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瑟兰有些暴躁, 连龙都看出来了，它看了看维里斯，又看了下西尔万, 发现这两个人的表情都大差不差，又默默缩回了脑袋。
等洛瑟兰的高谈阔论结束, 维里斯才继续说道：“你想做就去做吧, 不过我不可能一直跟着大军。”
洛瑟兰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又沉思了片刻, 把那股火气散得差不多了，扭头问维里斯：“你们去塞勒姆有收获了？”
维里斯点头：“没错, 不过我想不着急，再等两年吧。”
菲尼克斯亲王成不了大气候, 无论背地里是有谁在支持，他要去的是菲尼克斯郡和魔王林相接的那片海域, 打开爱神遗址。
龙身上的伤养个一两天就行了，去中央山脉或者其他地方多抓点魔兽吃, 好得更快，就是发型难看了点, 龙一时半会难以接受。
看望过龙后, 维里斯叮嘱两句就起身往外走了，转身前看了西尔万一眼，青年立马就亦步亦趋跟着走了。
洛瑟兰坐在床边, 仍然皱着眉,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走廊外, 维里斯和西尔万并肩走着。
这边环境要安静许多，维里斯挑了这个地方作为龙的住处，也是想着不让其他人打扰了龙……毕竟龙要是被惹恼, 把他的大教廷一把火烧了可怎么办。
凉风送来，初夏的燥热初见端倪。
“第四区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一切都好，以前是金色商会独大，现在已经有了三家壮大的商会，金色商会虽然垮了，但基业还在，四家商会还在打得不可开交。”
西尔万轻缓的声音响起。
维里斯眉头微微一皱，想了想，说：“告诉希尔达，王宫那边的诏令，不管什么，全力配合。”
剩下的事情交给洛瑟兰足够了。
他回身看着西尔万，迟疑了片刻，问：“你要跟我走吗？”
眼前人肉眼可见的愣住了，维里斯摸了摸鼻子，继续说道：“去一两天没问题的……可不能一直在外面。”
西尔万望着他，维里斯眨了眨眼，还想说怎么犹豫这么久，结果听见西尔万平静说道：“我的结业典礼，你是不是忘记了。”
维里斯：“……”
西尔万又幽幽说道：“明天就是。”
维里斯睁大眼，“这么快！你怎么这么能忍，一点也不告诉我！”他说着自己都心虚笑了，貌似前不久念叨这个事情的是他自己来着。
笑了一下，觉得这样不太好，赶紧严肃了脸色，干咳两下说：“我知道了，我今晚不会走的……等等，你的结业总结不是没写完吗？”
西尔万一脸坦然：“院长说没关系，等你审完都冬天了。”
“这个人又在编排我。”维里斯沉默了一下，忍不住说道。
王都学院每年的结业典礼上，没有提交结业总结却能参加的学生，只有维里斯的学生了。
要不然当年就加西亚写的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流水账，早该被揪出来然后打回去重新写。
西尔万看着他：“你要以老师的身份出席吗？”
维里斯拉着他往他们的住处那边走去，边走边问：“你觉得呢？我带齐了教皇的装备去？他们肯定很羡慕你。”
“多年不出现的教皇大人为了圣子的结业典礼而露面了。”他笑着说。
“恋人。”西尔万忽然低低说了一句。
维里斯的脚步缓下来，回头看他：“嗯？”
“可以吗？”比起那些让他提不起半点兴致甚至因此不悦的视线，他更愿意维里斯只为了他而来。
对方望着他，眼中带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当然。”
奥兰多教并不禁欲，也不会限制教会人员终身不婚之类的，甚至在维里斯撰写的教义和爱神传说中，爱神从来都是自由恋爱的形象。
当然，奥兰多教强调的是彼此唯一的恋爱与婚姻。
过去大约有两百年里，维里斯一直抓着教会，但还是想不明白，教会里面那些洁身自好奉行不婚主义的人是怎么冒出来的，他也不是抓着下面人不许恋爱的恶人，牧师神父主教们在修行一段时间后，忽然之间就下定了决心。
[我等洁净之躯敬奉爱神，才能达到灵魂的救赎。]
维里斯觉得这话没什么问题，但是想一想又觉得问题很大，平心而论，他母神确实厌恶乱搞的人，这个在爱神传说中就有很多爱神惩戒不忠于婚姻人类的典例。
他真的不是不准大家结婚恋爱的恶人啊！
可他总不能鼓动大家去恋爱吧？这群人到底懂不懂教会的教义啊！？
最开始的那几十年里，维里斯还经常去手下主教家里给新生儿祝福，后来就莫名其妙变成了，他手下的大主教几乎全是单身。
维里斯不懂。甚至教会禁欲的谣言跑断腿都辟不完，他也很无奈。
他和西尔万在大教廷里面拉拉扯扯，那些人也只会感叹一句教皇大人和圣子大人感情真好。
只有格兰瓦这个小老头若有所思。
维里斯越想越郁闷，回去一路上，和西尔万絮絮叨叨说着。
西尔万：“他们大概是学你的。”
维里斯的嗓音戛然而止，“学我做什么？”
“因为你是不婚主义。”
“不，西尔万，那是没有你。”
“他们不知道我的存在。”
“从今往后，教会的历史上，一定会有你的存在。”
“我知道。”
“不，我的意思是，你不仅仅是圣子，也不仅仅是下一任教皇，你会作为我的伴侣，永恒地被记录在教会的历史中。”
身边人突然失了言语。
维里斯觑着他：“你很惊讶吗？”
又用手指戳着他手臂：“你现在身体里是谁？……算了，你们貌似达成了共识，怎么，你要做我情人？”
一辈子见不得光那种。
西尔万抿唇，脸上果然青了两分。
维里斯顿了顿，忽然笑道：“西尔万，你现在真的像是一个人类了，你在担心他人的目光。”
哪怕转世为人类，西尔万的骨子里仍然是流淌着神祇的冷漠，维里斯让他做圣子，也是想看看在那样的位置上，西尔万看见众生，是否会有所改变。
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是维里斯也没有多失望。
现在，他万万没想到，西尔万身上真正出现了人类所有的喜怒哀乐，西尔万开始有了存在于人类社会中的痕迹。
西尔万在担心，他们之间的关系公之于众后，他会受到非议——不，这是板上钉钉的，维里斯想，自己大概会被塑造成一个糟老头，西尔万是年轻俊美的可怜羔羊，被迫臣服在他的淫威下。
想到这里，他笑了起来，却不觉得生气。
到了房间外，维里斯笑够了，推着西尔万往房间里去，嘴上说道：“好好准备明天的典礼吧，我会和你一起去的。”
西尔万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就被维里斯一句话堵回去了：“听话。”
也不知道这两个字又戳到了他哪根神经，维里斯看着这人老实起来，就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洛瑟兰没在大教廷逗留太久，维里斯前脚回到房间，后脚就感觉到洛瑟兰离开了大教廷，估计回王宫去了。
这一次估计把洛瑟兰吓了个够呛，洛瑟兰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大概是想起了那曾经的命运。
落在别人眼里，又是另一层意思了。
他们认为国王陛下匆匆忙忙去了大教廷，然后脸色难看地回来，便议论教会给了国王陛下一个下马威。
这些议论也是好几天后的事情了，王都现在津津乐道的，除去了已经变成常驻话题的小说讨论，还有王都学院的结业典礼。
结业典礼当日，王都学院开放，学院占地面积极大，建筑古典精美，还十分安全，怎么看都是一个出游的好去处。
大家计划着到王都学院春游。
翌日清晨，西尔万和维里斯乘坐车架前往王都学院。
王都学院中的学生大部分是非富即贵，长住王都的占了一大部分，今日也有不少学生返回学院，那些兴致勃勃要去王都学院春游的人家，当然是等太阳彻底挂在天上了才出发。
圣子车架的华丽程度仅次于教皇，前后十米内形成了空旷的地带，拉车的魔兽是培育过的品质，通身雪白的狮兽，头顶独角，在魔兽的品种中算是大型魔兽，车架的速度也不慢。
随行的本该有一群神父，不过西尔万没安排。
那两匹狮兽哪怕慢吞吞走，也比别人的马车快许多。
车厢内，维里斯靠在西尔万身上，按着眉心，看着有些疲惫。
西尔万穿的是正装，身上首饰一大堆，全是维里斯挑的，把人按在原地就拿着各种衣服比划，兴奋得要命。
等上车后，又觉得累了。
他穿的是立领的长袍，身上的首饰同样不少，仔细看还能发现，这些装饰是西尔万身上是一套的。
西尔万心情很好，一直到了王都学院，门口接待的后勤人员立马引着狮兽往里面去了，其他排队的马车看着，议论声响起。
“我还以为西尔万不会来呢。”
“教皇大人今日会出席吗？”
“不好说，那些传言……你也知道的。”
“嘘，没凭没据的谣言你也敢说！”
“……”
车架被停在一处空地上，这一大片区域估计都是用来停放车架的，毕竟马车有，和西尔万那样的车架也会有，只是比不过西尔万车架的华丽。
这地方站着不少人，远处已经有一些魔兽车架停好了，这边看着车架的大多数是驭兽学院的学生，安抚魔兽很有经验。
他们小心翼翼看着圣子车架，其实他们觉得换个人来站岗也没什么，圣子车架那两个拉车的狮兽，可是八阶魔兽！往那儿一站，其他魔兽不跪下来都算有骨气了。
不过他们更好奇的是，教皇大人会不会过来。
他们看着圣子下了车，却没有转身就离开，而是回身，看着车架内，紧接着又有一只手掀起帘子。
还有人？谁能坐上西尔万的车架！？
驭兽学院的学生瞪大眼，激动起来，这可是第一手的消息！圣子西尔万是什么人物，据说进入王都学院以来就没有人能近他的身！
他们看着那帘子掀起，一个穿着白青色长袍的白发青年走出，西尔万小心翼翼扶着他走下来，那青年还笑着说了两句什么。
该死！离得太远了，根本听不清。
驭兽学院的学生还在心里遗憾，下一秒却看到了如同天崩地裂的一幕。
只看见那白发青年，非常自然地往那高冷疏离的圣子大人脸上吻了一下，然后圣子大人的脸唰一下就红遍了。
学生们：“！！！”
站岗近的学生面面相觑，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恍惚。
是被晒出幻觉了吗？
等那两个身影相携远去，有人吞了口唾沫，说：“西尔万这是……”
“唉，人家谈恋爱了呗。”身边一个人叹气。这就是人生赢家吗？不仅身份高贵，天赋万里挑一，长得又帅，结果恋人还这么好看。
“教皇大人不打死他？”一个方脸学生皱眉，话语略糙。
叹气那学生说：“西尔万都光明正大带着人来了，肯定是过了教皇那关。”
“教会不是禁欲吗？”有人小声说道。
方脸学生：“对啊！”
片刻的沉默后，一开始叹气羡慕的学生迟疑说道：“虽然我没入奥兰多教，但是我记得，教会的教义里没有这回事吧？”
他看向左右：“你们不是每周都去大教廷祷告吗？”
左边是方脸学生，右边是说教会禁欲的学生，听了那话也忍不住开始回忆自己背的滚瓜烂熟的教条教义。
最后发现……确实没有说过禁欲。
那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教会在禁欲呢？
太阳落在头上，那几个学生默默无言，忽然觉得一股寒意冲上了头顶——
作者有话说：明天开始我要努力恢复日6……
第92章
王都学院的结业典礼, 一般来说是不强制学生们参加的。
但是学院内部的活动实在是少，大型的活动往往和试炼比赛挂钩，这么大一个不用比赛不用去挑战各种魔兽的活动, 学生们自然热情得很。
不过对于要参加结业典礼的学生来说，心情是复杂的。
王都学院虽然大, 除去观赏性的场地, 基本上没有什么地方是空闲的，西尔万这一届的结业学生, 年纪最小的估计就是西尔万，最大的已经在王都学院呆了七年, 一结业就可以留校任教的程度。
这座伊卡洛斯大陆上的顶级学府，约等于另一个社会, 绝多数贵族存在的社会。
但又有所不同，这里的学生权势再大, 也是绝对处于各院长的威严之下的，再尊贵的学生, 也要敬重各位院长。
大家又不是原始人，一个个都是家族出身的, 连尊重他人都做不到, 这和野人有什么区别？别说院长，各位老师也很少遭到学生的冒犯。
王都学院的入学试炼就能把一群没脑子的人阻拦下来了。
人前光鲜亮丽，人后怎么样不好说, 但从总体来说, 王都学院学生的素质还是相当高的。
每年的结业典礼, 备受瞩目，结业的学生都是要成家立业的年纪了，说是结业典礼, 现场倒像是大型宴会，觥筹交错，套近乎的，家族交好的，朝政上意见相合的，曾经在王都学院就关系不错的，还有一群裙带系着裙带的亲戚。
西尔万和维里斯来的早，却没有直接去典礼广场那边，而是往着院长们聚集的玛瑙大楼去了。
今天，其他在校学生可以休假一天，但是不能离开王都学院，无论是自行安排还是去围观典礼都可以，院长们也全部得出席，哪来的时间上课，不如给这群学生放假。
玛瑙大楼内，众院长各忙各的。
早早准备好的已经坐在一边忙着聊天，没准备的可不是开始焦头烂额了。
“我的宝石绶带啊！谁给我拿了！”科波菲尔在存放院长礼服的房间内哀嚎。
“放心吧科波菲尔！你没系裤带子我们也不会笑你的！”外间有人大喊，引来一群哄笑。
院长礼服只是外面一身罩袍，以及一些装饰品，套上就可以，科波菲尔套着一身肥大的罩袍跑出来，找费克里斯要了根绳子随便系在腰上了。
没错，他的腰带也不见了。
科波菲尔觉得有人偷了他的东西，狐疑地打量着坐在一边的其他人。
“魔法学院的绶带和院长的绶带挺像的。”芬尼平静地抿了一口水。
科波菲尔扭头就去找索尔达斯。
他风风火火地往外跑，一出门就撞上了两个往这边来的人。
那两个人说着话，似乎没有注意到他。
科波菲尔身体先于大脑，一个转身又转回来了。
里面坐着的人问他：“你不是去找院长吗？怎么又回来了？”
“圣子大人来了，我还是从后门跑吧！”科波菲尔毫不犹豫地往右边的后门跑去了。
一句话丢出去，那些喝茶吃东西的院长差点噎到，赶紧起身收拾东西，芬尼一个清洁魔法丢出去，地面上的碎屑垃圾霎时间消失了。
恰恰在这时候，左边的后门走进来几人，索尔达斯院长手上抓着绶带，往里面看了看，奇怪：“咦？科波菲尔呢？他刚才不是还在这里的吗？”
“他去找你了。”离左后门比较近的里维伦告诉他。
“什么？”索尔达斯刚说完，前门就传来了声音，西尔万走了进来。
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院长们正襟危坐，在场基本没有人不是信徒，对于教会的圣子大人，本该是要起身问好的，但是这里是王都学院。
更重要的是，教皇也下了命令，说在学院内，众院长老师不必对圣子大人行礼。
但命令是针对其他那些人的，而里维伦，费克里斯及芬尼等大主教，一定是要向圣子大人问好的，毕竟在王都学院任职的同时，他们还在西尔万手下做事呢。
圣子大人不会给他们穿小鞋，但是某个教皇可就不一定了。
唉，圣子大人是光风霁月了，教皇……不说也罢！
当年圣子大人在王都学院读书那会儿，日常是跟着科波菲尔手下的，虽然不到三个月他就超过了科波菲尔，咳咳，这个暂且不说，教皇大人远在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天天骚扰科波菲尔。
——不会有人欺负我的西尔万吧？
——科波菲尔你为什么不跟着他？
——那些贵族给我的西尔万脸色看怎么办？
——我知道魔法学院里面有几个犟脾气的老师，你可千万别把西尔万分到他们手下！
——科波菲尔，你今天怎么没给我写报告？
索尔达斯眼睁睁看着好朋友科波菲尔三个月内好似老了十岁。为什么是三个月内？因为三个月后，科波菲尔发现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西尔万的了。一时间心情复杂。
如此天才，不愧是教皇的学生啊，三百年来从未见过如此出色的魔法师。
教皇大人无理取闹的本事很是折磨人，要是让他知道他们真把自己当西尔万老师了，教皇这位真正的老师不知道怎么翻脸呢。
西尔万不知道他们的想法，知道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也许还会隐秘的高兴。
他来这里是拿自己的结业档案的。
所有人的结业档案都是封存起来的，除了一部分已经确定留校任教的老学长，剩下的就是西尔万的那份了。而每个人都要提交的结业总结，也是一式两份，导师那边留存一份，结业档案里封存一份。
西尔万的结业总结没交，封存不了——让教皇大人自个儿封去吧！
索尔达斯正色，他刚才离开不只是整理着装，还有就是去拿西尔万的结业档案。
身边的副院长连忙拿了过去给西尔万。
还多嘴问了一句：“今天的典礼圣子大人也要参加吗？”
索尔达斯瞪他。
西尔万接过那轻飘飘的盒子，闻言点点头：“是的，弗洛斯院长。”
又是满室安静，突然一道气喘吁吁不失气急败坏的声音打断了沉默：“该死的！索尔达斯！把我的绶带还给我！”
索尔达斯站的位置离右侧后门不远，当即跑过来，把绶带举起狠狠一甩，那宝石绶带砸在冲进来的科波菲尔头上，把科波菲尔砸得一个痛呼。
他把自己的绶带扒下来，索尔达斯已经站在一边去了，一脸漠不关己的表情。
再扭头一看，满屋子的人都在看着他，包括圣子西尔万。
科波菲尔：“……”
西尔万好心提醒他，指了指额头：“科波菲尔，你的额头肿了。”
有人在憋笑。
科波菲尔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给自己念了一个治愈魔法。
西尔万拿到了自己的东西，就转身离开了这里，出了门，抬眼就看见站在不远处拐角小天台等着他的维里斯。
刺眼的是，还有别人。
一个年轻人，满脸臊红地和维里斯搭讪。
西尔万脸色瞬间冷下，快步走了过去，走近前就听见那人结结巴巴的话语，心中冷笑一声。
他的身影显眼，那个年轻学生一下子就看见了他，而维里斯也转过身去，眉眼间的一丝不耐还没散去。
看到西尔万时候，那丝不耐瞬间消融，他露出了个笑，和方才的冷淡全然不同。
西尔万走过来，维里斯看都没有看那个年轻学生一眼，就凑到了西尔万身边，拿过他手上那个轻飘飘的盒子：“怎么这么轻，等你写完了，我再给你锁上。”王都学院的结业档案是有专门的咒法封存的，这咒法还是维里斯发明的呢。
青年拉上了他的手，手指钻进了他的指缝，低声：“我总共也没有参与什么研究活动，所以资料比较少。”
两个人并肩离开，走过小天台，西尔万侧目，阴冷的一眼，倒映那个年轻学生苍白的脸色。
等走远了，维里斯才解释了一句：“应该是来汇报进度的学生，凑过来和我说话，我问他是谁的学生，他还没说你就来了。”
迁怒不可取，不过吓唬一下还是可以的。
维里斯没把这事情放在心上，看了看西尔万的档案盒子就划开空间魔法塞进去了。
索尔达斯估计以为西尔万不会参加典礼，所以提前准备好了，这玩意是典礼结束后才到玛瑙大楼这边取的。
西尔万抿唇，又看了看维里斯，忽然觉得后悔了，早知道让维里斯作为导师出现，去典礼上转一圈，不知道多少人会注意到维里斯……
脸上表情太明显，维里斯都看出来他在想什么了，忍不住笑他：“我说要公开我们关系时候，你倒是记得别人的眼光，怎么让我陪着你来的时候没想起来。”
西尔万：“……”
维里斯拍了拍他手背：“去那边转一圈而已，洛瑟兰今天也要过来呢。”
这次轮到西尔万发愣了：“他过来做什么？”
“结业典礼一般来说，国王是可以出席的，但是查尔斯那会儿他身体本来就不算太好，王都学院这边虽然安全，但是路上难保不会出现其他问题，考虑到国王安危，所以查尔斯大概七八年前就不再出席结业典礼了。”维里斯解释。
“洛瑟兰现在上位，肯定会来凑这个热闹。王都学院建起的那几年，他就是被抬着也要去凑热闹的，开玩笑说是要吸食这些年轻人的精气。”维里斯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两人说着，典礼广场也不远了，和那天的大广场不一样，典礼广场在王都学院内部，位于魔法学院和驭兽学院之间。
那里已经有不少人了，等典礼真正开始，大家就去大礼堂里面入座。
当然，那边一群人围起来的地方也格外的惹眼。
维里斯和西尔万是从玛瑙大楼那边过来的，刚好可以看见那边围起来的侧方，一时间两个人双双沉默下来。
国王的仪仗虽然缩减了数倍，但是国王副官们排列两边，围开一条路的场面实在是眼熟，一群年轻人热情地站在那边，他们平时可没有目睹新晋国王陛下的真容，要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让国王陛下记住了他们……一时间，欢呼声更大了。
洛瑟兰面带笑容，头顶王冠，身披华袍，年轻英俊的脸庞，只要和王室打过交道就能看出洛瑟兰和王室那些人的相像之处，他看着平和，但是不难发现，他举手投足间完全是司空见惯的样子，朝着左右点着脑袋。
随行的秘书侍奉查尔斯国王，而后又侍奉洛瑟兰九世陛下，年纪也不小了，这个场面说实在话……他是第一次见。
八世陛下素来沉稳低调，九世陛下完全是反着来的。
像是开屏的孔雀，花枝招展地往大礼堂去了。
维里斯：“他可真有精力。”
西尔万：“……”
维里斯严肃道：“一会儿要是被发现了，我绝对不承认认识他。”
等洛瑟兰那浩浩荡荡的随从也消失在了大礼堂中，那些围着的学生才三三两两散开，讨论着刚才国王陛下的真容或者是举动，一脸意犹未尽。
广场附近有个湖，维里斯和西尔万站在那边，也不掺和进去。
但这边的人也不少，两个容貌出色衣着华美的青年站在一起，马上吸引来了或明或暗的打量。
不过广场上大多数是和西尔万一样要结业的学生，湖这边的学生倒是校内那些放假的学生比较多，到典礼广场这边凑热闹的。等一会儿典礼开始，他们也有专门的座位，大礼堂足足有三层，他们的座位在二层三层的位置。
其中还有今年刚刚入学的学生，他们可不怎么认识西尔万，大广场上的一面之缘，记性好的也许还能想起来，被秘境的事情惊吓到的学生们，早就忘记了，恨不得自己永远也想不起来那一天。
比他们大一年的学生，认识西尔万的也少。
但虽然少，不代表没有。比如说——
拉着小伙伴到这边凑热闹的阿诺德。
他们的位置有些微妙，维里斯背对着他们，西尔万抬眼就看见了那几个人，墨绿色的眸子闪烁，往维里斯那里又靠了靠。
维里斯对于他人的视线已经习惯，他正在端着一个小碗喂鱼，这王都学院的湖里养了不少观赏性的鱼。
不知道是不是他身上的另一种特质，那些鱼特别喜欢往他身边凑。
维里斯就故意把鱼食丢远远的，那些鱼纠结着去吃食物还是凑到这个天然自带亲和气质的人类旁边，头身摆来摆去，结果鱼食被往这边游过来的鱼吃完了。
西尔万凑过来的时候，他也没有反应，还头也不抬说道：“我记得这个湖里的鱼没有这么多的呢。”
“前年时候，院长做主在湖里重新养了一批鱼。”西尔万说。
“嗯？那旧的呢？”
“……”
维里斯扭头看他，结果一转过脑袋去，两个人差点亲上，他仅仅迟疑了半秒，就往青年脸上亲了一下。
西尔万的声音瞬间低了下去：“院长和科波菲尔他们那段时间迷上了钓鱼，晚上跑来这边钓鱼，没钓上来，一怒之下全做去烤了，然后说给学生们加餐。”
维里斯转回脑袋去，看着下面挤在一块的胖头鱼，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看这一批也不是前年引进的那批吧。”
“嗯。”
不远处，目睹这一切的阿诺德几人，脸上神色各异。
阿诺德纯粹是震惊和好似发现了新大陆的表情。
阿斯特摸了摸后脑勺，他出身的地方在第四区附近，某些方面可比安伯里那些农庄发达许多，倒是见怪不怪，只是想教皇不会棒打鸳鸯吧？
艾伦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想装作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墨菲阴恻恻地盯着西尔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卡洛脸色煞白……他看出来，那个被圣子遮掩了大半身形的人是谁了。
哪怕只是一个侧脸，白发过腰，那苍白而完美无瑕的线条……是那个人。
无数人敬仰，无数人奉为神祇，就这么喜欢西尔万，陪着人到结业典礼这边，举止亲密，甘愿走下神坛。
那边的人喂完鱼了，那碗被一点光芒淹没，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典礼大概要开始了，白发青年转过身，一瞬间的视线扫过，丝毫没有停留，他眉眼带笑和西尔万说着什么，两个人往着大礼堂那边走去。
他看见了他们吗？卡洛确信，他绝对不可能没发现他们，但是事实也十分的冷酷，对方看见了他们，一点也没有因此停留。
大概这世界上，只有那个圣子才能入他的眼了。
阿诺德招呼他们去大礼堂，晚了可没有好位置。
卡洛看了一眼墨菲，心中冷哼一声，墨菲虽然是那个人的学生，可连人家真容都没见过吧？
墨菲没有注意到卡洛的视线，毕竟他们之间还隔了一个阿诺德，他有些心不在焉，眼中惊疑不定。那个和圣子举止亲密的人……会是维里斯吗？
不巧，卡洛的位置好歹看见了一点侧脸，墨菲连侧脸都看不见。
但是他可以看见庞大的魔法元素，在那两人的身周，他不确定那是西尔万吸引来的，还是另外那个人。
两个人心不在焉，等到了大礼堂内，他们随着那些同届的学生，一起往楼上走去。
台上已经坐了不少院长，也在交头接耳。
二楼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数是新生，阿诺德兴奋地跑过去，抢到了仅剩的一排好位置。
一楼的座位虽然没有强制要求，但还是会按着学院划分，从二楼往下看，可以清晰找到各大学院的学长们。
这对于他们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
不过阿诺德的视线很快就被另一人吸引走了，他呆呆地看着站在铺着地毯的高台上，一身华服的洛瑟兰。
洛瑟兰正和加西亚说着话，亲王殿下虽然不是王都学院的院长，但也挂名了导师，而且无论是作为大教廷的大主教还是王国的亲王，他都有参加结业典礼的资格。
加西亚笑得客气。
仔细看，他客气的笑容里还夹带着几分畏头畏脑。
国王陛下的位置当然是正中间，左边是王都学院院长索尔达斯，右边的位置却是空悬的。
据说那是教皇大人的位置。
也许是阿诺德的视线太过灼热，也许洛瑟兰本人对于各类视线本就极其敏锐，他和加西亚说着话，忽然抬起头，遥遥看向了二楼看台位置，瞧见了一个金发少年，也笑了笑。
加西亚循着他视线看过去，眯眼分辨了一下，认出了阿诺德。
“您认识他？”
加西亚问。
洛瑟兰点头，不过没有说什么，加西亚想起了当初在餐厅那丢人的一幕，表情略微僵硬。
二楼的座位上，距离阿诺德几人不远处，一个少年也端坐着，他脸上有些雀斑，表情微冷。
他没有看一楼，因为二楼是半圆形，他所在的位置一抬眼，就能把阿诺德那边收入眼底。
但是下一秒，他就和一个人对上了视线。
阿斯特。
他认出来这个少年是他曾经的舍友——虽然人家第一天就搬走，不过阿斯特还高兴地挥了挥手。
这下子，阿诺德也看了过去。
两个人视线相对，阿诺德微微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他在那个人身上，感觉到了很诡异的熟悉感。
小兰姆伯爵也没想到那个大块头居然这样自来熟，咬了咬后槽牙，勉强和他们点了点脑袋，却连笑容都带不起来，略狼狈地挪开了脑袋，看向了台下。
这一看，就看见了安然落座的洛瑟兰。
哪怕隔得远，哪怕对方身上华服珠宝披戴，小兰姆伯爵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台上的青年国王，嘴唇有些颤抖。
王室风波闹得很大，但是和小兰姆伯爵没关系，他祖父是前代勇者，自他以后，王室会收回爵位，也没人针对他。
小兰姆伯爵第一次见这位新上位的国王，在此之前，他也听说过这位国王的出身不正，但是雷厉风行，极有魄力手段。
他对此不感兴趣。
但是——
少年的脸色惨白，死死地抓起了膝盖上的布料，呼吸有些不畅。
刚才望过去，他恍惚看见了父亲年轻时候的模样，定睛一看，那个人确实和父亲大人的画像有些相似，可还没到一模一样的地步。
可强烈的直觉告诉他，那位国王陛下，就是他的父亲！
他那早就病死了的父亲，本该久眠于地底下的父亲，改头换面，摇身一变成了国王，得到了王室掌权者加西亚亲王的支持。
小兰姆伯爵知道，他和他父亲没有血缘关系，这事情在很早的时候，祖父兰姆伯爵就告诉他了，并且告诉他，本该享有小兰姆伯爵一切荣耀的，另有他人。
那个孩子被留在安伯里山脉下的农庄，受尽严寒苦楚。
年幼的小兰姆伯爵倔强地看着祖父：“那父亲为什么要让我成为他的孩子呢？”
老伯爵定定地看着他，最后叹息一声，轻轻抚摸他柔顺的头发，说：“这就是一笔糊涂帐，孩子，现在事情已成定局，你就是未来的伯爵。”
“那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切呢？您大可以瞒我一辈子，现在是要让我愧疚吗？对于那个流落在外的孩子！”
老伯爵没有因此生气，只是侧着脑袋思考了许久，久到小兰姆伯爵站得累了，不得不坐在老伯爵的腿边，很是垂头丧气。
他和父亲长得不像，这他早就发现了，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祖父要对他说这样的话，如果他可以选择他的出身，他也愿意和家人团聚，而不是当一个鸠占鹊巢的鸠！
很久以后，老伯爵才叹气：“孩子，我不能告诉你太多的真相，但是有一些事情你必须知道。”
“不要接触王室，也不要和太多人结交。”
“勇者的存在，不是一个好的信号，我不知道我死后会是怎么样，但是我得告诉你，你永远都是兰姆伯爵府的继承人。”
小兰姆伯爵被老伯爵抱在膝盖上，老伯爵把他揽入怀里，说：“你的父亲也不是我的孩子，咱们都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对你的爱，一点都不比亲生的祖父少，孩子，就这样糊涂下去吧。”
“父亲已经生病好几天了……”
老伯爵的眼眸微冷，“他要死了，孩子。”
小兰姆伯爵哑了声音，眼圈忍不住红了。
“这是他的使命，你不用伤心，”苍老的手擦去幼嫩脸上的泪珠，老伯爵，曾经意气风发的勇者阁下，声音平静，“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你父亲的孩子，你可以和他交朋友，你也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一定不可以和他发生任何冲突。”
小孩抽噎：“为什么？”
“和勇者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就像是一个诅咒。”——
作者有话说：兰姆伯爵活着的时候，大概是加西亚他老爹在位
本来该下午写完的，但是我的健康作息如同奶油般化开了:(
明天见[撒花]
第93章
诅咒……
诅咒——
诅咒！
小兰姆伯爵骤然惊醒, 一楼的场地依旧热闹，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准确来说, 整个大礼堂都热闹无比，院长们陆续入座, 高台两侧都站了不少前来参加典礼的导师。
国王陛下在和另一侧的索尔达斯院长说说笑笑, 他们也不算是第一次见，当日硬生生挤到索尔达斯和科波菲尔之间的年轻人, 谁能想到不过一个月，他就成了众生之上的国王呢？
索尔达斯有些惶恐。
当日就有些若有若无的威压, 今日洛瑟兰王冠华服加身，身上气质丝毫没有压制, 索尔达斯只在曾经加西亚——这位短暂当过国王的大主教身上感觉到过，但加西亚那只能说是年轻时候独掌大权的意气风发。
洛瑟兰是浸淫王权多年的睥睨。
他在问索尔达斯王都学院现在的学制是怎么样的？每一年大概有多少学生入学, 毕业的学生又有多少，每年因为意外事情而死去的学生占该届学生的多少。
索尔达斯原本还有些轻松的心情越来越沉, 最后耷拉着脸，努力回忆着, 不过好歹全都回答上了。
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着年轻的国王微微皱眉，若有所思的样子。
然后听见国王陛下感叹道：“当年王都学院刚刚建立起来，还是两年一期, 后来一世死去的时候, 演变成了三年, 不过我记得王都学院最低要求是学生在校内待够两年，最长时间不过五年，现在竟然延长到了有十年之久。”
索尔达斯讪讪笑着。
他听着这位国王陛下说着两百多年前王都学院的历史, 很多事情，要不是国王提起，他都要忘记了，心中忍不住庆幸，还好他早就把王都学院大小历史卷轴啃得滚瓜烂熟了。
同时也在心中打起了精神，这位国王陛下，和前代国王，不，甚至追溯到加西亚他那晚年暴躁的父亲，都不一样。
格外地重视王都学院的教育。
洛瑟兰又问起，王都学院的学生，贵族子弟占比有多少。
索尔达斯说，大概接近六成。
这倒不是王都学院刻意不录取平民学生，只是数百年过去，平民天才也有，但是大部分资源握在了贵族世家手里，平民天才能够进入王都学院，那是万里挑一的天才。毕竟王都学院的门槛也在逐渐地提高。
想了想，索尔达斯又说：“大部分的平民学生，有天赋的那一批，更倾向于选择区属学院，那里的环境相对来说，对他们更加友好。甚至有一些天赋已经达到王都学院标准的学生，也会放弃王都学院的名额，从而选择区属学院。”
洛瑟兰听完，眯眼笑道：“看来我得去那些区属学院看一看才行。”
一楼座位的布局很有意思，正对着高台的那一片区域，是魔法学院。
第一排，也就是和洛瑟兰他们面对面的座位，一直空着，总共六个座位一排，没一个人坐上去的。
洛瑟兰看这老头紧张得要命，很是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怎么我们前面的那排座位没有人坐？”
索尔达斯这次回答得很快：“按照惯例，那一排是给该学院最优秀学生的位置，魔法学院有三个名额，每个学生可以携带一名同伴。”
他刚说完，就有人朝着那排位置走去了。
“这一届的魔法学院优秀学生……咦，他们怎么坐到第二排去了？”索尔达斯对于各大学院的尖子生还是很了解的，定睛一看，纳闷道。
下一秒，两个身影来到了第一排，第一排位置有六个，却不是相连的，倒像是一个小桌，左右两侧各放了两张椅子。
索尔达斯一眼看见了西尔万……这才对嘛，圣子大人就该坐最中间的位置，他还高兴西尔万居然这么给面子来参加结业典礼呢。
然而，他看见台下，西尔万小心翼翼拉开另一张椅子，让身侧青年坐下后，才把自己那张椅子拉过来，和人家贴在一块儿坐下。
一下子，原本空间得当的两个位置，视觉重心一下子就倾斜到了另一边。
旁边目睹一切的洛瑟兰发出了“哇哦”一声，简直下一刻就要吹个口哨。
魔法学院的第一排位置，自然也和隔壁两个学院第一排位置差不多，只是左右两个学院不在最正面而已。
左边是驭兽学院，右边是药剂学院，两边的人也好奇地往魔法学院的区域看过去，结果看见第一排只坐了两个人，再一看，是西尔万！
那个身为脆皮却一拳把隔壁战士学院的老大哥砸得头破血流的暴力魔法师！
一眼看过去，哪怕是艳阳天都能看得人一个哆嗦的圣子大人！
这很正常——西尔万坐在第一排，其他的人不敢和他坐一块。
但是！不正常的是！他怎么有同伴！
驭兽学院在左，没看见西尔万的同伴是什么样子，但是西尔万带了同伴来参加典礼就已经很让人大吃一惊了。
药剂学院在右，他们倒是看清了西尔万同伴的侧脸，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嫉妒得牙痒痒：这西尔万是不是运气太好了点？朋友都这么好看！
还有那跟个煞神一样的圣子贴在人家身上，还要不要面子了！？
左右的学生不知道维里斯的身份，可是坐在第一排的院长们，索尔达斯，科波菲尔，费克里斯这些人，哪能不认识教皇那张不似真人的脸，一个个屁股下好像是长了钉子，拉着一张脸，心中默默祈祷一会典礼快点结束。
被教皇大人盯着，实在是挑战他们的承受极限啊！
至于洛瑟兰，他已经可以免疫维里斯那张脸了，他的唯一想法就是——一会儿绝对不能笑出来。
特别是维里斯盯着他。
该死！真的很想笑，这是为什么！这样重大的场合，维里斯还上下打量他，万一给他做个鬼脸，他忍不住笑出来，那可真是丢人丢大了……
维里斯扭头笑着和西尔万说了句什么，西尔万终于给了洛瑟兰一个眼神。
……摆明就是在讨论他洛瑟兰！
洛瑟兰怒目而视。
维里斯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和西尔万说得更欢了。
洛瑟兰：“……”早知道维里斯这厮是坐在下面的，还是和他面对面的，他就不来了，不，他就挤到第二排去了。
而台下，维里斯和西尔万说的是：“你看他一眼，他一定瞪你。”
西尔万眨了下眼睛，看向了洛瑟兰，果然收到了国王陛下的怒视。
维里斯：“哈哈哈哈你看吧。”
圣子大人携同伴入座，显然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讨论，不过很快，典礼就正式开始了。
这么多年了，王都学院结业典礼的流程一点没变，维里斯估计要两个小时才可以结束。
不过他没想到，院长致辞的环节前，多了个洛瑟兰。
看着洛瑟兰一本正经地拿着一张纸念，整个大礼堂都极为安静，这位前不久才上位的国王陛下，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实在是陌生。
他们也亟需摸清，国王陛下是什么性格和态度。
维里斯不至于在这个时候逗洛瑟兰，也认真听着，时隔两百多年，他再一次坐在大礼堂中，听着洛瑟兰的致辞，每一句都是王都学院学生的期许，把台下那些半大不小的年轻人听得热血沸腾起来。
洛瑟兰最后一次在大礼堂中的致辞，是半瘫在座位上的，说一会儿休息一会儿，维里斯都害怕他说着说着就断气了。
医师药剂师，候在侧方的台后，个个紧张得不行。
维里斯当时坐在洛瑟兰的旁边，还给这老头子顺了顺气。
也许是感觉到了他的沉郁，西尔万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安抚地捏了捏。
维里斯回过神，朝对方笑了笑。
作为新上任的国王陛下，洛瑟兰当然不可能呆完全程，等他的致辞结束，又听了几个院长的，就起身离开了。
趁着台下人都在注意着洛瑟兰，维里斯也起身，带着西尔万往大礼堂的侧门离开。
两个人举止亲密，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两人关系不同寻常。
等离开大礼堂，他们前脚刚走出来，后面的洛瑟兰就追了上来，身边那几个秘书在后面追着。
不过洛瑟兰是来问正事的，给秘书们使了个眼色，三人站在一处角落，秘书们在不远处守着，洛瑟兰才开口：“那个兰姆伯爵是不是有问题？”
维里斯挑眉：“你是说哪位兰姆，前代还是现在这位？”
洛瑟兰：“都有。”
他不是傻子，二楼那个少年看他的眼神如此震惊，扫了一眼回去，那小孩也没有反应，显然是想事情入神了。
加西亚也顺着他视线看了一眼，皱眉说，那是小兰姆伯爵。
洛瑟兰对于王都中那些贵族基本上是了若指掌了，老兰姆伯爵可是前代勇者，他当然记在了心里。
但是显然，那位小兰姆伯爵是认识他，不，是认识他这具身体，哪怕维里斯已经把这具身体的脸捏的和他原本模样差不多了。
维里斯：“我忘记和你说了吗？你这具身体，是出身兰姆伯爵府，正是兰姆伯爵的养子……虽然他对外宣称那是他亲生儿子，不过没人相信就是了。”
洛瑟兰瞪大眼：“那，我有俩儿子？”
维里斯摇了摇头：“不，阿诺德确实是你这具身体的儿子，至于小兰姆伯爵，他的占星天赋很不错。”他说的话点到为止。
年轻的国王脸上仍然有疑虑。
维里斯又解释了几句传言中兰姆伯爵府的那些事情，包括他这具身体据说出生在魔王林，而阿诺德是他这具身体前往安伯里后出现的。
魔王林，安伯里……
占星天赋不错的孩子……
前代勇者——
电光火石之间，洛瑟兰睁大眼，看着维里斯：“兰姆早就知道，未来的勇者阿诺德父亲是谁了？”
维里斯侧着脑袋想了想，才说：“我不太确定，因为我当年没有跟着他们那队人，但是我得告诉你，当年的勇者小队，现如今已经全部死亡。”
洛瑟兰脸庞扭曲了一下，兰姆是什么人，这具身体又是什么人，那个小兰姆伯爵又是什么人，他脑子要炸了啊！
还是回去再查一查吧，洛瑟兰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公文还有一大堆没批，怀着满腹的疑问，洛瑟兰和两人告辞，迈步匆匆往国王车架去了。
看着洛瑟兰走远，维里斯表情微敛，西尔万却在看他，过了好一会儿，维里斯才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回去吧。”
两个人穿过王都学院的建筑，阳光落在建筑的间隙，西尔万忽然开口：“是希尔吗？”
维里斯的脚步缓了下来，他扭头看着西尔万。
他笑起来：“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西尔万却是认真说道：“洛瑟兰的面容虽然被改造过，但是身体不好骗人，希尔研究傀儡，曾经摸过无数骨头，最了解骨头的模样。”
“洛瑟兰曾经回到了过去，并且和希尔有接触。”
“阿诺德是勇者，洛瑟兰那具身体和阿诺德是父子关系，哪怕洛瑟兰当时的面容不过十八岁，但身体已经三十多岁了。”
“这对于希尔来说，不过是一层障眼法。”
“如果是信仰成神的道路，希尔被奉为炼金之神，无数炼金师的信仰，更是该职业的标杆，转世的他，是有可能恢复记忆的……”
维里斯忽然打断他：“好了好了，你不许说了。”
西尔万停了下来。
担忧地看着维里斯。
青年垂着眼，低声说道：“这样显得我很不称职啊，连伙伴转世都看不出来。”
“不，”西尔万抓住了他的手，认真说道，“分裂形信仰，你记得吗？”
“个体意识仍然主导身体，但是唤醒的记忆仅仅以片段式呈现，并且转世记忆会传承，远古意识对于半神的判定，就是如此。”
携带信仰力量的半身经由地狱转世，记忆很有可能被切割，也有可能通过血脉或者是更合适灵魂传承下去，西尔万作为掌管地狱的神祇，再清楚不过其中的弯弯绕绕，哪怕维里斯曾经继承了他的神格，也不一定会察觉到一些细节。
维里斯瞳孔一缩，意识到了什么。
“兰姆得到了已改变的记忆，”西尔万轻声说道，“所以他选择把阿诺德的父亲带回王都。”
“那阿诺德父亲怎么会这么巧被兰姆碰上？”维里斯皱着眉。
西尔万凝眉：“是当年的诅咒。洛瑟兰和维斯珀之间的诅咒。”
众所周知，勇者是不会传承的，他们突然降生在大陆中，几乎没有任何共同点。
普通人对于诅咒可能根本不了解，但是精灵希尔，曾经在魔王林出生入死好几回出来，如果是已经更改过的命运轨迹，那么他一定是目睹了洛瑟兰对战维斯珀的。
洛瑟兰和维斯珀的诅咒……
西尔万趁着维里斯想得入神，默默又拉上了手，把人牵着到了狮兽车架那边，不远处的驭兽学院学生还在尽职尽责地站岗。
等坐上了车架，狮兽从王都学院离开，维里斯按着额角，靠在软垫上，眼眸有些复杂。
“我在想一件事情。如果我已经救下了龙，还让它活到了如今，那对于希尔的安排又是什么……”维里斯低声说道。
他确信和兰姆并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在人家路过某座小镇的时候，充当吟游诗人传唱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
帮助勇者小队更好地封印维斯珀而已。
“规则是不能矛盾的，维里斯。”西尔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
“也许不是你没发现端倪，而是希尔在阻拦你。”
维里斯哑然。
西尔万看着他，说：“我们还会有再见的日子的。也许很快，也许还要过一段时间，希尔机关算尽，不会没想到今日，在未出现的时间里，你们达成了共识，维里斯，三百年来，你不是孤军奋战。”
希尔或许已经站在未来的岔路口，等待着同伴接他回家。
让既定的命运改变，对于神祇来说，虽然麻烦，但不算是难事。
可如果，对方是足以影响一整段历史的人物，那便是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龙是，希尔是，洛瑟兰是，甚至包括西尔万自己。
死而复生，是违背法则的，哪怕维里斯摄取了七神的神格，哪怕他赌上他三百年数亿人连绵不断的信仰神力，也几乎不可能实现。
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够让人死而复生，而是一场处于不同时间的精密谋划，持续了三百年。
洛瑟兰的再生，是这场谋划的起点。
维里斯沉思许久，把这五十年的记忆重新捋了一遍，许多他不在意的地方，浮出水面。
他想起了背地里还在偷偷摸摸搞小动作，上蹿下跳的天神残魂——如果没猜错的话，雅尼斯在这场谋划里，担任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并且在未来，雅尼斯还要发挥大用处。
这样一想，维里斯瞬间开怀许多，只觉得雅尼斯搞的那些小动作也不算什么了，毕竟人看见一个瘸腿苍蝇，想摁死就摁死了，放着在那儿缓刑几天也不算什么。
他又精神起来，盘算了目前要做的事情，首先是去解决了菲尼克斯郡的叛乱，重新开始铺砌信仰，然后顺路打开爱神遗址看一看，这样一忙活下来，少说也要数月。
洛瑟兰说还想去收服其他郡，那就让他打。
还有教会……
维里斯正色，和西尔万说道：“教会的势力该缩减了，以及教义之类的，过段时间组织合适的人重新编撰。”
“放权吧。”他一锤定音。
西尔万自然没有异议。
他能做的，就是打理好整个教会，让维里斯后顾无忧。
虽然此前说西尔万可以跟着一起去走走，不过西尔万考虑后还是暂时留在大教廷了，洛瑟兰最近要有大动作，他得处理相应可能会出现的事情。
维里斯回到大教廷，又和西尔万待了半天，就踩着传送阵离开了。
塞勒姆主城看着比昨天要安静一些，尤其是公爵府，闭着大门，不过城政处还是正常工作，公爵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只有那些依附于塞勒姆公爵的人，很是惶惶不安。
大军继续北上，维里斯再次来到了塞勒姆主城的教堂。
那红衣主教以为维里斯不会回来了呢，但是他听说昨晚塞勒姆公爵被处置了，几乎是连夜就带着人南下返回王都……更有人说，日后塞勒姆公爵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把红衣主教吓得忐忑不安。
但过去一夜，眼看着白天也要过去了，那个青年还没有找上门，红衣主教隐隐松了一口气，看来那个人不会回来了……吧？
当看见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教堂，红衣主教吓得脸色煞白。
塞勒姆公爵都跑了，他还要为塞勒姆公爵卖命吗？
但是一旦交代他做的那些事情，教会绝对不会放过他！
红衣主教咬牙，决定拼尽全力也要糊弄这个人。
维里斯打量着这个人，把手上的书扔到他面前的桌子上，说：“我让你准备的三年大事记已经准备好了吧？把符合教义的地方圈出来。”
红衣主教：“……”
旁边的神父牧师们更是大气不敢出。
有个小牧师灵机一动，匆匆跑去后面的书房，把那打连夜整理的档案抱了出来。
红衣主教想要瞪那个小牧师，看见那打档案后，脸色巨变——那是他还没来得及修改的档案！
维里斯挑眉，随手拿过一本，上面标注的是去年一月份，他随便翻开一页看了看。
下一秒就气笑了：“新年，公爵府举办宴会，教会支出十万银币。”
“你们倒是给我好好说一下，公爵府办宴会，跟教会有什么关系？”
红衣主教直打哆嗦，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年轻人一说话，他就害怕得不行，结结巴巴说：“是，是公爵强迫我们的……”
“那教会新神日，公爵府赠礼二十五万银币呢？”
维里斯把那本册子合上，扔在桌子上，冷笑：“第四区一整个区，一个月的收税也没有二十五万银币，这里面还有各大商会缴纳的税赋，平民的税赋加起来也只是十二万银币不到，你们倒好，一个新神日，每个月都有的新神日，就收了公爵府二十五万银币。”
他眸子冷下：“但我看其他教堂的条件，可没好到哪里去。你们收的钱，都去哪里了？”
教堂内鸦雀无声，红衣主教脸色惨白，哆嗦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维里斯继续问：“教会的税是多少？”
一时间，没人说话，一开始那个灵机一动的小牧师，见状不对，缩了缩脖子，好一会儿才小声说：“十，十一税……”
“十一？”
维里斯重复了一次：“十一税？教会去年才决定增税至二十一税，此前是三十一税，你们征十一税？”
这塞勒姆的人居然没反了教会，也算是脾气好了。
小牧师又说：“是前年才决定的……”
前年，也就是红衣主教开始执掌塞勒姆大教廷的时候。
维里斯冷笑一声，距离洛瑟兰如此近的塞勒姆尚且这样，那其他的地方呢？
他的眸子冰寒一片，“塞勒姆主城的确距离大教廷有些距离，你们如此胆大包天，每年的大教廷遣使，又是怎么遮掩过去的？”
红衣主教这下子再也不敢隐瞒了：“我们做了假的账本。”
维里斯只觉得自己之前天天骂大教廷那些人是饭桶是一点错都没有。
他也懒得问其他的了，更不想等大教廷派人来处理，直接抬手，一个巨大的魔法阵浮现，在场所有人瞪大眼，可怕的威压降落在所有人身上。
与此同时，一张金色光影勾勒的纸张在半空中浮现，上面飞速地落下笔画，一行行文字出现。
“塞勒姆大教堂，强行征税，造假账本，扭曲教义，勾结罪人，主犯红衣主教一人，从犯七人，特批处刑司连夜审查，务必三日内结案，圣子西尔万全权负责此事，予以一切便利。”
维里斯甚至没打算把事情交给乌瑟，而是转交到了西尔万手上。
魔法阵的光芒消失，那吓得瘫软在地上的红衣主教及那些脸色同样难看瑟瑟发抖的神父们，一齐不见了。
原地还站着一干小牧师，也是吓得不轻。
维里斯看着这群年轻牧师，皱起眉，在大教廷派人过来接手塞勒姆大教堂前，或着在塞勒姆境内教堂中找到合适的主教前，他得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了——
作者有话说：明天见[撒花]
第94章
处刑司目前主要是由乌瑟负责, 维里斯却没打算把这件事情交给乌瑟，而是直接送达了西尔万跟前。
塞勒姆可以说是乌瑟的家乡，不管这次的幕后黑手是谁, 每年派遣到塞勒姆检查各大教堂工作的教会特使，很大一部分是乌瑟选择的。
虽然乌瑟和其他大主教打交道不多, 但还是有一部分拥趸的, 尤其是执掌处刑司这些年。
维里斯没有对乌瑟降下处罚，但是这次的事情也绝无可能让乌瑟插手。
接到维里斯告示的西尔万思考片刻, 就起身往外走去了。
他得迅速组织一批人去监督塞勒姆，至于塞勒姆大教堂红衣主教的人选, 维里斯暂时还没有指示，还是再等等吧-
维里斯坐镇塞勒姆大教堂, 把剩下那些还算老实的神父牧师们认识了一遍，然后下达命令, 各大教堂的负责主教在三日内前往塞勒姆主城。
来的最快的自然是塞勒姆主城周围那些教堂，这些人或多或少和那红衣主教有些瓜葛, 一个个提心吊胆，维里斯坐在曾经属于红衣主教的书房里翻看着这三年的账本, 抬眼扫过这群人, 就把他们的心虚看了个干干净净。
他只问了三个问题。
第一，所属教堂的人员划分；第二，本季度的税赋以及实际收入；第三, 背教条。
第一个问题还能勉强答上, 到了第二个问题, 这些人脸色一变，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维里斯让他们收拾东西滚出教堂。
旁边站着一个小牧师，维里斯让滚一个, 他就在名册上划一个名字，代表着此人在教会中除名。
终于有人回答完了第二个问题，维里斯看着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就开始抽背教条教义和处刑司数年前颁布的通用法典。
主教：“……”
磕磕绊绊，好在还能回答完，维里斯放下手上厚厚的册子，抬头看着这人，说：“既然这些律例你都烂熟于心了，为什么还要知法犯法？”
那人脸色煞白，眼珠子一转，苦声说着是那红衣主教胁迫他们的。
那些还没轮到的人连忙点头。
维里斯笑了笑：“好啊，那你们去和他对峙吧。”
“带出去关起来。”
而对于其他教堂的主教们来说，完全不知道塞勒姆主城发生了什么事情，三天的时间，哪怕是距离塞勒姆主城最远的边境小城，赶路快些也是能到的。
维里斯提拔了几个老实的神父，又点了几个机灵的牧师顶替原本神父的位置。
塞勒姆主城的教会事务还在正常运行。
这三天的时间里，他们见到了来自塞勒姆各地的主教，这些主教们大多数年纪不小了。
维里斯对于这些年纪大的主教们很是客气，将红衣主教的事情说了，成功让这些老主教们脸色大变，紧接着就说这些教会的罪人已经押回大教廷处刑司判决。
前后不过几天的时间，动作极为迅速。
青年不急不慢说道：“判决结果已经出来，估计就是这两天上绞刑架了。”
书房内众人大气不敢出。
大教堂这边风气不好，他们或多或少是知道的，毕竟每年都要到主城教堂这边述职，但是他们没想到，那个红衣主教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光是扭曲教义这一条，就让他们打了个哆嗦。
同时，这些人立马就想到这些年来主城教堂提出的一些奇怪要求，忙不迭交代了，包括但不限于，提高税赋，发放新订的教义小册子，减少识字班的开展，增建修道院。
维里斯皱着眉：“修道院？这东西不是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取消了吗？”
有个棕胡须主教说道：“去年秋天的时候，主城教堂提出说要重新修建修道院，不过冬天的时候太冷，只能等到今年春天再建，主城教堂这边又说拨不出钱款，让先搁置着。”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是啊，我们教堂旁边还有打好了的地基呢。”
“你们是挑新的地方？主城教堂那会儿来了几个人，让我们把识字班给取消，然后在识字班的地方建修道院。”
“唉，大概是我们离主城比较远，他们才不乐意来我们那儿。”
修道院的存在也不过不到三年，自从维里斯发现那里面开始藏污纳垢后，就取消了修道院的设置，而是增设了识字班和慈善院。
慈善院是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的，遇上灾害及极端天气，教会会拨款救济。
棕胡须主教耸肩：“反正我是没干，他又不能拿我怎么样。”
主城教堂是个歪屁股的，他感觉早晚有一天会被揪出来，到时候他们这些“从犯”，不管怎么样，肯定也要受罚。
但是税赋不行，主城教堂那些人，把钱看得比命根子还重。
维里斯敲了敲桌子：“大教廷每年的特使会走遍塞勒姆各大教堂，为什么没有人上报过。”
一干主教面面相觑。
棕胡须：“实不相瞒，每一年我都和特使大人提起过，但是特使大人每次都说会上报给大主教的，然而没有一次有结果。”
又有人附和了他的话：“我也委婉地告知了特使大人，可是特使大人也说让我们等待处理结果。”
维里斯皱着眉，又问了一些问题，抬手让他们离开。
坐在书房内想了半天，维里斯扯来一张纸，捏着笔迟疑片刻，才唰唰地写下几行字。
塞勒姆郡的事件实在是恶劣，维里斯打算派出大主教去查探其他郡的情况。
但人选是谁，他决定先问问谁乐意去。
在王都大教廷的生活可以说是安宁平稳又养尊处优，到哪都有人尊敬着，而离开十一区来到其他郡，遭遇到的危险是不可预料的。
维里斯的消息传回大教廷，大教廷内部立马就召开了会议。
就连在第四区的希尔达也赶了回来，圣子西尔万负责主持会议。
今天是塞勒姆事件后的第五天。
其他大主教或多或少听到了些风声，不过塞勒姆也不是他们负责的，只能扭头去敲打自己教区的人，其他能做的也没有了。
克拉克原本在第七区溜达，接到教皇大人发出的处罚公告，第一时间就收拾东西往大教廷赶了。
凭借他敏锐的直觉，这次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能在和洛瑟兰王国直接接壤的塞勒姆境内搞这些动作，还瞒了三年，这简直细思极恐——好吧，不思他也觉得恐。
加西亚仍然和他哥俩好地坐在一起，两个庞然大物凑在一块，衬得旁边的格兰瓦愈发娇小可人。
芭芭拉仍然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隔壁的奥菲利亚问她是不是又抱着炼金大锅说悄悄话了，芭芭拉却是摇头：“我连夜把教区的事情全清了一遍，还好没什么大问题，处置了几个不安分的神父，主教们还算诚恳地认错了。”
“噢，噢，那很不错。”奥菲利亚说道。
他常年负责和王室打交道，以及一部分大教廷的日常事务，教区的事情顺带着也及时处理完，所以还是很淡定的。
格兰瓦也很淡定，他前不久才被罚回教区，把教区的事情翻来覆去犁了七八遍，确定没问题了才敢跑回大教廷。
教皇大人吩咐圣子来召开大主教会议，虽然还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事情，但肯定和塞勒姆脱不了干系。
小老头眯着眼，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坐在对面首座的乌瑟。
而他自己旁边就是加西亚，克拉克。
加西亚正襟危坐，看不出平时嬉笑的样子。
格兰瓦忽然扭头看着加西亚：“加西亚，你看起来很紧张。”
加西亚小声说：“废话，去年塞勒姆的特使人员，我也盖了印，我感觉我要大难临头了。”
特使人员名单的确定，需要三名大主教的印章。
维里斯觉得由四位大主教挑选出来的特使人员，是能够把意外发生概率降到很低的，此前也一直没出什么问题。
“你没去考察吗？”格兰瓦一脸一言难尽。
“我也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啊。”加西亚嘀咕。
坐在另一侧的科波菲尔也如坐针毡，格兰瓦又扭头看他：“和你也有关系。”
科波菲尔哭丧着脸：“人是我挑的。”
格兰瓦：“哦，那你完蛋了，科波菲尔。”
科波菲尔：“你别得意，前年的名单是你盖章的，我和你一起盖的，我可记得呢。”
“……”
几人的谈话声清晰，一时间，整个会议室内都弥漫着一股悲伤，因为按照塞勒姆事件三年的持续时间来说，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奥菲利亚看着叹气的芭芭拉：“芭芭拉，你负责的是哪一年。”
芭芭拉：“三年前的特使人员是我挑的。”
顿了顿，她又补充：“我还记得那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忙得头昏眼花了，就随便点了一批人。”
奥菲利亚：“……”
他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不早说，那年是我盖的印。”
就在大家忍不住唉声叹气的时候，西尔万来了。
他拿着一打羊皮纸，还有一本黑色皮的书。
众人安静下来。
西尔万也没有废话，直接进入正题，先是把维里斯传回来的，有关于塞勒姆种种乱象的事情说了一遍。
关乎他们这些大主教的，莫过于特使人员的选择和评定上。
对于十一区以外的郡，大主教们的心思大多数是一致的，按照过去数百年来国王的政策，郡仍然保持独立，他们更关心如何处理好自己教区的事务，对于其他郡的教堂事务，并不上心。
上头大主教都是这样的心思了，下面的人当然也有样学样。
“聪明有余，格局不足。”维里斯对于这一批大主教的评价，早在多年前就提出了。
大家都希望明哲保身，而且教皇大人前十年的时间里，几乎把权力全部下放，他们压力激增，生怕教区内发生什么大事情惊扰教皇。
但维里斯并不认为，这是他们玩忽职守的原因。
教会的制度早就规定下来了，按着那一套规章制度去运行，很难会出现什么大问题，十一区不断优化的制度，减少大主教的压力，为的不就是让他们更好地去处理十一区以外的事务吗？
这群人却本末倒置了。
维里斯虽然愤怒，但现在还不是算账的时候。
西尔万念完塞勒姆的事情，紧接着就是维里斯的计划。
拟派大主教前往各郡，亲自巡查各大教堂的状况。
在王都学院担任职务的那几人倒吸一口气，他们可走不开，但这又是赤裸裸的将功抵罪的大好时机。
但其他人也有顾虑，前往其他郡，是有危险的。
西尔万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回答，眉心微微蹙着，只是去其他郡，现在的伊卡洛斯大陆再危险，也比不过数百年前混战的伊卡洛斯。
好在他没有等多久，几乎是一分钟，或者两分钟，一个小老头激动地站起来：“我去！”
正是格兰瓦。
加西亚拉了拉他：“格兰瓦阁下，您一把年纪了，要不还是……”
“放你的屁，我前不久从从教区转了一圈回来，我身体好着呢！”格兰瓦大声说道，眼中满是神采。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既可以弥补前不久的过错，又可以借机看看伊卡洛斯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而且——这次肯定是大教廷拨款上路。
公费旅行！
西尔万的脸色缓和了一下，又扫了一眼其他人：“还有人吗？”
加西亚也很愿意去，但是现在王室离不开他，他得坐镇王都中，想到这里他的脸庞忍不住扭曲起来。
不过虽然有各自的理由，但大家也不会出声辩解，去不了就是去不了，说那么多干什么。
克拉克乐呵呵地举起手：“诶，我也可以去，我还没去过其他地方呢。”
他还看向格兰瓦：“格兰瓦阁下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格兰瓦：“……谢谢。”克拉克可是五大魔法师之一，他不亏。
坐在对面的希尔达也露出了渴望的眼神，原本他是有时间的，毕竟王室人口骤然缩减，他这个负责对接王室的主要负责人不就是没事干了吗？不过这段时间他要忙着卧底各大商会，今天来开会都是硬抽出来的时间，等会议结束又要马不停蹄赶回第四区。
离国巡查的大主教人选敲定下来，西尔万点头，说起最后一件事。
那事情也简短，教皇会针对诸位大主教犯下的过错，给予对应的处罚。
会议结束，西尔万又匆匆离开了。
希尔达也紧跟着跑了，商会的事情可还有的忙。
剩下这些人动作倒是不紧不慢，作为即将前往其他郡巡查的二位主教，格兰瓦和克拉克凑到一起，加西亚被挤到一边……或者说加西亚和克拉克把格兰瓦包围起来更合适。
对于处罚他们倒是不担心，大不了挨一顿打而已。
还好只是去处刑司挨一顿打。
加西亚倒是不生气，他只是若有所思，教皇大人这样的命令，背后意味着什么。
他直觉，按照那位老一世陛下和教皇大人的交情，这计划一定有深意。
整顿各郡内的教堂……加西亚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差点忍不住激动地蹦两下，可惜体重限制了他的发挥，所以他只好和好朋友克拉克告别，匆匆往大教廷外面赶去了。
他得去一趟王宫。
以前对其他郡的教堂不上心是因为，要在那些郡里面做些什么大动作，该地公爵一定会要死要活，说教会插手他们郡的事务。
闹得让人烦，久而久之，不是谋反的大事情，加西亚也认为随便他们捣鼓吧。
可刚才开会，圣子大人可说了，严格按照十一区制度标准，勒令各郡整顿教堂。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要找茬了啊！
联想到如今北上的大军，加西亚心情激动起来。
一路到了王宫内，加西亚匆匆地往国王寝宫那边走去，到了寝宫附近，罕见地碰到了站在花园里背书的储君殿下伊桑。
伊桑也看见了叔叔，于是停下背书，和加西亚问好。
加西亚想了想，走过去，也不问他在背什么，而是笑呵呵地寒暄几句。
伊桑一一回答了，不知道是不是加西亚的错觉，伊桑貌似比以前黝黑了一些。
他奇怪，于是便问了。
储君殿下有些窘迫，说：“王兄带我去打猎，还要去练习格斗，天天在外面晒着，我老师也说我黑了一些呢。”
加西亚哈哈大笑，伊桑以前那可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王子，现在居然已经有了几分精神气了。
不过他没忘记正事，笑完之后，低声说：“伊桑，你觉得十一区以外的其他郡如何？”
伊桑眨了眨眼：“王叔是指哪一方面？”
“你想到哪一方面？”
伊桑答道：“以前我觉得其他郡都是我们亲戚的封地，大家安分守己，维护了我们洛瑟兰的和平。”
“但是王兄跟我说，那些亲戚都是吃里扒外的家伙，早晚把他们全给端了。”
如此粗鲁的话从曾经尊贵的小王子口中冒出来，加西亚还呆滞了一下。
他记得前段时间，这位侄子不还是伤春悲秋来着的吗？
伊桑看出了王叔的震惊，小声说道：“以前是我不对，王叔不要总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了。”
加西亚：“……”
把养了十六年的小羔羊，几个月内，不，半个月内改造成这样，老一世陛下果然是手段通天啊！
加西亚呵呵笑着，让伊桑好好学习，然后跑去找洛瑟兰了。
洛瑟兰的书房外站着好些大臣，一个个呆头巴脑，耷拉着肩膀，好似霜打的茄子。
里面还传来洛瑟兰粗鲁的骂声。
看见亲王殿下，这些大臣忙不迭地问好。
加西亚摆手，让秘书进去通传一声。
秘书进去后，骂声仍然持续了一段时间，然后门被打开，几个大臣抱着公文出来，朝加西亚笑了笑，笑得很是命苦。
加西亚：“……”
秘书也出来了：“亲王殿下可以进去了。”
加西亚忽然有些不敢进去，都怪这群人，肯定又惹老头子生气了，一会把气撒到他身上可怎么办！
虽然外貌年轻，老一世陛下的脾气可还是一等一的大。
等一个胖乎乎的身躯挤进书房，洛瑟兰正在喝水，头也不抬：“什么事？”
秘书还贴心地关上了书房门。
加西亚又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把今天大主教会议的事情说了。
洛瑟兰：“你们大教廷里面还有多少饭桶，拉出来，我看看是朝堂上的饭桶多还是你们大教廷里面的饭桶多。”
加西亚不敢回话，只讨好笑道：“我听教皇大人说，整顿其他郡教堂，严格按照十一区标准来，我心里有个猜测……”
洛瑟兰把水杯放在桌子上，“哒”的一声，上下打量着加西亚。
“没错。”洛瑟兰回答得很爽快，“我要取消设郡，把整个伊卡洛斯都分为区。”
加西亚倒吸一口气。
又听见洛瑟兰说：“里德北上，我在考虑南下的事情，加西亚，你能不能减肥，维里斯和我推荐了你，你太胖了，我又给拒绝了。”
加西亚哭丧着脸：“抱歉陛下……”
青年国王摆摆手：“别和我道歉，和你自己的肉道歉去。”
他说完，正色道：“我打算让伊桑跟着去。”
加西亚哭丧的脸一僵，旋即脸色大变，他想说就伊桑那小子，骑马都够呛，别说到时候冲锋时候，主将和副官都是骑着那些魔兽的。
但是，他想起来看见的伊桑，大太阳下站在花园里背书，一点埋怨也看不见。
他心中升起了莫大的好奇：“陛下是如何教导伊桑的？他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洛瑟兰淡定地喝了一口水：“我带他去军队里住了两天，然后去王都里最乱的区住了两天，其他的也没什么了。”
“也就是压着他骑七阶魔兽，追着六阶魔兽打，哦，貌似角色调转过来了，他被追得跑出很远呢，然后和他一对一格斗，让他去跑步，唉，年轻人体质不好可不行，想当年我和他这么大的时候——”
洛瑟兰卡壳了一下，他想起来他十六岁的时候，在纠结继续在河边割草还是背井离乡寻找新的出路。
“我能割一整个山谷的草呢。”他自豪地龇牙笑。
加西亚沉默，割草对于他这个也是实打实王室出身的亲王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
“哦对，我还把他那些老师换了好几批，总算是看得顺眼一些了。”
加西亚忍不住道：“让伊桑南下，实在是太危险了……”
洛瑟兰摸了摸下巴，忽然说道：“你说的对，他一开始也死活不想去，我请了个帮手。”
加西亚：“？”
他看着洛瑟兰从乱七八糟的书桌上扯出来一张纸，递给他。
接过来一看，哟，好眼熟的字迹——不是格兰瓦吗？
上面的字句也简短：“文学的摇篮在苦难中，在旅途上。”
“这小子还没放弃写小说呢，但是他那点笔墨，在现在的王都泯然众人都是抬举了，我和他说，他需要经历磨难，才能写出和格兰瓦先生一样出色的作品，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洛瑟兰想起刚才加西亚和他说前往外地巡查教堂的人员有格兰瓦，忍不住感叹：“这就是榜样的力量啊。”——
作者有话说：格兰瓦公费旅行副本难度：二星
伊桑公费旅行副本难度：五星
伊桑（感动）（下定决心）：偶像我都听你的！
明天见[撒花]
第95章
塞勒姆公爵一路浑浑噩噩, 南下刚进入洛瑟兰王国的边境，就被洛瑟兰派来的人抓住了，押往王都。
直到面见那位新上位的国王陛下之前, 塞勒姆公爵都觉得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好似有人一直在他耳边说话, 但想要集中注意力去听的时候, 又什么也没有。
押着他的马车开过闹市，他想要凝神去听听, 闹市人来人往，谈话声好似出现了重影, 一会儿很远，一会儿很近, 但是塞勒姆公爵还是听到了一些信息。
赛林菲尼公爵被剥夺爵位，遣回第三区了。
塞勒姆公爵打了个寒颤。
那场惊愕世人的王室谋杀案, 作为主谋的亲弟弟，赛林菲尼公爵在大案发生后到处跑, 还没被处置，本来就引人注目。
他往日里脾气执拗, 得罪过不少贵族, 当然也和一些年轻的贵族们交好，这次的处置是由加西亚亲王亲自下发诏令的，诏令上自然有国王的印章。
只是被剥夺爵位遣回老家, 大家都说国王陛下宅心仁厚。
宅心仁厚吗……
冰冷辉煌的大殿中, 半圆形的穹顶覆盖了大殿上方, 数根粗白石柱支撑起穹顶，华丽的壁画从那顶端开始，蔓延到大殿的每一处。
王座上, 年轻的国王陛下支着脑袋，正拿着一张公文，眼眸垂着，嘴角微微耷拉，身上的威严并没有因为他外貌的年轻而消减半分，周围侍奉的秘书，垂立的大臣们，大气也不敢出。
塞勒姆公爵就是这样被带到八世陛下面前的。
对方掀了掀眼皮，轻描淡写就定下了他的结局：“剥夺爵位，终身囚禁王都狱塔。”
王都狱塔位于王宫的东南部，在整个洛瑟兰王都中，除去大教廷那高塔，便是王都狱塔最高。
很快有人上前拉着塞勒姆公爵出去了。
塞勒姆公爵还在发愣中，王都狱塔，王都狱塔，他还年轻的时候，嘲笑过多少兄弟因为犯事或者是被别的兄弟报复，从而进入王都狱塔。
如今也要轮到他了么？
等被拉着离开大殿，他猛地惊醒，大喊：“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父王亲定的公爵，王都狱塔不该是我的归宿！”
他喊得凄厉，成功让洛瑟兰抬起了头，那拉着他的侍卫停下脚步，仍然钳制着这位废公爵，可却都低下了头，不敢直面国王陛下，暗骂这个塞勒姆公爵废了也不安生。
国王陛下冰冷简短的话语遥遥传来，“谋害教皇，等同死罪，你该知足了。”
塞勒姆公爵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褪尽，殿内其他人并不清楚塞勒姆郡内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塞勒姆公爵却知道得清清楚楚。
教皇……？
侍卫捂住他的嘴，把人拖走了。
洛瑟兰是真的觉得自己手下留情了，规矩是他两百多年前定下的，要不是看这小子是自己后代的份上……好吧其实是现在直接杀了塞勒姆公爵不太好，他留塞勒姆公爵一条命活着，可真是宅心仁厚。
国王陛下陶醉得摇了摇头，然后把公文拍在桌子上，声色俱厉：“这是谁写的，让他滚出来！”
马上有秘书官往外跑去喊人了-
维里斯在塞勒姆主城呆了大概五天的时候，大军抵达塞勒姆北部边境，很快就对上了菲尼克斯郡组织的军队。
里德伯爵一开始试探了几回，摸清楚那些人的实力后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些人最大的优势就是适应环境，但现在已经是春天往夏天的季节，严寒绝对够不上。
哪怕大军压境，里德伯爵也是谈判大于交战，能减少伤亡就减少伤亡。
菲尼克斯亲王的态度很暧昧，三番五次提出一些需要国王陛下批准的要求，比如说从此洛瑟兰王国绝不能插手菲尼克斯郡的内部事务。
那密信传回王宫，洛瑟兰冷笑：“让他去死！”
“还有里德，告诉他，敬酒不吃吃罚酒。”
回信传到塞勒姆北部边境，里德伯爵思考半天，然后毫不犹豫地下达指令。
——全面进攻。
维里斯在塞勒姆主城处理塞勒姆境内一堆教堂的烂摊子时候，北部捷报频传，听说菲尼克斯亲王一再抛下主城，往北部逃窜。
约摸半个月的时候，维里斯终于择定了负责塞勒姆郡主要事务的红衣主教，一个沉稳不爱说话的中年人，说是中年，也不过三十多岁。
洛瑟兰派来接管塞勒姆的执行官队伍也到了，以前主城里负责处理主城事务的那个副官，见状暗道不好。
国王陛下直接派了执行官是什么意思？那可是十一区内才有的官职！
不过他心中疑虑也只能压在心里，面上恭恭敬敬地迎接了执行官队伍，那执行官看着很是年轻，眉眼沉静不失锐利，极有主见，在塞勒姆主城不过两三天，已经收服了大部分塞勒姆公爵的旧部。
塞勒姆公爵的处决结果也带到了城里。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洛瑟兰在大殿上的那句回应也传了出来。
维里斯把手上工作交接了个七七八八，去城里转了一圈，听见城内居民都在议论这件事情，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
入夜后的塞勒姆主城内，尽管风土人情和十一区不尽相同，但维里斯也不是没来过塞勒姆，塞勒姆居民们一些喜好也是了若指掌。
比如说这些人喜欢听手鼓，不喜欢竖琴。
当然是要投其所好的啦。
隔天，维里斯就去酒馆里赚点小外快了，他连夜写了个教皇大人隐姓埋名流浪大陆只为传教的故事，背景正是塞勒姆。
吟游诗人追求时事，维里斯这做法并不奇怪，甚至在他前一天，其他酒馆里的吟游诗人就开始编故事了。
维里斯乐呵呵地去酒馆呆了好几个晚上，他传唱的版本成功压倒其他吟游诗人，塞勒姆城的居民们已经有七分相信了。
主要是维里斯说他曾经是个牧师，一看就比其他吟游诗人靠谱很多！
其他吟游诗人见状有样学样，既然人家给出了例子，他们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加点惩戒当地恶霸的小故事，也十分叫座。
又逗留了几天后，维里斯等到了重新会合的龙，一人一龙继续北上，不过这次，仍然是维里斯骑着龙去的。
洛瑟兰大军追着菲尼克斯亲王的小型军队跑，其他不熟悉的地形一概不涉足，一路打到了曾经菲尼克斯亲王的都城，暂做休整，又派出了一支精锐小队去追杀菲尼克斯亲王。
但占领都城只是完成了一半的计划，里德伯爵正苦恼着怎么去收服其他城的城主，维里斯带着龙来了。
五六月份的菲尼克斯郡，冰雪消融，春暖花开，是一年中环境最好的那段时间，但是等到下半年，冬雪来临，军队是继续逗留，还是返回王都？
菲尼克斯郡的冬天可是九月份就来临了。
作为大名鼎鼎“路标”的龙，正是为了此事再度北上，洛瑟兰又请它吃饭，它当然要帮洛瑟兰的忙！
里德伯爵在菲尼克斯都城内再次看见维里斯和龙，还恍惚了一下，听到维里斯指着龙说完来意后，里德伯爵大喜过望。
“阁下竟然有这样厉害的能力！”
龙骄傲地扬了扬脑袋。
维里斯拍了拍它的肩膀让它一边玩去，然后背过身，从怀里摸出了一本厚厚的小册子，低声说道：“这是陛下托我带给你的，和它相处的注意事项，你一定要背下来。”
里德伯爵拿着那本沉甸甸的小册子，笑容微敛，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喂，维里斯，我听得到！”刚刚转身离开的龙立马跑了回来抗议。
“我不会乱喷火的！”它说。
维里斯看了看它，上次因为喷火然后把自己炸了的龙暂时还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龙的魔法学得也很好，当时纯粹是它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结果把自己给炸了遍体鳞伤。
虽然吃两顿魔兽就完全看不出当日凄惨的样子了。
维里斯带着龙在菲尼克斯都城里转了一天，然后就告别了龙，临走前，里德伯爵欲言又止，苦着一张脸。
他看完那个小册子了，他觉得自己很容易惹到这位名叫“龙”的阁下。
维里斯全当看不见，骑着一匹类马的魔兽——菲尼克斯郡的代步工具以魔兽为主，朝着他们挥了挥手，然后就走了。
菲尼克斯境内的房屋大多低矮，墙壁极厚，也是为了抵御风雪，路上只见青青草地，而少见青翠的树林，大多数树木都是树干粗壮，叶子呈现深绿色。
维里斯一个人上路，对于爱神遗址的感应让他很容易就找到了正确的方向，龙给他粗略画了个地形图，告诉他那些裂谷大河需要避开的。
魔兽走得不紧不慢，维里斯也不着急，但是另一边的里德伯爵抓紧了时间，把军队分成数支，分别攻打其他小城。
迅速投降的当然好，要死守城门的，附近的军队立马就可以支援过去，形成一支主力。
龙巨大的黑影笼罩在菲尼克斯郡的上空，龙吟传遍四野，终于有驭兽师后知后觉地想道，那个魔兽怎么和传说中的巨龙如此相像。
如果是真的，那他们菲尼克斯的地理便利，放在巨龙眼中，简直是过家家。
五月底，维里斯踩着初夏的太阳，来到了菲尼克斯郡的最北方，也是伊卡洛斯大陆的最北部，一处悬崖之上。
北海灌入的冰冷海水，拍打着悬崖下的峭壁，这里荒无人烟，往回走几十里，才有住在荒原上的人家。
草皮呈现黄绿色，有不知名的小花点缀其间。
风很大，维里斯不得不施了一个小魔法，把自己遮挡住，他眺望着远处没有尽头的海洋，苍白的日光倒映在海面上，海鸥的身影也极为少见。
荒凉贫瘠之地，极北海崖之上，等待第一抹彩虹的出现，爱神遗址将在云端打开大门——
作者有话说：发烧迷迷糊糊，梦到我把西尔万写死了，还写了六千字，吓得我在梦里求爷爷告奶奶绝对不能发出去，这不是我的剧情啊靠！[愤怒]
这章大概是过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