想说你妈妈没教过你要懂礼貌吗,可脑子一拐却猛地想到了药膏的事情,于是硬生生改了口。

    艾兰把乱糟糟的脑袋埋进了膝盖里,没有半点要理会原徕的意思。

    他外露的伤口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一身新伤叠旧伤,再厚的血条被这么折腾一遭也该见底了。

    原徕皱了下眉头。

    “你不想跟我说话也可以,至少先出来把伤口处理一下,你难道感觉不到疼吗?”

    她可还记得艾兰嗲里嗲气喊疼的模样,那张秀美精巧的脸蛋看着很是惹人疼惜。

    奈何艾兰还是不肯吭声。

    “你真的打算一直不理我?”原徕的耐心有限,不可能一直跟他耗下去,“行,不理就不理,就你现在这个臭烘烘脏兮兮且要死不活的样子,我也不乐意再接着跟你讲话了。”

    她丢下这番极其不符合人设的话,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等周围再次恢复成一片死寂后,艾兰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他整张脸都是肮脏的血污,一双漂亮的眼睛却湿湿软软,委屈巴巴地望向了紧闭的房门。

    人在时他惶惶不安避而不见。

    人走后他倒是开始后悔了。

    窗外的天色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暗下去,黑暗很快就又反过来吞噬掉了光明。

    艾兰始终维持着看门的动作不变,他其实不太明白自己到底在看什么,可眼睛就是死犟着不肯移开视线。

    直到房门再一次被推开,客厅的灯光像早晨的阳光一样透进来,他拧巴麻木的心忽然就酸疼了一下,无法被解开的疑惑也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

    是徕徕又回来找他了吗?

    “二少爷,还请您从桌底下出来,我得为您处理伤口。”

    只服务于艾家的私人男医生蹲下身,露出了一张表情讨好的老脸。

    只一眼,艾兰希望破灭,苦涩的眼泪喷涌而出。

    不是徕徕。

    徕徕生气了。

    徕徕真的不要他了吗?——

    星元498年9月4日,下午三点半。

    艾尔森收到手下传来的讯息,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情后直接回了家。

    他堂堂一介司令能在军营以及家中来去自如,不像原徕一年到头都休不了几天假,大抵是因为过去的B区非主战场,上头相对来说关注得不那么严密,手底下的人也没胆子说什么。

    可现在的B区都有了沦为次战场乃至新主战场的风险,他却依旧一天天如此快活自在。

    “原司令,非常抱歉,都怪我对艾兰疏于管教,害得你受伤了。”

    “我一直以来限制他白天在人前活动,便是怕发生像今天一样的意外奈何事已至此,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将会尽我所能去补偿你。”

    艾尔森找上了原徕,一开口就是诚意十足的道歉。

    但问题是,他竟一点不提先行做出了挑衅行为的艾因。

    正常情况下,只要不直接触及到原徕的利益,她一般不会插手去管别人家的私事,即便艾兰未来很可能会被艾家父子俩用惨绝人寰的手段活生生磋磨死,她眼皮也绝不会多眨一下。

    可是吧人她可以不在意,但那管药膏她没办法不在意。

    换一种更通俗易懂的方式来讲,其实她很怜惜艾兰背后的两位妈妈。

    艾兰不知从几岁开始,每天和凶残暴躁的狼相伴而眠,于露天的室外饱受风吹雨打,时不时还吃了上顿没下顿,更可怕的是唯二的男性亲人可能一个不顺心就将他丢进狼圈里折磨取笑,等到他濒死后再拖出来草草救治,过一段时间继续开启新的轮回。

    在这样扭曲又血腥的环境下长大,试问谁还能够保持住人的理性?

    艾兰偏偏就保持住了。

    他为骨子里被强行种下的疯狂与暴力设定了一个难以启动的开关,清醒的时候虽然不太聪明,一颗心却纯净无比,牢记着妈妈们早已经被岁月磨旧了一层又一层的教诲,让善成为他性格中最基本的底色。

    当有幸遇见泥潭里开出一朵纯白的花,大多数人都会感慨它难得的美丽。

    原徕不一样,她透过这朵花,清晰地看见了死去的栽花人。

    她不知道她们该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能在一个濒临崩坏的娃娃心中种下一颗充满温暖与爱的种子。

    “”

    真烦,她突然也有点想妈了。

    “我不需要补偿,我只需要艾司令回答我一个问题。”越看艾尔森越面目可憎的原徕,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如果艾兰的疯病有办法治好,你会不惜一切代价给他治疗吗?”

    “当然。”艾尔森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我不在意他,又何必费尽心思为他打造起一个狼院,源源不断地为他供给着发病时用来泄愤的东西。”

    “那正好,我认识一个水平还不错的心理医生,艾司令不介意的话,可以让她来给艾兰看看。”

    艾尔森没想到原徕会如

    此直接,眼角没忍住抽搐了下。

    他没有立即发作,而是有意试探道:“原司令,你与艾兰不过相识数日,为什么这么在意他?”

    “你瞧你这话说的,亲眼看见一个疑似智力有缺陷的人跟狼关在一起杀个你死我活,他的家人一边站在台上看,一边解释说这是为了给他治病,但凡是个正常人都没办法不在意吧。”

    原徕一番话给艾尔森堵得哑口无言,脸色肉眼可见得变差了。

    “呵呵,原司令还是一如既往爱开玩笑。”艾尔森勉强扯了扯唇角,“我可以接受你为艾兰介绍心理医生,但我作为他的父亲,秉持着对他负责到底的原则,我只有在查清楚这位心理医生的过往履历,确定无误了,才会让艾兰去接触,你没意见吧?”

    “当然。”原徕耸了耸肩。

    “啊对了艾司令,你白天不让艾兰出房间,那我偶尔进房间里去见他可以吧?”

    “自然可以,只要艾兰同意。”

    只要艾兰同意?

    她管他同不同意。

    星元498年9月5日,中午十二点。

    听张雅说艾兰自从回房间起就不吃不喝,原徕用完午餐后便直接去找他。

    门刚打开,一抹熟悉的身影咻一下就窜进了桌底。

    原徕:“”

    “听说有个坏小孩挑食不吃饭啊。”原徕弯腰端起单独送来给艾兰的餐食,面无表情地说着幼稚的话语。

    艾兰听见她的声音后颤了下,紧紧环抱住了自己的双腿。

    他拼命忍着抬头的冲动,大有一种想要彻底与原徕断绝关系的意思。

    他昨日虽难过于原徕的离开,可比起难过,他更多的其实是庆幸。

    像他这种一疯起来连重要的人都会无差别攻击的家伙,原徕远离他是正确的。

    走吧,全都走吧。

    小妈也好,老妈也好,原徕也好。

    跟他待在一起的人,只会变得不幸。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别再靠近他了。

    “你不饿吗?”原徕跟逗邻居家的胆小狗似的,端着餐食缓缓走上前,一点点试探对方的底线。

    在距离艾兰还有一米远的时候,她细细打量起已经处理好伤口还换了套衣服的他,蹲下身把餐食放地上了。

    “我给你放这里了,你多少吃点。”

    倒也不是原徕不想再凑近些,主要是艾兰那颗金色的海胆头阻拦住了她的脚步。

    她深知在这种情况下多说什么也没用,只能叹着气离开了。

    不出所料,第二天张雅跟原徕说,艾兰还是不吃不喝。

    一不做二不休的原徕,端着色香味俱全的饭就进了艾兰的房间。

    她这回一声招呼也不打,任由对方顶着海胆头瑟瑟发抖,直接气势汹汹地盘腿坐在了他身旁。

    “诶,这鸡腿喷香。”

    “哟,这烧肉喷香。”

    “嚯,这西兰花喷香。”

    原徕在撰写虫族报告的时候,随随便便就能写上万字,各种形容词信手拈来。

    但对于只要能够填饱肚子就无所谓好不好吃的食物,她的表达能力便显得格外蹩脚。

    不过所幸她这点匮乏的言语,对付起词汇量更为稀少的艾兰还算绰绰有余。

    她看见那小子偷偷咽唾沫了。

    “能够吃饱饭真是太幸福了。”原徕将自己饭一扫而空,转头看向了艾兰的那份,“你要吃吗?你不吃的话我可要吃了,浪费粮食可不是什么好的行为。”

    “”

    艾兰听着胃中传来咕咕咕的声响,再三纠结过后,还是不抬头。

    原徕气笑了。

    “我还是第一次发现犟种居然这么讨人厌。”

    星元498年9月7日,中午十二点。

    原徕没再去找艾兰了。

    饿到双眼开始发黑的艾兰,盯着近在咫尺的美食,嘴里不自觉冒着水。

    可是犟种如他,心里一旦做好了决定,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小妈的模样他已经记不清了。

    老妈留下的唯一一管药膏他没能护住。

    自从变得高高壮壮后,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的原徕也被他弄伤了。

    人一旦没了寄托,就会变得脑袋空空的,心脏空空的,身体空空的。

    死亡好像成了一种最好的选择。

    可老妈说,他得活着,他不能死。

    那他就不死。

    他只是没胃口吃东西而已。

    疲惫的艾兰躺倒在了地上,看着眼前的餐食被人端走又放下,端走又放下。

    他攥紧的拳头渐渐摊平,恍惚间好像看见了小妈牵着老妈走过来,用一种爱怜又心疼的眼神注视着他。

    “兰兰————”

    “你个傻鸟。”

    原徕蹲在地上一巴掌打下去,愣是将饿晕的艾兰扇醒了。

    第72章 讨她开心

    星元498年9月7日,中午十二点。

    张雅第三次向原徕汇报了艾兰的情况,脸上难得出现除了畏惧之外的其他神色。

    她见艾兰受重伤之后又连续三天不吃不喝,无论曾经有多害怕他,现下也不免生出了些许怜悯。

    然而令张雅感到意外的是,原徕今天居然没去找艾兰。

    难道是放弃了?

    放弃了也好。

    主动接近一个有暴力倾向且喜欢绝食自虐的男人,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

    张雅对艾兰的态度,全都取决于原徕对艾兰的态度。

    她的怜悯之情来得快去得也快,甚至在看到原徕受伤的右手后,她转而又开始讨厌起了艾兰。

    狗爹养的狗儿子,居然伤了原司令用来建功立业的手,不可饶恕!

    原徕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情绪突然高涨起来的张雅,默默将右手揣进了兜里。

    等到人走后,她才认真在网上搜寻起某样东西的踪迹。

    她想看看能不能用钞能力让药膏死而复生。

    遗憾的是,老妈送给艾兰的药膏在五年前就停产了。

    但绝大多数的东西都不可能在短短几年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原徕并未放弃,直接匿名发布了求物帖子。

    约莫一两个小时过去,她成功以上翻了百倍的价格买到别人打扫屋子时找出来准备扔掉的过期药膏。

    东西很快就被送到了原徕手中。

    她打量着不值钱,却可能值一条命的药膏,按照记忆中的样子想将它做旧。

    “嗯”

    手工活稀烂的原徕,在沉默了整整一分钟后,痛快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算了,碎掉的镜子无论是修复还是再买,都回不到最初的样子。

    但镜子所承载的记忆和感情却不会像物体一般被岁月腐蚀,只会随人生而生,随人死而死。

    晚上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的原徕,第二天清早就被张雅找上了门。

    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焦躁不安,原徕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得到了一个深鞠躬。

    “非常抱歉原司令!我不是故意这么早来打扰您的!”

    “我同事刚才给二少爷送饭的时候,发现他饿晕了,我见您昨天特意买了一支老药膏,便没忍住多想了些”

    “谢谢。”原徕拍了拍张雅的肩膀,回房拿起药膏就赶去了艾兰那里。

    艾兰绝食的事情,恐怕整个艾家只有原徕在

    意。

    因为他明明已经饿倒在了书桌下,餐食也只是不远不近地放着,更无人会去通知私人医生来为他做检查。

    “兰兰。”

    原徕蹲下身,用正常偏大的音量呼唤着艾兰。

    他始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

    若非原徕还能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见到此情景早就给他盖上白布了。

    “想死能不能选个有骨气点的死法,靠着绝食来一点点等死也太窝囊了。”

    “快点给我爬起来换个死法,听见没有啊,你个傻鸟!”

    暴躁的原徕顾不上艾兰有多虚弱,一巴掌就打了下去。

    正梦见妈妈们前来接人的艾兰,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睁大了眼睛。

    “啊?”

    “啊什么啊,你快饿死了知不知道!”原徕一把将人拽起来往床上扔去,行为举止半点都不怜香惜玉。

    可怜的艾兰被摔了个头晕眼花,他还没来得及坐正,掌心就冷不丁被塞进了一个冰凉凉的东西。

    茫然无措的他下意识攥紧了手,将东西拿到眼前定睛一看——

    老,老妈显灵了!?

    艾兰难以置信地盯着药膏,整个人像是被灌入了力量一样,猛地坐起来。

    他两只手颤抖得很厉害,毫无血色的唇瓣张开又合上,老半天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最后他只能够像是获得了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捧着东西展现给原徕看。

    “看,徕徕,老妈,药,没坏。”

    嚯,终于舍得开口了。

    原徕看着艾兰憔悴的面孔,静默半晌,还是选择揭穿他的自欺欺人。

    “不,你老妈送你的药膏早就已经坏了。”她的语气很冷淡,丝毫不顾对方哀求的眼神,“这管药膏是我买的,你别误会了。”

    艾兰金色的长睫一颤,渴望得到认同的表情如同一朵枯萎凋谢的花,逐渐变得灰暗又难看。

    又饿又疼又累的他情绪再度崩溃,突然像个得不到糖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哇!!!!!”

    原徕额角青筋一跳,又一巴掌下去。

    啪一声,艾兰哭声渐弱,人都老实了。

    他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只敢可怜巴巴地小声抽噎着。

    “我问你,你一直不肯吃饭是想把自己活活饿死吗?”原徕拽住他的领口,凶巴巴地问道。

    艾兰低下头,想逃避回答。

    原徕抬起手,第三个巴掌蓄势待发。

    艾兰:“是,是的。”

    “就因为药膏没了?”

    “不。”

    “不是因为药膏,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艾兰擦了擦眼泪,鼻尖粉粉的,“全,没了。”

    “小妈,老妈,药,徕徕,全,没了。”

    “我,不想,好疼,好饿,好累。”

    “等一下,你再说一遍,你说谁没了?”原徕眉头高高扬起,“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我什么时候就给没了!?”

    “我,疯了,打你,流血。”艾兰不仅没能擦干眼泪,反而越哭越有大坝决堤之势,“对,不起,徕徕,不听,我,完了。”

    “”

    认命做起阅读理解的原徕,这一回想了很久。

    她那天一直没能搞明白艾兰走之前说的是什么,现在总算是懂了。

    敢情是在跟她道歉啊。

    她那时听不见也看不懂,所以没什么反应,他却因此误会成自己被厌弃了。

    看吧,闭着嘴一直逃避不沟通就容易闹这种本不该出现的小乌龙。

    “我不知道你在跟我道歉,你说话说得那么小声,我离你那么远,怎么可能听得到啊。”原徕恨铁不成钢地给艾兰脑袋来了一下,“更何况,你就因为这种事情生气不搭理我?还闹着要去死?”

    “不!”艾兰拼命摇头,脸上全是愧疚,“我,疯了,徕徕,危险,走,不管,我。”

    “哦,你之所以不理我,是害怕以后又失控弄伤我?”

    “嗯嗯。”

    “你在小看谁?你忘了你失控的时候是谁把你揍趴下的?”

    “”

    艾兰双眼失焦了一瞬,脑海里忽然跳出原徕那张凶神恶煞的脸。

    他一向是被一群人打得很疼,这还是第一次被第一个人打得很疼。

    艾兰抿了抿唇,更老实了。

    他拿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摸了摸原徕,笑得讨好又傻气。

    “我知道在你看来,远离你是一件正确的事情,但这关乎你我两个人,你不能够越过我擅自下决定。”原徕松开艾兰的衣领,坐到了他身边去,“我以为我和你已经算是朋友了,可你突然一句话都不跟我说,非常伤我的心啊。”

    “错了,我,错了。”听见朋友二字的艾兰,眼睛倏地亮起微光。

    他明白自己误会了原徕,还做错了事,顿时急得不断用手去扒拉原徕,还黏黏糊糊地往她身上贴。

    冷漠无情的原徕拒绝了小狗的示好,还往他心口多插了一刀。

    “现在知道错了有什么用?嗯?如果不是我想办法买了管相同的药膏回来,你会搭理我?你尸体都凉了!”

    原徕一把将艾兰推开,正打算站起来。

    结果不知何时学会了耍无赖的他,直接扑进了她怀中,靠着掉了好几斤的体重来挽留她。

    “不走,不走,错了,兰兰,错了!”

    心脏堪堪回温的艾兰,此时急需亲近之人的安抚与陪伴。

    他用双手双脚牢牢地圈住原徕,水光荡漾的蓝色眼眸盈满了脆弱与不安。

    无可奈何的原徕伸手环抱住他的腰,以防他一个后仰滚下床去。

    “你真的知道错了吗?”她语速放缓下来,掌心轻抚过他的后背,感受着那些凹凸不平的伤口,“老妈送的药膏被人弄坏,你觉得难过很正常,却千不该万不该为此放弃自己的生命。”

    “每一件东西存在的意义都是由人赋予的,因为你的妈妈们爱你,所以她们给你的每一样东西都拥有了爱的意义。”

    “可若是那样东西坏了,难道这就代表着她们不再爱你了吗?”

    “不,她们还是爱你的。”

    “即便她们已经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她们为你留下的记忆却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艾兰听得半知不解,眼神懵懂,手却不自觉捏紧了药膏。

    原徕惆怅地挠了挠头,尽量把话说得更简洁通俗一些:“我的意思是,如果连你也死了,那么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人会记得你的妈妈们,你舍得让这么好的人彻底消失吗?”

    艾兰摇头。

    “那就不要轻易去死。”原徕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心脏所在的位置,“只要你活着,她们就会永远活在你的这里,如果你死了,她们也会跟着你彻底死去所以,你现在还想死吗?”

    “不。”艾兰情绪逐渐平复下来,顺着原徕的动作也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心脏跳动的节奏就像奇迹的回响,令他倍感神奇:“小妈,老妈,在,这里?”

    “在,她们会看你在她们走后有没有好好吃饭,当个听话的好孩子。”原徕面不改色地编织着恍若童话故事一般的谎言,“你饿肚子那几天是不是感觉心脏很难受,跳得也很快?那是因为她们在生气,气你变成坏孩子了。”

    “啊?怎,怎,么办!?”艾兰信了,艾兰慌了,艾兰轻轻拍了拍心口回应着。

    “还能怎么办,乖乖去吃饭啊!”

    “噢噢!”艾兰恍然大悟,匆匆从原徕身上跳下去,端起地上的早餐狼吞虎咽起来。

    “吃慢点,噎到了妈妈也会生气的。”

    “噢噢!”艾兰听话地细嚼慢咽起来。

    原徕双手撑在背后,见状心情复杂地移开了视线。

    她也不想撒谎哄小孩,可谁叫艾兰就只吃这一套,不,是只能听懂这一套。

    “既然想开了,那你把药膏还我。”等艾兰心满意足地把餐食清空后,原徕伸手向他讨要东西。

    艾兰呆了下,控制不住打了个饱嗝。

    他将始终不曾放下过的药膏又捏紧了些,无助道:“为,什么?”

    “既然你都知道这不是原来的那管药膏了,过期的东西留着有什么用。”

    “不!这是,徕徕,送的,礼物,第一!”

    “这算什么礼物算了,随你便。”原徕摆了摆手,见他饭也吃了,精神头也恢复了些,转头便要离开。

    “不走,不走!”艾兰急急忙忙追上来,从背后死死抱住了原徕,“不,丢下,兰兰!徕徕,不,生气,好吗?”

    原徕停下了步伐,扯开了艾兰的手。

    她转过身挑着眉问道:“你从哪看出来我生气了?”

    “徕徕,不笑。”

    不笑等于生气,好无理取闹的等式。

    “行,那就当我生气了,你准备怎么办?”

    “徕徕,坐!”艾兰眼见有机会弥补,连忙拍着床。

    似曾相识却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的原徕,走回到床边坐下。

    她习惯性放松地岔开腿坐,却万万没想到艾兰会直接顺势嘭一声跪在她的腿中间。

    原徕:“?”

    她好像想起点什么了。

    “吸,徕徕,开心!”艾兰指了指某处,纯真的面庞越看越邪恶。

    原徕:“”

    原徕:“如果你说的让我开心,指的是给我做这种事的话,那还是算了。”

    “那,徕徕,教,兰兰,让,徕徕,开心。”艾兰虽脑袋空空,但记性是真不错。

    原徕某天晚上曾经说过的话,就这样被聪明的他在恰当的时机搬了出来。

    原徕没话讲了。

    她现在颇有一种想教小孩改邪归正,结果却反被小孩当着面挖出了过往劣迹的无力感。

    “等你伤好了之后我再教你,现在不合适。”

    “不要!”

    犟种艾兰紧紧抱住原徕的腰,一脑袋猛扎了进去。

    他一边用咬碎过恶狼喉咙的利齿轻磨着布料,一边不断呼出热气,闷声道:“兰兰,错了,必须,补给,徕徕。”

    原徕垂眸看着他挤压到变形的唇,以及那双想凶却怎么也凶不起来的可爱眼睛,最终淡淡叹了口气。

    她这几天见他的时间虽然很短暂,但也能发现,他将她随口一说的话放心上了。

    明明受着伤不方便碰水,他还是坚持每天都将自己梳洗得干干净净,生怕又被她嫌弃臭烘烘脏兮兮。

    嘴上说着要远离她,实际上却在意得不得了。

    既然都这样了,那就那样吧。

    原徕看了眼光讯表,确定了一下时间。

    她拍了拍艾兰的脑袋,让他站起来:“好,既然你想学,那我就教你。”

    满心欢喜的艾兰双眼发亮,丝毫意识不到自己接下来将会面临什么。

    直到窗外耀眼的日光照射进来,落在他被空气包裹的躯体上时,他才不安地发出了疑问:“徕徕,为,什么,光光?”

    衣冠整齐的原徕捧住他漂亮的脸蛋,似笑非笑道:“为了教你怎么讨我开心。”

    思绪混乱的艾兰说不上有哪里不对劲,只能咬着唇伸手挡住翘头直指太阳的地方。

    他身上缠绕着大片大片的纱布,沐浴在金光下就像是一尊被愚蠢后人修了又修的雕象,带着一股残缺堕落的美。

    原徕没有理会艾兰的不自在,偏头含住了他的唇。

    温柔细腻的亲吻很快就让他放松了下来,甚至还学会了主动张开嘴乞求垂怜。

    “唔啊。”

    饱受痛苦煎熬了数日的艾兰,时隔多日再度感受到快乐,灵魂尖尖都颤栗了起来。

    已经习惯了突然大发洪水的他,熟练地将原徕的手往背后扯去。

    但是令艾兰没想到的是,原徕非但没顺着他的意思走,反而将他的手给拽到了别的位置去。

    疑惑不解的艾兰抓了抓,而后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徕,徕徕,你,你,我”他倒退了两步,慌到语无伦次。

    瞬间领悟到他在想什么的原徕,淡定地摆了摆手。

    她指了指他的,又指了指自己的,解释道:“你和我的不一样,我这个只有女花才有,至于女花是什么,这个你不用管,反正你只要知道女花也是女人而不是男人就对了。”

    “噢,噢”认知又一次被冲击的艾兰傻傻地点了点头。

    “别噢了,来,手放在窗户这。”原徕强迫他走到了大约有一米二高的窗户边,抓住他的手摁在玻璃上。

    “徕徕,我,害怕”艾兰的认知不够,却拥有着一定的羞耻心。

    他稍稍一低头就能看见繁花紧簇的后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佣人或者护卫走过去。

    “怕什么?”原徕靠近他。

    “怕,怕——呃!?”

    心绪不宁的艾兰话还没说完,瞳孔便疼得猛然一缩。

    他的十指全都蜷缩了起来,用力到都泛了白:“徕徕,疼,好疼。”

    原徕在他红透的耳垂上落下一吻:“一会儿就好。”

    “不,徕徕,停,兰兰,不要。”

    “嗯?不要停吗?好的。”

    原徕学着艾兰一样,在一句话中只挑出了自己想听的字眼。

    她伸手抓住他高高举起的双手,上身尽量远离了他伤痕累累的背部,至于其他的,那她可就管不着了。

    “嗷,呜呜,呜呜”

    泪眼婆娑的艾兰痛苦难耐地呜咽着,心中默念着以后再也不要惹徕徕生气了。

    可是痛着痛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痛麻木了,还是痛习惯了,慢慢的感觉居然变得奇怪了起来。

    艾兰双目失神地望着窗外,见洁白的飞鸟在空中盘旋了两圈,最后落在了一朵艳丽的花上,用尖锐的鸟喙刺穿了它。

    他狠狠一个哆嗦,险些软烂成一团倒进原徕的怀中,清纯干净的面孔变得比被刺穿的花还艳。

    就在此时,一个佣人和一个护卫相伴着出现在了后院。

    精神高度紧张的艾兰绷紧了全身,目光紧紧地追随着他们。

    他一边闭着嘴大气不敢出,一边努力地顶开原徕,想要逃离这个随时有可能被看光的地方。

    只要他们轻轻一抬头,就能清晰无比地透过二楼的房间窗户,看见他们那位美丽又残暴的傻子二少爷,正无助地用双手撑在窗玻璃上,细碎的金发甩来甩去,口水和眼泪疯狂乱流,狼狈不堪到了极点,仿佛正在遭受恐怖的凌虐一般。

    无法承担暴露后果的艾兰哭出了声,苦苦恳求着原徕带他走:“徕徕,害怕,我,害怕,走,走”

    纯粹是恶趣味发作的原徕见他实在害怕,终是大发慈悲将人带离了窗边。

    就这么一点点小刺激都受不住,他压根就不知道等他手背上的花纹生成后,她又该面对着什么。

    总算放下心来的艾兰,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原徕身上。

    他看不清原徕到底开心没开心,反正,反正他现在是挺开心的。

    徕徕,好厉害。

    迷迷糊糊的艾兰想起了自己在狼院被迫喂养狼的时候,曾看到过公狼叠着母狼嗷呜乱来。

    之前的他哪里懂这是在干什么,还以为是狼群什么奇怪的打架方式。

    现在乖顺趴下的他懂了。

    他不仅懂了,他下次若是再看到这种场景,一定要把两匹狼分开,让母狼叠在公狼身上。

    他想,等母狼像徕徕一样让公狼快乐,那么公狼就一定能理解他的。

    原徕不知道艾兰的小脑袋瓜里正在想些什么糟糕的东西,她只知道她快要刹不住车了。

    可是当视线触及到艾兰慢慢渗出血的后背时,她又硬生生将心底那股子强烈的破坏欲压了下去。

    算了。

    一声不吭的原徕将艾兰的脑袋深深摁进了枕头里,额头覆上了一层薄汗。

    她不顾艾兰的挣扎与反抗,只一心面无表情地办事,办到艾兰维持不住动作,浑身无力地瘫软下去。

    眼前发白的艾兰不受控地抽搐了下,长睫上沾染的泪珠紧跟着被抖落了。

    被塞了嘴小菜的原徕波澜不惊地站直身子,将出现了轻微褶皱的衣服整理好后便打算离开。

    走之前她不忘拍了拍艾兰被撞红的翘臀,顺手再把被子给他盖上:“中午好好吃饭。”

    “徕徕。”

    艾兰窝在温暖的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被滋润过后的俏脸。

    他湿湿软软的眼眸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绝不该给予朋友的依恋与情愫,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你,开心,吗?”

    原徕顿了下,淡淡道:“开心。”

    她只说了这么两个字,艾兰便又来了感觉。

    他眼神炽热地目送着她离开,等到房门关上后,才嗷一声把头缩进了被子里。

    艾兰其实仍旧不懂他们这样做代表着什么。

    说是补偿,说是教学,一切到最后却统统都变了味道。

    但一件事他很清楚。

    他清楚知道自己喜欢原徕的拥抱,原徕的吻,原徕的欲望,还有原徕赐予他的温柔与照顾。

    好开心。

    除了小妈老妈之外,他最喜欢的人出现了。

    艾兰傻笑着用手掌去感受蓬勃跳动的心,喃喃道:“小妈,老妈,也,开心。”

    第73章 自讨苦吃

    艾兰还在被窝里反复回味并傻笑的时候,私人医生又来了一趟。

    他的个人隐私与意愿一向不被人放在心上,因此医生只是敷衍地敲了下门,不等他回应便直接闯了进来。

    于是,赤条条的艾兰懵了。

    对气味很敏感的医生也懵了。

    “”

    进退两难的医生拳头硬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选择性忽略掉眼前的一切。

    “二少爷,司令让我来给你检查身体,请你起床配合一下。”

    “噢。”心情明朗的艾兰没有异议,唰地掀开被子下床。

    他脸上没有半点面对原徕时的羞涩,动作自然地将脏脏擦干净后,弯腰捡起衣服就麻溜地往身上套。

    医生身为一个兢兢业业的五旬老人,按理来说应该已经对任何怪异情况都免疫了。

    可是他看着前几天半死不活,刚刚还被紧急告知快要饿成干尸的人,现在上身血红,下身黏白,背后洞口合不拢,一脸的精神奕奕,他终是忍不住有些崩溃。

    这万一是什么不可说的龌龊秘密,那他还能保得住被捏在艾尔森手里的小命吗?

    医生偷偷憎恨起了将艾兰饿昏的事情上报给艾尔森的人。

    一个体质跟牛似的傻子多饿一会儿又死不了,却偏偏要害他陷入如此糟糕的境地。

    他该怎么报告,他该怎么跟艾尔森报告啊?

    难道他要跟艾尔森说,你小儿子都快死了还找人一起玩屁股吗?这分明是要他死啊啊啊啊啊啊!!!

    未被知识污染过大脑的艾兰,只被妈妈教导过不能被女孩子看光光,男的则管他去死。

    因此在医生面前毫无羞耻心的他,一边看着对方摆弄设备,一边大大咧咧地问道:“医生,我的,脏脏,洞洞,大,很,凉凉,能,变小,吗?”

    医生:“”

    听不见,听不见。

    “二少爷,麻烦把手伸出来给我。”面无表情的医生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只想尽快结束折磨。

    他调试好医疗机器后,抓住了艾兰乖乖抬起的手,正准备开始检查的时候,却意外看见了一抹与众不同的青黑色。

    医生咽了咽口水,眯了眯远视眼,仔仔细细打量起那花纹。

    “二少爷,原司令是不是来找过你了?”

    “嗯嗯。”天真的艾兰重重点头。

    “她,是不是强迫你做什么事情了?”

    艾兰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下,他想起原徕恶趣味地把他摁在窗边戳脏脏,犹豫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医生皱巴巴的老脸上猛地露出了笑容。

    他没有预料到情势竟出现了转机,心情不由大好:“二少爷,你若是在原司令那里受了委屈,记得等艾司令回来后一定要跟他说,顺便把这个花纹给他看。”

    “嗯?”没理解医生是什么意思的艾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左手背。

    “噫!?花花??”——

    星元498年9月9日,早上七点半。

    艾兰被禁锢在房内养伤不准外出,但他与原徕的事却传得整个艾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张雅早上习惯性候在原徕房门口等待吩咐。

    只不过今天的她表情看起来有点忧愁。

    她感激原徕并无条件信任原徕,可,可对于原徕强上了一个身负重伤的二傻子,感官还是不免有些复杂。

    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性,并不懂什么太深奥的大道理。

    她就是觉得原徕身为生理构造特殊的女花做出这种事情,很容易被人幻视成一个品性糟糕的男性

    “在发什么呆?”

    原徕开门走出来,冷不丁出声。

    张雅被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倒退了几步,表情有些许心虚。

    洞察力极强的原徕扫了她几眼,很快就反应过来。

    她心底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只是似笑非笑道:“都知道了?是不是突然觉得我看起来格外面目可憎?”

    张雅一愣,连忙摇头:“不,原司令,我”

    “好了不用解释,有些观念一时半会是改不掉的。”原徕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后便离开了。

    她早在上艾兰之前就已经预料到这种结果了。

    无论她上的是一个受伤的傻子,或是一个健康的傻子,亦或者是一个健康且自愿的正常人,在外人看来都是她占便宜。

    因为什么?

    因为千百年来,插入早已成了人们思想中根深蒂固的第一性行为。

    不论她是卑微如尘的乞丐还是位高权重的司令,只要她插了人,那周围人都将自动无视她的身份性别以及使用工具,打从心里把她抬到跟男性一样高的位置。

    张雅是普罗大众中的一员,同时也是个在艾尔森那里吃过苦头的女性,若原徕与她性别相同,那么原徕强迫艾兰的事情在她那里将会成为一个莫须有的谣言,毕竟连法律都不认为第二性行为会犯下与第一性行为性质相同的强歼罪。

    可偏偏原徕是个女花,拥有着可以被男性纳入的英蒂,那么即便她强迫艾兰的事情只是口口相传,张雅也会下意识认可这个谣言的真实性。

    即便,女花存在的原因之一便是想让英蒂成为不再被无视的第一性.器官,消减女性对无感纳入的追求热情。

    可惜她们只要一挺腰,绝大多数人第一时间想到的都只会是男人。

    原徕到餐厅后,看见了自艾兰发疯后便未曾再见过的艾兰。

    他眼下的青黑色浓重无比,苍白的脸蛋憔悴到吓人。

    “原司令,早啊。”艾因破天荒主动打了声招呼。

    原徕并不打算在他那里展现自己的素质,因此她没有搭理他。

    “没想到原司令还挺不忌口的,饿急了什么东西都能往下咽。”艾因也不在意她的冷漠,自顾自说着话,“我那疯狗弟弟打小便痴傻,本以为他这辈子都体会不到男女之间的快乐,结果一不留神竟被原司令强行拿走了清白之身。”

    站在不远处的护卫和佣人闻言齐齐竖起了耳

    朵。

    原徕镇定自若地嚼着菜,等到一口咽下后才淡淡道:“他本来确实是体会不到的,还不都是多亏了艾少爷那晚的言传身教让他开了窍,懂得了怎么跪着讨好女人。”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言传身教!??

    艾因眼皮一跳,皮笑肉不笑道:“原司令过奖了,可即便如此,他知道的也不过是皮毛,后面的事情若是没有原司令亲自诱导着他去做,恐怕他根本就不懂得做到最后吧?你好歹是我们艾家亲自请来的贵客,有那方面的需求完全可以直接我们说,何必饥渴到去强迫一个还在养伤中的傻子呢?”

    “强迫?是你亲眼看到的还是艾兰跟你说的?”原徕喝了口粥,情绪依然没什么起伏。

    “呵,你又要如何证明你没有强迫他?”

    “我为什么要证明?”原徕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两个你情我愿的当事人都没话讲,你个局外人倒是跳得挺欢,怎么,你也想要了?”

    “你少给我岔开话题!所有人都知道昨天早上你进入艾兰的房间后,他的左手背上就生出了跟你一样的花纹!别以为没人了解你们女花的特性,只有被你们女花拿走第一次的男性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你还敢说你没强迫他!”艾因避开了原徕的问题,又将话题绕了回来。

    “原司令,我知道睡傻子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但你身为堂堂司令,至少要敢作敢当吧?没人会为此看扁你的。”

    艾因反反复复提及强迫两个字,似乎是真的很想将原徕钉死在耻辱柱上,逼迫她从此远离艾兰。

    可惜主体性极强的原徕根本就不会陷入到自证中去,更遑论被他的话搞得自乱阵脚。

    她不紧不慢地放下干净见底的碗,猝不及防起身朝着艾因快步走去。

    心里升腾起恐惧感的艾因以为她是恼羞成怒要动手打人了,也站起来想跑。

    但他很快就想到,若是任由原徕对他动了手,那不就能让她坐实了强迫艾兰罪名?

    深入骨髓的恶毒最终还是战胜了生理上的恐惧,艾因杵在原地嚣张地抬起了下巴。

    打啊,有种就打他啊!

    只要打了他,原徕这辈子都别想摆脱强歼傻子的罪名!

    原徕走到了艾因面前,抬起了手——

    把艾因抱到了餐桌上坐着。

    艾因一脸错愕。

    就在他挣扎着想跳下去时,原徕忽然在大庭广众下撩起了他的上衣。

    “啊!”吃痛的艾因绷紧了修长的脖子,眼尾染上了一丝脆弱的薄红。

    他垂眸看着原徕埋在他胸口的脑袋,顷刻之间心中涌上来了千万种情绪。

    但是他的感觉何时来都行,万万不能现在来。

    他不能彻底在下人面前丢尽脸。

    周围的佣人与护卫震惊地看着艾因像盘菜一样被原徕端上了餐桌,他暴露在空气中的细柳腰身颤抖得很厉害,一闪而过的淡粉色很快就有一点被人纳入了口中品鉴起来。

    他们不知道是否该上去阻拦,因为艾因阴沉森冷的面庞像极了一朵被滋润的花,变得格外艳丽多情。

    “放,放开我!”回过神来的艾因愤怒地推着原徕的肩膀。

    可由于她的齿尖深扎入肉里,他越是用力,便越是痛苦。

    原徕一只手撑在桌上,一只手牢牢桎梏住艾因的腰肢。

    衣服柔软的下摆半遮盖住她的脑袋,即便她没做多过火的事情,在外人看来也涩得没边。

    艾因匀称纤细的双腿胡乱踢着,眼中似乎溢满了屈辱的泪。

    遭到原徕当众玩弄的他无法凭借一己之力逃离,最后只能扭头求助起了护卫。

    “快把她给我弄开!!!!”

    歇斯底里的怒吼声终于唤醒了周围人,他们如梦初醒般,一窝蜂涌了上来。

    不过还没等他们近身,原徕便轻飘飘地放开了艾因。

    细碎的白色刘海垂落在了原徕冷锐的眉眼上,使得气场凛然的她看起来多了两分不正经的玩味之意。

    她漫不经心地舔了下湿润的唇角,对着气到表情狰狞的艾因说道:

    “现在知道什么叫强迫了吗?”

    第74章 好久不见

    “现在知道什么叫强迫了吗?”

    对于自己刚才的行为,原徕只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艾因没能理解她的意思,只是抬手扯下衣服遮住印着一圈鲜红齿痕的地方。

    在湿软唇舌离开的那瞬间,他心里便不由自主泛起了一丝空虚瘙痒,可为了颜面他又必须得继续找事:“怎么,你做这一切是为了给我演示你昨天是如何强迫艾兰的吗?原司令你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你想多了,我哪里舍得这么对艾兰,你还不配跟他相提并论。”原徕淡定地耸了耸肩,一句话就噎得对方脸色铁青,“我只是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你,强迫到底是什么意思,而强迫带来的结果又是什么。”

    “结果很显而易见,强迫行为带来的必然是被强迫者的愤怒反抗。”

    “你故意忽视这个重点,一直将强迫这个词挂在嘴边反复说起,看似是在给艾兰讨公道,实际上却是在故意诱导他人无视掉艾兰的个人感受与意愿,只一个劲地把脏水往我头上泼你很奇怪啊。”

    “你!”艾因张了张嘴,反驳的话半天都编不出来。

    感受着周围人逐渐不对味的视线,他直接胡搅蛮缠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无视了艾兰的感受?行,我就当艾兰身上没有反抗的痕迹,但这也并不足以证明你没有强迫他,毕竟他心智不全,谁知道你背地里是否有对他进行言语或者行为上的威胁!”

    “你有病吧?你为什么这么希望我强迫你弟弟啊?”原徕成功把人带偏,看艾因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头蠢驴,“艾兰又不是什么智力残障者,被强迫了哪能做到无动于衷还笑嘻嘻的除非这人天生贱骨头,就像你一样,嘴上怨恨我强迫,□□里不起眼的小东西却诚实地抬起了头。”(没搞黄色,这是在骂人)

    此番粗糙下流的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

    艾因脸色爆红,下意识伸手挡住了。

    可是如履平地的手感让他又猛地想起来,自己是个性无能啊。

    “”

    完了。

    现在的他手伸开就等于坐实自己性无能的传闻,手继续放着就等于是成了原徕口中的天生贱骨头。

    艾因表情痛苦地低下了头,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在原徕手里吃瘪了,怎么就是死活不长记性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徕站在离艾因最近的地方,清晰地将他所有神情变化都纳入眼帘。

    她毫不掩饰自己嚣张的嘲笑声,双手插着裤头非常潇洒地离开了餐厅。

    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始终坐在餐桌上没有动弹的艾因才暴躁地怒喝道:“全都给我滚!!!”

    其声音之洪亮,情绪之猛烈,原徕即便走得老远也还是能听到。

    她脸上的笑意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在旁人看来,她自进入艾家后,有不少行为看起来都挺蛮令人费解的。

    她明明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也知道艾尔森是个轻易不能招惹的人,却还是敢肆无忌惮地让父子俩出丑再出丑。

    男人本就是这世界上最小心眼的生物,她这么搞下去怕是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但原徕就是无所畏惧。

    她不过是在替自己以及那些还活着,或者已经死去的人先收取几分利息罢了——

    星元498年9月9日,中午十二点。

    艾尔森回来了。

    与他一起踏入艾家大门的,还有A区的司令,原徕的上级曲行令。

    两位正级司令站在一起,明明气势不相上下,在场所有人却还是忍不住将目光都投向更年轻的那位。

    倒不是艾尔森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丑陋不堪,而是曲行令的容貌实在是过分迷人。

    曲行令的两名男副官神色冷厉地站在他身后,宽肩窄臀,剑眉星目,委实是一道极其靓丽的风景线。

    可那风景线再美,也美不过身穿黑色军装,胸前挂满勋章的曲行令。

    他眉如远山,目含星辰,薄唇自带一抹恰到好处的红,让冷峻如冰的面容多了一缕不俗的艳。

    那身军装虽穿得一丝不苟,半分不露,可服帖的剪裁却还是展现出了他精瘦的腰身,挺翘的臀部,笔直修长的大腿以及饱满的胸肌,浑身上下都充满着强烈的荷尔蒙。

    像曲行令这种身材外貌的军官,少不了有一堆人追

    着捧着。

    但这家伙却靠着不近人情的性格以及凶残无比的训练手段,硬生生给自己熬出了一层孤独的结界。

    简单来说就是,他既没朋友,也没对象,是个兵见兵怕的灭绝老处男。

    难得中了基因彩票长着一张漂亮的脸,结果为人十分正经无趣,没人情味,像极了一台已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不过话又说回来,曲行令之所以能从一介草根拼命爬上司令之位的根本原因,兴许就是因为他足够有原则,不易被影响,冷冰冰的外表下是一腔永远沸腾的正义热血。

    原徕与他之间虽然存在着竞争关系,但她一向欣赏拥有天赋又足够努力的人。

    因此,当那道冰寒不善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时,她仍能笑着主动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啊,长官。”

    曲行令闻言并未回应,他甚至直接无视了原徕,转头吩咐男副官去安置随行而来的护卫队。

    艾尔森笑眯眯地站在旁边,来回打量着气氛并不和谐的两人。

    一直等到入座用餐,曲行令也不曾再正眼看过原徕一次。

    “艾因,去叫艾兰一起过来用餐,不管再怎么样曲司令的洗尘宴也不能缺了礼数。”

    听见艾尔森命令的艾因愣了下,随及面色古怪地起身离席。

    没过多久,气色红润的艾兰便被带到了餐厅来。

    昨天晚上没能偷摸翻窗溜出去找原徕的艾兰,在见到她的那瞬间眼睛立刻就亮了。

    他满脸都写着想要扑过去贴贴的欲望,可碍于艾尔森在场,心底再怎么着急,他也只能够乖乖地呆站着等候命令。

    “艾兰,你坐到原司令旁边去吧。”艾尔森低沉浑厚的语气中含着一丝诡异的温和,“记得小心一点,别再惹原司令生气了。”

    “嗯嗯!”艾兰欣喜地点了点头,在艾因阴郁的目光中奔向了原徕。

    “徕徕!”

    “嗯?”原徕偏头看他。

    “开心!”

    “开心就好,我走之后有好好在房间里吃饭吗?”

    “有!肚子,很饱,嘴巴,嗝!”

    “那你还挺厉害。”

    “嘿嘿。”

    原徕跟艾兰旁若无人地聊着没有营养的天,气氛相当融洽。

    尤其是艾兰,那拉丝的可爱小眼神跟刚谈了没什么两样,背后的大尾巴都快摇上天去了。

    坐在对面的曲行令和艾因表情一个赛一个冷漠,只不过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出一定差别。

    大清早才被原徕整治过的艾因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干脆垂下头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曲行令的眼神倒是很直接,在发现艾兰可能存在某种缺陷后,他毫不遮掩地皱起了长眉。

    “曲司令,你身边那位是我的大儿子艾因,原司令旁边那位是我的小儿子艾兰,他稍微有点特殊,之后的日子他如有冒犯,还请你见谅。”艾尔森像是控局的人一般,密切地注视着所有人的表情变化。

    他本想装作不经意间地提起艾兰手背上的花纹,哪曾想根本就用不着他多言,艾兰就主动张了口。

    “徕徕,花花!”艾兰向原徕展示着纹路诡谲的花纹,语气十分兴奋,“跟你,一样!”

    “喜欢这个花纹吗?”

    “喜欢!”

    原徕听见他毫不犹豫的回答,轻声笑了下。

    曲行令夹菜的手一顿。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艾兰的左手,那再熟悉不过的花纹深深刺进了他的眼睛。

    原徕居然在艾尔森眼皮底下跟一个疑似有智力缺陷的人发生了关系。

    他的对手竟已经堕落至此。

    曲行令彻底失去了跟原徕对话的念头。

    他敛去眸中浓重的失望之色,不再观察对面,专心跟艾尔森聊起军事基地的事宜。

    “曲行令,去往基地的路途并不长,我们无需着急,你和原司令已经有段时间没见了,是否需要留点时间给你们叙叙旧”艾尔森虚情假意地劝了一句,一副老好人的做派。

    “不必,我与停职的人没什么话好聊,用完餐就去基地。”曲行令冷声拒绝。

    他这话给原徕听笑了。

    她擦了擦嘴角后,直接站起来给曲行令竖了个大拇指:“你个死爹脸,两个月没见了还是这么爱装。”

    过去在A区经常被原徕贴脸开大的曲行令没有半点反应,甚至还有闲心多喝了两口汤。

    原徕冷嗤一声,转身就走。

    一脸茫然的艾兰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曲行令,原司令她这几天可能心情不太”

    “艾司令不用解释,我并不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哎。”艾尔森眼神微妙地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星元498年9月9日,深夜十一点半。

    似有所感的原徕看了眼紧闭的窗,忽然对系统下达了打开的指令。

    她还记得中午把艾兰送回房间后,他那个依依不舍的可怜眼神。

    不知为何,原徕即便很清楚艾尔森有特意加派人手对艾兰严加看管,却还是觉得他会千方百计地逃出来。

    只不过没能等到飞檐走壁的小狗出现,某个爱装的人便先一步敲响了原徕的房门。

    她打开门后看见曲行令那张冷硬的臭脸并不意外,歪着头示意他有屁快放。

    忙碌奔波了一整天的曲行令军装都没来得及脱,一回艾家便找上了原徕。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沉声道:“聊聊。”

    原徕笑了下,迎面一拳就干了过去。

    第75章 挫败长官

    原徕一拳就干了过去。

    曲行令并不意外她目无上级的行为,毕竟在原徕停职前,他们两个就没少私底下约着打架,偶尔在会议室意见不合吵着吵着吵上头了,还会当着下属的面直接干起来。

    因此,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之间形同水火,关系严重不合。

    面对原徕并不留情的攻势,拳头已经寂寞了两个多月的曲行令有些蠢蠢欲动。

    但他碍于现在的时间地点都不太合适,只能够匆匆偏头避过后,张嘴来了句:“原徕,军规第一百七十二条,恶意挑衅上级——”

    “哈?”原徕露出戏谑的笑容,无视不远不近跟在曲行令身后的两个男副官,几个回合下来直接用手肘将人强硬地抵在了走廊墙上,“你现在跟我讲这个是不是晚了点啊?你以为这还是在A区基地吗?”

    “更何况中午是谁说,和我这个停职的人没什么好聊的?你知不知道是谁啊,长官?”

    她挺拔的鼻梁几乎要戳到曲行令的脸上去,一双凤眼凉薄又嘲讽,言语间吐露的热气悄悄氤氲了曲行令的唇。

    曲行令波澜不惊地舔了下嘴,伸手阻止了男副官的靠近。

    他并未因为对方的挑衅而动怒,反而格外心平

    气和地说道:“我不想在艾尔森面前和你虚情假意地聊一些没用的东西。”

    “你以为单独和我聊些有用的东西他就听不见了?”原徕意有所指。

    “无所谓,我只是单纯不希望有第三个无关紧要的人在旁竖着耳朵听。”

    话音落下,疑似被自家司令内涵到的两个男副官表情一僵,默默吹着口哨走远了些。

    原徕神色莫名地挑了下眉,慢慢松开了手。

    她看着眼前这个身着正式军装,每时每刻都板着一张严肃臭脸的男人,淡淡道:“进来聊。”

    曲行令没有异议,脚上光洁如新的长筒皮靴被踩得发出咯吱轻响。

    “快说说吧,你这大半夜的特意来找我是想聊些什么重要的事。”

    “原徕,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我之所以会放弃更安全的基地转而跑来艾家的原因是什么。”曲行令看着在深夜里大开的窗户,语气不似白日那么冰冷,“是因为艾尔森跟我说,你在这里。”

    “他说我在你就信?你的戒备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了?”

    “他动不了我。”

    “嚯,有政府在背后做靠山的人说话就是硬气啊。”

    “你没必要如此阴阳怪气,自你失踪后,政府没有一刻放弃过找你。”

    “你这话的逻辑有漏洞啊,艾尔森一周前就告诉过我你会来,说明你很早就知道我在哪,而对政府忠心耿耿的你会不上报这件事吗?”原徕双手环胸,一点面子都不给曲行令留,“既然他们那么在意我,这一周怎么都没动静?”

    曲行令面不改色:“艾尔森的狼子野心早已是不争的事实,政府在没有搞清楚他掳走你的目的前,怎能罔顾你的安危擅自行动。”

    “你瞧你这话说的。”原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若不是在商家的那一晚我是因为艾尔森而侥幸活下来,兴许我就真信了你的鬼话。”

    “原徕,你”曲行令揉了揉眉心,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你也很清楚,近几年召开军事大会的时候,非一线兵力绝大部分都会被集中调往中星区,原先已经为你多加了两倍的护卫数量,但中星区恰好遭遇了事变,所以才会又暂时调走了一批。”

    “政府本以为事情很快就能解决,护卫也能提早再调回B区给你,可是谁也没想到,背后筹划这一切的人竟用了上百条人命来放这一颗烟雾弹,政府也实在是无法选择在中星区冒险”

    各家都只说各家的话,原徕站在中心竖起八只耳朵也难辨谁是真心。

    因此她选择谁的话都不听,逮着谁就刺谁:“哦这样啊,那我更得感谢艾尔森那晚的慷慨解救了。”

    “你刚刚说我戒备心弱,你又何尝不是?他的话你就这么轻易地信了!?”

    “那不然呢?难道你要我去体谅差点把我小命玩没的政府?做人不能连道歉都这么高高在上。”原徕失去了和他继续掰扯下去的兴趣,摆摆手表示可以结束了,“早点回去休息吧长官。”

    “原徕——”

    曲行令看着油盐不进的原徕,下意识就抓住了她的手。

    结果下一秒,窗外猛地出现了一道高大的人影,伴随着夜风一同闯进了室内。

    “曲行令你个老处男,少在这里给我拉拉扯扯!”

    原徕对艾兰的脚步声很熟悉,所以并没有转身去看,一心只顾着甩开曲行令。

    但她也不知道曲行令是突然吃错了什么药,竟反手将她拽到背后,呈现出一种保护的姿态来。

    原徕的脸色瞬间如同吃了苍蝇一般。

    他大爸的,说实话有点恶心。

    在这种情况下被人当成弱者甩到身后去,比杀了她还诛心。

    “徕徕!”

    艾兰声音清脆地呼唤着,脸蛋上还挂着纯真可爱的笑颜。

    奈何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躲开护卫爬上四楼,第一眼对上的却是曲行令那张死人脸。

    他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曲行令,曲行令却认出了他。

    那个智力有障碍的艾家二少爷,一个被原徕荤素不忌睡了的傻子,深更半夜的居然敢翻窗找原徕。

    他胆敢做出这种举动,看来是否真的痴傻还有待商榷。

    “你,坏人,放开,徕徕!!!”

    艾兰依旧读不懂当下的氛围,他只能够通过原徕不太爽快的表情,断定曲行令不是一个好人。

    护徕徕心切的他根本顾不上自己的伤,龇牙咧嘴地就挥着拳头爆冲了上来。

    曲行令冷哼了一声,放开原徕跟艾兰打了起来。

    “什么东西。”

    未曾将艾兰放在眼底的曲行令,几个狠戾的重拳下去就打得对方节节败退。

    他越发看不上这哪哪都一无是处的家伙,准备动真格打得艾兰再也不敢来装疯卖傻骚扰原徕。

    “曲行令,你越界了。”

    随着原徕毫无感情波动的一句话落下,如梦初醒的曲行令猛地停下了动作。

    他那如同黑曜石般坚毅的眼眸,悄无声息地闪过了一丝被看穿的难堪。

    “他,他配不”

    曲行令直勾勾盯着疼到眼眶湿润的艾兰,看他像条被欺负的家犬一般无声地朝主人撒着嗲。

    胸腔中明明有万般复杂的情绪在翻腾着,可惜连一句简单的他配不上你,曲行令都无法说得完整。

    有点挫败。

    “就算我房间里进了个杀手拿枪抵着我的头,你也没资格把我当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受害者晾在一旁,自以为是地借着保护的名义去替我解决麻烦。”

    原徕再度开口,一边说话,一遍皱着眉走到了委屈巴巴的艾兰身边。

    她毫无顾忌地对曲行令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就差把手指戳到他脑门上去:“你这菜狗在基地里就没打赢过我,现在跑到我面前来耍什么垃圾威风,赶紧滚回去睡觉。”

    曲行令听到原徕的这一番话愣了很久。

    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内心的言语酝酿到最后只剩下几个硬邦邦的字:“我没输,我们是平手。”

    原徕:“啧。”

    原徕:“两个月不见,你的嘴还是一如既往得硬。”

    她的眼底没有半分跟情情爱爱有关的东西,全都是对曲行令的嫌弃。

    谈不上是庆幸更多,还是失落更多的曲行令,最终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他走之前又看了眼扒着原徕不放,眼里闪着小星星的艾兰,表情绷得很紧。

    他猜都不用猜,等他走后这个房间里将会发生些什么。

    烦人。

    “徕徕”后背阵阵发疼的艾兰软绵绵地哼了声。

    原徕回过神来,直接绕后把衣服掀开看了眼。

    确定伤口没有开裂到需要重新包扎的程度后,她才松开手。

    “现在知道疼了?谁让你一言不合就冲上去跟人家打架的,活该。”

    原徕掐住他水嫩嫩的脸蛋晃了晃,冷嘲道。

    这傻货在察觉到她并未置身于危险中时就失去了战意,甚至连反抗都忘了,硬是白白挨了曲行令好几拳,然后红着眼睛可怜兮兮地偷看她,想要得到她的垂怜。

    要不是知道艾兰身上有伤,她压根就不会出声阻止,毕竟她还挺好奇清醒状态下的艾兰跟曲行令交手能几几开。

    “他,好凶,徕徕,危险。”艾兰跟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地缠了上来,讨好地蹭着原徕,“兰兰,傻,急了。”

    “敢情你知道自己儍极了啊。”

    “啊?”迟钝的艾兰呆愣住,想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不,是急,急!”

    “小孩子不要乱说脏话。”

    “啊?”艾兰又懵了。

    “没事,这个听不懂就不要思考了。”原徕伸手揉乱他一头毛茸茸的金发,“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养伤吗,怎么又乱爬窗上来找我。”

    “想,徕徕,眼睛,不睡。”

    “那你现在见到我了,可以下去睡觉了吧。”

    “嗯”艾兰依恋地窝进原徕怀中,意味不明地拉长音哼唧着。

    他以前也跟妈妈们这么撒过嗲,通常在得到一个拥抱后便满足了。

    可是现在不知为何,他抱着原

    徕怎么抱也抱不够,只想时时刻刻跟她黏在一起不分开。

    徕徕的味道香香的,徕徕的怀抱暖暖的。

    “说你像个小孩,你还真把自己当小孩了是吧?”原徕将黏黏糊糊的艾兰扯下来,表情略微无奈,“我是不是告诉过你要乖乖听我的话,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徕徕,不气,不气,兰兰,走。”艾兰体贴地用手顺着她的胸口,完全变成了狗腿子的做派。

    原徕气笑了。

    她发现傻瓜蛋有时候比一个普通人还懂得得寸进尺。

    她目前为止都没有真的凶过他,他估摸着也是知道她对他会多几分容忍,便总是忍不住在底线旁反复横跳。

    想要把他调.教好很简单,主要是她觉得真的去凶他,威胁他,驯化他根本就没必要。

    因为她不需要一条唯唯诺诺且不太聪明的狗,漂亮的男孩子偶尔有点特别的小性格也挺可爱的。

    不过受伤的艾兰就像是一盘没煮熟的肉,她想吃却又无从下口,看久了难免心烦。

    所以有时候该教训,还是得好好教训一下的。

    “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原徕将耷拉着脑袋的小狗拽回到身边,眼神有一丝丝耐人寻味,“你当好孩子的时候总是不会忘记跟我讨要奖励,那你当坏孩子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得到惩罚?嗯?”

    “”

    艾兰缩了缩脖子,有点不敢吭声。

    他用十分纯洁无辜的眼神望着原徕,希望她能够放过自己。

    没有小孩子会喜欢惩罚,大人也一样。

    “不说话?那以后连奖励也没有了。”原徕耸了耸肩,将他推到了窗边,“走吧。”

    “不!”最喜欢的奖励被剥夺,艾兰说什么也不能再装哑巴了,“兰兰,错了,徕徕,惩罚,兰兰。”

    他展露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身子禁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

    原徕起初有些无法理解他恐惧的来源,随及猛地想到了狼院。

    是她忘了,惩罚这个词早已有人用最惨痛的方式为他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诠释。

    “放心,我给你的惩罚一点都不会痛的。”

    原徕温声安抚着艾兰,扭头指了指桌上的纯净水。

    “去把那些水喝掉就行。”

    过分简单的要求让艾兰有些难以置信。

    他顺着原徕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确定道:“惩罚,喝水?”

    “嗯哼。”

    原徕好脾气地应声。

    “徕徕,好人,喜欢!”

    喜笑颜开的艾兰在原徕脸颊上响亮地啵了一下,转身冲向了桌子,拿起纯净水就咕咚咕咚地喝。

    他喝得有些急切,干净清透的水液顺着唇角不断地往下流淌着,很快就打湿了领口。

    “徕徕,空了!”狂饮一升水的艾兰将杯口倒过来晃了晃,眨着眼睛等表扬。

    “真厉害,过来。”

    原徕倚在窗边勾了勾手,笑得人畜无害。

    艾兰摇着尾巴就奔过去,傻傻地亮出一口大白牙。

    “徕徕,再见——嗯?”

    艾兰以为这是原徕放行的信号,道别之后便利索地爬上了窗台。

    怎料他还没能站稳,就被原徕勾住腰横抱起来,而后轻轻放到被褥上就是一顿亲。

    “徕,唔,徕?”艾兰晕晕乎乎地看着她,口中发出不成调的声音。

    他水润润的蓝色眼眸中全是疑惑,不明白为什么惩罚之后紧接着的便是奖励。

    难道,喝水很快也是好孩子行为吗?

    不懂。

    但是好开心。

    酷爱撒嗲的艾兰自从被原徕彻底拥有了之后,收敛都不舍得收敛一下。

    他熟门熟路地打开口腔放原徕长驱直入,她如果走了,他还懂得伸过去继续给她含着玩。

    喜欢,喜欢。

    一直到艾兰趴着口水乱流的时候,脑海里也都只有喜欢喜欢喜欢。

    他用那只生长出原徕花纹的左手死死地抓着被单,张牙舞爪的花似是通过寄主得到了充足的滋润一般,恍惚间拥有了更加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只不过艾兰才美了不到二十分钟,某种怪异的感觉便涌了上来。

    他在原徕的压制下艰难地挪了挪,被挤压到的膀胱突然恶狠狠地传来了一股酸楚之意。

    艾兰石化了。

    羞耻又无措的他努力地扬起了脖子,试图让身后的原来给予他片刻自由。

    “徕,徕徕,我,我想”不曾经历过如此至暗时刻的艾兰,快要尴尬哭了。

    他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原徕的袖子,磕磕绊绊地说了半天,也无法将自己的诉求说清楚。

    心如明镜的原徕知道他想干嘛,但她就是要故意装作听不懂。

    “你要干嘛?你说明白点,不然我听不懂。”

    “我,我想”艾兰白净秀美的脸蛋涨得通红,声音弱到几乎听不见,“嘘,嘘嘘。”

    “嗯?不会吧,你是不是感觉错了?”

    “真,真的!我想,我想,嘘嘘,徕徕,放开,我。”艾兰带着哭腔卑微地乞求,“对,不起,很快,兰兰,很快,就好。”

    “你现在自己一个人也不方便吧,后背好像都有点渗血了。”原徕看着白到看不见一点脏污的纱布,脸不红心不跳地鬼扯,“我还是好人做到底带你过去吧。”

    “不,不,不,不,不不!!!!!”

    艾兰疯狂地摇头拒绝,声音凄厉到嗓子都劈叉了。

    奈何脏脏一被戳圆就变成糯米团子的他,半点反抗的力气都使不出,只能被原徕以一种哄走路摇摇摆摆的小孩放水的方式抱了起来。

    进入黑漆漆的盥洗室后,艾兰呆呆傻傻地望着墙壁,两只脚在半空中绷得死紧。

    他无助地靠在原徕热烘烘的怀抱里,最后挣扎了一下:“徕徕,我,可以,你走,你走!!”

    “不,我觉得你不可以。”原来义正词严地拒绝,“没关系,我不会看的。”

    “不!羞羞!老妈,说,女孩,不能,看!”

    “女孩确实不能看,但问题是我不是女孩,我是女人。”

    艾兰大脑宕机了。

    他真的快要爆炸了。

    物理意义上的那一种爆炸。

    “嘘——”

    就在此时,恶劣到极致的原徕吹出了口哨声。

    艾兰的眼泪瞬间飙出来了。

    他哇一下大声嚎哭起来,疑似想用哀切的哭声掩盖掉令他自尊破碎的哗啦水声。

    可惜盥洗室无论地板还是墙壁用的都是方便清洗的瓷砖,在狭小封闭的空间里,水滴砸碎在地面的声音不仅会变得格外响亮,还能造成一定的回声效果。

    遮掩失败的艾兰从头到脚都红透了,头顶都快要烧冒烟了。

    更令他觉得这辈子也无法在原徕面前抬起头的是,他居然在如此糟糕的处境下嘘了两次。

    前后不一样的那种两次。

    艾兰一边哭得撕心裂肺,一边不忘断断续续地问原徕刚才闭上眼睛了没有。

    始终不曾停下过的原徕听见他天真的问题后,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糟糕,我忘记闭眼睛了。”

    艾兰狠狠抽搐了一下,心态崩塌了个彻底。

    “好了,别哭了,等你伤好了之后我就不会这样了。”将人放回到窝里去的原徕,见他哭得实在是伤心欲绝,便敷衍地安慰了一下,“快点回去睡觉吧。”

    咬着被角嘤嘤嘤流泪的艾兰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字。

    原徕抽身离开他在哭。

    原徕把他用被子卷成一团他在哭。

    原徕将他扛在肩上带出门他依然在哭。

    “呜,坏蛋,徕徕,坏蛋”

    艾兰低着头呜呜咽咽个没完,像个坏掉的报警器。

    被骂了一路坏蛋的原徕抿着唇,强撑着不在艾兰最难过的时候再度笑出声。

    哭吧。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总该消停了。

    第76章 黏糊的狗

    艾兰的门口杵着两个打瞌睡的护卫。

    他们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后,用朦胧的双眼望过去,下一秒猛地被原徕给吓清醒。

    原徕仿佛刚干了一场架回来似的,身上的衬衫被摧残到不成样,一头白发乱得扎眼。

    她宽阔的肩膀上正扛着瘫软无力的艾兰,一步步伴随着哀愁的哭声不断逼近,恍然间像极了一个拿着战利品四处耀武扬威的土匪头子。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默契地咽了下唾沫。

    “原司令”

    “把门打开。”

    原徕懒得多废话,直接下达了命令。

    “好,好的。”

    护卫心中虽疑惑不解,却也不敢轻易怠慢。

    他迅速将艾兰的房门打开后,自觉地和同伴退到了两旁去。

    不过在原徕进屋闭门之前,好奇心还是驱使着他大胆抬头偷瞄了眼艾

    兰的模样。

    嚯,哭得好惨,眼睛都肿成核桃了,恐怖疯狗的影子简直是荡然无存。

    他开始有点怀疑艾兰真的是自愿和原徕发生关系的吗

    “呜呜,徕徕,坏蛋。”眼皮和鼻尖都哭得粉粉嫩嫩的艾兰,捏着拳头轻轻敲了下原徕的后背。

    他浓密长睫上残余的泪珠随着他的动作坠落到了地上去,美丽的脸蛋如同一朵鲜艳欲滴的玫瑰,再搭配上那软糯可欺的语调,瞬间使得他所有表现越看越像是被狠狠疼爱过后的嗲嗔。

    护卫:“”

    恁爹,错付了。

    姓艾的这一家子就没一个正常的。

    放开了去想,被强迫的人是在一群疯子对比下显得无比正常的原徕也说不定啊。

    护卫的心理活动很精彩,可惜原徕无从知晓。

    她将突破了羞耻底线从而情绪崩溃的艾兰送回房间后,本不打算多停留。

    只不过她在转身前的那一刻忽然想到,艾兰这个犟种惯常是吃一堑再吃一堑,皮糙肉厚根本不怕疼,即便自尊心已经被玩弄得支离破碎,他也很可能睡一觉起来就心大地都忘了。

    “兰兰,被人看到嘘嘘是不是很羞羞脸?”

    原徕一只手撑在艾兰脑袋旁边,弯下腰意味不明地问道。

    艾兰似是被她直白的眼神灼烧到了,慌里慌张地拿手捂住了脸。

    他虽然没有出声回答,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如果不想再被人看着嘘嘘的话,你就乖乖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养伤,不许再爬窗了知道吗?”原徕强硬地扒开了他的手,就像脱他的衣服一般不留情面,“要是再让我看到你爬窗来找我,我会直接抱着你到一楼大厅去,让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嘘嘘。”

    艾兰听见这魔鬼般的话语,吓得小脸哇白哇白。

    他忙不迭地点着头,生怕原徕真的会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见艾兰是真的害怕了,原徕也是真的满意了。

    她摸狗似的揉了揉艾兰的脑袋,直起身就要走。

    不料对方竟还有勇气去拽她的衣角。

    “想,徕徕,不见,徕徕,难过”

    原徕顿住。

    她挠了挠下巴,稍微放缓了语气安抚道:“你想我的时候,我会来见你的。”

    “真的?”

    “真的。”

    如果她能记得的话。

    “嗯嗯!兰兰,会,听话,待着!”

    “真乖。”

    把傻瓜蛋哄好之后,原徕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房间。

    她毫不在意护卫奇怪的眼神,脑海里反复回响着的,都是曲行令说过的话。

    艾尔森未必会真的干出窃.听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行为,但曲行令在明知有风险的情况下仍旧选择把话摊开来讲,这侧面说明了政府跟艾尔森之间已经不打算再维持虚伪的和平关系了。

    眼见十二月大战在即,面对着这最后的决胜局,双方心里的那根弦必然都绷得死死的,不管是谁都绝不容许出现任何一点差池,因此能够坦然摆到明面上来讲的话,能有几分真呢?

    曲行令的人品有保障,但同时他也是坚定不移的政府拥护者。

    他曾说过,如果没有政府,就没有他的现在,所以他将永远相信政府的领导方针。

    在这样的情况下,原徕根本就没办法完全去信任这位说话做事一向都正义凛然的长官。

    令人头疼。

    都怪她太强了。

    若不是她年年都拿走杰出指挥官的名头,兴许现在就是非常明了的狗咬狗局面了。

    哎——

    星元498年9月10日,上午七点半。

    原徕打开门看见面色无比憔悴的张雅后,陷入了沉默。

    对方脸上那两个乌黑的眼圈就像被人打拳打出来的一般,颜色深重到夸张。

    “原司令,我,我”

    张雅紧紧交握着双手,嗓音干涩沙哑。

    原徕没有因为她的吞吞吐吐而感到不耐烦,反而靠在一旁静静的等待她的下文。

    道理还是那个道理。

    原徕可以拥有无数个对同性宽容的理由,唯有刻薄才值得她深思熟虑。

    “原司令,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

    “您明明救了我,我却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谣言而误会您,我真的是该死!”

    张雅在察觉到原徕平和温柔的态度后,终是忍不住哽咽出声。

    这件事在旁人的视角看来或许很稀松平常,诚恳道个歉便好。

    但张雅深知原徕是自己的恩人,却还是下意识跌入了言语陷阱中,误会解开后自是少不了愧疚与痛苦。

    她想不明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自然而然地信了别人的鬼话,更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了解到真相后先是狠狠松了口气,而后四处向同事解释原徕为人方正,绝不会强迫他人。

    很怪,很怪啊。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我想问你一件事。”原徕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我想知道,当你也开始怀疑我是个人渣的时候,有选择参与到周围对我的议论中去吗?”

    张雅愣了下,随及含着泪摇了摇头。

    她有些羞于启齿,却又不得不说:“我不想听见说您不好的声音,也没有勇气去为您正名,所以我”

    未曾参与,那就足够了。

    女性逐渐清醒过来的第一步,就是放弃对所有同性的言语暴力。

    无论对方是罪犯,是名人,是渣滓,还是被黑心资本故意竖起来换取讨论度的靶子,只要不聊,不听,不看,不将负面影响扩大化,不激情参与真假难辨的屠杀即可。

    “好,这就足够了。”原徕习惯性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力道很是轻柔,“既然你都道歉了,那事情就算过去了,回房间去补个觉吧,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诶?”张雅呆呆地看着她,“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我不能”

    “你现在唯一的工作内容就是照顾我,而我现在不需要你照顾,所以回去睡觉吧。”

    反正工资又不是她来给。

    “原司令”

    “不准拒绝。”原徕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霸道。

    “好,好的。”

    原徕满意地收回手,优哉游哉地下楼吃饭去了。

    张雅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的背影,内心情绪万千。

    她很感激原徕。

    她也很羡慕原徕。

    将身体的力量转化为言语上的重量,这期间的路途有多艰辛,她不敢想。

    但她也隐隐开始渴望了。

    这是女性清醒的第二步。

    遇见强者,她渴望的不再是被保护,而是成为——

    星元498年9月10日,晚上十一点。

    自曲行令出现后,打架欲望到达顶点的原徕,今天一天难得都泡在了艾家的训练室里。

    狠狠出了一把汗的她心情还不错,回房间的时候走路都带风。

    直到她在房门口碰见了眼泪汪汪的艾兰。

    “你在我这蹲着干嘛?不是,你是怎么绕过护卫跑上来的?”

    原徕将蹲在地上委屈啜泣的艾兰拉起来,感觉脑子有点疼。

    “我哭,凶凶,开门。”

    “哈?你直接哭到人家受不了给你开门放行???”

    “嗯嗯,好人。”

    原徕的脑子更疼了。

    “我不是让你好好在房间里待着养伤吗?你怎么又不听话了?”

    “我,不,爬窗!我,走的!”

    “我管你是用爬的走的,我不是说过我有时间就会下去找你,让你别乱跑吗!”

    “可,兰兰,想,徕徕,太阳,月亮,徕徕,没来!骗人!!!”

    “我什么时候骗——”

    【你想我的时候,我会来见你的。】

    突然想起自己随口说的鬼话,原徕无言以对了。

    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艾兰一边想她,一边不断往门口投去期待目光的模样,彻底认命了。

    她就不该对一个较真的傻瓜说些暧昧不

    清的话。

    别人听了会一笑而过,他听了只会尝试尝试再尝试,直至头破血流。

    “我的意思是,让你待在房间里别再乱跑,我知道你会想我,我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去看你的。”原徕牵着委屈巴巴的小狗进了房间,“还有,下次敲门没人应,那就是我不在房间里,你别蹲地上干等了。”

    “嗯嗯!那,徕徕,不在,兰兰,哪儿,找?”

    “不用找,你乖乖等我去找你就好了。”

    “嗯嗯!”

    原徕看着艾兰那副很好哄的傻样,没忍住又摇了摇头了。

    她不知道这家伙强行闯出门的时候有没有遭受过暴力阻拦,毕竟他都把护卫称作为凶凶,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稍微检查一下他背后的伤口。

    “来,两只手向上举。”

    “高高!”艾兰傻乐着举起手。

    咻一下,上衣飞了。

    艾兰呆住。

    原徕手动将人翻了个面,仔细查找着血迹。

    还没等她看完,房门就忽然被敲响了。

    叩叩,叩叩,响得很有规律。

    原徕能猜到是谁,她懒得搭理。

    “徕徕,在呀,不,开门?”天真的艾兰歪了歪脑袋。

    原徕:“”

    她叹了口气,决定以后少跟艾兰讲些有的没的。

    不想在单纯小狗面前变成撒谎大王的原徕,木着脸打开了门。

    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又是曲行令那张美则美矣,却委实慑人的冷脸。

    “长官,你晚上睡不着就去跑两圈可以吗?”

    原徕倚靠在门框上,伸腿堵住了入口。

    曲行令没有说话,而是抿着唇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原徕锻炼的时候一般只穿黑色背心,没能完全风干的汗珠还挂在她热气腾腾的躯体上。

    她那一头白色的短发也被打湿了大半,图方便就直接都往后薅过去,将锐利的眉眼完全露了出来。

    “你”

    曲行令对她这副模样再熟悉不过,结了霜的眼眸稍微融化了一些。

    只可惜他还没能说什么,便听到一声——

    “徕徕?”

    轻轻环抱着上半身的艾兰走出来,软软地唤了声。

    他一张水灵漂亮的俏脸微红,湖蓝的眼眸中满盛着依赖与眷恋。

    曲行令大脑空白了一瞬。

    他看了眼艾兰,又看了眼浑身汗津津的原徕,脸色倏地沉下来了。

    第77章 不甘的心

    “原徕,你什么时候已经堕落成这样了?”

    “以前在军营的时候还知道挑嘴,现在竟饥不择食到如此地步。”

    “一个智力有问题,呵,身上还有伤的人,你居然能够一再二再而三地对其下手。”

    “你看看你现在还有一名军人该有的样子吗?”

    曲行令张嘴就是刺耳的嘲讽,话语中充斥着一股浓郁的审判味道。

    他平日里说话虽也好听不到哪里去,却从不曾像今日一般无理刻薄。

    原徕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没搞懂这人突然在狗叫什么。

    她行事一向随心所欲,不太在乎旁人的评价,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对着当面骂她的人也一笑而过。

    精神胜利法是软骨头行为,她骨头硬,她就喜欢睚眦必报。

    “我没有军人该有的样子,难道你有?”原徕眼神冷了下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性.饥渴到神经错乱的怨夫,大半夜敲下属的门就为了偷看她是不是在做.爱,你是怎么好意思批评别人的?”

    “我对你是否在深夜与他人发生性.行为毫无兴趣,我只是过来与你谈论正事时不慎撞见了不雅的场景,身为你的上级,我觉得我有一定责任去修正你的行为。”

    曲行令神色不变,似是半点情绪都未能被对方恶劣的言语所挑动。

    “你要是真没兴趣,你连提都不会提一句。”原徕扬起了唇角,语气变得轻浮了几分,“可你不仅当着我的面刻意提起这件事,还主观恶意地贬低我和艾兰曲行令,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吗?劝你赶紧找地方散一散身上的酸味吧。”

    话音刚落,曲行令早已看淡生死的强大心脏猛地咯噔了一下。

    他面上仍旧波澜不惊,可说话间还是免不了露出些许破绽:“你想太多了,我对你根本就没——”

    “行了别嘴硬了,你就承认吧。”原徕不耐烦地打断他的狡辩,无情地揭穿他的不堪,“性压抑了三十五年的老处男难免会心理扭曲,看到性自由的下属心生忮忌从而破防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长官,你这么长久下去影响的可不单单是你一个人,还有你周围拥有着正常性.生活的下属。”

    “这样吧,今晚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我给你推荐个心理医生,你别讳疾忌医,好好去看看行吗?”

    从某个方面来讲,原徕这一席话说得还挺真心实意。

    毕竟这个世界的男人本来就没有什么贞洁观念,再加上一些与现实接不上轨的人文创作总是喜欢绞尽脑汁地为一个失身男贴金,最终硬是把男人早早破处搞成一种另类的荣誉象征以及人格魅力所在。

    所以原徕一直觉得现实处男就跟长腿的鱼一样稀缺,而大龄处男更是少得可怜,他们初夜能够存在的原因要么就是像柳从今一样过度自恋,要么就是像余独白一样过度保守,要么就是像艾因一样起立无能。

    至于身体健康的曲行令为什么三十五岁了还没破处,并且喜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排除掉绝无可能的为爱守贞,那他就只能是心理扭曲了。

    没错,一定是这样。

    成天活得跟个毫无欲望的苦行僧一样,他不变态谁变态。

    原徕感觉自己分析得没毛病,准备打开光迅表把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推给曲行令。

    可惜她的好心还没能落实到位,携带着汹涌怒气的拳头便照着她的门面暴躁地打了过来。

    “徕徕!”

    原徕风轻云淡地侧身躲过,顺便拽住了龇牙咧嘴就要冲上前干架的艾兰。

    她看了眼情绪起伏明显的曲行令,有点惊讶他居然气到破坏原则主动出了手。

    不可思议,难道真被她给说中了?

    哇哦。

    “自从你停职之后,我们两个已经很久没有对练过了。”曲行令面无表情地收回手,语气平静到仿佛刚才那凶狠的一拳并不是他挥出去的一般,“明天我会早点回来,如果你这两个月没有疏于锻炼的话,应该不会拒绝跟我单独去一趟训练室吧?”

    “求之不得。”原徕搂住了艾兰的腰,欣然应允。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曲行令将落在她手上的目光移开,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紧随其后的两个男副官表情复杂地看了眼原徕,也叹着气走了。

    “徕徕,他,凶凶,坏人。”艾兰回抱住原徕,低声说道。

    “不准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原徕拍了拍他的脑袋,“下次要说记得当面说。”

    “嗯嗯。”

    “好了,衣服穿好之后乖乖回去睡觉吧。”

    “不”

    “嗯?”原徕挑了下眉,眼神危险。

    艾兰瞬间蔫了。

    他磨磨蹭蹭地把衣服穿好后,扒着门框依依不舍地看了原徕一眼又一眼。

    “徕徕,我想”

    “你不想。”

    “我想!”

    “你想干嘛。”

    “”艾兰羞涩地扭了扭屁股,“想,亲亲。”

    原徕大步走上前,抬手掐住了他的下巴。

    看着这傻瓜蛋自然而然地噘嘴闭眼,她凉凉一笑:“不听话还敢要亲亲?赶紧给我回房间待着去。”

    “明天要是再让我看到你不好好养伤四处乱跑,我揍死我就再也不给你奖励了!”

    沉浸在粉红泡泡中的艾兰被推了个趔趄,饱满圆润的翘臀还挨了重重一巴掌。

    他茫然无措地转头看向原徕,奈何对方在丢下这番话后便无比绝情地甩上了门。

    再,再也不给奖励了?

    意思是再也没办法被徕徕吸嘴巴,戳脏脏了?

    这可不行,这该怎么办?

    艾兰有点小慌张了。

    他摸了摸火辣辣的屁股,急得在原徕房门前转了一圈。

    转了两圈。

    转了三圈。

    转了四——

    脸色阴沉的原徕啪一下打开了门。

    艾兰被吓得一激灵,夹着尾巴扭头就跑得没影了——

    星元498年9月11日,晚上十点。

    身为A区的司令,曲行令每年九月份都会去余下四区进行一次指导检查。

    倒不是因为他能力出众到足以凌驾于其他司令头上,而是因为他要确定余下四区预备兵是否具有在战场上存活下来的能力。

    A区作为直面虫族的主战场,常年兵力损耗严重,而余下四区无需直面虫族,因此他们的任务便是在后方操练士兵,源源不断地为A区输送训练好的优秀预备兵。

    去年下四区指导检查的时候,原徕还没升为副司令,却破例跟曲行令同行。

    她这人对一线士兵的要求很严苛,再加上嘴巴总是跟淬了毒一样,每个区都有预备兵被她骂哭过。

    值得一提的是,这群被她骂哭的人,等她走后几乎是疯了一般加练,夜夜都做着去A区将她揍扁的梦。

    等真的到A区上战场后,曾得到过愤怒加持的预备兵们竟意外提升了存活率,早已写好的遗书在十二月大战正式结束的那天夜里被删了一封又一封。

    他们本想抬头挺胸地去反驳原徕曾经给予的无情斥骂,最后却全都在她一句平淡的【活着就好】中失声痛哭,所有的恨啊怒啊痛苦啊,悉数烟消云散了。

    曲行令一直都不太喜欢满身反骨的原徕,可他得承认,他是佩服她的。

    回到艾家后,曲行令直奔训练室,一进门发现原徕早已等候在此。

    他没有废话,直接动手将军装脱掉叠放在一旁,全身上下只剩最简单轻便的白衣黑裤。

    原徕正垂眸看着释如辞近些天发来的讯息。

    她依旧没有回复,但这是她今天唯一一个点开看的聊天界面。

    【院里的树有点谢顶,绿油油的大叶子往下落,黄灿灿的小叶子也往下落,还好泥地很松软。】

    原徕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条看起来很散文风的讯息,很快就明白过来释如辞想表达的意思。

    她面色如常地关闭光屏,抬头看向了已经准备完毕的曲行令。

    “长官,多有得罪了。”

    原徕摘掉光讯表后,率先对曲行令发起了攻击。

    对方姿态轻松地避开,在密集的招式中忽然说了句话:“原徕,你一定要这样吗?”

    “哪样?”

    “和一个不应该的人牵扯上。”

    “你人品好烂,能不能别拿有色眼光去看待他人。”

    原徕一个肘击正中曲行令的腰腹,话语和拳头一样毫不客气。

    曲行令短暂皱了下眉头,很快就还了个凶狠的侧踢过去。

    谁也不让谁。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不该和艾尔森的儿子走得太近。”

    “少管闲事。”

    “你的事在我这里并非闲事。”曲行令一改强防守的习惯,主动逼近了原徕,“政府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也希望能继续与你在前线并肩作战,所以无论艾尔森说了什么,你都不要轻易相信他,以免受他的蛊惑做出错误的抉择。”

    原徕闻言,没忍住冷笑了一声。

    本来还处于试探阶段的她攻势瞬间猛烈了起来,凌冽的杀气较之停职前更胜几分。

    “我想我前一天就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对于差点把我小命玩没的家伙,我是万万不会再报以信任的。”

    “如果你冒着危险来艾尔森的地盘,只是为了给政府当说客的话,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原徕,我不信你不明白大局为重的道理,艾尔森他要的是什么你我再清楚不过,唯有政府始终是为所有星民考虑!”

    “什么狗屁大局,少往政府脸上贴金,臭不要脸的党派之争罢了!”原徕一拳打破了曲行令的嘴角,眼神冰冷地看着鲜血溢出,“一个绞尽脑汁想往上爬,一个拼死拼活封掉入口,在打得如此激烈的情况下,他们都还不忘默契地吸民众的血。”

    “艾尔森好歹脏得明明白白,就只有你的政府既要又要,虚伪至极,腐烂不堪!”

    “若他们真的为星民考虑,为什么一直放任艾尔森发展至今?又为什么要替天海隐瞒一桩又一桩丑事,眼睁睁看着信任他们的底层群众为天海庞大的税额献祭了一条又一条生命!”

    “拿生命去赌这种恶心的东西胜出,哪个蠢货会愿意!?”

    “我愿意。”曲行令抹去唇角的血,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她,“政府再烂,也好过艾尔森。”

    “领导者靠比烂分出胜负?被我打出脑震荡了?”

    “我没疯,因为我根本就没得选。”曲行令冷厉的眼眸似乎闪过一丝悲悯,又似乎只是错觉,“我问你,在他们之间,你能看到第三条出路吗?看不到的,所以我只能选择我认为当下最好的。”

    原徕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曲行令的问题。

    她所有的战斗欲望在这一霎那都消退了,情绪平稳得可怕:“那你就为你正确的选择自己去死,别拉上我。”

    “我可以死于我的信仰,死于我为自己造就的路,唯独不可能死在权力斗争中,变成只能换取两滴虚伪马尿的可怜牺牲品。”

    “我觉得我们也不用再打下去了,毕竟,今晚的胜负已经很明了了。”

    原徕弯腰捡起放在一旁的光讯表,戴上后就准备离开训练室。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最不爱与人纠缠的曲行令,今晚莫名变得不依不饶了起来。

    他突然就爆冲了过来,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气势。

    “原徕,你这幅永远活在既定轨道之外的样子,真的很令我厌恶。”

    原徕顿了下。

    意见不合就被讨厌,她很冤啊。

    无可奈何的原徕定了定心神,准备今晚真的把曲行令打出脑震荡。

    但当她摆好迎战架势的时候,曲行令却突然疯了。

    他没出拳。

    他选择亲了上来。

    第78章 爱与厌恶

    曲行令是非常纯粹的草根出身。

    没有金钱,没有权势,没有靠山,只有烂命一条。

    他所在的孤儿院是政府扶持项目,那里的孩子从小就被教育着,政府是这个世界上比血亲更亲的存在。

    因此在负责人的推荐下,很多孩子都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考军校,与政府一起守护着摇摇欲坠的第四星。

    曲行令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靠着自己的能力坐上了司令之位的人。

    他看着与他生长于同一个地方的伙伴们,死得死,逃得逃,勉强还剩下一口气在军营苦苦支撑着的,未来也一眼看到头了。

    可能是残酷的生存之争淡去了曲行令身为人的同理心,也可能是从小一路赢到大的原因,曲行令对这群与他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伙伴们生不出半点怜悯之情,更谈不上对其伸出援手。

    他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可以放弃一切欲望,无亲缘束缚,无友缘牵绊,更无爱情动摇他的心,日日夜夜都只在脑海里装着变强这一个念头,用行动完美诠释了心无旁骛这个词。

    所以,他一直觉得,失败的人都是不够努力的人。

    如果他们都能够做到他这个地步,又怎么会落得那样悲哀的下场呢。

    直到495年,一个名叫原徕的第五部部长,一拍脑袋钻了上级指挥的漏洞,带着自己手下的兵联合其他小队在十二月大战杀出了一条堪称是历史性的血路。

    这一年,是曲行令从第一处处长升为副司令的第三年。

    星元496年1月,刚过25岁生日不久的原徕,因为十二月大战中的出色表现,从部长升为第一处副处长,并获得了政府联合军部设

    立的全新荣誉头衔——杰出指挥官。

    该结果一出,所有级别高于她的人都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这其中就包括认为自己已经做到极致的曲行令。

    曲行令不敢相信,也无法接受,他当了三年副司令,功绩远胜于司令,这样的殊荣为何他没有?

    可无论他心中再怎么不满,却也还是选择尊重上级的一切决定,并暗自咬牙在新的一年里疯狂努力。

    他没能赢过一个部长拿到杰出指挥官,可能是他还不够努力。

    他不会再输第二次的。

    星元496年12月,被特例给予了较之同级人更多兵权的原徕,刷新了十二月大战的伤亡率。

    拼尽全力协助司令指挥全局的曲行令,这一回将一切都做得很完美。

    但是在得到战后总数据时,他愣了很久。

    星元497年1月,原徕升为第一处处长,再度斩获杰出指挥官的荣誉头衔。

    同年,能力明显不足的司令被遗憾调走,曲行令成为了历史上最年轻的A区正司令。

    好不容易坐上了军部最高位,他却笑不出来一点,反而感觉被羞辱了。

    他

    是他还不够努力吗?

    他没日没夜地疯狂训练,分析虫族特性,模拟战场实况,从未有一日真正地放松休息过。

    他为什么又输了?

    为什么啊。

    强烈的不甘与挫败感让曲行令想起自己过去对于旁人的态度,内心突然出现了一阵动荡。

    他一直以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有天赋的人,也不接受天赋论的说法,永远只将努力挂在嘴边。

    可若是真的只靠努力便能实现一切目标的话,这世上又怎会有那么多苦命人。

    很快,曲行令便猛然惊醒了。

    他意识到过去的自己真是高傲到令人作呕。

    努力的天才通常很难察觉到自己是个天才,他只会和普通人比较努力的程度,并将胜果都归功于此。

    直到另一个同样努力的天才出现将他狠狠踩在脚下,击碎他高高在上的努力论,他才能借此清晰看见自己的愚昧无知。

    曲行令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不同,却也因此得到了无穷尽的痛苦。

    遇见原徕后,他曾经射向他人眉心的子弹绕了一圈后还是打中了他,使他化身成被他蔑视践踏过的人,夜夜难眠,心结难解,一次又一次偏执又疯狂地衡量着自己与天才之间的距离该用多少努力才能填补上。

    可惜努力与天赋就像自行车与飞船,无论是量变还是质变都注定无法轻易横跨二者之间的鸿沟。

    曲行令开始密切地观察起了原徕。

    她很高调,高调到让不少人都产生了危机感。

    有关于她的糟糕传言,连曲行令这种不爱听八卦的人都有所耳闻。

    有人说她玩得花,有人说她人品烂,就是没人质疑她的实力,说她是空把式。

    由于隔三差五就要召开战略讨论会议,曲行令和原徕的接触逐渐增多。

    内心阴暗的不满偶尔让他有点想耍耍官威,可惜最后总是会被说话又毒又犀利的原徕气到肝疼。

    她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不服管教的反叛味道,将刻板军规深深烙印在大脑的曲行令越看她越不顺眼。

    有一次原徕在跟下属对练,不论女的男的,没一个能打得过她。

    旁观的曲行令觉得点夸张了,干脆抱着质疑的心态加入了进去。

    结果他很快就被放倒了。

    “”

    曲行令倒在地上看着原徕那张英气冷锐的脸,死水一样的心忽然狂跳了起来。

    这种感觉跟心动没什么关系,他纯粹是感觉到了羞愧与悲哀。

    他以为再怎么样,他在个人身体素质方面也该比原徕强,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奈何残忍的现实却将他从头到脚都否定了个遍。

    曲行令更厌烦原徕了。

    “哎哟,长官你别放水啊,这让我多不好意思。”

    内心毫无所觉的原徕伸手将曲行令拉起来,顺口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曲行令没有拒绝她的好意,起身脱掉束手束脚的军装后,沉着脸认真跟她打了一场。

    两个人打得很凶,那状态就跟上前线杀虫一样,恨不得把对方摁地上弄死。

    周围人看得大气不敢出,生怕会被卷进去变成炮灰。

    最后的结果难分胜负,谁也没赢,谁也没输。

    只不过从那一刻开始,基地所有人都在暗中猜测,曲行令跟原徕之间可能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血海深仇。

    九月初的时候,曲行令力排众议带着原徕下四区进行检查指导。

    两位副司令激烈反对,总觉得自己的位置不日就要被原徕给顶替掉了。

    曲行令一句话就让他们闭上了嘴。

    “你们的能力比不上她,前线的事情不能有半点马虎。”

    他说的是实话,有心人却觉得他这是在故意给原徕拉仇恨。

    第四星的军事等级划分为一司二副六处十二部二十四连及不限数分队。

    原徕所在的第一处全名为第一指挥处,同时也是人尽皆知的司令位候选处。

    曲行令这么捧高原徕,可不就是在给她找事嘛。

    只可惜再多的阴险诡计都阻挡不了硬实力者的成功。

    星元497年12月,原徕又一次展现出了惊艳的作战能力。

    星元498年1月,原徕从处长升为副司令,成为第四星史上最年轻的副司令,轻松打破了曲行令曾创下的历史记录。

    明明白白的战争时代,封官加爵不再受时间年龄限制,有多大的能力就享受多大的权力。

    曲行令虽然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可转头看见原徕那张意气风发的年轻面孔,他还是不受控制地产生了些许焦虑。

    尤其是所有人都开始拿他们两个做比较,将他们摆在了对立面,他的内心愈发煎熬。

    六月份的时候,原徕忽然卷入一桩杀人重案,被迫停职,前途未卜。

    表面波澜不惊的曲行令,在深夜松了一口气后,惊觉自己竟是如此卑鄙无耻。

    看来他是真的被原徕打压怕了。

    他们之间对战了一次又一次,从来都没有胜者。

    真是他们旗鼓相当吗?不,其实是原徕善意地给他留了点颜面,所以才从不分胜负。

    曲行令是真的很讨厌她。

    后来,他的讨厌又逐渐演变成痛恨。

    六月份满三十五岁后,政府告知曲行令,想要不计代价将他拉上副总司之位。

    “我拿不到杰出指挥官——”

    “你可以拿到。”对方如是说。

    曲行令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能拿到杰出指挥官无非也就两种情况,一是原徕死,二是原徕无法参战。

    尚未烂穿地心的政府自是不会让原徕这种不可多得的人才去死,所以,他们的选择一目了然。

    “她停职的事——”

    “主使另有其人,我们也只不过是推了一把。”对方语气平淡,“如果可以的话,我自是希望她能够回到战场,毕竟战争为重,但她若想回去,也只能够以辅佐你的姿态回去,副总司的位置必须尽快拿下。”

    “行令,你能做到的吧?”

    一句反问,语气却是不容反抗的肯定。

    曲行令无话可说。

    他内心的排斥感强烈到想要呕吐,头却还是听话地点了点。

    他将政府视为信仰,却忘了信仰常常会变成一座压死人的大山。

    就在他还傻傻地想着该如此赢原徕一次的时候,未曾想他们的命运早已经被安排好了。

    天才又能如何?阶级之下尽是蝼蚁。

    不过好在他还能够告诉自己,虽身不由己,却是为了星球大义。

    曲行令来找原徕前,有想过她可能会拒绝。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拒绝站队政府的原因并非被艾尔森所惑,而是看透了政府的虚伪。

    她揭开遮羞布的动作那么干脆利落,一如既往不留情面。

    曲行令那不为人知的懦弱,也被戳穿了。

    他痛苦、悲哀、惭

    愧,也怨恨。

    他忮忌她无论沦落于何种境地,都永远有勇气只听从自己的心,叛逆地对着干到底。

    他不行,他看似手握重权,正义凛然,实际上早在小时候就被数不清的因果线缠死了手脚。

    他没得选。

    他越没得选,他内心就越阴暗,他就越憎恨。

    “曲行令,你疯了吗!!!!”

    触不及防被上司强吻的原徕瞬间瞪大了眼睛,一把就将人恶狠狠地推开。

    她皱着眉头不断用手背抹着嘴,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之意。

    曲行令没有被她这幅样子伤到,只是淡定地舔了下唇。

    他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大背头全都散了,一缕又一律刘海遮盖在他冷漠的眉眼上,留下了一片片阴翳。

    “我没疯。”

    “你没疯你能干出这种龌龊事!?我一会儿就把心理医生联系方式给你,你离我远一点!!”

    “原徕,你在害怕我。”

    曲行令轻描淡写一句话,成功把原徕留住了。

    她表情极度复杂地打量着曲行令,语气莫名道:“这是怕不怕的问题吗?你难道就不觉得你突然毫无缘由地对我性.骚扰很莫名其妙吗?我们明明上一秒还在聊很严肃的话题,你下一秒就搞这种事情,不是,你真有病吧你?”

    原徕情绪上的崩溃肉眼可见。

    她根本就没办法接受一直以来都跟她对着干的人,突然对她做出这么亲密的事情来。

    原徕之所以称呼曲行令为长官,而不是普通的姓氏加职称,是因为曲行令这人在某种程度上对她来说还挺不一样的。

    对方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再加上他较为年长,作战经验也比较丰富,她再怎么天赋绝伦,偶尔也需要向他学习补足短板。

    原徕虽然在军营常常跟曲行令顶嘴,反对他的决策,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尊重他。

    两个人真正熟识起来的时间不算长,可天天这么打来打去互相长进,怎么着也该算是另类的朋友关系了。

    反正,她是死都想不到曲行令有朝一日会嘴她。

    物理意义上的那种嘴。

    “我没病,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你清楚个狗屁!你忘了你亲我的时候说什么了吗?你说你厌恶我,厌恶!”原徕怒声反驳,整个人有种再吵下去就要掀开曲行令头盖骨一探究竟的暴躁感,“你选择替政府卖命我懒得说你什么,但你不能因为我跟你选择了不一样的路,就故意做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来恶心我!”

    曲行令听到这番话后没吭声。

    他直接动手解起了扣子。

    “我看你脑子是真出问题了,我就多余跟你说话。”

    原徕见他是铁了心不干人事,大步流星就往门口走去。

    曲行令先一步挡住了唯一的去路。

    他背靠着门,眼神像极了没有感情的机器,动作却放荡又大胆。

    这种行为不管横竖怎么看,都像是挑衅而非勾引。

    “你别逼我打你。”原徕肚子里的火越烧越旺。

    “你打。”

    见他油盐不进,原徕额角青筋暴起:“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跟你做.爱。”

    “”

    原徕真的听不得这话从曲行令的嘴里说出来,越听越有一种正经人被迫做鸭勾搭闝客的感觉。

    她不知道曲行令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沉默半天后只能无奈道:“告诉我理由。”

    “我来艾家就是为了说服你,既然失败了,那我总该从你身上拿走点我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跟你做.爱。”

    “你讲话能不能不要这么下流?政府是不是把电棒藏你屁沟了,你不按照他们的要求讲话就偷偷电你。”

    “我比不过你下流。”曲行令目光平静地看着原徕,“你忘了你昨晚对我说过的话了吗?你说我像个性.饥渴的怨夫,还是个性压抑了三十五年,心理已经扭曲的老处男。”

    “别这么记仇哇,要怪就怪是你没事找事。”

    “你说得对。”

    “啊?”

    “我想我可能确实饥渴了。”

    “?????”

    原徕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她目光落在脸色如冰的男人身上,感觉今夜就不该赴这个约。

    “你与其这么损自己,倒不如直接说是为了政府来色.诱我,还更有说服力一些。”

    “你喜欢这个理由的话,也可以。”

    “可以个锤子!”原徕想要拽住曲行令的领口,奈何他上身已是精光,“我劝你现在滚回房间好好睡一觉,等你第二天脑子清醒了再好好考虑考虑。”

    “我还是那句话,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那你知不知道我做.爱的方式啊?”

    “知道,我无所谓。”曲行令转身背对着原徕,两只手撑在了门上,让漂亮的曲线展露得一览无遗,“我不喜欢男的,也不喜欢弱的,而你对我来说刚刚好,所以无论你要用什么方式来教会我的第一次,我都可以接受。”

    训练室晃眼的白灯闪了闪,等稳定后,变得愈发亮堂了。

    从来都是高坐在主位对下施加命令的曲行令,正微微翘起浑圆结实的臀部,侧头静静地等待着原徕的爱抚。

    “你在这里发烧就不怕被艾尔森看到?”

    原徕其实还是没能明白他发疯的真正原因。

    但是一切都无所谓了。

    “我已经提前叫人处理好了。”曲行令正大光明地透露出自己肮脏的心思。

    “长官,你变得有点不像你了。”

    “我——”

    曲行令还想说点什么,原徕的吻却先声音一步落下。

    她用炙热的胸膛贴上他的后背,手捧着他的侧脸,垂眸吻得认真。

    只做了半吊子准备的曲行令有些意外地颤了颤长睫。

    他还以为原徕不会愿意亲他,只会粗鲁地将他捅出满身血。

    感觉麻麻的,心好乱。

    真令人厌烦。

    曲行令绷直了脖子,硕大的喉结滚了又滚。

    他温热的鼻息与原徕交融在一起,青涩的唇瓣在对方熟练的诱导中缓缓张开。

    当原徕的舌尖完全伸进来后,曲行令轻哼了一声,思绪突然被拉到了很远的地方去。

    他想起来,他曾意外撞见过原徕压着下属粗暴亲吻的场景。

    那个男人可能是她的男副官,还是谁,他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原徕无数次给予他疼痛的手,正用力地掐着男人的脖颈,将人摁在角落的墙壁上。

    她冷声命令对方张开嘴,堪称是凶狠地吻了上去,从唇与唇的缝隙间,甚至能看到舌与舌疯狂纠缠的形状。

    男人身材高大健壮,在她的手中却脆弱到不堪一击。

    他眼尾红到似是快要流出泪来,一条腿试探性地抬起来在她腰间磨蹭着。

    曲行令见状深深皱起了眉,大步离开了此地。

    他虽有耳闻原徕的风流事迹,却从不曾蠢到去相信一面之词,直到亲眼所见。

    不过,这也没什么。

    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欲望寡淡,压力大的时候发泄一下能够理解。

    但等到曲行令做梦梦到原徕的时候,他就不这么想了。

    第二天掀开被子后他坐在床上沉默了很久,整个大脑都是空白的。

    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去幻想一个竞争对手。

    太恶心了。

    真令人厌烦。

    “嘶。”曲行令清晰感受到身体上的变化,错愕地睁开眼。

    属于白纸一张的他第一反应便是要确认一下,以免在原徕面前彻底丢尽颜面。

    “怎的?发大水了?”原徕轻轻咬了咬他的唇,语气中含着点轻浮的笑意,“别担心啊长官,这是正常现象。”

    “正常现象?”

    “嗯呢,你也真是的,什么都不了解就敢莽莽撞撞地找我上你。”

    “我”

    曲行令有些狼狈地垂下眼眸,不知该如何解释。

    但很快他就没工夫去思考这些了。

    曲行令用力地撞在了门上,与平滑的门板贴得严丝合缝。

    他似是撞得有些疼了,一张淡漠的俊脸难得流露出了明显的痛苦之色。

    原徕与他的双手十指紧扣,下巴放在他的肩头笑得十分恶劣。

    “长官,如果你有任何的不满意,随时可以提出来。”

    “”

    曲行令说不出话来。

    彻底突破了上级与下属之间那层底线的瞬间,他心脏猛地塌陷了一隅。

    辛酸苦涩的情绪不断从破口涌出来,难受得他一句话都不想说。

    “难受?”原徕轻咬了他的耳朵。

    曲行令瑟缩了一下,缓了半晌才哑声道:“没有。”

    “嘴硬。”

    原徕干脆咬住不松开了。

    观察力一绝的她,轻易就找到了让曲行令焦灼的点。

    “呃。”

    被上下夹击的曲行令攥紧了拳头,拼命将蔓延到喉咙口的声音又吞咽了回去。

    清心寡欲又古板无趣的他第一次体验到这样亲密的行为爱,即便忍了再忍,偶尔也还是会忍不住泄出几声。

    原徕将人拽离了门边,一把推倒在用来卧推的健身器材上。

    她坐在尾端漫不经心地动着,嘴里调笑道:“长官,这杠铃上的重量不多,你推一百个不在话下吧?”

    曲行令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原徕耸耸肩:“总不能就我一个受累。”

    曲行令:“”

    他很讨厌原徕,真的。

    眼见原徕这混账越动越敷衍,人在英帝下不得不低头的曲行令,咬牙举起了杠铃。

    他的身体素质并不逊色于原徕,一百个卧推对他来说还是很轻松的。

    可惜,原徕这人就没憋好屁。

    等曲行令进入平稳的卧推节奏中时,原徕确认了一下器材地安全性,猛地加快了速度。

    她看着对方结实有力的臂膀颤了下,险些丢脸地脱手,没忍住笑出了声。

    “别停啊长官,你才举了三十四个,还有八十六个没举起来呢。”

    “是六十六个。”

    “怎么,再加二十个你就不行了?”

    “”

    当曲行令表情怔忪地放缓卧推速度时,原徕也慢了下来。

    而等他再次进入节奏时,她又故意快了起来。

    反复几次下来,曲行令被折磨得大汗淋漓,双眼失神。

    他松开杠铃,投向原徕的视线中多了一丝羞恼。

    原徕微微一笑。

    “来,长官,还没完呢。”

    她吊儿郎当地在一块垫子上躺平,一头白发凌乱地散开。

    曲行令被她强摁着坐下,下巴上悬着的汗珠啪嗒一下砸落。

    “一百个蹲起,没问题吧?”

    又是一个无礼至极的要求。

    曲行令认知中的原徕,虽张狂无比,却始终与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

    现在的她就像是开启了什么不得了的机关一般,一股子与军官身份格格不入的邪气不断朝外扩散着。

    他不怕,他就是单纯有点吃不消。

    “容我拒绝。”曲行令不愿成为原徕眼底的风景线,更不想要丢掉所有尊严。

    “你确定?”

    “我觉得蹲起跟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毫无关系,也没有必要。”

    “好的。”原徕撑起上身,表情变得疏离,“结束吧,你想要的已经拿到了,也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曲行令没动。

    他和原徕对视了片刻,而后艰难道:“原徕,你一定要这样?”

    原徕闻言摇了摇头,反驳道:“长官,不是我一定要,而是你一定要。”

    明明可以不开始,明明可以不继续。

    既然开始了,既然继续了,那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该受着。

    哑口无言的曲行令闭上了眼睛。

    许久后,他妥协道:“我真的很讨厌你这幅样子。”

    第79章 无望挣扎

    “我真的很讨厌你这幅样子。”

    原徕双手悠哉地枕在后脑勺,听见曲行令这句真心实意的怨怼后神色不变,还故意抖了下腿提醒他赶紧完成一百个蹲起。

    “长官,别拖延时间了,快点吧。”

    曲行令差点一个没坐稳往后倒去,勉强撑直上半身后,面上的隐忍之色愈发浓重。

    他抿着颜色红艳的唇,双手缓缓抬起扶着耳朵,摆出了非常标准的蹲起姿势。

    “一个,两个,三个,诶,长官,你蹲起的姿势不太标准啊。”

    原徕抬眸注视着曲行令,看他在耀眼的灯光下一本正经地起立又蹲下。

    常年锻炼的身体线条犹如刀刻一般,流畅完美到挑不出丝毫毛病。

    嗯如果他的脸能够不那么臭的话,欣赏度或许会更高一些。

    “不要胡言乱语。”

    曲行令居高临下地俯视原徕,眼神冷硬,仿若掌控所有的上位者。

    可实际上他每听话地蹲下一次,都会被身为下级的原徕用灼热直白的目光光明正大地侵.犯着,这使得他表情再怎么平静无波,身上也会不受控地散发出一股卑微下位者的味道。

    说得更难听点,或许他连人都算不上,此时此刻的他就是一个欲壑难填的廉价玩物罢了。

    曲行令知道自己想得有点多,原徕也绝无可能那样看待他。

    可习惯发号施令的他还是不免憋屈,甚至生出了放弃的念头。

    但只要一对上那双较之往常变得极度不同的幽暗眼眸,他又不忍叫停令他倍感屈辱的动作,一个又一个蹲起从未间断过。

    虽然自尊破碎的声音很响亮,但同时,一种足以麻痹所有痛苦的快乐又让他疯狂着迷,无法自拔。

    他真的是讨厌极了原徕。

    “我哪里胡言乱语了?”原徕轻轻哼了下,音色低哑又性感,“你以前在军营带兵的时候,不就常常告诉他们精准度很重要,落点也很重要吗?你看看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五个蹲起里,有三个都瞄不准正确落点。”

    “原徕,你别无理取闹,这,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

    “真稀奇,居然还有你曲行令做不好的事情,要不然我帮帮你?”

    “不用。”

    “那你别磨磨唧唧的,一分钟才做三十七个蹲起,这要是被你守在门外的男副官们看到了,指不定要怎么嘲笑你。”原徕见他落不准便主动往上送,一副很好心的模样,“算了,看你累得满头大汗的,我终归还是不忍心,所以就让我来帮帮你吧。”

    曲行令狠狠一颤,瞬间绷紧了大腿肌肉。

    他眼底有明显的怒色一闪而过,可却咬着牙什么都没说出口。

    “四十四,四十五,四十六~”

    “加油啊长官,距离一百个蹲起就只剩下七十三个了~”

    “长官你怎么腿抖了,不行就别硬撑着,只要你承认自己是个比新兵蛋子都不如的菜鸟,我还是可以考虑放过你的。”

    “六十九,六十,六十一,好好好,你表情别那么凶嘛,七十,七十一。”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真是辛苦你了啊,长官。”

    原徕敷衍地拍了拍手,那一句句话语比起安慰,更像是恶意的嘲讽。

    身体并不劳累,精神却已经疲乏至极的曲行令坐在她身上微微喘着气,理都懒得理她。

    “不理我?这是生气了?”原徕颇为无辜地歪了歪脑袋,忽然勾起了唇,“别这么小心眼嘛长官,我又不会让你白白辛苦,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曲行令愣了下,没能第一时间听懂她话中的深意。

    直到被她强硬地掀翻在地,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原——”

    曲行令并不喜欢那种完全被人压制在身下为所欲为的感觉,当即就要出声阻止。

    可惜他那两只经常用来踹刺头兵的脚已经放上了原徕的肩膀,一直不那么讨喜的嘴也被顺势堵上了。

    曲行令猛地瞪大了眼睛。

    过去和原徕对练的时候,他从未在对方身上体会到任何压迫感。

    可能是碍于身份或者别的什么,原徕总是点到为止为他留全颜面,没将他逼得太紧。

    今夜一切却都不同了。

    原徕变成了一条气势汹汹的疯狗,快要将他压垮了。

    曲行令素来感情淡漠的眼眸,装满了被用力撞碎后散了一地的冰碴子,没过多久就在逐渐攀升的热意下融化为一滩又一滩波澜荡漾的水。

    他想守着最后一点身为长官的颜面,便在可怕的震颤中强行抽离出丝丝缕缕理智,勉强抬起手臂用粗糙的大掌抵住原徕的胸口,妄图将这个蛮横无理的人推开些。

    “嗯?怎么了长官。”

    原徕轻轻含着曲行令的唇,在注意

    到他抗拒的动作后,含糊地问着。

    他抿着唇不给亲,用明知故问的眼神毫无威慑力地瞪着她,见她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只能声音艰涩道:“原徕,我不喜欢这样。”

    “真的不喜欢?”

    “嗯。”

    “可是我喜欢。”

    “原徕!”

    “我不听。”

    原徕无视曲行令的意愿,强硬地撬开了他的嘴,用缠绵的吻将他所有不满的话语都顶回去。

    他湿红的眼睛里浮现出错愕与愤怒,下意识就要蓄力反抗,可惜他忘了自己整个人早已被钉死在了下位,不管他怎么推,怎么躲,怎么挣扎,最终都避不开她浓烈的欲望。

    好耻辱,好丢人。

    为什么一件对于别人来说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他也能从中感受到输得一败涂地的滋味。

    曲行令清晰意识到大脑正在逐渐变得麻木,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他不敢想自己的下限会被原徕刷新到多低的位置,更不敢想他会被她肆无忌惮地玩弄成什么破烂样子。

    “长官。”

    原徕将人亲到意乱情迷后,忽然覆在他耳畔用温柔又认真的语气说话。

    “虽然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和你做出这种事情来,但不得不说现在的你真的很吸引我。”

    她记忆里不苟言笑的男人,一个眼神就能吓得下属脸上血色尽失的位高权重者。

    她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这家伙的军装会被谁给轻易脱下,更想象不到他会在谁的身下露出如此放浪的表情。

    奈何世事始料未及,她竟成了第一人摘下他的人。

    原徕偶尔会自恋地怀疑曲行令是不是对她有意思,可每当这种想法出现,都会被他凉薄到不像活人的眼神打消。

    反复几次下来,她干脆拍板认定他们之间就是惺惺相惜的对手兼朋友关系,曲行令偶尔逾越的照顾与关注也都出自于这份清清白白的感情。

    虽然,虽然现在已经变得不太清白了,但原徕仍旧不会往爱与不爱那一方面去想。

    毕竟哪个好人家会用憎恨的眼神看着喜欢的人啊,更遑论他们现在正在进行着亲密的负距离交流。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他们之间本来就不适合谈什么黏黏腻腻的感情。

    因此原徕也懒得再去纠结曲行令今晚突然发癫的缘由,他那幅想要却又屈辱的样子已经足够令她兴奋到短暂忘却所有。

    “”

    听到原徕那句不像情话的情话,曲行令浑身都僵硬了。

    他本来还在逞强着不肯彻底沉沦,此时却似是终于抵不住狡诈仇敌的引诱,认命地放纵自己缴械投降。

    心乱如麻的曲行令张了张嘴,犹豫了许久都没吭声。

    最后直接抬手圈住了原徕的脖子,默许了她接下来一切可能比刚才更过火的行为。

    “随你的便。”

    一个严肃正经,自愿被规则束缚的人,为了原徕一句轻飘飘的话选择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哇。”原徕惊讶地叹了一声,“那长官,我就不客气了。”

    曲行令闷哼了声,没太将她这句告诫放在心上。

    反正他的脸面已经全都丢光了,她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再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了。

    然而。

    曲行令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原徕这无耻之徒。

    星元498年9月12日,凌晨两点。

    肮脏不堪的曲行令愣愣地看着天花板,腿稍微有点儿伸不直了。

    他再又一次哆嗦了后,表情认真地摁住了原徕的肩膀:“够了原徕,我明天还要去军营练兵。”

    “我还没够。”

    “我还有要事在身,你,可以去找艾尔森的儿子。”

    “长官,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原徕气笑了。

    她将曲行令抱了起来,霸道地继续下去。

    “呃,原徕,别这样。”曲行令没有发脾气,而是在颠簸中耐心劝导,“你明明知道这不是一件能够马虎的事情。”

    “”

    原徕烦躁地啧了一声。

    她是副司令,她当然知道操练好预备兵的重要性,但她就是很不爽。

    凭什么他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

    这亏她不吃。

    “好啊长官,我可以放你走,只要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一百个俯卧撑,只要你能在做完之前膝盖完全不沾地,那今天就结束,如果你膝盖沾地了”原徕抬起手,用指腹揉捻着曲行令红肿的唇瓣,“你总该用不影响你行动的方式来满足我,毕竟是你开的头,你得负责到底。”

    曲行令连考虑都没考虑一下,立刻点头答应了。

    一百个俯卧撑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原徕这水放得还挺令他意外。

    或许,这就是同为高层军官的责任感

    个屁。

    “长官,俯卧撑要好好做啊,膝盖要是在一百个结束前碰到地面,那我可就要用你的嘴了。”

    原徕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到曲行令后背上去,吊儿郎当地要求他驮着个人做俯卧撑。

    被混蛋下级折磨到心态爆炸的曲行令,刻意让强烈的好胜心控制了自己的大脑。

    他没去指责原徕的无赖,只闷头快速地做着俯卧撑,粗壮手臂上突起的青筋一根又一根缠绕在一起。

    “手臂要伸直啊长官,不要觉得我这个视角没办法看全你就偷摸耍无赖。”

    “到底是谁耍无赖你自己心里清楚。”

    “诶,是我,就算是我耍无赖那又怎样?”原徕趁着他撑起的时候故意进去了,“你能拿我如何?”

    曲行令一个晃神,差点就跪下了。

    他忍无可忍地呵斥道:“原徕!”

    “诶~”

    “你给我滚出去!”

    “可以啊,只要你肯张嘴。”

    “厚颜无耻!”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原徕缓慢地磋磨着他,语气玩味,“你说你招惹我干嘛呢?活该。”

    曲行令要气死了。

    他已经分不清是心口难受还是入口难受,一股怒火烧得他理智都快没了。

    死都不肯张口的曲行令勉强稳定了一下心态,咬紧牙关接着做起了俯卧撑。

    他若是真的有心想做成某件事,强大的意志力变会一路支撑着他直到成功,至今为止都没出现过差池。

    但是吧,有时候意志力并不是在什么地方都适用。

    原徕见他加快了速度,便也跟着上了强度。

    她本身就没打算让他成功逃离,因此半点情面也不留,双瓣白都快给人怼烂了。

    手臂颤抖到形如蝴蝶振翅的曲行令,在拼命做完第八十三个俯卧撑后,还是无力地跪下了。

    他转过头看着嚣张跋扈的原徕,眼神凶狠到像是要吃人。

    “长官,愿赌服输。”

    原徕走到他的面前站定,垂眸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半点羞愧之色。

    曲行令总是因为过分正人君子而被原徕欺负,好几次了都不知道反省。

    他摁在地上的双手紧紧攥成拳,经过了无比漫长的思想准备后,终是张开了嘴。

    “原徕,等你复职后,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任你处置,长官。”

    原徕将曲行令被撑到扭曲狰狞,却依俊美无双的面庞尽收眼底。

    她先是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而后在他放松警惕的那一瞬,拽紧了他的头发暴力晃动。

    往后,他无论穿不穿军装,在她面前都无威严可言了。

    呼吸困难的曲行令死死地盯着原徕,眼尾沁出了难堪的泪。

    他像是要将她的模样永远烙印在心间一般,那么用力,用力到如同看着仇人。

    他是憎恨她的。

    他想起了那个被她粗鲁亲吻着的男人,自己当时不屑与轻蔑的态度。

    他还想起了第一次梦到她时,翌日迷茫厌恶的心情。

    他同时也想起了看见艾兰深夜出现在她房内,他毫无道理的羞辱。

    曲行令确信自己是憎恨她的。

    但当他抬头深深凝望着这个他始

    终追赶不上的天之骄子,看着周边无时无刻不围满了漂亮男人的她,现在只为他一人动情,只对他一人渴求,心脏又禁不住跳动飞快。

    他开始分不清楚那些糟糕的情绪是否真的只针对原徕一个人。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的话

    不。

    他只能够厌恶原徕,没有如果。

    像他们这样有明确目标且野心勃勃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站在一起的。

    “哈。”

    半个小时后,原徕终于舍得离开了。

    她没看见曲行令脸上转瞬即逝的失落,自顾自懒洋洋地在一旁坐下。

    “长官,你可以走了。”

    “哦对了,如果你处男身份是属实的话,明天出门前记得戴个手套。”

    原徕正儿八经地出声提醒,态度十分平和。

    曲行令有些不习惯地瞥了她一眼,淡淡嗯了声。

    他拿起叠放在一旁的军装,默不吭声穿起来后便要离开。

    可手刚触碰到大门,他又停了下来。

    还是,想再试试。

    “原徕,你真的不愿意跟我走吗?”

    第80章 丑恶嘴脸

    “原徕,你真的不愿意跟我走吗?”

    曲行令这句话问得很轻,恍若无需他人知晓的呢喃。

    正垂着头整理衣物的原徕闻言停住了动作。

    她撩起乱七八糟的刘海,待所有情热褪去后,锐利的凤眸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理智。

    原徕打量着眼前这个刚才还在她身下无助颤抖的男人,情绪难辩地笑了一声。

    “曲行令,我以为我刚才已经把我的意思都表达清楚了,还是说,你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说那一夜政府将增援都撤回,是因为军事大会期间中星区出了骚乱对吧?”

    “是。”

    “还需要我说得再明白一点吗?”原徕站了起来,皮肤上溢出的薄汗在灯光下异常醒目,“你模糊不清地说中星区遭遇事变,多数人第一反应都只会是政府高层领导人遇袭了,可实际上敌方烟雾弹真正的投掷对象,是你吧?”

    “政府撤回给我的增援,让我陷入死亡境地也要去保的人,就是你。”

    原徕的语气十分笃定,面上不带有半分盲目的试探之色。

    曲行令静静地注视着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我猜你可能会想,明明消息封锁得密不透风,为什么我会在信息差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知道这件事。”

    “理由其实很简单啦,艾尔森在把我请过来做客的时候就明确表示过,政府那边已经找到了一颗更合适的棋子,所以才会在那一夜干脆地将我当成弃子抛弃。”

    “本来我是半信半疑的,结果你一来就直接把这件事坐实了。”原徕耸了耸肩,“不过我觉得他还是有一点说错了,他说你是政府新找的棋子,我却觉得,政府从始至终选中的人都是你。”

    “他们之所以最开始要大费周章在军方手底下保我,一是担心我会在密集火力下向军方啧,向艾尔森低头妥协,二是为了给你当挡箭牌,让艾尔森觉得我才是他们的心头肉。”

    “后面他们大概是确定了艾尔森除非把我跟你都干掉,否则别无途径能够拿到杰出指挥官,坐上副总司之位,于是直接在二选一的局面下明着保你,毕竟只要我死了,那你赢过艾尔森就是毫无悬念的事。”

    “诶,结果没想到吧,我不仅没死,活捉我的人还是艾尔森。”

    原徕说着说着感觉造成当下这个局面的过程有点滑稽,便没忍住笑出了声。

    曲行令脸色沉重地站在一旁,与姿态轻松的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唇瓣动了动,似是想解释:“原徕,我并不——”

    “你是不是想说你并不知道政府做的这些事情?行,那就当你之前真不知道吧。”原徕没打算给曲行令狡辩的机会,“但是你现在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来劝我选择政府你身为当事人可能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无耻,我来给你打个比方。”

    “咱们这事就像你爹想把我领养回家给你们烧柴做饭,结果领养途中碰到了狼,他一边喊着会救我,一边却拿着枪丢下我回家里去保护你,隔天看见我命大活下来了,他自知理亏没好意思再提领养的事,于是派你来找我。”

    “你看似在这一环节中是个无辜的孩子,可你见到我不仅没一句道歉,还对我说,你爹丢下我跑回家都是为了大义,是为了提醒村庄众人狼来了,是为了拯救群体,说我不该计较这点个人得失,应该跟着你回到你爹的身边去。”

    “你这既得利益者的嘴脸丑得我都没眼看,我念着咱俩的交情所以才一直懒得点破你。”

    “还有,你到底想没想过,一个怕狼的人真的能够大度到接纳一个被狼叼回过窝里的孩子吗?”

    “我如果真的跟你回到政府那边去,你不会不清楚我将会面临着什么。”

    原徕可能会被无限期延长停职时间。

    也可能会被勒令成为一块不准发光发热的踏脚石。

    反正她横竖去哪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原徕心如明镜,一直不说也不过是因为察觉到曲行令的身不由己,无意跟他闹得太难看。

    但他裤子脱也脱了,爱也做了,人也爽了,临走之前还要再回过头来恶心她一下那就很该死了。

    本身用宏大叙事来给予一个人压力,强迫她人忘记自己遭受过的不平等对待,要她舍弃小我成就集体大我,是一种极其卑鄙的行为,主体性不够强的人很容易上当。

    所幸原徕压根就不吃这一套,毕竟目前为止她权责对等,就不该被道德绑架拿命去做超出个人能力范畴的事情。

    但她不得不说,曲行令这次对她是真的很不厚道。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信了。”曲行令淡淡叹了一口气,身上隐隐流露出一丝悲怆的味道,“但我还是要向你解释一下,我是怕你生出芥蒂,所以才没有告诉你那一夜中星区的真实情况原徕,我没你想得那么卑鄙。”

    “政府和艾尔森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可至少我能够预判到政府的动作,艾尔森却是充满着不确定的威胁。”

    “就像你了解我一样,我也很了解你,我在来之前就清楚你必然很难再相信政府,可我还是想试一试。”

    “毕竟不管怎么说,人能够平平安安活着最重要,不是吗?”

    两周前收到原徕一方战败的消息后,曲行令一整夜都没合眼。

    直到政府派人去清扫战场,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确定了原徕暂时性命无虞,他才暗自松了口气。

    但从那一刻起,他也知道他跟原徕很难再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

    “是啊。”原徕没有否定曲行令最后一句话,“可你为什么觉得艾尔森对我来说就一定是一条死路呢?”

    “曲行令,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思维方式极度二元?不是生死就是好坏,从不考虑第三个可能性。”

    “总之我言尽于此,你就乖乖回去跟你爹说我已经被艾尔森蛊惑得神志不清,别再惦记我了。”

    话音落下,原徕的耐心彻底告罄,走到曲行令身边就把人推开,准备回房间去。

    奈何今夜的曲行令就如此内芯被人替换了一般,竟又一次做出了让原徕震惊的举动。

    “”

    原徕被曲行令一把拽了回去,后背嘭一下撞在了门上。

    她刚皱起眉,就见这个精神状态异常的男人突然单膝跪地,隔着一层布料吻了上来。

    曲行令一身黑色军装威严不容侵犯,俊美的面孔正气凛然。

    他薄红的唇却突破了那层欲望的禁制,让高不可攀的他瞬间跌下云间,任人采撷。

    “你这是干什么。”

    “补偿。”

    “你以为我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对你?自是为了讨利息。”

    “不够。”

    曲行令抬眸望着原徕,口中吐出的热气尽数喷洒在肉眼可见变化的位置。

    她本就尚未完全恢复成原状,冷不丁被人这么一撩拨,很难能够坐怀不乱。

    “我快说腻了,你脑子是真的有病。”

    脾气逐渐被点燃的原徕抬脚将曲行令踹倒,让他像条公狗一样四肢着地,眼里掠过一丝失望。

    在她的视角看来,过去那个与她并肩作战,性子虽冰冷无趣却将责任刻进骨子里的成熟男人似乎正在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令人生不起半分尊重的下贱东西。

    她想不明白短时间内一个人的变化怎么可以这么大。

    算了。

    “曲行令,你自找的。”

    星元498年9月12日,清晨六点。

    正在小憩的两个男副官听见训练室大门开启的声音后,猛地惊醒。

    原徕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锁骨处有个血红色的牙印。

    她边走边打了个哈欠,转头见到两个男副官,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

    “嗨,早啊。”

    “原司令早。”

    在诡异的气氛下打完招呼后,心情紧张的男副官看向了紧随其后的曲行令。

    他面无表情,他依旧帅得惨绝人寰。

    他走路姿势轻快如风,好似昨天整整一夜都没发生除了切磋之外的其他事。

    “老大”

    男副官下意识想问问曲行令事成了没有。

    对方却是冷漠地抬起右手,示意他们闭嘴。

    “不要再提,我对原徕没有任何意思。”

    惯会模糊重点的曲行令成功用一句话误导了下属。

    两个男副官没有起疑,也没有看向他故意背在身后的左手,只是可惜地叹了口气。

    他们跟了曲行令很多年,对曲行令的情绪变化了如指掌。

    平时跟恶鬼一样压榨下属的人,只有在碰到原徕时会短暂地忘记旁人存在,赐予他们放松休息的宝贵时间,这如何不是爱?

    可惜曲行令死不承认,还觉得自己超讨厌原徕,一天天只想着怎么努力赢过原徕。

    也难怪他会憋成个冷血无情酷爱给人加训的变态。

    “通知下去,半小时内将东西收拾完毕,离开这里入住军营。”

    曲行令丢下一句命令后,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等到将门关严实后,死装的他才露出了狼狈的破绽,两条腿酸麻到差点站不住。

    他将整洁如新的军装缓缓脱下,内里痕迹斑驳的躯体一点点暴露在晨曦之中。

    他被原徕一点不剩地蚕食干净了。

    曲行令低头注视着左手背上,与他外形格格不入的黑色花纹。

    他的眸光慢慢暗沉下来,最后,意味不明地用后来没再被碰过的唇瓣落下一吻。

    是,他的思维的确很二元。

    非黑即白,非好即坏。

    非爱即恨。

    从艾家离开后,他和原徕将不再是简单的竞争对手。

    他们会成为立场不同,信仰不同,战队不同的敌人。

    他厌恶她——

    原徕溜达回房间收拾干净后,稍微眯了一个小时。

    打开门去吃早餐的时候,张雅竟难得不在。

    原徕不是那种心大到会主动帮忙找借口的人,她直接去了张雅的房间找人。

    万幸,人在。

    不幸的是,她的状态很差。

    “原,原司令?”迷迷糊糊的张雅开门后看见一脸严肃的原徕,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睡过头了。

    “抱歉,抱歉原司令,我”

    “艾尔森昨晚找你了?”原徕没有与她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张雅愣了一下,而后表情难堪地身后扯了扯衣服领口。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对不起原司令,可以给我几分钟时间整理一下吗?我很快就好”

    “他今晚还会找你吗?”

    “原司令”

    “回答我。”

    “我不知道。”

    “那我换个问题,你是自愿的吗?或者说,你愿意和他再继续这样下去吗?”

    原徕很不爽,极度不爽。

    她知道她没资格对别人的私事指手画脚,但张雅是她亲口要过来的人,艾尔森这么搞完全是在挑衅她。

    更何况,张雅的表现就不像是你情我愿的。

    “”张雅咬着唇,默默躲开了视线。

    “连点头和摇头的勇气都没有吗?我知道了。”

    在既定的责任之外,原徕想不想帮一个人全在一念之间,对方不稀罕,她也不强求。

    但就在原徕转身的那刻,张雅伸手拉住了她。

    就像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

    “我,我不愿意。”张雅惶惶不安地扫了下四周,声若蚊鸣,“可我没办法。”

    “怎么会没办法?”,原徕回过头来看她,语气轻描淡写,“我不就是办法吗?”

    张雅唇瓣颤了颤,说不出话。

    “等着。”

    夜幕降临。

    被疑似神经错乱的曲行令折磨了一天的艾尔森,黑着脸回到了家。

    他一边被佣人伺候着换衣服,一边冷冷道:“把张雅叫过来。”

    暂时动不了曲行令,也动不了原徕。

    那就动一动稍微与他们有点关系的张雅也好。

    一想起昨夜香艳的场景,艾尔森迷你的小虫子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片刻后,房门被敲响。

    准备就绪的艾尔森美美靠在床头,出声让智能系统开门。

    门打开,张雅的身影赫然出现。

    一同出现的,还有站在她背后的原徕。

    “嗨,晚上好啊艾司令。”

    艾尔森:“”

    艾尔森:“原司令若是有什么事的话,我们可以明早再聊,现在这个时间点不太合适吧。”

    “不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过来就是问你一个问题。”

    原徕走近几步,两条手臂搭在张雅的肩膀上,弯着腰从背后环抱住了她。

    原先瑟瑟发抖的张雅,惊讶到忘记了害怕。

    高大的原徕就像是令人安全感爆棚的保护神一般,轻松将无助的人类纳入自己的羽翼下。

    她一双锐利的凤眸看似含笑,实际上底部早已结了层冰霜。

    她说:

    “我就是来问问你,大半夜找我们家张雅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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