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全然没有方才的神气样了，满脸被吓出来的眼泪都来不及擦，被鬼追了似的，见到体育馆内众人，如见到了救星，左脚右脚比谁跑得快，两只腿一绊，哐一声在几人面前跪下，摔得门牙崩了一颗。
正巧倒在岳弼川面前，他蹲下把孩子扶起来，这一跤摔得可惨，男孩膝盖手腕全擦伤了，没破皮的地方也瞬间青了一大片。
男孩看着六七岁，应该是这个学期刚入学的小学生，他此时一脸害怕，一把抱住面前人不管不顾地往岳弼川怀里挤。
班主任看他这样，连忙着急地询问：“小同学，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说清楚。”
男孩把脑袋埋在岳弼川宽广的胸膛里，哽咽了两下，也不把脑袋伸出来：“怪物把陈建豪给吃了！”
“啊？”
可看这孩子的反应可不像是能装出来的，他的身体仍然在发抖。
班主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立即给安保处打去电话，拨了好几次都没有打通。
这下坏事了。
班主任和一边的体育老师讨论了一下，决定亲自去那孩子说的地方探查一番。
岳弼川犹豫片刻，将怀里的男孩拉出来，将他和圆圆希希一并交给林鹤照料。
林潇潇当即阻止道：“我去吧，岳大哥，姑姑交代过让我们保护好你。”
岳弼川转身正对林潇潇，目光落在她银白色的长辫子上：“你很强，所以任务更加艰巨，如果有危险，你需要保护好孩子们，和你的父亲，能做到吗。”
林潇潇牵着希希的小手，用力点了点头：”岳大哥，保护好自己，我们在这里等你。”
岳弼川低头看了眼希希，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天真又懵懂。
希希轻轻皱着秀气的眉头，很是不安。
岳弼川道：“我会回来的，等会见。”
学校里的学生已经离开得差不多了，几个面色惨白的学生家长牵着孩子站在不远处，手指着太阳穴，正在报官。
班主任上前一步：“您先别着急，发生了什么，您看到怪事了吗？”
学生家长抖抖簌簌：“哎哟……哎……我现在都不敢出去，那……那……”
岳弼川循着记忆，走到方才两个孩子打架的地方，地上一大摊血迹，几具成年人的尸体倒在地上，有的只剩下半截身体，其中一具脑袋不见了，但是根据衣着看，这正是林潇潇从校门口请来调停的老师。
不到半小时前他还是活生生的人，现在却已变为冰冷的残尸。
血腥味扑鼻。
湿哒哒的透明液体从一边的排水管道处延伸，像是捕猎者蓄意留下的炫耀痕迹。
两位老师也到达了现场，班主任当即昏死过去，体育老师第一次见如此血腥的场面，一时间大脑轰然一片空白，僵直在原地。
岳弼川捉住排水管道往里看，非常黑，恶臭和腥风一个劲往外冒。
一股又一股，挑衅似的。
岳弼川别无选择，他跳进去，这根管道容不下一个成年人，他只好俯下身子往里爬。
管道里面全都是被吃得飞溅的人体组织。
如同一个顽皮的稚童在乱涂乱画，只不过用的是残忍的颜料。
岳弼川忍着恶心继续往里爬。
仿佛是嫌他爬得是太慢了似的，有东西不断拍打管道内壁，时不时发出尖利的嘶鸣。
离得越来越近，岳弼川停下来克制不住地干呕。
这一举动显然激怒了管道内的某位东西。
一条长长的湿滑的蛇尾气势汹汹地将他卷起来，迫使他加速前进。
它无所顾忌，横冲直撞。
岳弼川的机械脑袋都被撞得开了一条缝隙。
倏忽一下，岳弼川砰地一下掉到地上，粘腻湿滑的蛇尾消失了，他的面前是一个坐在破椅子上翘二郎腿的小胖子。
小胖子眼珠子红通通，媚眼如丝，怎么看怎么诡异。
他说:“九，你怎么能丢下我自己离开，你根本不在乎我们的誓言，我很生气，非常生气，我要惩罚你。”
岳弼川把自己的脑袋扶正，从地上爬起来，走向小胖子。
小胖子歪了歪脑袋，发出嘶嘶的声音，从下往上看他。
岳弼川面无表情。
小胖子继续喋喋不休:“我受了好重的伤，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跟那个女人走了，我会找到她，就像这样杀掉!”
小胖子张开嘴，一张煞白的精致如鬼魅的面孔从小胖子嘴里挤出来，黏糊糊湿哒哒。
两颗头连在一起，就像糖葫芦似的。
恐怖骇人。
甲子零壹一口咬在岳弼川下巴上，留下一个明显的牙印。
咕噜——
甲子零壹再次张开嘴，从喉咙深处再次吐出一只未消化完全的手臂来，它嘴里的尖牙像鲨鱼一般一圈又一圈地遍布在喉咙里。
“咔吱咔吱——”
甲子零壹狠狠地将那手臂咬碎，血沫喷溅到岳弼川的脸上。
它气愤地大吼：“就是这样！”
“你为什么不说话！”甲子零壹奋力把自己庞大的躯体从小胖子嘴里拔出来：“我受了好多伤！你看啊！你看啊！”
它的尾巴上多了好多个深深的激光弹孔，已经凝固的伤口里还有一些发炎。
甲子零壹死死盯着妻子的眼珠，绝望地发现里面没有一丝心疼哀伤。
甲子零壹对着上空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我要杀了你，然后把你也吃掉！”
它用力把岳弼川扑倒在地：“明明以前都好好的——”
岳弼川有些惊讶地发现这怪物似乎哭了，当然它流不出眼泪来，但它的表情十分像是一个待哭泣的孩子。
“明明从前一切都很好，我们吃了就交/配，交/配完就睡觉，每天都生小孩。”
甲子零壹一个猛子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到岳弼川身上。
岳弼川发出一声闷哼，甲子零壹直把岳弼川压得差点强制关机了。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你说你爱我，你说出去以后会更好，明明答应要和我永生永世在一起！”
甲子零壹泄愤似的学着电视里女主角暴揍负心汉的样子狂扇岳弼川耳光，直接把他的脑袋给打得裂开几条缝。
岳弼川非常努力地挡开他的巴掌，把被扇落的机械眼珠给按回眼眶里。
“无论如何……咳，也不该滥杀无辜……”
甲子零壹挎着一张精致小脸把地上破破烂烂的妻子的裤子给扒了。
挺/入/抽/动。
甲子零壹的红眼睛都瞪圆了，它脑袋上粗糙的白发湿漉漉贴在脑袋上像是水鬼，边磨牙边道：“亲爱的，我只有吃人才能恢复得更快，我已经忍太久了，都是你害的，你只会骗我！”
岳弼川忽然抚上甲子零壹的脸。
这久违的温柔让甲子零壹不由自主地呼吸一窒。
岳弼川的目光却带上了恨意：“你早就见过华钺，你早就可以离开——”
岳弼川使劲将手指插入甲子零壹的眼眶，甲子零壹长嚎一声，捂住右眼，毫无防备地从岳弼川身上滚落。
岳弼川撑住粗糙脏污的地面，努力将被甲子零壹压得几近变形的身体撑起来。
岳弼川语气中的痛苦和恨意再也藏不住：“你明明可以不吃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思及于此，岳弼川心中便一阵哀痛。
他曾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次又一次与骨肉分离，脆弱的新生儿被恐怖的蛇尾妖物一次又一次带走，他内心痛苦地嘶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后来甚至看也看不到了。
小生命一次次到来，一次次离开，毫无留恋。
若不是岳弼川终于逃离那炼狱，怕也再不会知道自己的骨肉仍有在世的。
甲子零壹从地上爬起来，被岳弼川狠狠戳过的眼睛没完全瞎，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了，本来美丽的红色瞳子如同扩散了一般，它整个右眼的眼白都变得血红。
小胖子的身体仍摆在地上，甲子零壹咽了咽口水，它的恢复能力惊人，只要去把那肥美的小男孩吃掉，这样它的眼睛就会恢复，很快就可以重新变得漂亮起来。
但它最终还是选择先去和岳弼川讲清楚。
甲子零壹缓缓缠到岳弼川身上，将自己的额头贴到岳弼川流泪的俊朗面庞上，泪水让他的脸颊冰冷又湿润。
甲子零壹舔了一口，咸的。
它意识到这件事可能或许才是妻子一次又一次抛弃它，欺骗它的原因。
俩人的角色仿佛忽然间对调了。
岳弼川变得歇斯底里，甲子零壹被捅瞎了一只眼却莫名其妙平静了下来。
甲子零壹按住他的胸口，抓住他的头发，说：“九，你忘记了，是你让我带他们走的。”
“你说他们吃你的肉，吸你的血，你的肚子都被啃破了，内脏流了一地，你说你很痛，央求我处理掉他们。”
岳弼川明显地震颤了一下，他不可置信地去推搡甲子零壹，喃喃道：“不……不会……”
岳弼川不愿意相信，脑子忽然冒出为希希那奇怪的脉象。
“不……你还在骗我……那我的母亲呢，林月，你绝对认识她，为什么，为什么她……”
希希没有脉搏，她也是仿生人。林月在八年前死亡，希希今年正好八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