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子零壹将蛇身缓缓放松，松松缠在他的身上，脑袋缓缓前倾，和他的额头贴在一起。
“她叫林月？嗯……不重要。”
阴冷的蛇身缠绕收缩，甲子零壹强硬地握住岳弼川的双手，非要让两人紧紧贴合在一起，把自己趾间的蹼挤得几乎透明。
“亲爱的，我们回去吧，这里到处是人类的香味，我实在忍不住了。我一想到你和别人离开就生气得要命，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愿意告诉我。”
“我们把我们的女儿一起带回去吧，她在哪里？我去把她找来。”
红色的眼珠里瞳孔竖立，太近了。岳弼川没忍住，呕了出来。
实际上他已经好几天什么都没吃了，因为是仿生人所以也并不觉得饥饿。
吐出来的也是一些清水罢了。
呕出来的液体流到他的下巴上，淌到甲子零壹的前胸。
岳弼川想要伸手擦掉这让人难忍的污秽，甲子零壹攥着他的手，他连一个如此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岳弼川亲眼见过现代新式武器的厉害，连他这副强悍的器械身躯都抵不过一颗子弹，面前这个妖物，被激光炮对着打了那么久，竟然都没死。
“怪物。”
甲子零壹微微扭动了下脑袋，喉咙里发出咔哒的声音。
岳弼川从出来的第一天就一直刻意回避甚至努力遗忘心中的怨恨，但是当他看到满地的人类残尸后，便再也无法忍耐。
怨毒之心在此刻疯长。
岳弼川咬牙切齿，连嘴唇都在颤动：“怪物，你是怪物，毫无人性的野兽。你不放过别人的孩子，连自己的孩子都吃，为什么不回答我，我的孩子都被你送到哪里去了！”
甲子零壹轻轻嘶鸣了一声，俯下身把边吼边哭泣的妻子的嘴堵上。
岳弼川咬它的舌头，甲子零壹也不反抗，甚至伸出舌尖，好奇地舔了舔岳弼川唇边的呕吐物残留。
一想到唇齿相交的这张嘴不久前血沫横飞，岳弼川就感觉恶心极了，甚至快要不能呼吸。
这时候，一边被甲子零壹当作储备粮的小胖子慢悠悠醒了，他懵懵地从地上爬起来，看到一个人首蛇身的怪物，发出一声尖叫，又原地晕了过去。
甲子零壹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岳弼川，岳弼川失了力气一样往下滑，甲子零壹将妻子抱起，扭动着蛇身来到小胖子身边。
甲子零壹用冰凉的尾巴尖戳了戳小胖子肥腻的脸颊，伸出手指指地上的小胖子：“我不吃他了。”
“你带他走吧。”
“林月说过我们永远是夫妻，永生永世都不会改变。你永远是我的妻子。”
岳弼川从它怀里挣脱出来，跪落在地上。
世界仿佛安静了，过了许久，岳弼川微微仰起头，黑色的发丝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看不清眼睛。
“帮我救个人，我们的女儿……”
……
小胖子张开眼，鼻尖一片血腥气。
他霎时间瞪圆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心脏砰砰直跳。
他被吓坏了，□□湿了一片，他的胖脸蛋一挤，不敢哭出声。
爸爸妈妈快来救我——
他的喉咙不知道为啥非常痛，而且很干涩，一想到自己马上要被怪物吃了，小胖子忍不住抽抽噎噎地掉起了眼泪。
忽然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张非常帅气的男人的脸。
小胖子瞬间不敢哭了。
“能站起来吗。”男人问他。
小胖子呆若木鸡，摇了摇头。
男人垂下眼睫，鼻梁高挺，小胖子这辈子没见过长这么帅的男人。再一看，男人的太阳穴附近裂开了老长一道口子。
男人半蹲在他身边，思索了一会。
紧接着，小胖子感觉自己被男人抱了起来。
“你叫陈建豪吧，我们要爬很长一段路，抱紧我。现在把眼睛闭上，我没有说睁开之前千万不能睁开眼睛，很快就能见到你的父母了。”
“好吗。”
小胖子用力点了点头，双手死死环住的男人的脖子。
岳弼川用手揩掉小胖子额头上被沾上的血水，钻入管道，两边的隧道沾上了肉泥，他尽量快速地越过这一段。
小胖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开始发起抖来。
岳弼川尽量环住他的背。
爬行了许久，终于看到了光，岳弼川抱着小胖子从排水管道爬出来，地上的尸体已经被拖走了，这一整圈都画了黄线，穿着制服的官兵在线外巡视。
好多人都在哭，岳弼川不禁有些恍惚，他怎么间接害死了这么多人。
一对年轻的夫妻握着对方的手，一个劲想往线里钻。他们看到岳弼川抱着孩子从管道钻出来，激动地大声挥手：“豪豪！豪豪！”
夫妻俩一个激动就冲进了线里，从岳弼川手中夺过孩子。
小胖子谨记岳弼川的话。哪怕听到了爸妈的声音都没敢睁眼。
小胖子父母看孩子眼睛睁不开，身上还都是血，一时间吓坏了，孩子爸甚至大声对着岳弼川怒吼：“你对我家孩子做什么了！”
岳弼川对小胖子道：“可以睁眼了。”
小胖子一睁眼看到爸妈，立刻扑进他妈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他爸妈到处摸小胖子，生怕哪里受伤了，孩子爸扯住岳弼川威胁道：“你别跑，我孩子哪里出问题了你都得负责！”
林潇潇一直牵着希希和另外一个小男孩等在附近，一见到这架势，立刻撸起袖子冲了上去，把那男人抓着岳弼川的手拽开。
“哎，你这人！我们岳大哥把你儿子救出来了哎！干什么啊你，瞪什么瞪！我也瞪你！”
说着，林潇潇双手叉腰，把眼睛张成铜铃大，使劲看着那男人。
男人目瞪口呆：“神经病。”
小胖子被他妈把衣服给扒了，认认真真地检查有无伤口。小胖子脸涨得通红，又看到他爸专心致志为难他的恩人，大声道：“爸爸，叔叔是好人！你别抓他，他救我出来的！”
小胖子爸听到这声，终于不再和林潇潇争吵了。
林潇潇拉着岳弼川往外走，几个官兵连忙拦住他。
林潇潇扬了仰头：“我的仿生人，我让他进去救人的。”
林潇潇登记了自己的名字和岳弼川的型号，还是不放行，几个人拦住岳弼川：“先生，您在里面看到作案的污染物了吗，请配合我们描述一下。”
岳弼川摇头：“没有见到。”
几个官兵失望地摇头放行。
岳弼川爬进管道的时候天还是亮的，现在已经完全黑了。
希希背着单肩书包乖巧地站在墙角，那个瘦瘦的小男孩有些不知所措也站在希希旁边。
岳弼川问：“圆圆呢。”
林潇潇扶额：“圆圆刚才拉了一大坨，没纸尿裤给他替换，而且他好像又饿了，我爸刚带圆圆回姑姑家。”
岳弼川颔首：“林雪莹的事不必着急，我已委托人去办。”
林潇潇惊喜：“岳大哥你还有这等人脉！”
岳弼川回眸望向希希，她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来。
岳弼川在希希面前蹲下：“你不记得了吗？”
希希有些懵：“岳叔叔你说的什么呀？”
林雪莹没怀过孕，她的书桌上有两幅照片，一副是和林月，或者说华钺的合照。另一张，是和仿生人希希的合照。
如果说要把被盘龙阙怀疑的林月藏起来，又留在身边。
最大的可能，希希的身体里，藏着的便是华钺的灵魂。
可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岳弼川望向希希懵懂的眼睛。
林雪莹为什么洗清林月的记忆，她曾经在筹备着什么。
还有，林雪莹说的杀掉甲子零壹的方法究竟是什么。
岳弼川沉思着。
那瘦小男孩攥着双手站在墙下，面色犹豫。
林潇潇四周看了看，学校里面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师都忙着，她走过去：“小朋友你家大人还没来吗，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林潇潇奇怪，学校里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孩子家长就算不关心一下，怎么连来都不来的，不害怕自家孩子出事的吗。
亲眼见证老师同学被污染物残害，显然对于这孩子来说是个不小的冲击。
瞅这孩子，下午跟人打架的时候还神采奕奕，现在已经双眼无神了，一个劲乱瞟。
林潇潇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瘦小男孩攥着衣摆：“林幢宇。”
林潇潇笑了：“巧了，姐姐我也姓林，你家里有人在吗……不能你一个人住着吧。”
林幢宇很拘束的样子：“不是，还有我奶奶。”
林潇潇看他那么紧张，有些懊恼，这孩子下午看着拽得不行，还是自己失策了，不该带孩子来案发现场，勾起孩子的痛苦回忆了。
小男孩忽然拉住了林潇潇衣角：“祥和小区。”
“行，我带你去。”林潇潇大手一挥。
林潇潇勾勾手指：“岳大哥我给你和希希叫个车回去吧，我去送这小子。”
林潇潇话音未落呢，身边这男孩忽然又拽拽她衣角。
林潇潇面露疑惑。
男孩手指一点岳弼川：“和他一起吧，他保护我们。”
林潇潇挑挑眉，一把把自己头上长长的麻花辫整个取下，在男孩面前甩了几下，力道特别大，空气都发出爆破声。
“用不着，姐是古武术专业的优秀毕业生，别小看我了，保证你安安全全到家。”
林潇潇以为自己这一出能引来男孩的惊叹。
然而并没有。
男孩一看她这斩钉截铁的样子，咻咻咻蹿到岳弼川身边，一把抱住岳弼大腿，学着小胖子的样子撒泼打滚，扯着嗓子开嚎：“叔叔，你送我回家吧，求你了叔叔。”
林潇潇目瞪口呆，他此时这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和下午的桀骜样完全两幅嘴脸。
没办法，这小子一个劲往岳弼川身上爬。
两人只好把希希送回家，再去送这小孩。
到了筒子楼，踩亮几个接触不良的灯泡，林潇潇挥挥鼻子前的灰尘：“哇，这比张枫那破出租房还要简朴……”
林潇潇牵着男孩的手:“小宇，你家离学校这么远，你每天怎么上学的呀。”
男孩大步跨上台阶:“早点起床，走路去。”
林潇潇：“啊？太远了吧。”又一个灯泡被踩亮，林潇潇终于看到岳弼川脑袋上裂开了几条缝。
“天哪，岳大哥，你受伤了！我都没发现！”
岳弼川：“没事，已经没感觉了。”
“不行，我等会带你去维修店。”
终于到了男孩小宇家，男孩从脖子上解下一条红绳，上面挂着个钥匙。
他把门打开，打开客厅的灯。
小宇对着卧房的门大声喊：“奶奶！我把你妈妈带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