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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现如今伊卡洛斯大陆上, 绝大多数的等级划分,都是一到九阶。

    无论是武器,药剂, 卷轴,传承咒语,还是战士,药剂师,魔法师一类, 全都是如此划分,而评定等级的往往是对应的组织。

    矮人联合战士工会负责战士和锻造武器的评定。

    精灵族联合药剂师工会负责药剂, 药材以及药剂师的评定。

    而大教廷, 则是负责魔法师和炼金师的评定,其中又包括魔法卷轴、魔法咒语、炼金产品等。

    九阶以后,是什么等级, 谁也不知道。

    毕竟整个大陆都找不出几个九阶。

    所以不管是什么,一旦九阶的评定出来, 定然是震动整个大陆的。

    基思在魔法水平突飞猛进的时间里,也妄想着自己能成为传说中的九阶魔法师。

    他原本的打算是, 在教会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慢慢地成长到足以和教会抗衡的地步。

    可是很快,他的境界进入了瓶颈,焦躁包围了他,天神也在此时再次降下神谕,称支撑基思成长迅速的神力需要更多民众的信仰,如果基思想要更进一步的话,必须重启天神教,将天神的光辉播撒到整个大陆中。

    祂说, 大陆上仍然有祂残存的信徒,只要基思做了这重启天神教的第一人,来日便是今天的奥兰多教皇。

    神迹中那云端之上的华美宫殿,是他这辈子都不曾见过的美景。

    但是现在,夕阳已经完成最后的使命,沉入山下,天边的火烧云渐渐冷却,氤氲着肃杀之气,而这冰冷的感觉,来自于他手掌下,坚硬的石台。

    天神曾经指引他拿到一个神物,借助那个神物,他修行起来事半功倍,原本的魔法天赋不断拓展,上限一次次突破,还可以在战斗中大幅度增强魔力,借助神物清楚看见敌对魔法师的实力。

    基思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是他还是不死心,念着启动那个神物的咒语。

    落入他眼中的是,盘踞在黑袍青年身后,十个巨大的金色□□。

    一个□□,即是一阶。

    神物的评判标准,甚至是在新纪年前,那个标准更为苛刻的时代。

    真正的煌煌如日——

    而那人似乎也察觉了什么,挑眉看着这个魔法师,了然笑道:“原来如此。”

    那声音不大,却能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隐秘的传音阵法,流光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在空气中,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紧接着,青年极具辨识度的嗓音响起,传遍整个墨丘利城:“魔法师基思,传播异教,杀害教会人员,羁押无辜民众,与王国叛徒墨丘利公爵勾结,公开反叛,种种罪行,今天一并清算,大教廷此次前往,只为一事。”

    修长的手抬起,他摘下那顶草帽,半长的头发被风吹动,俊秀而苍白的脸上带着笑意,眼中却是寒霜千尺,异色的瞳孔中,倒映城墙上升起的魔法阵。

    他不为所动,继续道:“基思,教皇大人永远注视着每一个信徒。”

    “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天神的惩罚,今日就会降临!”

    基思抓着那石台,指尖因为大力而发白,他死死盯着维里斯。

    魔法师伸手,抓过随从捧着的法杖,朝着天空指去,霎时间,天空中风云变幻,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出现在墨丘利城的上空。

    那双眼中充斥着血丝,他的心跳如擂鼓,神物已经催动,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魔力全部汇聚起来,然后爆发出了更强悍的力量。

    前所未有的强大,让他连念诵咒语的功夫都省去了。

    周遭随从中不乏有追随他的魔法师,见他不需要念诵咒语就召唤出了巨大的魔法阵,当即面上大喜:“恭喜大人跨入八阶魔法师!”

    八阶魔法师,已经是可以站在伊卡洛斯大陆顶端的存在。

    不需要念咒,法杖所指之处,天崩地裂也不为过。

    还有人机灵道:“大教廷居然派来了个红衣主教,不过有大人在,红衣主教也不过是前几日那些人的下场。”

    “什么红衣主教,到了大人面前,还不见得能撑过三招呢!”

    “哼,教会的蛆虫罢了!”

    然而基思没有理会他们,他握着法杖的手微微颤抖,这支法杖的重量落在手心,是从未体验过的沉重。

    法杖末端的晶石,闪烁着红色的光芒,晶石下方,是一块和法杖周身颜色不太相同的区域。

    像是镶嵌上去的一般,基思喘着粗气,扫了一眼那处,心中稍微安定。

    那个东西呈灰白色,表面光滑,定睛一看,仿佛有字纹流过,很是奇特。

    自从偶然得到传说中的神骨后,他的人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晦涩难懂的咒语,借助神骨的力量,也变得如同数字一样简单。

    神骨尚在,他的力量还可以突破,即使对上那个可怕的存在,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教廷来使团中,那两个魔法师看见头顶巨大的魔法阵时候,脸色微变。

    现如今魔法师学习的书籍,或者是王都学院的教习中,所有魔法师施展的魔法阵都有一个共同之处,作为核心的地方,会呈现一个弓箭标识,证明该魔法师是修行出自教会的魔法书。

    头顶的那个巨大魔法阵,蕴含的力量巨大,这还不是要紧的,问题是那核心位置的纹路,绝不是弓箭的标识!

    周遭风云变幻,飞沙走石,将守卫军的盔甲都吹得作响。

    两位魔法师并十七名牧师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前方的维里斯身上。

    而维里斯则是仰着脑袋,盯着头顶那个巨大的魔法阵,繁复的花纹落在那双异瞳中,魔力流动的轨迹唤醒了他久远的记忆,脑海中浮现数百年前的时光,他忍不住笑了。

    “这么古老的东西还能被你用出来,你的天赋不错,不过用错了地方。”

    青年脸上淡笑,在无数道视线中,他只是抬手,在身前轻轻划过。

    金色的光芒爆发,基思见他有了动作,咬牙,不再犹豫,巨大的光波自魔法阵飞出,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周遭的空间都因为这股可怕的冲击而扭曲起来。

    在神骨力量的助力下,这一击已经跨入了八阶魔法师的行列。

    他已经来不及思考墨丘利城的居民会不会被波及了,倘若这一击不能叫下面那人败退,那他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神经高度紧绷之下,基思的瞳孔几乎缩成针尖大小,魔法光波刺目的光芒没有让他眨动一下眼睛,呼吸也几近停止。

    忽然,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头上。

    空间魔法被运用到极致,维里斯划开的身前空气,一个小型的魔法阵出现,他探着手进去,那手消失在面前,却出现在了基思的脑袋上。

    像是一颗惊雷落入湖面,基思浑身一颤,那魔法光波倾泻而下,在那行人头顶约五米处,一个魔法阵浮现。

    那个魔法阵看着还没有基思召唤的魔法阵大,上面飞舞着对于魔法师来说极为熟悉的符号,纹路被浅金色的光芒所勾勒着,它的出现不仅阻挡了基思的魔法阵,而且以更恐怖的姿态,朝着基思的魔法阵飞去。

    光波被那个不大的魔法阵冲碎,像是不堪一击的琉璃盏,天空中四散残余的魔法光芒,厚重的威压堆积在每个人的心头上——除了始作俑者。

    来使团的注意力被头顶的巨变吸引走,等其中有人反应过来时候,前方的马焦躁地摩擦着地面,而马背上空空如也。

    “啊——!”

    基思凄惨的叫声自城墙上响起。

    城墙的过道中,本来簇拥着一群追随基思的魔法师,以及一排严阵以待的守卫军。

    而此时,地面上魔法阵的光芒流转,没有人敢轻举妄动,惊恐地看着眼前一幕。

    基思,那位瞬间踏入八阶魔法师,一跃至大陆战力顶端的存在,此时如同败犬一般,头颅被一只手抓住,那人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把长剑。

    维里斯唇角带笑,把基思的身体按在石台上,魔法师狼狈抬头,看见城门前来使团,那些教会的走狗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头顶的魔法阵被击碎,他连抵抗的余地都没有,城门外到处是破碎的魔法光波余烬,像是坠落的星辰,在这个即将步入暗夜的时刻。

    而那个突兀出现的魔法阵,在击碎大魔法阵后,疯狂扩展,再次升高,此时已经覆盖了整个墨丘利城。

    城内,万家灯火亮起。

    维里斯抓着那颗脑袋,然后调转了个方向,看向周遭因为恐惧而退后的人,眯眼笑道:“蝇营狗苟之徒,尔等何必与其狼狈为奸。”

    他垂眼看着掉在地上的法杖,挑眉:“雅尼斯的骸骨吗?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东西呢,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

    步伐迈开,维里斯拖着如同炼金师失败品木偶一般的基思,走到了朝向墨丘利城内的一侧。

    城内灯火通明,靠近城门处的街道上,全是墨丘利公爵调集的军队。

    他们抬头,看着城墙上的影子。

    那位据说是墨丘利最伟大魔法师的人,被另一个青年抓着脑袋,抵在城墙上,毫无反抗之力,凌乱的头发遮掩神情,极尽狼狈。

    刚才天空的异变已经惊动了整个墨丘利城。

    惶恐的居民,商人,旅客,不少人目睹了天空那堪称神迹的一幕,而此时,天空中仍然被巨大的浅金色魔法阵笼罩其中。

    青年漫不经心的声音传开:“说吧,你对教会的质疑。”

    手底下的脑袋温度上升,基思的呼吸断断续续,声音好似从牙缝里蹦出来一样:“教会成立数百年来,征收赋税无数,民众苦不堪言,垄断魔法书籍,搜刮奇珍异宝,尽数供奉于大教廷,多少魔法学徒,原本有出色的天赋,却因为晦涩难懂的魔法书,而终身困于魔法学徒境界。”

    维里斯闻言,忍不住笑起来:“教会自洛瑟兰建国以来,只征三十一税,用于供奉当地的教堂,你说的赋税无数,该不会是墨丘利公爵私人征收的吧?”

    “啊,让我想想,我们墨丘利都有什么税呢?”

    “贡税就不必说了,守卫军们的‘盔甲税’,商人们的市场税,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关税,真是数都数不过来,今日的调集军队,我们这位公爵,恐怕早在上个月就收好钱了吧?”

    青年带着嘲讽的声音响起。

    “那落在诸位士兵手上的,又有多少银币呢?”维里斯俯下身,抓着基思的脑袋,逼迫他抬起头,“你看看,公爵大人吓坏了,疯了一样往府里跑呢。”

    在高耸的城墙上,公爵车队仓皇在街道中窜逃的影子,格外清晰。

    维里斯看着街道上出现的人越来越大,满意地点头:“至于你说的教会垄断魔法书籍,你知道私自练习不符合自己境界魔法咒语的下场是什么吗?”

    基思听到身边骤然响起了一声惨叫,旋即是血腥味,他下意识想要看向那处,维里斯也不禁锢他,甚至把他的脑袋转了个位置。

    他看见了那些狂热崇拜天神教和他的魔法师中间,有个人倒下,身体抽搐着,但是嘴唇还在不断翕动,维里斯没有说法,在短暂的静默中,他们都听见了那人口中时而断续时而急促的魔法咒语。

    是四阶魔法师的入门咒语,寻金咒。

    维里斯看着那人,好似在和基思闲聊一样:“那个家伙才成为魔法学徒不过半个月吧,就已经学会了四阶魔法师的咒语,真是厉害。”

    “不……不……不会有问题的,明明我也是这样过来的……”基思看着那些和他一起追随天神大人的魔法师们相继倒下,不住地颤抖着。

    他恐惧着,他也将成为那些人中的一个。

    因为他所跨越的等级,要更厉害。

    “魔法元素对于人类大脑的要求极高,复杂的魔法咒语是在稀释魔法元素组合起来的强度,缓解人类大脑的痛苦。”

    维里斯淡淡的声音自头顶响起,“这是四阶魔法师在教会的必修课程,可惜的是,你在教会中的评级,仅仅是三级。”

    “一切擅自修行魔法的人,绝大多数死在大脑爆裂中。”

    夜风卷起维里斯的发尾,他的嗓音微冷:“新纪年前,魔法师多如牛毛,因为神明毫无节制地赐予魔法天赋,因此而死去的人类也多如牛毛,甚至有神明将其作为娱乐的方式。”

    “于大脑爆裂中幸存的人类,终将脱颖而出,成为厉害的魔法师。”

    “你以为,是好事吗?”

    基思的脑袋重新面向整个墨丘利城,此时他的脸色已经完全煞白,口中喃喃着让维里斯救救他的话。

    宝剑的寒光架在他的脖子上。

    “教会数百年来,于大陆中传教,我等的动机只有一个,那就是维护大陆的安宁。”

    维里斯看着这座大城,脸上无悲无喜,开口:“尔等,不过是祂手底下的一个玩意罢了,现在,向那些不肯臣服于你的无辜亡魂,赎罪吧。”

    无数道视线中,基思跪在城墙上,身后的黑袍男子握着长剑,却没有动作。

    基思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被一股烈火所灼烧,那种感觉他并不陌生,每次从神骨中炼化力量的时候,都有这样的灼烧之感。

    但是此时,那股烈火,是来毁尸灭迹的!

    他口中“救救我”的话语,很快就变成了“杀了我”。

    不知名的烈火折磨着他的灵魂,比炼化神骨还要强烈一万倍,痛苦浮现在那张脸上。

    此前,他还谄媚地询问天神,是否有折磨罪犯的魔法。

    那位神明的魂灵,交给他一段咒语,声称和他所炼化神骨时候的烈火相近,不过咒语所催动的是灼烧灵魂之火,如同万蚁噬心,骨髓煎烤。

    基思将这咒语用在不肯臣服于他的无辜者身上。

    教会的魔法师,魔法遴选中的未来魔法师,都被他关押在府邸的地下室中,日复一日用这咒语折磨。

    维里斯脸上没了表情,他手腕一动,血液在空中飞溅。

    手下的魔法师气息断绝。

    被老公爵留在外面观察情况的亲信脚下一软,手忙脚乱地爬上马背,哆嗦的手一挥马鞭,径直往公爵府飞奔而去。

    一路上也顾不上路边围观的行人,马蹄踩过数人肢体,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基思,那位能够秒杀五阶魔法师的家伙,在黑袍人手下,毫无还手之力。

    教廷这次是真的动怒了——甚至王室也不打算插手!

    那个黑袍人是什么来头?亲信对教会的职位了解不少,视力又相当好,他看见维里斯身上的弓箭标识,更看见了下面垂下的红宝石——那是红衣主教的象征。

    但是能够轻松杀死基思的魔法师,怎么可能只是红衣主教?

    亲信的身体颤抖,他心中笃定,那个黑袍年轻人,必然是十一主教之一!且很有可能是传说中五大魔法师!

    前往城门的路上,他也听见了老公爵的算盘了,同僚们也一致认为,被教会来使簇拥的年轻人,估计是某个王室成员,还要拿下那个年轻人,以此来要挟洛瑟兰王室。

    但是现在,亲信心中叫苦,那个人哪里是王室成员,分明是教廷中不得了的人物。

    虽然在追随公爵之前,早该有事情失败的觉悟,但是也如公爵所说,仗着同为王室成员的身份,国王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头顶的魔法阵似乎长了眼睛,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亲信一路狂奔回到公爵府,那老公爵也不敢在外面,缩在自己的书房,见他进来,猛地站起身:“基思呢?”

    此时此刻,这位老公爵心中还是抱着一丝希冀,毕竟基思今日还信誓旦旦和他说,除非来了一位九阶魔法师,不然谁也攻破不了墨丘利城。

    亲信跪在地上,身子抖成筛子,语速极快:“基思已死!我们的军队已经包围过来了,大人——”

    “你说军队来了?!”老公爵瞪大眼,一瞬间,心中千回百转,他犹疑的神色一闪而过,但是很快变为了狠辣。

    “传我命令,让大军去抓捕教廷的人!”

    亲信抬起头,不敢置信:“可那个魔法师——”

    他的话语还没落下,心脏就传来了剧痛,尖细的长刀刺穿了他的胸口,老公爵面目狰狞,抽出腰间佩剑时候,动作却是极快。

    血液晕染了胸襟,那名亲信倒在地上,双眼瞪大,嘴唇张开,还保持着劝阻公爵的口型。

    书房内的灯只亮起两盏,昏暗的光线中,那位精瘦的老人,高高的颧骨仿佛折射着冰冷的光线,阴森的眼睛扫过书房内其余手下。

    “抓了那些人!要是他们动手,就拿城里的人要挟!备车,现在就从南城门走!”

    放弃精心打造了数十年的军队,赌上城中子民的性命,墨丘利公爵转瞬之间就做了决定,从南城门离开,快马加鞭,不过一个小时就能抵达最近的港湾。

    乘船,去他早已经准备好的小岛!

    ——他绝不会让自己在这里丢了性命!

    而此时,地面传来微微的震颤,只见城门外,黑压压的军队围拢,来使团见状,两位魔法师挥动法杖,吟诵咒语,魔法阵闪烁,钻出的藤蔓击飞城门的守卫军,然后强行打开城门,连带着维里斯的马一起进入墨丘利城中。

    城墙上,维里斯丢掉了手上的尸体,抬手擦去溅在下颌上的些许血迹,指腹揉搓了一下,清洁魔法的光纹一闪而过,指尖恢复了干净。

    他没有急着去看城门外的大军,而是扭头看向围过来的守卫军,那些人尽管心中恐惧,但是见军队包围了墨丘利城,竟也壮着胆子,对着维里斯举起了长矛,尖锐的簇头跃动寒光,落入维里斯的眼中。

    他们看着那个可怕的魔法师脸上露出笑容,声音落入耳畔:“倘若诸位放下武器,等明日边境大军来到,或许还可以从轻发落。”

    那些守卫军面面相觑,犹豫不决。

    他们的脚边,倒下了十数个魔法师的身体,全部因为强行学习高阶魔法而脑死亡。

    但是这些守卫军哪里接触过魔法,只知道那个黑袍青年谈笑间,周围那些个眼高于顶的魔法师前后倒下,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些人是因为什么死去的。

    军队围住了墨丘利城不假,但现在是他们直面这个魔法师,远水哪能救得了近火,等军队上来城楼,他们早就死在这个魔法师手下了。

    一时间,真有人收起了长矛。

    很快,收起武器的人越来越多,这些守卫军自发地让出了一条路,往城墙的阶梯那边退去。

    城门前,有领兵的公爵亲信骑马上前,抬眼看到城墙上还有守卫军的身影,便大声喊道:“公爵有令,捉拿教廷众人,生死无论,赏金上万!”

    那些退后的守卫军俱是停下了动作。

    此时大军已经到了城下,即使不敌那个魔法师,直接往城下跳,大概率也能保住一条性命,如果抓住了那个魔法师……一时间,所有人呼吸急促,仿佛看见了金银财宝在向他们招手。

    维里斯看着那些守卫军再次冲了过来,唇角的弧度不减,只是叹息道:“一时之利而已,你们的公爵大人,早就弃你们而去了。”

    他的叹息被周围嘈杂的声音淹没。

    那些长矛闪着寒光,朝着他刺来,打眼一瞧,大概也有二十来人将长矛刺了出去。

    作为墨丘利城的守卫军,他们的装备自然精良,长矛锋利,盔甲坚硬,腰间还有配备的短刀匕首,平日里不曾松懈训练,比起佣兵,这些人的战斗能力显然要更强。

    他们人多势众,对上那个魔法师,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对于普通的民众来说,魔法师距离他们太过遥远,尽管前几日见过基思抹杀其他魔法师的场景,但是这些人总觉得自己有一战之力。

    魔法师再强大,也是需要挥动法杖,吟诵咒语的。

    他们的远程作战也许很强悍,但是比拼近战的话,守卫军的优势显然是要更大的。

    “叮——”

    长矛尖锐的簇头在靠近维里斯身周的时候,被无形的屏障挡住,很快,属于魔法阵的繁复花纹在眼前闪过,被长矛指着的黑袍青年,变戏法似的拿出一顶草帽,扣在了头顶,微卷的发尾被风吹动。

    苍白的下巴抬起,那双异色瞳孔中,倒映着守卫军们惊恐的眼神。

    他笑了笑,方才浮现在脚下的魔法阵,原本在基思被杀死后就消失,此时再次出现,浑厚的魔力流转,眨眼间就完成了阵法的勾勒。

    守卫军们只觉得脑中传来刺痛,紧接着手腕失去力气,长矛悉数坠地,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他们痛苦地捂住脑袋,有人想要向维里斯求饶,很快发现自己张开嘴巴后,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呀,真是个不错的夜晚。”维里斯扔掉手中宝剑,走到刚才基思所站的位置,捡起那把法杖,仔细看了看,撇嘴。

    “还以为是好东西呢,不过如此。”

    城下的亲信见城墙上的守卫军突然倒下,暗道不好,当即举起手中长刀:“先锋队随我来,进城抓捕教廷的走狗!五万大军围剿,料他们有通天的手段,也逃不出去!”

    “才五万么?”

    清朗的声音自头顶响起,那亲信一愣,猛地抬头。

    只见那城墙上,一个黑袍青年手中握着长长的法杖,头上戴着一个平平无奇的草帽,悬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注意到这些军队的盔甲上还崭新的标识后,维里斯的眼眸闪烁,唇角勾着,只是笑容愈发冰冷。

    墨丘利城不止一个城门,其他的亲信领着队伍已经进城去,只要看着穿着教会衣服的人,悉数拿下。

    这些人还不知道他们的公爵已经逃出了墨丘利城,往港口去。

    “弓箭手——!”

    盯着维里斯身影的亲信咬牙,提高了音量喊道,“把他射下来!”

    没有人动作。

    维里斯低头,对上那个亲信的视线,说道:“既然你们现在信仰的是雅尼斯,那就用祂的骸骨,击败你们吧。”

    冰寒瞬间覆盖心头,那亲信僵硬地回头,他身后原本是同样骑着马的手下,此时那些人一动也不动,昏暗的夜色中,他对上一双双呆滞的眼睛。

    盔甲上覆盖冰霜,寒冷迅速蔓延,没有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大脑好似被冰块冻住,思考无法继续,只能呆坐在马背上,或者是举着武器,齐齐站立着。

    放眼望去,数万冰雕,只要轻轻一推,就能在地上摔个粉碎。

    “霜雪咒法,在过去被成为神级咒语,只因为这个咒语是出自天际王宫。”维里斯垂眼看着手上的法杖,手臂一扬,在那亲信恐惧的眼神中,指向了其他的城门。

    青年好像在和他讲解似的:“但是对于一般的魔法师来说,霜雪咒法能够瞬息冰封,但是不分敌我,更加适用于大型的战争。当然,那是一般的魔法师。”

    他弯起眉眼:“本来区分大家还是有些难度的,不过既然你们的盔甲上都带着天神教的标识,沾染了雅尼斯的信仰,那就很好办了。”

    法杖抬起,指向夜空,巨大的魔法阵浮现,覆盖了整个墨丘利城,和这些军队包围前的魔法阵不同,这一次的魔法阵中心没有常见的弓箭标识,而是一个奇怪的太阳,繁复的纹路被天蓝色的光芒勾勒,很是华丽。

    墨丘利城中,军队们的涌入很快就让那些探头探脑的居民旅客缩回了屋子,关紧了房门,盔甲碰撞的声音震天响,马蹄踩在地面上,恨不得连房子都摇两下。

    几乎每条街道上都站着守卫军。

    越是靠近来使团进入的城门,士兵们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查。

    他们的搜查工作也只是开了个头,天蓝色的光芒落在地面上,马上就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他们齐齐抬头,看着头顶上巨大的魔法阵,惊骇不已。

    还没等他们仓皇躲入屋子,冰寒骤临,肢体冻僵,身体呆滞在原地,这些趾高气昂的士兵眨眼间就冻在了原地。

    连已经在屋子里的士兵也没法避免,那些敢怒不敢言的居民不明所以,只见刚才还凶神恶煞盘问他们有没有私藏教会人员的士兵们,一下子就僵硬在了原地,半句话也吐不出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屋子里的居民不明所以,有胆子大的上前,还没靠近那些士兵,就感觉到温度骤降,好似从骨髓里钻出来的寒冷,吓得他们再也不敢往前。

    士兵僵立的街道上,十七个牧师如同鬼魅般出现,他们脸色不变,手上握着短刀,轻松将锋利的刀刃刺入数位亲信的脖颈间。

    随行而来的两个魔法师虽然已经做好了面对高阶魔法师,然后魔法对轰的准备,但是自打进入墨丘利郡以来,他们两个仿佛吉祥物,只能跟着红衣主教和这些牧师行动。

    对了,他们现在还多了一个任务,就是保管好红衣主教的马。

    两个人年纪不小了,但是在魔法师的行列中,他们还算年轻人,此时肩并肩瑟瑟发抖,恨不得抱在一起,平日里在教会工作,接触的都是和善的牧师神父,哪里见过这些彪悍的牧师。

    这些人一路上分明也是很和善的,没想到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四个城门,即是四支队伍,率领军队的四位公爵亲信,并手底下十来个手下,尽数死在牧师们的短刀下。

    在他们的大脑还被冰封之时,连疼痛也不曾感受到。

    牧师们确定这些人死了之后,还怜悯的念上几句超度的经文。

    五万的军队,总不能全部杀死,具体要怎么处置,还是要看国王的意思。

    墨丘利城内的巨变,墨丘利公爵已经无暇顾及,此时他抓着缰绳,恨不得让马跑得再快一点,那些家人孩子,被他留在了公爵府——他还抱着那些老弱妇孺拖住教会来使的念头。

    当看见港口小镇的路标时候,老公爵眼中迸发出希望,他在港口小镇也留下了一支小队,此时正蹲守在小镇入口处,倘若公爵出现,他们就负责护送公爵前往安排好的岛屿。

    只要登上船,离开这片大陆,就没有人能抓到他!

    他花费了大价钱,搜罗来隔绝魔法的晶石,在那座岛屿周围埋下,还买来了大量隐蔽位置的魔法卷轴,躲过风头后,就能安心度过晚年。

    因为要进入港口小镇,他拉着缰绳,放缓了速度,就在此时,头顶响起了一道声音:“理查德,你跑的可真快。”

    老公爵身体猛地一抖,理查德,他已经多少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在他接受公爵爵位,改名墨丘利后,就再也没人叫他理查德了。

    他抬起头,感觉自己的脖子好似生锈了一般,或者是那颗脑袋突然变重几十倍,他的动作缓慢,细长的眼中,倒映着悬立在空中的身影。

    首先看见的是那人胸前垂下的红宝石,是大教廷的红衣主教么?

    不,红衣主教还没资格得知王室的秘事,他的呼吸粗重,咬牙,朝着那个身影喊道:“你是什么人!”

    既然教廷的人已经追来,他索性不再挣扎,哪怕被抓去洛瑟兰王都,他还有一线生机,只要长老院那些老不死还在!

    墨丘利公爵极力保持着自己作为大郡公爵的体面。

    然而青年接下来的话语叫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随从们还惦记着保护公爵,此时将公爵围住,警惕地看着维里斯。

    维里斯手中握着基思的那个法杖,抬手摘下头顶的草帽,他往下降落了些许,抬眼看着墨丘利公爵,脸上笑道:“好久不见,我该叫你什么?学生的叔叔吗?”

    “你,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老人的眼珠几乎要瞪出来,他的身子凑向前,不敢置信地盯着维里斯的脸庞。

    “不,不,他早就该死了,你是私生子,还是什么人!”

    下一秒,他又否定起来,他宁愿相信前方的那个青年是那位的私生子,也不愿意接受,那位会出现在墨丘利。

    他握着缰绳的手无力松开,维里斯垂眼看着他,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

    理查德,老公爵曾经的名字,他此时脸上是难看的笑:“你这个老不死的怪物——”

    “嘘。”维里斯竖起食指,抵在唇边,风吹动他的头发,那双标志性的异瞳落入理查德的眼中,如假包换。

    老人眼中恨意包裹着恐惧,但即使在这时候,他也没想过维里斯会把他怎么样。

    他是洛瑟兰王国的公爵大人,教皇再如何权势滔天,也要考虑王室。

    就在他还要开口辱骂眼前人时候,法杖抬起,顶端的晶石对上了他的脸庞。

    理查德猛地将话语吞了下去:“你,你要干什么,我是公爵,我是国王的叔叔,你要杀了我,就不怕引起王国和教会的战争吗?”

    “你说的对,”维里斯面上带笑,“不过我的学生看你不顺眼很久了,这一次你送上门来,作为老师帮他一个小忙,想来他会很高兴。”

    “至于长老院吗?你知道的,大教廷有最出色的炼金师,他们会锻造出一个完美无缺的傀儡,届时就说你接受不了打击疯了,他们就不会说什么了。”

    理查德脸上血色褪尽,他知道国王对他不满,但是他背靠长老院,素来是掣肘国王的利器,但是此时此刻,他的牙齿都在打颤。

    因为,维里斯既然说出口,必然会做出来——

    “不,不,我错了,教——”他疯狂摇头。

    “晚了。”

    法杖的顶端,一个小型的魔法阵浮现,下一秒,小儿臂粗的光波飞出,在那些随从惊惧的目光中,那位老公爵的脑袋,打开了一个大洞。

    干瘦的身体失去力气,栽倒在地上,奇特的死状,是那些随从们从未见过的。

    维里斯侧头,看着那些恐惧的随从,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好了,你们押送老公爵回到城里吧,等明天王国先行官们到来,再向他们陈述你们的罪状。”

    说罢,他就摇摇脑袋,自顾自叹道:“到底是谁在造谣我死了呢?”

    浅金色的光芒闪过,维里斯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墨丘利城内已经被来使团控制,老公爵身死,率领军队的亲信悉数被杀,大势已去,接下来只需要等王庭来使。

    维里斯把那柄法杖用空间魔法塞入背箱,想起来自己的马,便重新回到了来使团进城的那侧城门。

    街道上,那些士兵仍然被冻着,维里斯打定主意,等明天援兵到了再解冻这些人。

    夜空中,一只乌鸦扇动翅膀,很快锁定了站在街口的黑袍青年,俯冲直下,那青年若有所觉,抬起手臂,让乌鸦站在手臂上。

    修长的手指点了一下乌鸦的脑袋,维里斯眉眼微沉,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平时那副懒散的样子,转身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差点把那两个倒霉蛋忘记了呢,啊,似乎还多了一个倒霉蛋。”

    基思的府邸此时安静一片,那宅子本来就没在闹市区,咒法锁定信仰之下,他府邸上那些没带去城门的人,也悉数被冻住。

    地下监狱中,艾伦脸色古怪,龙族的听力绝佳,墨丘利城中的巨变,他听了个大概。

    当然也听见了熟悉的嗓音,他下意识看了眼对面牢房的阿诺德,金发少年扒着栏杆,却不是对着他,而是眼巴巴看向艾伦旁边的牢房。

    现在的牢房中,也就关着三个人。

    倒霉的勇者小队,还有一个沉默孤僻的魔法学徒。

    阿诺德正看着那个沉默的少年,可怜兮兮道:“你再给我讲一下呗,我真的没听过那个故事。”

    少年看了眼他,默默背过身去,对着黑漆漆的墙壁。

    艾伦扶额,自打昨晚上和阿诺德讨论教皇的时候,这个少年忽然开口说了两句,阿诺德就将少年认为和自己志同道合的朋友。

    加上这少年在墨丘利教堂长大,知道的教会故事可比外界流传的要多得多。

    被阿诺德纠缠得没办法,才断断续续讲了几个故事,不料阿诺德得寸进尺,一直让他讲下去。

    少年就不再理会阿诺德了。

    地下监狱今夜无人看守,但是镌刻在牢房中的魔法阵,也不是他们可以摧毁的。

    艾伦还有心思去关注地面上的事情,阿诺德则是一副有本事把他关到老死的样子,兴致勃勃地要和对面牢房里的少年交朋友。

    对了,他所谓的志同道合,自然是认为少年和他一样,崇拜着教皇大人。

    三个人的牢房,怎么会如此吵闹。

    艾伦有些绝望地坐在地上。

    维里斯说的没错,王都学院的入学推荐书可以抵挡三次九阶魔法师的伤害,基思折磨他们的手段,竟然也被挡住,且没有限制。

    那个魔法师目光森然地看着他们,但是很快又因为别的事情,匆匆离开了牢房。

    隔壁那个少年就没那么好运了,在基思的魔法折磨下,一声不吭,绝不加入所谓的天神教。

    艾伦和阿诺德被抓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里了。

    不知道基思抱着什么心思,没有直接杀了他,而是一直用那些诡异的魔法折磨着。

    也许是看这个人软硬不吃,非要把他折磨到屈服为止。

    阿诺德听了之后,感动得两眼泪汪汪。

    “我们都是虔诚的奥兰多信徒啊!”

    维里斯踏入地下监狱的时候,就听见阿诺德的大喊。

    他还戴着草帽,胸前的红衣主教徽章垂落,只是脸庞换了个模样,比起从前更加俊美,异色的瞳孔也变成了全黑色,好似墨水一般厚重。

    听到脚步声的阿诺德,也打住了话头,探着脑袋想要看谁进入了地下监狱。

    但是栏杆的缝隙太小,他看不清通道前方的场景。

    艾伦则是脸色一变,站起了身,还拍了拍衣服上的尘灰。

    脚步声停在了旁边。

    维里斯站在那牢房前,看着因为听见脚步声而转过身来的少年,脸上兴味明显。

    少年看着比阿诺德还要瘦弱,脸上灰扑扑的,但是那双眼睛亮的惊人。

    他也在注视着维里斯,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青年不是和那个基思一伙的……他甚至感觉到了让他忍不住亲近的气息。

    维里斯心中暗叹,明珠蒙尘的故事,没想到让他碰上了。

    骨龄不过十四岁的少年,身上有稀薄的魔法天赋,不出意外的话,会成为一名普通的魔法学徒,之后再无寸进。

    出意外的话,便是身上诅咒解除,从此一飞冲天。

    ——传说中的,天生九阶魔法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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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一只手掌探出, 按在粗大的栏杆上,下一秒,光芒浮现, 魔法阵显形。

    旋即在维里斯的掌下碎裂,破碎的声音不大,在这个地下监狱中却格外的明显。

    方才还隔绝了视线的栏杆,顷刻间就化作了齑粉,维里斯垂眼, 看着坐在地上的瘦弱少年,先是一顿, 旋即露出笑容。

    这个孩子, 竟然生了一对与众不同的眼睛,难怪基思一直没有杀了他。

    隔绝声音和外界窥探的法阵悄无声息出现,光纹只闪烁了一瞬间, 维里斯踏入那间牢房中,此地昏暗, 他蹲下身,对上少年戒备的眼神。

    “你叫什么名字?”他脸上带着浅笑, 作为吟游诗人,他几乎没有冷脸的时候,总是挂着让人心生好感的笑容。

    只是在这个牢房中,尤其在这昏暗的环境里,那笑容似乎带了几分冰冷。

    “墨菲。”少年开口,声带还没发育,显得有几分纤细。

    维里斯侧头,他伸出手,几点浑黑的光球出现, 很快凝聚成一只乌鸦,那乌鸦的眼珠子是明显的金色,和维里斯对上视线后,将牢房中的记忆传入维里斯的脑海。

    了解了前因后果的维里斯合上手掌,那只乌鸦也随之化成黑灰色的烟雾,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眼眸转过,看向墨菲,脸上挂着怜悯的神情:“可怜的孩子,基思已经死了,你马上就能重获自由。”

    “是你杀死他了吗?”那孩子看见刚才那一幕,笃定维里斯绝非简单的魔法师,那戒备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

    “是教皇杀死了他土地上的异教徒。”维里斯说道。

    话音落下,他看见墨菲的眼中闪过一丝恹恹,心中一动。

    不过,他脸上还是那副微笑的表情,问道:“你是哪里人?什么时候成为魔法学徒的?”

    “我是个乞丐,刚成为魔法学徒就被基思抓来这里了。”少年冷着脸,他身上的衣服称不上干净,甚至还很是宽松,头发凌乱,因为数日的折磨,连脸庞都没有血色。

    维里斯垂眸:“刚成为魔法学徒,倘若是其他地方的人,你应该是跟着教会的牧师们回教堂……你是城中的人。”

    “你知道不少唱诗班唱过的故事,那些孩子每个月都会更换新的诗内容,你每个月都会去教会领慈善补助吧?”

    墨菲一顿,他没吭声,算是承认了。

    在他以为维里斯还要问一些别的东西时候,一根手指点在了他的额头。

    光芒乍起,墨菲愣住,他看清了面前青年的面容,黑色的碎发下,一双漆黑的眼珠,因为修长手指中透出的光芒,而同样倒映着光点,那双眼眸的形状实在是好看,叫人下意识忽略了其他的五官。

    但是少年马上意识到,眼前这位教廷的主教,年轻俊美,不,俊美二字已经不足以囊括如此近距离观察这张脸庞的震惊,他从没见过如此好看的人,五官的形状组合挑不出半点毛病,简直是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

    他的眼睛因为光芒而感到酸涩,可是他连眨动眼睛的动作都忘记了。

    呆怔的三息之内,维里斯收回了自己的手指,残余的光点四散,牢房内的光线好了一些。

    墨菲呆呆地看着眼前人站起身,他仰着脑袋,对上那双垂下的眼眸,这时候,他发现那个人的下巴处,有一个黑点,很小,大概是痣。

    “你身体里的诅咒已经去除,接下来好好修行,保住自己的性命即可。”

    青年的声音清澈,辨识度极高。

    墨菲回过神:“诅咒?什么诅咒?”

    那人脸上带着淡笑:“自然是限制你魔法天赋的诅咒,你过往的身世,倘若不愿意提起,我也不会刨根问底,只是从今往后,你要效力于教会。”

    他的目的明晃晃地挂在脸上,帮助墨菲,只是为了增强教会的力量。

    少年从地上爬起,他比维里斯矮了几乎半个身子,此时还倔强地抬起头:“你叫什么名字?”

    “这不重要,孩子。”

    维里斯侧头,看了一眼牢房外的通道,嘴上说道:“如果你想找我的话,就去王都大教廷吧。”

    话罢,他便转过身,隔绝声音的法阵消失,浓郁的魔法元素逸散在空中,墨菲盯着那个人往阿诺德的牢房走去,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垂眸。

    而扒着栏杆瞅了半天的阿诺德,见那个黑袍人终于从墨菲的牢房出来了,大声道:“喂喂,你是什么人,你对墨菲怎么样了!”

    “我告诉你,墨菲现在是我的好朋友,等我出去了,一定不会——”

    清脆的魔法阵碎裂声音响起,阿诺德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他扒着的栏杆瞬间碎成粉末,少年手下抓了个空,身子不稳,直接摔倒在了维里斯面前。

    维里斯耸肩,退后一步,侧头看向最后一个牢房。

    他走过去,同样是抬手按在栏杆前,庞大的魔力注入,瞬间就冲碎了原本正常运转的魔法阵。

    栏杆消失,艾伦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黑袍青年,视线落在对方胸膛上的徽章上,目露惊疑。

    维里斯挑眉看他,说道:“既然两位学院的新生没事,在下最后的任务也结束了,再见。”

    “你——”阿诺德从地上爬起来,刚要开口叫住维里斯,却发现过道中空无一人。

    金发少年睁大眼,左右看了看,然后视线定在同伴身上:“刚才那个人呢?怎么一下子就消失了?”

    艾伦脸色复杂,不过牢房内光线极差,阿诺德也没看见艾伦的神情,只听见他说道:“已经走了,是教会的主教,看标识……是红衣主教。”

    “红衣主教?”阿诺德睁大眼,“那岂不是很厉害?”

    “他是大教廷的人。”

    骤然插入的少年音,让两个人齐齐扭过头,看着从牢房中走出的披发少年,墨菲抬头,在昏暗的空间里,加上墨菲额前的碎发过长,两个人还没发现,这个少年生了一对几近全白的瞳孔。

    全白的瞳孔在这片大陆上,无论是七大神明时期,还是现在,都是极为罕见的。

    已经到了即使出现了全白瞳孔,别人也会猜测这个人是不是得了病或者是瞎眼,而不是想到这个人出身不凡的地步。

    维里斯至今知道的全白眼拥有者,也屈指可数。

    一位是龙族之主,那位真身是一条全白的巨龙,化身人形也是全白眼。

    一位据说是精灵族的始祖,诞生于世的时候,便是全白眼,不过后来渐渐变成了金色。

    还有两位,来头可比前面的两位要大,七大神明之二,双子神——时间与命运,这两个神明也是全白眼。

    在新纪年后,维里斯再也没见过全白眼,他的耳目遍布大陆,除非全白眼一辈子不和外界接触,不然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走在街道上,路边到处可见呆立的士兵,时不时有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维里斯一边思考一边走着,他对于几百年的记忆,能记个大概,不过一些详细的东西,还是要想一想,才能确定。

    他总觉得不止四个全白眼,可是一时半会也想不起。

    走了好半天,他苦恼地拍了拍脑袋,实在是没想起来还有谁,干脆决定先把这个事情放在一边,现在当务之急是去教堂领回他的马和背箱。

    那十来个人总不会把他的东西扔掉吧。

    心中嘀咕着,维里斯站在路边,看向前方的教堂。

    作为墨丘利郡属大教堂,这里自然要气派许多,这段时间因为基思和公爵的插手,冷清了不少,不少牧师和帮工为了避开风头,选择躲了起来。

    而在教会工作的魔法师可没那么好运了。

    基思劝降不了的魔法师,全都折磨至死,而这一过程中,也少不了那些追捧他的魔法师的谗言。

    真是糟糕,维里斯抿唇,心中叹了一口气。

    短短数日内,竟然发生了这些事情,他也是没想到。

    教堂门口挂着黑布,是在为那些无辜死去的亡魂所哀悼。

    维里斯走过去,墨丘利教堂的人数其实不少,他前几年还来过一次,这里和印象中的区别不大,只是门口空无一人,一直走入前厅,才看见了几个人影。

    正是那两个魔法师,还有几个在收拾前厅桌椅的人。

    公爵府的人曾来教堂闹事,前厅的一些东西都被砸了,损坏的地方不少,固定的桌椅也歪七扭八躺在地上。

    那两个魔法师原本想跟着牧师们行动的,但是牧师们脸色严肃地和他们说,外头潜伏的危险不少,尊贵的魔法师大人还是回教堂修整吧。

    然而把其余的马都交给了他们。

    魔法师,堂堂五阶魔法师,在哪都是受追捧的存在,两个人虽然不至于眼高于顶,但平时也算得上养尊处优了,在今夜对着二十匹马,感到了一丝无措。

    “还好学习了安抚动物的咒语。”其中一人牵过属于维里斯的马,面色深沉。

    另一个人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谁没学过?那可是魔法学徒的入门咒语,你这次怎么这么殷勤。”

    “那可是红衣主教!而且等级少说也得七阶了吧!”

    “你让开,我来背那个箱子,还有你牵得明白吗!”

    两个魔法师凑到一起讨论维里斯讨论得起劲,一路到了墨丘利教堂,把马匹交给教会留守的牧师后,又在前厅暂做休息,维里斯的背箱还放在一边,防止被人拿走。

    维里斯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个人一边用基础的魔法帮忙摆桌椅,一边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两个人立马打住,扭过脑袋,看见维里斯的身影后,眼眸亮起。

    他们迎上前,正要谄媚几句,就听维里斯问:“我的行李和马呢?”

    “在那里呢,马都被牧师们带去教堂的马厩了。”其中一人快速抢答道。

    维里斯点点头,越过他们去将背箱提起,然后往侧门走去。

    两个魔法师对视一眼,另一个刚才没能抢答的魔法师鼓起勇气:“大人要离开这里了么?”

    维里斯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们,他现在的容貌恢复成了诗人时候的俊秀,闻言颔首:“你们暂且在这里多待几日吧,有一位不得了的孩子将会加入教会。”

    不得了?

    两个魔法师面面相觑。

    那位红衣主教好似想起来什么似的,把背箱放在桌子上打开,从里面掏出一根长长的法杖。

    那两个魔法师面上一凛,盯着那把法杖,呼吸微微屏住。

    法杖看着平平无奇,但是从高阶魔法师手里出来的,能有普通的东西吗?

    维里斯扣回背箱,抬头看着那两个如临大敌的魔法师,有点奇怪,不过他还是继续交代着:“那个孩子叫做墨菲,是新遴选的魔法学徒,你们告诉他,让他去王都学院学习,这个法杖就当是教会的礼物吧。”

    其中一个魔法师谨慎道:“大人,这个法杖的品阶是……?”

    “我没测过呢,大概也有八阶吧?配那个孩子确实是勉强了点,不过一时间也没有好的材料。”维里斯低头看着法杖,说道。

    八阶还勉强?!

    两个魔法师瞳孔地震:“那,那个少年的等级是——”

    维里斯看着他们,脸上露出笑容,对他们的反应很是满意:“没错。”

    他还惦记着今晚时间不早了,把东西交给两个魔法师后,就拎起背箱匆匆跑了,那两个魔法师憋着满肚子话,也不敢再次叫住维里斯。

    等维里斯的身影彻底消失,两个人迅速围到放着法杖的桌子边,想要伸出手碰一碰法杖,但是又马上瑟缩了回去。

    这这这可是八阶法杖啊!

    虽然他们的等级只有五阶,但也能看出这法杖的不凡,通身流转的魔法元素纯粹无比,顶端的晶石看不出是什么品质,但是料想也不是凡物。

    比起这把珍贵无比的八阶法杖,更让两个人激动的是,红衣主教口中的那个少年。

    八阶以上,那便是九阶,只要那个少年成长起来,未来的大教廷大主教,必然有此人的一席之地!

    “难怪墨丘利会出现红衣主教,看来便是为这位天之骄子而来的。”一个魔法师说道。

    他的同伴深以为然,不然为什么一个如此强悍的魔法师兼红衣主教,会出现在教会信仰相对缺乏的墨丘利。

    ——不愧是神秘的红衣主教大人!

    维里斯可不知道那两个人怎么想,他背着背箱,牵走自己的马离开了教堂。

    走过一个昏暗的街道,再出来时候,他已经戴着草帽,胸前的徽章消失,又成了那个懒懒散散的吟游诗人。

    路边的旅馆还亮着灯,只是因为今夜的巨变而紧闭着门,维里斯找了一家旅馆,很快有人打开了门,是个中年男人,下巴的胡子卷翘,像是山羊身上的毛。

    他看了看维里斯,没说什么,只是打开了另一边门,回头叫伙计把维里斯的马带去马厩。

    现在城内动乱,更换旅馆的人也有不少,维里斯的出现并不稀奇。

    这边距离教堂不远,相对更安全,旅馆老板今晚已经接待了好几个客人。

    维里斯要了间客房,然后买了一份晚餐,叫伙计随后送上去。

    这家旅馆看着不大,内里倒是有不少房间,维里斯走在二楼的通道里,墨丘利的旅馆内部装饰大同小异,连房间的布局都十分相似。

    大部分房间都挂了牌子,表示里面有客人。

    两侧的灯罩笼着火苗,防止客人走过时候带起的风熄灭灯台。

    地面上铺着地毯,花纹很是漂亮,却不像是洛瑟兰的风格,大概是海外商人带来的商品。

    通道略显昏暗,甚至有几分阴森,但是房间内要明亮许多,天花板上镶嵌着用于照明的矿石,灯台放在桌子上,需要点其他灯的话,得自己动手。

    维里斯关上房门,把背箱放在地上,哼着小调走到桌子旁,准备再点一盏灯。

    刚拿起蜡烛,凑近翕动的火苗,窗户旁的帘子无风自动,维里斯的动作一顿,不过他没有抬头,仍然是点着蜡烛。

    嘴上却说道:“你的空间传送阵看来有大进步呢。”

    俊秀的脸庞被明黄色烛火照亮,他直起身,将蜡烛固定在另一个灯台上,盖上罩子。

    然后转过身,看向窗户边上的人影,笑了笑:“西尔万。”

    来人正是刚结束祷告的圣子,身上还是那套华丽的衣裳,白色的发丝垂落,他看着站在桌子边上的维里斯,手指不可控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维里斯看着他那身来不及更换的衣服,讶异了一瞬,墨丘利的事情虽然不小,但也不至于这么着急传送过来吧?

    而且这人前几天不是还生闷气吗?

    他看着西尔万走过来,那张脸上还是紧绷着,心中一乐:得了,其实现在也还在生气。

    西尔万站定在他跟前开口,声音有些低:“我的法杖被您送出去了,是吗?”

    维里斯:“?”

    黑发青年脸上的笑意一僵,脑海中疯狂回忆自己掏出去的法杖长什么样,之前把阁楼杂物间的法杖一股脑带走了,西尔万以前练习的法杖貌似也一起塞了进去,他印象中是有那几把法杖的影子。

    他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汗珠。

    ……不会吧?

    西尔万则是一脸不高兴地看着他。

    “能用到我的法杖,大概也是九阶的天赋,您逗留在墨丘利这么久,也是因为此人吧。”西尔万垂下眼眸,声音低落。

    维里斯:……

    他真的没有啊!他不知道墨丘利还会出现九阶魔法师——对了,肯定是勇者的问题,勇者一出现,其他的天之骄子也会扎了堆地冒头,一定是这个原因!

    维里斯自我感觉找到了问题所在,真诚地抓住了西尔万的手,说道:“当然不是,这次只是意外,我明天就去把法杖要回来,今晚忙昏头了,把你的东西搞混了,是我的错。”

    被他抓着手的西尔万身子一僵,抬起眼,对上那双异瞳,一时间脑中千万种思绪飞过,但是面上还是张了张口,片刻后才说:“我的一切都属于你,你不用……”

    “这不一样,西尔万,”维里斯严肃纠正道,“你的东西就是你的,怎么可以说是我的呢,当然你想要我的东西,我肯定乐意给你。”

    西尔万:……

    他闭上嘴,被心上人握着的手也失去了温度,脸上渐渐冷却,把脑袋转到一边:“我明白了。”

    “不过是一个法杖而已,未来的九阶大魔法师更重要。”顿了顿,他补充道。

    维里斯看着他别开的脑袋,总感觉脑后一凉,久违熟悉的感觉席卷而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握住西尔万的手,讪讪放下,保证道:“我明天一早就去教堂,背箱里还有好几把八阶法杖呢,全是我去年没事干时候亲手做的。”

    去年的时候,西尔万已经去王都学院了。

    圣子的脸上好似覆盖了一层冰霜,他微微吸了一口气,退后一步,说道:“不用了,就让他用我的法杖吧。”

    比起让别人用自己曾经用过的法杖,他更不想让那个人用维里斯亲手制作的法杖。

    他不想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而是盯着维里斯:“您什么时候回大教廷呢?”

    维里斯眨了眨眼,认真地思考了片刻,才说道:“我还要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

    墨丘利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可是绝佳的素材,他打算找个地方住个十来天,把墨丘利的事变详细记录下来,一份留档大教廷,一份就当做他接下来流浪吟唱的新内容。

    王室那些弯弯绕绕,还是有受众的,比如是那些家中小有资产的商人,或者是没落的小贵族,很爱听这些上流社会的八卦。

    将此事传扬出去,最大的受益者当然是教会。

    可不能浪费了他如此大费周章地动手,平日里想要杀人,可不需要如此大动作的魔法阵出现。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很要紧的事情。

    基思所说的话,并非全无道理,教会修订的魔法书上面复杂的咒语,虽然可以大大减缓魔法元素对于大脑的侵蚀,但是对于实战来说,局限实在太大。

    事情紧急一些的话,没来得及念完咒语,敌人就把刀砍过来了。

    重新修订魔法书,是教会近十年来的主要任务,不过一直收效甚微。

    维里斯看了看眼前青年,面上露出笑容,开口:“西尔万,你留下来给我打下手吧。”

    “不能拒绝。”

    他笑眯眯补充道——

    作者有话说:维里斯:找同事干活

    西尔万:二人世界////-

    小维本貌很帅的[让我康康]不过出门在外还是会自己削弱一下惊天大帅脸,墨菲看到的就是本貌但黑眼睛版

    第28章

    没人比西尔万更合适来做这个工作了。

    西尔万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对于魔法的领悟岂是学院那些导师能比拟的,恕他直言,放眼整个伊卡洛斯大陆, 能够清晰了解魔法构造的,不超过五位。

    维里斯还有一个私心。

    第一代魔法变革,可以说是从西尔万开始的,他希望数百年后的今日,也是由西尔万重启——尽管西尔万现在没有了从前的记忆。

    这个想法在他心底里放置很久了, 今夜看到西尔万时候,突然福至心灵, 好似一只等待的事情终于有了个不错的开端,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拉上西尔万一起,去做这件事情。

    所以他竖起一根手指,脸上带着蛊惑的笑:“可别用大教廷还有学院的事情搪塞我, 学院还使唤不动你,至于大教廷……”

    修长白皙的指尖在眼前摇了摇:“作为圣子大人, 你只需要听命于教皇,知道了吗?”

    西尔万抿唇, 旋即无奈道:“我没那个打算。”

    回去教廷的那几日,他也已经想明白,对于维里斯来说,爱实在是太遥远,几百年前的事情他已无从考证,但是现在,他有很多时间去陪着维里斯。

    眼前人才是真正悬挂于天上的明月,万古不灭,而他只是一个凡人, 即使用别的手段延续生命,但终究会有走向终结的一日。

    华美刺绣的宽袖下,西尔万的手指蜷缩起,垂下眼眸,那双绿色的眼睛被银白色的睫毛遮住,透不出半点情绪。

    他在维里斯的眼中,是否和那些晚辈一样,他也不知道。

    维里斯对他的态度……和那些人不一样。

    脑海中骤然闪过那日阁楼中的对话,西尔万的脸色微微苍白了些,也许维里斯对他不太一样,是因为他和那位早死的挚友相似。

    具体有多么相似,谁也不知道,属于过去的记忆,是他翻遍大教廷典籍也无从查询的秘密。

    伙计送上晚餐,维里斯去开门端来,见西尔万还站在那里,便招呼道:“你先坐下吧,今晚还要回去吗?你衣服还没换呢。”

    西尔万猛地回过神,掌心的肌肤已经刺出了半月形的痕迹,他好似感觉不到疼痛,面上温驯:“我先回去,明日我再来找你。”

    白色的魔法阵亮起,西尔万退后两步,站在法阵中间,很快光芒闪烁,他便消失在了房间内。

    维里斯把晚餐放在桌子上,微微皱起眉,片刻后一拍脑袋:这个旅馆又没有空间魔法的传送点,西尔万是怎么精准落地的?

    直到解决完晚餐,维里斯也没想明白,他有些苦恼。

    短距离的跨越空间,像是他从墨丘利城直接去抓捕逃亡的公爵,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大教廷距离这里足足跨越了大半个洛瑟兰和一整个米尔福德城吧?

    还是等明天再问问西尔万吧。维里斯心中嘀咕,将餐具放在门口的桌子上,等伙计来收拾,便关上门,打算洗漱一番就休息。

    今夜城内不太平,那些原本呆在公爵府上,公爵的客人或者是亲朋好友们,被牧师们关在了府中,只需要三阶魔法卷轴,就能困住那府上最强悍的卫兵。

    他们又去了墨丘利城里的监狱,把这些天被抓起来的人放出来。

    而基思的府邸中,地下监狱被打开后,三个人就前后走了出去。

    出去打一照面就看见了僵硬在原地的守卫,阿诺德吓了一跳,正要扭头跑走,艾伦就拉住了他,说道:“不对,这些人都被冻住了。”

    “冻住?”阿诺德呆呆道,这个天气,怎么可能冻住人呢。

    况且无论是墨丘利还是他的家乡安伯里,都鲜少下雪,少年也就很小的时候,才见过山中下雪,冬天的时候大多数是霜冻。

    现在虽然快进入秋末了,还不至于寒冷。

    艾伦点点头,走过去,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直挺挺站着的守卫,转过头看向阿诺德:“他身上有魔法阵。”

    阿诺德听到魔法的字眼,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可以接触魔法元素的事情,连忙屏息凝神,也仔细看了看那个守卫。

    只见那人周身,飘荡着暗蓝色的魔法元素,他脸色微变,瞳孔颤抖了一下。

    艾伦却以为他是看见了魔法阵,问道:“是魔法阵吧?”

    阿诺德抿唇,点头:“是,还是很厉害的魔法阵。”

    他扭头,看向跟在他们身后的瘦弱少年,兴致勃勃道:“墨菲,你也来看看吧,这个魔法阵看着很厉害的样子。”

    然而少年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冷漠拒绝:“不要。”

    说完,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说道:“我要去拿自己的东西了。”

    听到这话,阿诺德和艾伦对视一眼,也想起来他们被收走的武器,实际上他们的行李都被收走了,包括王都学院的入学推荐书,但也许是因为距离范围不远,所以他们还处于那封推荐书的庇护范畴。

    “我们一起去找找吧!”阿诺德马上就提议道。

    艾伦对自己的武器有些许感应,他沉眉片刻后,便指了一个方向:“大概在那边,一间间屋子找过去吧。”

    他在前面领路,阿诺德就落后了两步,竭尽全力地和墨菲搭话,然而少年沉默寡言,只是偶尔回应他几句。

    阿诺德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看不出半点阴霾。

    他热情地和墨菲说话,任谁也想不到,他在脑内冷声质问着那个和他契约的残魂:【那个魔法阵上,分明是你的魔力,你肯定是偷偷离开了我的体内。】

    那残魂沉寂多日,终于开口:【是又如何,按你这样,何时可以完成讨伐魔王的大业。】

    【你要杀死魔王?为什么?】

    【那是你的使命。】残魂说完这句话,便再也没有动静。

    属于残魂的魔力波动消退,归于沉寂,阿诺德知道那个家伙又在沉睡,只是不知道是真的沉睡,还是骗过他意识的手段。

    “到了。”艾伦循着气息,到了一间屋子前,那屋子两边也站着守卫,也和守在地下监狱出口的那些人一样,直挺挺站着,一动也不动。

    阿诺德看了看:“这些人还会呼吸么?”

    艾伦推开门进去,闻言怔了一下,回答:“我也不知道。”总不能凑过去感受一下那些人能不能呼吸吧?

    那屋子内杂七杂八地堆着很多东西,大概都是先前和他们一样遭遇的人,将身上的危险物品搜刮下来后,一并丢在了这里。

    墨菲看了眼,没有进去。

    阿诺德重新背起了自己的长剑,艾伦也拿起了自己的大镰刀,行李也在角落里找到了,艾伦抬头见墨菲没有进门来,便问:“你的东西也在里面吗?”

    少年摇摇头:“没有。”

    阿诺德马上道:“那我们去找找你的东西吧,总不能丢在这里。”

    墨菲看他:“我没有东西。”

    “诶?”

    “我是个乞丐,他们在魔法遴选后就把我‘请’过来了。”

    阿诺德闻言,脸上立马出现了同情:“原来是这样,那你现在要去哪里,要不跟我们一起走吧?”

    墨菲这次没有拒绝,只是沉默了下,说道:“我要去教堂,还有很多教堂的好人被抓走了。”

    地下监狱里面,各种气味混合,腐朽的气息首当其冲,在阿诺德和艾伦进来的时候,刚刚有一个教会的人被折磨死。

    尸体拉出去,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的。

    墨菲坐在角落,看着那个平日里对他笑得和善的见习牧师满脸痛苦的死去,也只能缩了缩肩膀。

    他此话说出来,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马上愉快决定:“我们一起去教堂吧。”

    墨菲看着这样瘦小,可别半路上出什么意外了。

    临走之前,艾伦又拉着两人去了一趟基思的房间,沿着那个主卧,左右搜刮,很快就拎着一大袋金银珠宝,愉快地离开了基思的府邸。

    阿诺德哪里见过这样的行径,咽了咽口水:“这样真的可以吗?”

    艾伦耸肩:“这算什么,那个异教徒的钱都是从公爵那里来的,或者是卖魔法卷轴,我们吃了这么几天的苦头,当然要拿点补偿。”

    他还扭头看着墨菲:“没事,一会我们分你一半。”

    墨菲沉默,他其实没想过这两个看着一脸正义的人会这么干……好像他们也并不是表面上看着那样正义。

    艾伦和阿诺德商量了一下,又去了基思府邸的后方,也就是马厩的位置,顺手牵羊带走了三匹小马。

    墨丘利城内这样大,当然需要代步工具了!

    阿诺德和艾伦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墨菲不会骑马,但是那马匹对他很是亲近,动作生疏坐在马背上后,那小马还自发往前走了。

    “诶,它知道要去哪吗?”阿诺德拉着缰绳赶紧跟上了墨菲。

    “我和它说要去教堂。”少年死死抓着缰绳不肯松手,身体紧绷,闻言回了一句。

    阿诺德两眼放光:“还会自己走路,好厉害的小马。”

    墨菲屁股底下的那个小马步伐更轻快了。

    街道上还有不少和基思府邸中被冻住的守卫一样的士兵,阿诺德和艾伦需要小心翼翼地控制小马绕开他们,墨菲的小马自己便会闪避,引来两个人羡慕的目光。

    墨菲则是皱着眉,他记得……他以前并不讨动物喜欢。

    他心中有些疑虑。

    等到了墨丘利教堂,那时候已经是后半夜,教堂里边还亮着灯,但是更加冷清了,前厅就只坐着那两个魔法师。

    ——他们决定在这里等待红衣主教交代的人到天亮呢。

    两个人听到门口传来动静,连忙起身,刚才空闲的功夫里,他们还把测试魔法天赋的水晶球搬来了,免得认错了人。

    这个水晶球不过拳头大小,和到乡下进行魔法遴选的大水晶球不一样,只要注入足够的魔力,打一照面就能测出魔法天赋。

    一扭头看过去,手上的魔法水晶球也调转了方向,倒映着教堂大门口的瘦弱少年。

    一时间,光芒大作,捧着水晶球的那个魔法师险些把手上的东西扔了。

    教皇在上!他们可从没见过这样刺眼的光芒啊!——

    作者有话说:其实我有上传伊卡洛斯大陆的地图在角色卡但是显示不完整

    像个圆润的大鸡腿but其实真的有棱角的!

    明天夹子,大概晚上十一点更新

    后天恢复下午一点更新[让我康康]

    第29章

    维里斯睡梦中总感觉有人盯着他。

    若有若无的视线, 像是黏腻沼泽地里爬过的毒蛇,阴冷而窒息,一下子把他拉回了几百年前。

    只有两个家伙敢这么盯着他。

    其中一个被他挖了眼睛, 碎了神骨,大卸八块,挫骨扬灰,最后连神格都抹消了。

    还有一个,他拼尽全力, 也没能救回来。

    曾经交握过的手掌,指尖错开, 剩下冰冷的余烬, 他怎么也抓不住。

    他的呼吸微微一紧,旋即睫毛颤动,很快睁开了眼睛。

    拉起的帘子边缘透着刺目的光芒, 床上青年的容貌即使是熟睡也不会卸去伪装,仍然是苍白俊秀的一张脸, 只是睁开眼的时候,戾气一闪而过。

    很快, 他将这丝阴沉掩盖,侧过脑袋,看向床边的某人,触及那张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庞时候,再多抱怨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无奈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西尔万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穿着一身常见的浅色长袍,银白色的发丝垂落,那双幽绿的眼睛不知道盯着维里斯多久了,闻言回答道:“早上就来了, 现在已经中午了。”

    维里斯扭头,挺着半个身体看了看窗户那边,从刺目的缝隙判断西尔万所说的不是假话,又感觉一丝恍惚,他重新躺回床上。

    罢了,已经起迟了,还能再躺会。

    他重新看向西尔万,原本想问怎么不叫他起床,但是转而想到这个人貌似从来不会打扰他休息……当然偷偷盯着企图让他苏醒的事情没少干,而且也见效。

    维里斯对于他人的视线颇为敏感。

    “还要再睡会吗?”西尔万看着躺在床上的青年,对方一脸懒散,半合着眼,也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我缓一缓,下次直接叫我起来吧,你这样没声没息地到这里,也不怕我把你当偷袭的人给杀了。”

    维里斯身子挪了挪,更靠近西尔万的那侧,他的手也不安分地探出来,拉住了西尔万原本规规矩矩搭在膝盖上的手。

    他大剌剌道:“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一丝浅金色的魔力扎入了西尔万的肌肤,转瞬之间就完成了体内的巡逻,重新飞了出来,凑到维里斯旁边。

    维里斯收回手,浅金色魔力飞到他指尖边,他点了一下,一个浅金色的法阵瞬间出现,很快又消失不见。

    “准九阶了啊,唔,不错。”

    维里斯还算满意。

    西尔万也顺从地把自己的手放在膝盖上。

    他看着维里斯挣扎着起身,然后从另一边下了床,伸懒腰。

    然后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把身上的睡袍扔了。

    圣子大人的手腕颤抖了一下。

    “欸,我记得衣服昨晚放在椅子上了,”维里斯光着膀子,站在桌子旁边,看了看椅子,发现上面空空如也,旋即扭头看向房间里的另一个人——他坐着的另一把椅子,“不会是你压住了吧?”

    西尔万站起身,那椅子上也是空空如也。

    他抿唇,看向在房间里团团转的人,笼在袍子里的手掌合起又张开,呼吸的节奏也杂乱无章。

    平日里穿着灰扑扑的长袍,维里斯看着清瘦,但是衣袍底下的身体绝对不是骨瘦如柴,每一处肌肉都恰到好处,线条流畅,强大的力量蛰伏其中,漂亮的青筋蔓延,一直隐没到看不见的地方。

    大部分魔法师体质会弱很多,但是对于他来说,魔法师只是副业。

    毕竟是能瞬息拔剑将人家脑袋像是切水果一样砍下来的人。

    维里斯找不到自己的衣服,又扭头进了盥洗室。

    这次他倒是找到了,不过总感觉手中的衣服潮潮的。

    “西尔万,去把我背箱里的衣服拿一套来。”他从盥洗室里探出个脑袋。

    西尔万:“可是你出门的时候分明没带多余的衣服。”

    维里斯一顿,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便改口:“考验一下你的空间魔法学的怎么样了,你去我的房间拿一套不起眼的衣服来吧。”

    “可是你的卧室哪来不起眼的衣服?”西尔万平静道。

    教皇的衣柜里面只有更华丽繁复的衣裳,像是维里斯平时穿的那些灰扑扑长袍,连教堂最低级的牧师都够不上。

    虽然维里斯反驳过这些衣服的布料很好。

    “啊,行吧,”他回身把那潮湿的衣服拿出来,笑眯眯道,“那你帮我烘干一下,那个咒语怎么念的,我都忘记了,我去洗漱啦。”

    西尔万再次直面那充斥着低调力量美感的躯体,脸色平静,接过了维里斯拿过来的衣服,藏匿在银白色长发中的耳尖,红的几近滴血。

    为老不尊的教皇大人去洗漱了。

    圣子大人站在床边把他那身衣服抖开,其实这身衣服看着比以前在阿尔比恩穿的要好看许多,黑色的布料上,银色的花纹勾勒,上半身的扣子一排列下来,维里斯肯定是一丝不苟全部系上的。

    深黑色的布料,贴着修长的脖颈,纽扣全部系上的时候,那张苍白的脸和黑色的布料形成强烈的冲击。

    烘干魔法的咒语是魔法学徒学习的基础咒语之一,对于西尔万来说,他已经不需要念诵那复杂又拗口的咒语,但是他把手掌覆盖在深黑色布料上时候,一板一眼地念起那些字符起来。

    每一个音节,似乎都在警戒自己。

    把烘干魔法的咒语当做清心经来念了。

    维里斯洗漱很快,发梢还有残余的水珠,他就跑了出来,大力赞扬了一下西尔万,然后把衣服套到身上。

    和脸庞一样没有血色的手指系着纽扣,他扭头和西尔万笑道:“一会就带你去教堂,那里大概有几个人记得你,你要带圣子的身份徽章吗?”

    没等西尔万回答,他就划开虚空,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吊坠,正是红衣主教的身份证明:“还是不说比较好,不然那些人肯定要吓个半死,从现在起,你是本红衣主教的……嗯……”

    他苦恼了片刻,然后摆手:“不管了,料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西尔万看着他,眼中的光芒闪烁,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温驯——大教廷的人从没见过圣子大人如此温和的表情,和他们说话的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板着脸。

    虽然西尔万说不用追回那把法杖,但是维里斯还是决定走一趟教堂。

    这一次,他微妙地领会到了西尔万的意思,所以准备换回来的法杖既不是西尔万用过的,也不是他亲手做的,大教廷中还有大把的高阶法杖呢。

    八阶法杖是少见了点,但也不是连一把都拿不出来。

    再说了,要是不够就压榨某个矮人锻造大师去做就行了。

    维里斯愉快地带着西尔万往教堂走去,街道上已经看不见昨晚被冻住的士兵了,法阵在清晨的时候自动解除,而王国的先行官黎明之时就带着小队进入了墨丘利。

    两侧的街道却还有不少店铺紧闭着门,昨夜的事变没有个结果前,谨慎的商人是不会打开店门的。

    路上也冷清了不少,教堂周围的广场上更是门可罗雀。

    教堂的神父和牧师们正在统计这段时间的伤亡,两名负责墨丘利的主教被扣押在公爵府上,凌晨时候才被救出,已经奄奄一息。

    走着走着,维里斯想起来一件事情,和西尔万说道:“糟了,我昨晚忘记带面具了。”

    西尔万顿了顿,开口:“您用的是本貌吗?”

    “那倒不完全是,我去救勇者的时候用的本貌,带大教廷那些人过来时候就是现在这张脸。”维里斯搓了搓脸颊,苦恼,“教堂里面还有好几个人知道这张脸呢,还有勇者他们。”

    “但是您作为红衣主教出现的话,他们也不会说什么。”西尔万平静道。

    并且很有可能会自发在脑中补全维里斯的身份。

    维里斯叹气,转念一想,虽然接下来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但是出了墨丘利,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便放下心来。

    谁说吟游诗人不能兼职红衣主教了?

    教堂的前厅已经被收拾好,有几个人在其中穿梭打扫,见有两个青年走进来,其中一人直起身,和那两人说道:“您二位找谁?”

    维里斯笑吟吟走过去,举起了一个徽章,说道:“大教廷来使现在在什么地方?”

    那几人是见习牧师,当然认得教会的徽章,分辨出那是遥不可及的红衣主教徽章后,便诚惶诚恐道:“在后面的阁楼中,小的为您引路。”

    “不必了。”维里斯摆手,领着西尔万往前厅的侧门走去。

    他昨晚来的时候只在前厅逗留,现在往后方走了,打量着周围,和西尔万说道:“这里和当年还是一样呢。”

    西尔万背着维里斯的背箱,素色的长袍上没有艳丽的花纹,只有一些不起眼的刺绣,头上还压着一顶帽子——维里斯说他的头发太显眼,还是挡住一些比较好。

    维里斯说一句话他就应一声。

    等到了那所谓阁楼前,实际上这周围的屋子都是供给教堂的人员居住的,附近多了不少人,大家看着维里斯领着人走来,众多视线落在了维里斯所佩戴的徽章上。

    这些都是教堂的牧师,自然能认出红衣主教的标识,原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说话的众人,马上让开了一条路。

    阁楼敞开着门,里面的人听到外头安静下来,马上就走了出来,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后,喜不自胜:“大人,快请到里面来!”

    正是昨晚的魔法师。

    维里斯却没有跟着进去,而是看了看里面,和他说道:“昨晚我留下来的法杖可还在?”

    “在呢,夜里的时候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位正是您所说的魔法师,教皇在上,未来有如此强大的魔法师出现,必然能保持百年安宁。”

    那人说着,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话音一顿,维里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魔法师讪讪一笑,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刚才流畅的话语变得犹犹豫豫:“只是,只是,那个魔法师,似乎不太喜欢您所赠与的法杖。”

    实际上,墨菲看了一眼那把法杖就扭过头去,冷声说着他不要。

    维里斯闻言,笑了:“我正是为此事而来,昨夜出了纰漏,给出去的法杖不合适,所以今日重新带了新的法杖过来,对了,那三个人现在在哪里?”

    三个人,那便是勇者小队加上墨菲了。

    魔法师:“在后头的客房休息呢,我的同伴在为主教们治疗。”

    他说着,里面的大厅又走出来一个人,正是来使团的牧师之一,说是牧师,这家伙此前是战士出身,正儿八经从王都学院修满了学业,在中央森林里摸爬滚打了七八年出来的,见惯了生死后,转职做了牧师。

    牧师见着维里斯,先是恭敬地问好,又直起身来,简单说着昨夜的状况。

    他说话很有条理,也十分简洁,维里斯听完后摆摆手:“让王庭的人头痛去吧,你们把教堂的伤亡统计整理好,该记录的仔细记录,然后一并带回大教廷。”

    牧师点点头,正要继续说什么时候,目光忽然掠过了站在维里斯身后一声不吭的西尔万,眼睛蓦地睁大,要说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他看了看维里斯,又看了下西尔万,一时之间僵硬在了原地。

    魔法师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个牧师,这人怎么不继续说了?

    维里斯挑眉,问:“你在大教廷待了多少年了?”

    牧师声音有些打颤:“刚好五年。”

    那便是认识前几年新任命的圣子大人了,维里斯脸上露出了促狭的笑,不过很快,他又和善地和那魔法师说道:“将昨夜那把法杖拿过来吧,这把新的一定适合那个孩子。”

    魔法师应了一声就往阁楼里面走了。

    他们站在阁楼门口,牧师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西尔万,他的身量要比维里斯矮一些,刚好对上西尔万冰冷的目光,心中又是一跳。

    那些教堂的牧师离得远远的。

    维里斯笑盈盈道:“怎么了?这位牧师先生。”

    不等牧师想个理由,他又说道:“这位是我的助手呢,大教廷唱诗班的下季度内容还没有整理完毕吧,回头我写了新的交给格兰瓦主教。”

    格兰瓦是大教廷十一大主教之一,也是五大魔法师之一,教会唱诗班由他负责,小老头钻研文学很有一套。

    牧师感觉脑袋好像被中央森林那些狰狞的魔兽锤了几下,混沌一片,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维里斯身后脸色平静的西尔万,那个标志性的银发绿眼,绝对做不了假。

    圣子大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跟在这个红衣主教身边?

    教皇在上,这个世界怎么了?

    还是说这个红衣主教其实也是十一大主教之一——不,大主教还没有权力让圣子大人打下手呢。

    况且他也没认出这个看起来甚至有些懒散的青年,和哪位大主教符合的。

    他正在脑内疯狂思考呢,维里斯似乎还嫌不够,扭头问西尔万:“你认识他吗?”

    牧师:?!!

    他的身体立马板正起来,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只听到圣子大人淡淡的声音响起:“不认识,看样子是费克里斯手下的。”

    矮人族多战士,这个战士出身的牧师,大概率来自费克里斯手下。

    见鬼了,他竟然在墨丘利遇到了圣子大人,圣子大人不应该在大教廷吗?牧师头脑晕乎乎的。

    魔法师拿着那把法杖出来的时候,见那牧师面如金纸,更是疑惑,眼前这位红衣主教虽然实力强大,但也不算不上咄咄逼人,怎么这人如此紧张。

    他将法杖递给维里斯,维里斯转身拿过西尔万握着的法杖,脸上带笑,重新放在了魔法师的手上。

    这时候,魔法师才恍然注意到什么,他看了一眼跟在维里斯身边的那个青年,戴着帽子,下半张脸没有表情,身上背着维里斯的背箱,看样子是助手。

    交换完毕,要提醒的也已经提醒,维里斯不再打算逗留,那个牧师看样子要紧张得坐在地上了,真是让人愧疚。

    他手上把着那法杖,另一手往身前的空气一抹,浅金色的法阵展开,在魔法师睁大的眼眸中,他直接把法杖扔了进去。

    法杖消失后,浅金色的魔法阵也跟着消散。

    “好了,还有事情的话,递信给大教廷,至于那个天赋异禀的孩子……把王都学院的学生卷轴给他吧。”

    维里斯说着,身后的西尔万终于有了动作,他抬起脑袋,目光一动不动落在维里斯的脊背上。

    感觉到身后人视线的维里斯顿了顿,但是话已经说出来,总不能收回去,他咳了两下,继续道:“入学魔法学院,学生卷轴上的导师证明……先空着吧。”

    勇者小队的两人拿着的只是入学推荐书,他们到了王都学院,还有一场比赛,进入一定排名后才能被选入王都学院。

    维里斯这次给出的却是正儿八经的学生卷轴,换句话说,墨菲不需要入学考试,就是王都学院的正式学生了。

    学生卷轴上会有相应导师的力量储存,证明所持者是某某的学生。

    王都学院的导师,自然没有凡辈,而魔法学院中,更是卧虎藏龙。

    除了大教廷,大路上最厉害的魔法师就在魔法学院中了。

    按照惯例,墨菲天生九阶魔法师的天赋,可以说是魔法学院所有导师任选了,而且那些人还会争抢墨菲,不惜大打出手。

    上一个这么待遇的,是西尔万。

    来年春天也是西尔万在王都学院学业结束的时候了。

    交代完事情后,维里斯带着人往来时路走,刚才西尔万的视线让他有些心虚,但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

    满脑子的思绪乱飞,漫长的回廊中,维里斯和西尔万解释:“那个孩子现在这么脆弱,学生卷轴的力量能保护他好多次呢,而且不像入学推荐书那样有限制。”

    魔法学院的学生卷轴是锁定学生的。

    西尔万抿唇,直白道:“你要收他当学生吗?”

    维里斯卡壳,他又开始咳了起来:“这个,还得看看,现在我手头还有事情呢,等回去洛瑟兰再说吧。”

    西尔万看着他的侧脸,又说道:“明年你会回王都学院吗?”

    明年春天,是西尔万结束王都学院学习的时候,也是新一批学生进入王都学院的时期。

    西尔万在魔法学院,导师正是维里斯。

    作为教皇大人,维里斯当然在魔法学院的导师中有一席之地,实际上,基本上王都学院各个分院中,他都占了一个位置。

    毕竟没有他不会的,而活到这个年纪,哪怕天赋稍微欠缺一点,经验也比其他的导师厉害不止百倍。

    更别说,维里斯打一出生起,就是天才。

    这几十年来,他很少在王都露面,上次还是为了西尔万,才在大教廷和王都学院中短暂出现过,马上又跑回阿尔比恩研究新诗了。

    脑子里千回百转,维里斯面上却是支支吾吾:“大概,要回去一趟吧,毕竟王都学院也没有能教九阶魔法师的……”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总不能让西尔万去教墨菲吧?

    他刚一想到,就发觉前面的拐角转出来一个人,脚步马上缓了下来。

    西尔万注意到他的迟疑,也抬眼看向前方,唇角扯了扯。

    那前方回廊中,站着一个少年,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也看得出来身形的瘦弱,黑色的头发过长,几乎盖住了眼睛。

    有风吹来,少年抬起头,额前碎发飞起,一双全白色的眼睛暴露在空气中。

    空间里的魔法元素,一部分往西尔万身上贴,一部分往他身上凑去。

    只有夹在两个人中间的维里斯,成了魔法元素的中空地带。

    墨菲看着前面的两个人,唇瓣抿起。

    那个红衣主教换了一副面容,不,还是那张脸,只是眼眸的颜色变了,而且看着也没有先前的惊艳,只是俊秀。

    他身边的那个带着帽子冷冰冰投来视线的青年,身上的魔法元素浓郁到让他呼吸乱了节奏。

    比阿诺德,比基思身上还要浓郁百倍,他心中浮现出一个猜测,并且有九成的把握。

    那个人,至少也是八阶魔法师吧?甚至是九阶。

    难怪,红衣主教面对他的天赋时候只是有些惊讶,原来是身边早就有一位九阶了。

    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自然不会视若珍宝。

    维里斯看着面色阴翳的墨菲,正要开口问他怎么在这里,身侧的西尔万便先一步开口了。

    “父亲大人,这就是您选定的学生吗?”

    他说的缓慢,每个音节都标准无比。

    维里斯只觉得头皮一麻,见鬼了,西尔万怎么这时候又开始喊那个称谓了,而且什么学生不学生的,现在还是没影的事情。

    他正要说话,站在他们前方的墨菲也跟着开口,少年的视线紧紧地落在维里斯身上,声音还带着沙哑:“您要收我为学生吗?”——

    作者有话说:维里斯:打起来可以不要拉着老人家吗(微笑)

    墨菲和小维有关系,但是不多-

    目前还在放设定ing,下一个大副本是王都学院但是小维和勇者小队的进度不一样

    小维解决完编修魔法书后直接回洛瑟兰了

    勇者小队还要去隔壁城打怪升级

    第30章

    维里斯迟疑了两秒, 就马上扯开了话题。

    “那法杖我拿错了,刚才已经换了新的法杖给那个魔法师,他晚点会转交给你的。”

    西尔万看着墨菲, 再没有开口。

    墨菲的视线也从西尔万身上挪开,落在维里斯身上,他心底里总有一个声音,让他和这个人多说说话,那种由血脉里自发的亲近感让他感到疑虑。

    并且焦躁。他抿唇看着维里斯。

    那双全白色的眼中看不出情绪, 好似失明之人。

    但从绷紧的唇角来看,这个少年并不开心。

    然而很快, 墨菲又开口道:“多谢主教大人。”

    维里斯咳了两下:“我们先走了, 你修行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那两个魔法师,他们的资历还是不错的。”

    少年点头,也顺从地让开了身子, 那双眼珠子没从维里斯身上离开过,一直目送两个人远去, 消失在了转角。

    那个带帽的青年也没有再看他一眼,维里斯低声和对方说着什么, 声音低低的,走出好远后,再也听不清。

    墨菲又在原地站了一会,才回过身,却发现一个眼熟的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靠在不远处的墙上。

    “你来做什么?”少年开口。

    艾伦抬起头,却没有看他,眼中倒映着回廊环绕的花圃,说道:“你要加入我们吗?”

    “不可能。”墨菲冷声道。

    阿诺德自昨夜起就向他发出了邀请, 说要一起前往王都学院,等学成后,去讨伐魔王。

    讨伐魔王?也太可笑了。

    艾伦却不着急,他直起身,脑袋转过来,那张带着雀斑的脸上只能算清秀,半点锋利也没有,他笑了笑:“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墨菲看着他,没有说话。

    红衣主教,身边却跟着传说中的大魔法师,身份会差到哪里去?要么是大教廷中的神秘人物,要么是什么种族中的尊贵血脉。

    那个大魔法师还暧昧地喊那个人作“父亲大人”。

    但是那个人看着表情古怪,似乎不希望听到这个称谓,那两个人绝对不是世俗的父子关系,墨菲更倾向于是他们组织中的一类关系。

    可……无可否认的是,他们关系匪浅。

    而且那两个人正在讨论他,收为学生……大概率是来自于那个传说中的王都学院。

    王都学院——墨菲的呼吸有一瞬间的错乱。

    艾伦看着少年,那双全白色的眼睛让他恍惚响起龙族的始祖,但是眼前的少年千真万确是人族,他掐了一下掌心,收拢了思绪。

    “你如果想再见到他,只能跟着我们。”

    “大言不惭。”墨菲开口,冷眼看着艾伦脸上的胸有成竹,他不喜欢和阿诺德打交道,那个人看着有一股蠢劲,但是这个叫艾伦的家伙,比阿诺德要聪明一点。

    艾伦含笑:“如果你回心转意的话,答应阿诺德就是了。”

    说完,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往来时路走去。

    墨菲站在原地,思索良久,周遭的魔法元素疯了似的扑在他身上,少年无意识地吸收着这些魔法元素,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便感觉到体内有些许不同。

    他还不知道,只是思考的功夫,便已经跨入了一阶魔法师。

    天生九阶魔法师,说明体内能接纳魔法元素的脉络接近于无限延展,冗长复杂的魔法咒语,完全是多余的存在。

    教会修订的八阶魔法师使用书籍,里面记录的咒语极短,基本上只有几个词,大大缩减了使用魔法的时间。

    配合法杖的话,完全可以达到瞬发魔法的地步。

    至于九阶,除了瞬发魔法以外,还有一个鲜明的区别,就是迈入重构魔法的境界。

    然后开始接触时间与空间魔法。

    五大魔法师中不乏已经有踏入九阶行列的,但是对于时间和空间的领悟,是前面八个境界加起来都无法比拟的困难。

    毕竟时间和空间不是魔法元素,不是吸收到体内就能使用的。

    天生九阶魔法天赋,也就意味着,对于时间和空间的敏感度比其他魔法师更胜一筹。

    维里斯睨着身边人,随口问:“你的重构魔法学习得怎么样了。”

    西尔万默了默,低声道:“一切无异。”

    那就是和学习以前那些魔法没有区别了。维里斯眉开眼笑,带着西尔万往外面走,嘴上还说着:“我就知道九阶还不至于难住你。”

    “虽然现在评定的品阶最高只有九阶,但是以前可不是这样算的,九阶放在以前也就是七阶左右,等七阶结束,进入八阶,才是开始真正的大魔法师。”

    他絮絮叨叨说着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九阶魔法师和神明一战也并无不可,只要不是对上能够操纵魔法元素的神明。”

    维里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说完这句话后,沉默了一下,又转移了话题。

    “我打算在这里呆上半个月,先去找个住的地方吧。”

    西尔万“嗯”了一声,脸上平静,只是拢在衣袖里的手攥紧,掌心不知道又被掐出了几个深痕。

    维里斯大概是想起了那位死去的挚友吧。

    跟在青年身后的圣子,脸上的阴鸷一闪而过。

    平日里自己一个人浪荡惯了,住在什么地方,吃的什么都不要紧,但是现在带了个西尔万,维里斯想也没想就去找商会买了离市场不远的一整栋房子。

    跑腿的去叫那房子的主人,维里斯和西尔万就在商会等着。

    房子的价格不贵,不过对于吟游诗人来说,就是一笔巨款。

    维里斯还和西尔万说,他已经很久没尝试过这样花钱了。

    西尔万无奈:“明明教会的财富取之不尽,您完全可以……”

    “不不不,西尔万,这不一样。”维里斯表情严肃,“金钱,是很重要的东西,特别是现在,大陆上没有什么大的战事,需要花钱的人大部分是我们的信徒。”

    “大教廷那些饭桶不了解信徒,我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总不能天天呆在大教廷当古董吧?”

    他语调轻松,好似在和多年的好友开玩笑:“虽然我确实是个老古董。”

    西尔万低声道:“你该享用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这无关信徒们。”

    “这只是我的私心。”

    维里斯脸上的笑容一顿,他扭头,对上帽檐下那双沉沉的绿色眼眸,见西尔万的表情认真,他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一些。

    不过唇角还是勾着,他说道:“西尔万,虽然在大教廷制定的规则里,我是你的教父,不过我们从来不是那种关系。”

    他这句话说的轻飘飘,叫人分辨不出是什么意思。

    西尔万的脸上有些苍白,他抿唇,片刻后才答:“我知道的。”

    维里斯移开了视线,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他们站在商会的花园中,周围有一些人走过,那栋屋子的价格不便宜,接待的人讨好地笑着请他们稍候。

    他此时微微皱着眉,心中一沉。

    虽然收养了西尔万这么些年,但是西尔万不会真的把他当做亲父亲了吧……不不不,太可怕了,想到和西尔万是那种关系,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维里斯脑海中飘过曾经的西尔万一脸严肃地喊他父亲的画面。

    惊悚程度不亚于在路上碰到他妈妈朝他招手,一脸和善地说自己诈尸了。

    好朋友喊自己父亲什么的,如果是个玩笑,维里斯会乐不可支。

    但如果成为现实……维里斯只觉得那个洗刷记忆的秘法需要重新启用了。

    明明以前还在阿尔比恩的时候,西尔万很少喊这个称谓,但是去了大教廷后,反而喊得多了起来。

    他以前看得出来西尔万并不是真心喊的,所以压根没当一回事。

    去了大教廷后,规矩使然,作为西尔万名义上的教父,必须喊他做“父亲”或者是“教父”。

    维里斯暗自握拳,肯定是大教廷那群饭桶教坏了西尔万,他必须趁着这段时间把往歪路上跑的西尔万拉回来。

    思考完毕,维里斯扭头看向西尔万,便对上西尔万的目光,不知道看他有多久了。

    他要说出口的话立马打了个折扣。

    ——西尔万现在才二十岁,孩子还小呢!

    “那个,你别放在心上,你的心意我明白,”维里斯一脸不自然,他干笑两下,“其实你完全可以把我当朋友的。”

    他自觉话语中带了两分暗示。其实他现在也把西尔万当做朋友看,只是好歹养了这么些年,多了个操心西尔万各种事情的习惯。

    但西尔万只是看着他,表情中多了几分他看不懂的东西,似是恼怒,又带着几分生气,最后把视线移开,声音前所未有的冷凝:“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维里斯的眼睛瞬间睁大,暗道不会吧。

    西尔万继续说道:“我想不出来,这个时代谁配成为您的好友。”

    “哈哈,怎么会,我又不是那种人……”维里斯的话越说越低,他有一瞬间想拉着西尔万的领子大喊他的好友就在眼前啊,但还是忍住了。

    脑海中掠过先前在阁楼的情景,维里斯眸子一转,很快想到西尔万也许压根就还在气头上,这人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他一时间没有察觉到而已。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维里斯欲言又止,还是没说话,气氛陷入了凝滞,还在没多久,那个跑腿的人回来了,维里斯如释重负。

    看到维里斯霎时轻松的表情,西尔万的表情更难看了。

    维里斯出手爽快,问过一些事情后,就签订了协议,那屋主眉开眼笑,把钥匙交到了维里斯手上,转头给了那跑腿的几十个银币小费,叫他带着维里斯去房子那边。

    商会的人只是说那房子离市场不远,隔壁的街道就是商铺,白日里会吵闹些,晚上就安静下来,具体在什么地方,维里斯还不知道。

    不过重金之下,那房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那跑腿的领着他们走出商会,又转过三四条街道,来到一个带着小花园的阁楼前,笑道:“就是这里了,街口左边去不远就是市场,紧挨着的是商铺街,阁下如果对拍卖感兴趣的话,右边隔着两条街的地方就是拍卖行呢。”

    维里斯听到“拍卖行”的字眼,饶有兴趣问:“地下黑市也在那边吗?”

    跑腿的一愣,没想到维里斯会问这些,不过还是诚实道:“没错,那边一整条街都算是黑市,拍卖行在街道中心的位置,至于地下黑市,得找老板对上暗号,交过入市租后,才能进去。”

    入市租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维里斯“嗯”了声,摆摆手:“你回去吧。”

    用钥匙开了院子门,走过小花园,里面长了不少杂草,很快到了阁楼前,维里斯看了看门口的锁,从那一匣子钥匙中挑出合适的那把。

    屋主说阁楼内的房间都有锁,所以给了维里斯整整一匣子钥匙。

    打开门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去,一个足足有门高的魔法阵在两人进去后出现在门口,很快又消失不见。

    阁楼总共有两层,内部空间不小,各类家具一应俱全,但是还有许多空余的空间。

    维里斯很是满意,他和西尔万说道:“我那些卷轴什么的可算有地方放了。”

    西尔万看着那空旷的地面,无奈:“您又要堆在地上吗?”

    他们站在里面的内厅,旁边是壁炉,高大的窗户透入阳光,落在地毯上,那地毯是红棕色调的,看着还崭新。

    “地上又不脏,而且也不会有人来乱翻。”维里斯理直气壮。

    说干就干,他抬手,魔法阵的影子出现,下一秒,空旷的地上就出现了一堆堆书本卷轴。

    西尔万看着那些带着古老气息的东西,好似回到了阿尔比恩的阁楼。

    书页裹挟着风干墨水的气息,在内厅里蔓延开来。

    维里斯蹲在地上,翻着那些东西,西尔万站在他身后,看着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那个清瘦的脊背上,沉默着,然后摘下了自己头顶的帽子。

    银发垂落,他垂下眼眸。

    “这些是游记,这些是炼金的笔记,还有这个……诶,是做法杖时候的笔记,奇怪,我之前记录魔法的书去哪了?”青年的嘀咕声在这仅有他们二人的空间内响起。

    大陆上目前已知的职业,就没有维里斯不涉猎的。

    漫长岁月带给他的,是对各类职业的深刻钻研。

    他尊重每一类职业,也始终抱着一颗热忱的心去认真研究那些职业跨越数百年时光的秘密,凭借记忆去挖掘一些已失传的东西。

    重新传承下来,开启新的血脉,生生不息。

    西尔万抓着那顶帽子,是离开旅馆时候,路过杂货店,维里斯随手买的,他原因为是维里斯自己戴,没想到他转身就行云流水地按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眉眼弯起,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狡黠:“你这个头发也太显眼了,还是挡一挡吧。”

    贯穿了西尔万整个少年时光的人,偏偏是整个大陆上,最惊才绝艳,独一无二的存在。

    爱上维里斯比呼吸还要简单。

    也许是对方低头认真拨弦的某个时候,也许是对方捏着羽毛笔凝眉沉思的时候,阴暗逼狭的环境没有折损他半点光彩。在午夜的酒馆,他是高声弹唱的浪荡诗人,在带着西尔万踏入大教廷的时候,他是目含怜悯自带威压的教皇。

    “你愣着干什么,快来帮我找找,见鬼了,我记得是书本吧?”维里斯一扭头,见自己找来的帮工站在原地发呆,当即拉着人加入翻找的行列。

    西尔万低头看着那堆书本卷轴,原本并不算凌乱的,在大教廷的时候,西尔万抽空去整理了一番,现在又混在一起了。

    “这堆东西里面没有魔法的书籍。”他说道。

    重新蹲在自己这些杰作前的维里斯呆住,他仰着脑袋看向西尔万,那双异瞳还眨了眨:“什么?”

    西尔万呼吸微微一窒,但还是继续说道:“你把有关魔法的书放在另一个地方了。”

    维里斯睁大眼,脑中回忆那几天在小阁楼里收拾的时候,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时候还沾沾自喜,难得自己这么勤快,还把这几大类书本分出来了,下次拿出来时候岂不是轻轻松松。

    “你下次得早点说。”维里斯板着脸,站起身,手上魔力涌动,很快另一堆书本出现在了旁边的空地上。

    他戳了戳西尔万的肩膀:“作为惩罚,你去把那堆书本重新整理一下吧。”

    “……好。”

    维里斯这几十年来没少研究魔法,当然其他也没落下,毕竟魔法改革在几十年前还不算要紧。

    他的笔记又多又乱,还得剔除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即是实验的失败品。

    那些有关魔法的书本堆在角落,加上一些实验用的卷轴,上面刻绘的魔法也乱七八糟,大部分都是高伤害的魔法,维里斯也没想过把这些危险的东西交给大教廷。

    万一有人乱用,按照那些魔法卷轴中储存魔力的威力,轰平半个墨丘利城不成问题。

    书本上的笔记也很乱,有时候墨水还不好使,字迹漂亮也抵不住糊成一块块的墨痕。

    按照目前除了维里斯和已知的几位老东西外,就说大教廷的五大魔法师,让他们来整理这些东西,这群饭桶能看懂个三成维里斯就要怀疑他们开窍了。

    或者是被哪个老不死的亡灵附体了。

    但是!西尔万不一样!

    西尔万是他曾经的挚友,哪怕是转生,刻在灵魂里的魔法天赋也是那样的强悍,而且西尔万和他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对于他一些写字习惯了若指掌,整理这些东西的速度肯定比饭桶们好!

    维里斯在昨晚就打定了主意,尤其是入睡前,把接下来半个月的计划都翻来覆去想了七八遍,才快乐进入睡眠。

    至于西尔万还在生气这回事,只要工作够多,时间久了,西尔万的注意力被转移,那岂不是相当于无事发生。

    维里斯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他上手翻了翻那些笔记,然后就愉快道:“我去看看楼上有什么缺的,你先整理吧,晚点我们一起出门去买东西。”

    这房子一楼就有五六个房间,二楼倒是只有两个大房间和两个小房间,然后就是浴室,还有一个小厅。

    维里斯转了一圈后,把要买的东西记下,然后去楼下找西尔万。

    外头已经开始夕阳西下了,窗户透进来的光芒勾勒着金色的墙壁,维里斯走过的时候,身影也被金色的光线所勾勒着。

    西尔万将手上的卷轴放好,起身看向从回廊那头走来的维里斯,青年正站在光里,周身笼罩一层光晕,朝着他笑:“好了,我们去买东西吧,希望入夜后他们还开着门,不然得等明天了。”

    这房子的位置很不错,他们出了门,转过街口就是餐馆。

    里面人还不少,维里斯嗅到食物的香气就走不动道了,说起来,他自起床到现在,也就在离开旅馆的时候随便吃了点东西。

    带着西尔万往餐馆里钻,维里斯轻门熟路地和那老板打交道,这餐馆内里还有二层,维里斯抬头看了一眼,见二楼人不多,点完晚餐后就拉着西尔万往二楼去。

    餐馆内吵闹,环境不算好,价格公道,从空气中飘过的香味就能判断出,味道大概也不错。

    维里斯看着坐在对面的西尔万,脸上带着笑:“在大教廷那么久了,来这种地方不习惯吧。”

    “对于我来说,这里比大教廷更好。”西尔万看着眉眼弯弯的青年,慢吞吞说道。

    大教廷的餐厅堪比皇宫,但是那些人只会在身边小心翼翼伺候着,西尔万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那高首的位置,永远都是空悬的。

    芬尼主教说那是教皇大人的位置。

    但是他们这些主教,也就是费克里斯这个活得久的矮人,曾经见过教皇在这里用餐。

    这个餐馆的环境可比阿尔比恩那些小餐馆好上许多了。

    “我也是从阿尔比恩出来的,怎么会嫌弃呢。”西尔万低声道。

    更重要的是,对面坐着维里斯。

    他没有说这句话,不过维里斯看着很是高兴,面上却还是假正经道:“那怎么行,你是尊贵的圣子大人,以后可不许来这些路边小餐馆用餐了。”

    两个人坐在离楼梯最远的位置,正是角落处,维里斯背对着楼梯,见西尔万脸上总算是缓和了,正要再说点俏皮话,马上又见西尔万表情微变,原本将要晴天的脸上瞬间阴云密布,眼眸错过他的身上,落在了楼梯口处。

    维里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艾伦,那个人看着好像维里斯哦!”

    勇者少年压抑着激动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维里斯脸上的笑容一僵,西尔万的视线重新落回他的身上,开口。

    “您要去打个招呼吗?毕竟是勇者呢。”

    西尔万在“勇者”两个字上咬字格外重——

    作者有话说:大陆上最顶尖的存在,外热内冷,无数人景仰,却偏偏对你不一样[狗头叼玫瑰]

    维里斯:我要给挚友最好的东西,但是我害怕他把我当真爸爸怎么办,在线等有点急

    实际上维里斯(只是呼吸)

    西尔万:好感+999-

    其实很想写剧情的但是写到小情侣就停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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