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元499年2月16日,早上八点。
原徕从睡梦中清醒,头痛欲裂。
她缓缓坐起来,整个人思绪无比混乱,完全不记得自己昏迷前做过什么事情。
“清醒了吗?”封子絮疲惫的声音在地下室响起。
“发生什么了?”
原徕一张口才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得厉害,声带像是在粗糙的砂纸上摩擦过一样。
她低头扫了下身体各个可视部位,没有发现任何严重的伤口。
“录像发你了,你自己看。”
封子絮昨天收拾烂摊子忙到了很晚,累得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余独白带着一身伤搁地上那么一躺,她可谓是绞尽了脑汁才将军方那边的人应付过去,释如辞倒是好解决一些,释世安作为知情人之一并未为难她什么。
但还有件麻烦事,等那两个人醒来后,她还得仔细跟他们串一下口供,省得一个不慎就玩崩了。
封子絮起先对原徕身上那药的理解程度仅停留于星球现存的各类神经毒素,以为只要监管到位就没问题。
奈何打死她也想不到这专门针对原徕研发出来的Y型会如此超标,对人类大脑的操控度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才没几天就捅出了这么大个篓子来。
想到三楼还有个中老年版原徕,封子絮更惆怅了。
另一边。
原徕点开封子絮发的视频,当下情绪还算稳定。
她预想中最坏的情况顶多也就是拆家时用力过猛把自己给干晕了。
可随着两道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影出现在画面中,零零碎碎的记忆终于逐渐从不可窥探的意识深处跑出来。
视频很短,也就两三分钟。
原徕看完后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掐住眉心,无法轻易评判这件事究竟谁对谁错。
“子絮,军方那边怎么说?”
“放心吧,我都应付过去了,”封子絮猛灌了一杯绿茶下肚,“不过你那个副官还没醒,你准备怎么处理?”
“你先帮我试探一下他的态度,不对劲的话就让他来见我。”
简单来说就是,如果余独白不吃封子絮软的那套,那原徕就会直接给他上点强度。
现在对于她来说是很关建的时期,即便对方是
再忠心的狗,她都必须要留有一分警惕心。
至于释如辞
原徕想起他昏迷前含泪诉爱的模样,脑子更疼了。
等他醒来后发现自己没死,指不定要干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子絮,切断地下室的网络,除了余独白那件事和我妈的情况之外,接下来两个月内不论发生什么,有什么人要见我,你都一律跳过我自行处理掉,我的名头你也可以随意使用,不用怕会得罪谁。”
原徕思虑片刻后,对封子絮说了这么一番话。
她给释如辞和余独白分别发了条讯息表示歉意,转手就把光讯表摘掉了。
“行,只要你别嫌无聊。”封子絮耸了耸肩,对原徕的要求没什么异议,“对了,出来后别忘了给我加钱,我这几天为了你可谓是鞠躬尽瘁啊。”
“加,一定加,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这个世界上赌狗不可信,毒狗也同样不可信。
但凡不慎对某种东西成了瘾,饶是意志力再坚定的人,想要戒掉也多少得脱层皮。
原徕起初的心态还算平和,她不觉得自己会输给区区神经毒素。
可初次直面失控发狂的自己,那副疯癫暴力的模样竟不可避免地震撼到了她。
原徕本身就极度厌恶不可掌控的东西,在见识到Y型对自己的影响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第一反应就是必须不择手段地把这个东西给高效根除掉。
她强制让自己与外界彻底断绝联系,每日机械性地重复吃饭锻炼发疯睡觉,吃饭锻炼发疯睡觉,生生活成了一个哑巴苦行者。
封子絮偶尔看不下去了,会主动跟原徕唠两句。
结果原徕压根就不搭理她,直接脱掉汗湿的衣服露出一身强劲的腱子肉,猛猛做俯卧撑。
封子絮受不了了,扭头就跑三楼去给原路漫做心理辅导。
“子絮啊,原徕最近情况怎么样?”原路漫的身体大不如前,面色被神经毒素折腾得青灰一片。
“放心吧姨,她一身牛劲儿没处使,天天把衣服当纸片撕着玩。”
封子絮仔细给对方做了个检查,确定数据还维持在可控范围内,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那就好,”原路漫摆烂似的瘫坐在沙发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诶对了,你有给她换成解毒剂吗?”
封子絮一愣:“解毒剂不是你用的吗?管家还是每天都在给她煎药喝。”
原路漫笑了下:“我那是逗她玩的,你没发现黄连的比例都不对吗?哈哈。”
封子絮:“”
封子絮:“我晚上就给原徕换成解毒剂。”
她都有点可怜原徕了。
晚上。
发现每日一碗戒毒汤变成药剂的原徕,终于开了金口:“我药怎么换了?”
封子絮没敢说真话,编了个善意的谎言:“这是提纯浓缩过的,汤药对你的作用已经开始变弱了。”
“那真是可惜了,”原徕面无表情地喝下药剂,“我好不容易才开始觉得那药变得有点好喝了。”
封子絮:“”
她觉得原徕也有必要做一下心理辅导了。
“诶,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讲,怕你想听吧,又怕你不想听。”
大半个月了难得听到原徕的声音,封子絮的话匣子有点压不住了。
“一直没讲那现在就别讲了。”原徕冷酷无情地终止了话题。
封子絮欲言又止地看着原徕,最终还是选择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她懒散地靠着椅背,视线转移到了大门口的监控画面上,有道人影已经连着在那里伫立好几天了。
是释如辞。
“释先生,你一直等着也无济于事,原司令现在真的不方便见你。”
身上伤口并无大碍的余独白很快就重新投入工作当中,一本正经地劝告执迷不悟的释如辞。
半个月前他清醒的那一天,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封子絮。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有什么话就都直接敞开了说,谈到最后他明确表示了自己誓死追随原徕的决心。
他不会去问原徕遭遇了什么,也不会演苦情戏来表达自己的爱与关注。
就算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他也只会默默让这件事烂在棺材里,一切以原徕的利益作为出发点。
毕竟那是他的长官,更是他重燃生活希望的意义,除了为她奉献所有,他别无二选。
不过余独白现在对释如辞的感官还挺复杂。
得知自己跟小三丝毫沾不上边,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感到开心。
“我知道她不会见我,我只是希望她能回一下我的讯息,哪怕是看一眼都好。”
释如辞看似是在回应余独白,可眼神却始终聚焦于监控的方向。
从昏迷中清醒的那日,他几乎天都塌了。
释如辞脑海中塞满了原徕暴戾残忍的模样,还有自己误以为即将走向死亡前的告白。
那时的他无怨也无恨,忘了家人,忘了朋友,忘了事业,忘了所有原徕带给他的痛苦,小小的心脏充斥着的全是这二十年积蓄起来的浓烈爱意,生怕说得晚了,死得早了,会错过对原徕表达自己最真实的感情。
毫无疑问,他是爱她的,无论如何都爱着她。
过去常常朝原徕发脾气,对着原徕索求无度,都是因为他害怕放弃最后一条底线,会让自己变成一个毫无尊严,只会死缠烂打的人。
而这种人往往是原徕最讨厌的。
所以,所以啊就算他剪了头发,就算他说尽决绝之言,他也还是不受控制照着原徕喜欢的模板去雕刻自己,从始至终都未曾给予过自己一分一秒的自由。
更令他无法释怀的是——
“妈,告诉我,原徕她到底怎么了?”
释如辞面容憔悴,眼眶微红,雪白的脖子印着一道刺目的青紫勒痕。
他声色嘶哑地向释世安求一个答案,完全顾不上自己还是一股病殃殃的模样。
释世安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给出回答。
“之前原徕坚持把你排除在计划之外,就是怕你会冲动行事,现在看来她确实比我还要了解你。”她摇了摇头,不愿过分苛责释如辞,“大部分事情都结束了,我不想一一再去细说,我只能告诉你,原徕和你原姨这三年来一直都在做一些比你想象中还要危险的事情。”
“尤其是原徕,她为了让计划顺利进行,被迫大量注射了一种会破坏她身体根基,还会让她失去自我掌控权的新型毒素,她一边忍着痛一边与人虚以委蛇,好不容易解决了,又进入了最折磨一个人心志的戒毒阶段。”
“还有,我知道你嘴上不说,心里却总是怨原徕身边形形色色的男人太多,无法稳定地组建一个家庭,甚至是让你等了这么多年后又把你给拒绝了,你怪她恨她我都能理解,但是”
“如辞你还记得以前的原徕吗?阳光开朗,无心情爱,对所有男人都态度冷淡,更别提是碰他们了。”释世安的语气既无奈,又感慨,“若非她身体出了点问题需要靠性关系来缓解,否则很可能会危及生命,不然大部分的男人都不可能近得了她的身。”
“你一直都是个有主见的人,所以我从不插手你的决定,可这次我还是希望你能听我一句劝,固定的两性关系对原徕而言只会是束缚,她注定是一只困不住的鹰,你追求的稳定她永远都给不了你,干脆就此放弃吧”
“所以,”释如辞潸然泪下,毫无血色的唇瓣颤抖不止,“不是我不够好,也不是她太坏,而是因为有不可控的因素限制住了她,让她不得不拒绝了我。”
“她为什么不说,她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释如辞要疯了。
他想起原徕那副温柔伤怀的模样,想起她为了不让他难过,故意将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的行为,忽然之间心痛得无法自已。
长久以来他都陷入于自己所幻想的爱恋氛围中,丝毫不知她竟独自承受了那么多常人难以忍受的痛。
他自以为大度,自以为付出得够多,还恬不知耻地怨怼原徕将爱与性分得那么清楚,殊不知自己竟是给原徕出了道用命来交换爱的难题。
【我会出轨。】
难怪她会这样说。
“都怪我,全都怪我,”释如辞泪水汹涌,想见原徕的心情在此刻到达了顶峰,“是我对不起原徕,若是我能再聪明一点,脾气再好一点,再坚持不懈一点,我跟她何至于会变成这样。”
“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知道她有苦衷后,我更没办法放弃她了。”
释世安:“?”
释世安:“你要不等哭完之后再考虑考虑?”
“我心意已决,既然她不婚,那我也不婚,我这辈子都认定她了。”
释世安:“”
没辙了。
她和叶翎,谁也没好过谁。
第182章 原徕不行
星元499年4月20日,上午七点半。
天还未大亮,原徕却已经清醒多时。
她重新戴上摘掉了两个月的光讯表,大量的消息瞬间喷涌而出。
原徕没有第一时间去处理,而是喊了封子絮一声。
“子絮,把门打开。”
睡得迷迷糊糊的封子絮被惊醒,下意识就要听从。
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眯着眼睛问道:“你确定自己的情况都稳定住了?”
“嗯。”
“万一要是出现了意外怎么办?”
地下室是个万能的囚笼,有限的空间里布满了具有针对性的机关。
一旦离开此处,失去理智的原徕撒丫子冲进广大天地之中,那可就没人能压制得了她了。
原徕无法根据封子絮的设想给出回答。
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了解透彻,不代表其他人也了解。
所以她能理解封子絮的谨慎,毕竟两个月前发生的意外还记忆犹新。
“那就再待七天吧,等你完全确定我没问题之后再开门也行。”
“不是我不想相信你,是我怕自己太相信你了,”封子絮微微一笑,“以防万一,只能辛苦你再忍耐一周了。”
原徕耸了耸肩,面上毫无波澜。
地下室的自然光线稀少,白日里不开灯便显得格外阴森湿冷。
原徕两个月前把床搬到了唯一一扇封死的小窗户旁,天气好的时候就会定点躺在床上晒会儿太阳。
今天也不例外。
可奇怪的是,今天的太阳晒起来竟莫名滚烫,原徕晒着晒着就生出了一股无名火。
她起身狠狠灌了几口水,深呼吸了好几个来回,却始终无法将内心的躁动压下去。
疯狂自律戒毒到现在,Y型已经不能再操控原徕的神智了,每次发作时的症状都变成了身体各个部位出现钻心的疼痛,以及越来越难以磨灭的欲望。
她本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
奈何在一个极其平常的时间点里,她的鼻血忽然顺流而下,欲望从精神猛地跨越到了物理层面——
正在做俯卧撑的原徕,当机立断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无死角监视的封子絮立刻出声:“怎么了原徕!?回答我一声。”
原徕晃了晃手,表示自己无碍。
封子絮:“既然没事你就走两步去床上睡,地上很凉啊。”
原徕撇开头,死活不肯起身。
一直等到那股该死的劲儿缓和后,她才慢吞吞地爬起来。
要死了。
之后的日子里,她经常随时随地躺尸,既不说话,也不动弹。
有时是因为身体疼到失去了所有力气,有时是因为
封子絮一开始还有些惊恐,看多了之后也明白这是原徕自我缓解的一种方式,慢慢的也就不再出声打扰了。
然而,今日却有些不对劲。
“子絮,把监控关掉半小时。”
“哈?”听见原徕这无理的要求,封子絮人都傻了,“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
“快点。”
“不行,你必须得给我个理由。”
“”
身心如同被烈火灼烧的原徕,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已经忍过这么长一段时间了,她倒也不是不能继续忍下去,只是情/欲这种东西当下消退得了,夜里却总是会像鬼一样缠得她不得好眠。
忍得越久,梦里模模糊糊的画面就变得越发孟浪刺激,醒来后也会让她变得越发寂寥空落。
“嗯?怎么不讲话了?”
封子絮皱起眉头,仔细观察着原徕脸上情绪的细微变化。
看起来没有什么大问题,理智也还有,就是莫名感觉她好像在往死里隐忍着什么。
难道毒/瘾发作时的疼痛感又加剧了?
封子絮担忧地上下扫视着原徕的身体,脑中浮现出对方疼到四肢严重痉挛的模样。
然而随着她的视线不断往下,在阳光的照耀下投射出了一小片阴影的地方,猛地闯入了她的眼中。
封子絮秒关监控。
她用手扶住额头,大脑的褶皱在这一瞬间全被抚平,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我,监控关了,你”封子絮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自便。”
眸中只剩下一片死水的原徕转过身去,语气平静道:“不用了。”
“诶不是,咱俩都认识那么久了,你何必因为这点小事感到尴尬。”适应超快的封子絮恢复了常态,甚至还敢打趣原徕两句,“虽然我平时老说你禽兽,但特殊时期特殊对待,我理解,我都理解的。”
原徕不想说话。
此时此刻的她有点死了。
“怎么又没声了?你裤子还在吧?我监控打开了哦?”
原徕:“”
封子絮重新打开监控,冷不丁被原徕的样子吓了一跳。
这家伙濒死的时候都能做到镇定自若,眼下却恍如七魂丢了六魄似的,只剩下一具空空如也的躯体。
“你还好吗原徕?原姐?原司令?原老大?诶!”
封子絮有点汗流浃背了。
别是憋坏了吧。
“需要我给你放个漂亮男人进去吗?”
艾兰?
不行,他这段时间一直在乖乖接收知识的洗礼,突然让他接触到原徕,心肯定会飘走的。
余独白?
不行,他上个月就带队回军营去了,哪能突然给人
叫回来干那档子事。
艾因?
不行,这叼毛一直吵着闹着要见原徕,真给他机会了绝对会发神经。
商则?
不行,这玩意儿最喜欢蹬鼻子上脸了,嘴巴还没把。
挑来挑去,目前好像只剩下一个释如辞了。
封子絮看了眼自从军队撤离后,就从门口走进客厅等待的释如辞,心情挺复杂的。
她不会怀疑释如辞对原徕忠贞的心,可若是真放两人见面,又有一个很棘手的问题要解决——
隐私问题。
戒毒期间的原徕,是没有隐私可言的。
即便切断画面,声音也必须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而保留。
原徕之所以会那般生无可恋,大抵是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
但凡性/欲能跟神经毒素的危害性划上等号,她忍成性冷淡都无所谓。
偏偏这是种随便动动手就能解决掉的东西,却为了防止隐私暴露而必须硬憋着,换成谁都不好受啊。
封子絮沉思片刻,决定上楼找原路漫聊一聊。
“啊?你说什么?原徕不行了????”
盘腿坐在地上打游戏的原路漫听到封子絮含蓄的描述后,得出了一个惊天结论。
封子絮:“不是的原姨”
封子絮:“我的意思是,这毒素会催化人的性/欲,原徕正常疏解的话就没事,但我看她那样显然是忍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被我发现后,她怕是更不愿意那什么了,这码子事憋久了肯定不合适啊。”
“你直接丢个干净主动的漂亮男人进去,她现在基本上能控制住自己的攻击欲望了,不用担心人会出事。”
“我怎么感觉硬来也没用,”封子絮摇了摇头,“她坚持的事情就没人能阻止得了。”
以前原徕办事时被窥探还能心如止水,是因为对方于她来说与阿猫阿狗无异,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
可对象一换成她的亲人好友,那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她再怎么狂妄自我,多多少少还是要点面子的。
原路漫闻言意味深长一笑。
她拍了拍封子絮的肩膀,言简意赅:“转文字知道吗?”
封子絮笑着哦了一声,小尾音转出了十八个弯——
星元499年4月23日,上午九点半。
今天天气不太好,阴云厚重,好似随时都会来一场暴雨。
原徕百无聊赖地看着时事新闻,脸上再也找不出半点郁结之色。
网络上已经没多少人在讨论她了,就算偶尔提起,用词也尊敬到挑不出一点错来。
权力真是好东西啊。
“原姐,原姐,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再不说我要憋死了。”
封子絮开口叫姐,指定没好事。
原徕:“我不听。”
封子絮:“那我直说了哈。”
原徕:“啧。”
“我一个多月前不是有件事想跟你说吗?那时碍于你身体不适就没讲了。”封子絮轻声叹息,“现在不讲真不行了,再这么放任下去,我怕你日后在释姨那边不好交代。”
原徕愣了下,立刻反应过来是释如辞出事了。
“自从地下室见到你的那天起,释如辞醒来后就每天在门口守着,余独白怎么劝也不走。”
“等余独白走后,他就进了客厅等你,坚持给你发讯息,希望你能同意再见他一面。”
“总之简单点讲,也就是他现在满脑子都只能装得下你,生活也不顾了,工作也不管了,家人也不在乎了,从早到晚都只围着你转,整个人都没了自我。”
“你好好考虑下要不要再见他一面把话说清楚点,不然这样持续下去对双方都没好处。”
封子絮倒豆子似的,把话一股脑都讲完了。
她注意到原徕的神色虽没什么波动,手指却不自觉地摩挲了两下,借此大致猜到了结果。
“他在哪。”原徕问。
“现在就在客厅坐着。”
“你把门打开,放他进来吧。”
原徕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终究是松了口。
无论如何,她都不愿看释如辞变成这副鬼样子。
她本不想太狠心的。
磨磨蹭蹭十分钟后,门口才传来些动静。
原徕坐起身,朝脚步声的来源处看去。
她预想中的释如辞,大概是阴沉的、消瘦的、愁云密布的。
万万没想到。
“原徕!”
释如辞大步跑向原徕,美丽的白色长发一缕缕被风扬到了半空。
他清冷如秋的双目含着细碎的星,面容上布满了浓郁的思慕与爱恋,恍然间像是一轮被拼凑如初的残月,擦拭去了那些蒙在心头的灰,刹那间流淌出万般耀眼的光辉。
原徕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小柿子,你”
“你终于肯见我了!”释如辞一头撞进原徕的怀抱中,眼尾有泪光点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独自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疼,成天只知道向你索取,还肆无忌惮伤害了你的心,全都是我不好!”
“你是不是误会什”
“嘘,你先别说话,”他跨坐在原徕的腿上,一把捂住了原徕的嘴,“从前是我过分贪心愚蠢,明明你对我有一分喜欢,就足以证明我在你心里与外边那些男人不同,可我却偏偏不顾你的为难与安危,强逼你守住道德底线只要我一人,还动不动就拈酸吃醋和你闹脾气。”
“在经历一场虚假的死亡后我彻底想明白了,爱就是爱,哪里分什么爱得深爱得浅,既然我认定了你,这辈子只贪图你一人,那么只要你愿意接受我,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就算无名五分我也甘之如饴。”
释如辞从未用如此炙热神情的目光看原徕,眼底甜腻的爱意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他白皙似雪的面庞浮现出俏丽的红晕,素来冷冰冰的人化成了一汪春水,将自己杂糅进爱人的怀里。
“原徕,我爱你。”
释如辞松开手,将长时间没能回过神来的原徕推倒。
他雪白的长发如瀑布倾泻而下,清雅的香气扑鼻而来。
“小柿子,你稍微冷静一下,你听我说——”
原徕看着疑似破罐子破摔,决定卯足劲豁出去的释如辞,想要平心静气地与他好好谈谈。
奈何对方根本就听不进去她的话,羞涩地眨了眨眼,俯下身来主动送上了柔软的唇。
“小柿子!”
惦记着监控的原徕握住释如辞单薄的肩头,强硬地推开他。
怎料对方竟不依不饶地挥开她的手,继续低头吻得缠绵而动情。
同时。
“我监控关了,声音也都调成转文字了,我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哈,两位请自便。”
封子絮的声音自上方响起,她话一说完,周围立即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只剩下释如辞青涩的舔吻声在一阵阵起伏着。
原徕闭上眼睛,气笑了。
敢情她这是被人合起伙来做局了。
第183章 不再遗憾
“小柿子,我觉得我们需要先聊聊。”
原徕强硬推开了释如辞,唇上温软的触感就此消失。
她此前被轻易压倒是因为毫无防备,并非是拿对方没辙。
“你想跟我聊什么?”
释如辞明白进退有度的道理,没有再次扑上去。
这两天他暗地里跟封子絮交流了不少东西,现在的他早已不是从前的他了。
等会儿就算原徕冷冰冰地喊他滚出去,他也能笑着往她怀里滚。
既然爱她,那他就必须坚持少要点,主动点,诚实点三原则,尽可能地重新改写他们的结局。
“我觉得你需要再去认真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我那天已经把该讲的话都讲得很清楚了,你所需要的稳定的伴侣关系我没办法给你,且当初承诺让你第一个怀上我的孩子,我也没能做到。”
原徕措辞直白,严肃地与释如辞对视着。
“我在你这里早就没有信用可言,如果你因为受到死亡的刺
激,就决定委屈自己来迎合我的生活,我并不会为此大受感动,只会在未来的各种二选一里不断将你放弃,你能听明白吗?”
常有人幻想将自己贬值售卖,受惠者会感激涕零,珍之爱之。
实际上自轻自贱的后果就是失去所有话语权,反向将受惠者从人捧成了神,自己则沦落为对方长久的虜隶。
原徕终究还是把话说得委婉了点。
但不管怎么说,道理无非也就那样,若不是释如辞与原徕之间存在有二十年的情谊,他在明确被拒绝后又是热烈表白又是投怀送抱的,下场注定是被原徕当成一个发泄完就丢的工具,压根就没有谈爱的资格。
“而且,在你见识过我发疯的一面后,应该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了。”原徕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跟我待在一起是很危险的,不想死的话,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
周遭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安静过头了。
释如辞坐在原徕的腹部上,垂着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原徕拽了他一把,他才不紧不慢地张开了口:“我觉得你可能是误会什么了。”
“什么?”
“我不是委曲求全,也不是破罐破摔,”释如辞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伸手轻轻抚摸着原徕的脸庞,“我只是明白了什么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而已。”
“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我都不在意了,我现在只想立刻圆上我十八岁的遗憾,彻底变成你的人。”
释如辞话一说完,就红着脸颊又要低下头来。
原徕一把将人挡住,语气笃定地问道:“封子絮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你怎么知——”
释如辞对她一向知无不言,下意识诚实回答。
好在及时刹住了车,生硬地转了话锋:“气氛都到这了,你怎么话还这么多。”
“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你自己在干什么。”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现在脑子再清醒不过了,”释如辞险些恢复往昔那副最爱与原徕呛声的模样,但想到自己进入地下室之前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梳洗打扮,终究还是为了他美丽动人的形象压住了脾气,“我不会再缠着你要什么可笑的名分了,我现在只想跟你做一次爱,你就说你能做不能做?”
原徕:“?”
原徕:“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少废话!”
释如辞抓住原徕的手摁在两侧,很努力想要营造出一种霸王硬上弓的感觉。
奈何动作一做完,他就羞怯地躲闪开眼神,清瘦的身体由于紧张而不断颤抖着。
“反正,反正你该知道的也全都知道了,我又何必要为了讨你的欢心而故意装得大度温柔,内心纯净的。”
“那个男花网站,是我自你入伍之后才开始创办的,一开始真的只是为了跟同好交流,可是看着越来越多人成功追求到了自己的爱人,变成了梦寐以求的男花,我,我终归是没忍住”
“我无数次在睡前幻想自己彻底被你占有的画面,起初感觉很羞耻,但慢慢的,与你有关的男色绯闻越传越多,我就再也不能满足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开启了创作之路。”
“我没有写很下流的东西,就只是一些很朦胧暧昧的想象而已,虽然,嗯,这也不太好,但是,谁怪你第一次给我的体验那么差,让我不断地从各种奇怪的地方去找补。”
释如辞听从了封子絮的建议,将内敛的爱意变成直白的言语。
可让他奇怪的是,原徕听完这一席话后的表情与其说是揶揄,倒不如说是恍然大悟?
男花网站?创作之路?朦胧暧昧?
其实释如辞和商则吵架那天,原徕正处于失控边缘,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所以。
释如辞明面上对原徕心如止水,拒了又拒,实则背地里却在他创办的网站上偷偷写两人的小黄文。
好小子。
原徕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由失笑。
幼时软萌可爱的小团子长大后竟那般心口不一,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说话啊,干什么笑得那么不怀好意,”释如辞有点心慌慌的,“总而言之,我爱你是我的事情,你不需要给我任何回应,但是你答应过给我能力范围内的补偿,那今天这爱你不做也得做,听明白了吗!”
“你不觉得这个环境不太合适吗?”
“合适的环境有用吗?环境再好你不中用也是白搭。”
原徕被噎住。
释如辞十八岁那天的发生的乌龙真是过不去了。
“行,好,你要那我就给你,”原徕至始至终没把手挣脱开,一副随便他怎么着的样子,“但我有个要求,如果我等会儿满足你了,你写的那些东西得给我看看。”
“我是真没想到,我们从小到大品学兼优,矜持优雅的小柿子,居然会一个人偷偷地写——”
“你休想!”释如辞气急败坏地咬了原徕一口,净白的牙齿深陷入对方小麦色的肌肤内,看着用力,咬半天了却也只是磨出些浅浅的痕迹来,“你这辈子都别想看到!”
原徕还想说些什么,炙热的吻便先一步落了下来。
释如辞紧紧闭着双眼,只会干巴巴地胡啃乱磨。
情事上好如一张白纸的他,很快就败下阵来,撩起眼帘求救似的望着原徕。
“你理论知识不是很丰富吗?”原徕挑起眉头。
“我都跟你说了我没有写什么下流的东——诶!”
释如辞话还没说完,便被原徕掀翻在床,反客为主。
他特意染上原徕同色系的长发倏地铺开成一朵洁白的花,映得他面庞如火烧似的明艳。
原徕身居高位,四肢撑在释如辞的周边,将他围困得死死。
她没有流露出半点凶残的神色来,健壮有劲的身躯却在无形中散发出一股威压。
释如辞喉结滚了滚。
他有点害怕。
倒不是怕原徕这个人,而是怕多年前的阴影再一次变为现实。
他对那事耿耿于怀,嘴上总是怨原徕,其实都是为了逃避去验证自己对原徕而言没有半点的性魅力。
说句实话,原徕如果真想甩掉他,当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只要再失败一次,那他这辈子怕是都没脸见人了,更遑论是缠着原徕。
可惜
释如辞张嘴狠狠咬住了原徕的肩头,泪眼朦胧地嵌在她的怀中。
单调简陋的地下室在他眼里逐渐布满了绚烂的光晕,恍惚间像是濒死时做的一场梦。
他以为,在她真真正正占有他的那一刻起,他会遗憾而可悲地想起那些同样被她占有过的男人。
他会想,她一般用什么姿势拥抱他们?
他会想,她是否在进入正戏前也缠绵温柔地吻过他们?
他会想,那个如同痴儿一般,却实在容貌昳丽的艾兰,究竟得了她多少未曾说出口的疼爱?
可想来想去唯独没想到的是,在他们深入拥有彼此的那瞬间,他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
释如辞被轻而易举地抛入了天堂,大脑一片空白。
攻势过分疯狂,致使他只能在零零碎碎的清醒时段中悔恨地想,若是早一些认清心意就好了。
若是早点舍弃无用的脸面,兴许他就不用白吃这么多年无用的醋了。
“混蛋原徕”
原徕伤痕累累的手在释如辞光洁如新的长发中穿梭,不慎使了点粗劲儿。
对方在迷迷糊糊中骂了她两句,楚楚可怜道:“刚,刚接不久的头发,别扯坏了”
“不是讨厌长头发吗?”原徕俯身漫不经心地亲吻他,“怎么又接回来了?”
“”
释如辞咬了咬唇,浑身烫得跟要命。
他斜瞥来的眼神似嗔似怒,最后都化作一声可爱的抱怨:“还不是因为你喜欢。”
原徕不禁失笑。
“这么说来倒是我又欠了你了。”
她转而将吻落在了释如辞的头发上,轻柔到不像话。
“很漂亮,我确实很喜欢。”
释如辞闻言,心脏当即塌陷了一个角。
他为此心甘情愿地配合着原徕的喜好,完成了一个又一个羞于启齿的姿势。
大概两个小时后。
无力再继续的释如辞,伸手推了推原徕。
他哑着声音好声好气地商量道:“好了原徕,我,我下午还有个会要开。”
原徕一顿。
【他现在满脑子都只能装得下你,生活也不顾了,工作也不管了,家人也不在乎了,从早到晚都只围着你转,整个人都没了自我。】
封子絮这狗东西。
“下午的事下午再说,现在是中午。”原徕看了眼光讯表,上面正显示着十一点半,“更何况你的胃口我会不了解吗?这么两下怎么可能满足得了你。”
“我已经很满足了,真的,你很厉害。”
释如辞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有意识地撤退着。
虽然实战的滋味确实比幻想好上千百倍,但他还想留着命享受下一次。
“又口是心非了。”
时隔多月再度开荤,原徕才刚刚进入状态。
两个骗子合伙做局送进来的肉,她既然吃到嘴里了,那就不会随意松口的。
“原徕,我没有,我——”
释如辞反抗无能,被原徕强行拖拽了回去。
又挨了半个小时欺负后,双眼失神的他才
猛地想起了封子絮交待的安全词。
只要大声喊救命,监控室就会有仪器自动发出警报。
释如辞拼命将哭腔压了回去,趁原徕不备大喊道:“救————”
怎料刚蹦出来一个字,他的嘴就被牢牢捂住了。
“在我的跟前,你想找谁求救呢?”
原徕趴在释如辞的背上,下巴靠着他的肩膀。
青筋暴起的粗壮手臂从他身前绕过,一只手掌几乎要盖住了他整张脸。
释如辞瞳孔瑟缩了下。
“窝,窝”
他想解释,奈何原徕打定主意了让他闭嘴。
且短短十几分钟后,他逃离的念头便消失了,只会傻傻地在原徕掌心糊口水。
直到彻底不省人事。
正在监控室里美美泡茶喝的封子絮,时不时用余光扫一眼屏幕。
一些敏感字眼会被程序自动标红,而危险字眼则会引起警报声,因此她状态放松得很。
然而当屏幕上忽然跳出来封子絮三个大字,且不再出现任何新的文字后,她的松弛感瞬间荡然无存。
封子絮打开了声音,弱弱地喂了一声。
“开门,我要把人送去二楼房间,”原徕抱起脸上泪痕未干的释如辞,拿小被子把人裹得严严实实,“以及,我觉得咱俩是时候面对面聊聊天,交流交流感情了。”
封子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