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朗带头说：“走了走了，不留在这儿当电灯泡。”
待人走净，陈浔垂眼，她的指甲洁净莹白，还带着点肉肉的粉色。他啧声，有点秋后算账的意思，“陪你干什么？把话说清楚。”
卓予指尖撤离，“我胆子小，害怕一个人走夜路，想让你陪我回去。”
“我看你胆子挺大的啊。”陈浔意味不明。
“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你不是坏人。虽然表面看起来凶凶的，不好惹，实际就是...”
“就是什么？”
卓予抿唇，“那我说了你不许生气...像一只大金毛。”
大金毛？
陈浔：...眉梢一抖，片刻失语。
“说好不许生气。”卓予赔上一脸笑：“其实你应该主动谢我，要是没有我，那帮人肯定还想拉你去酒吧。”
“是吗？如果我说不去，他们谁都不敢强迫我。”
“哇，陈浔哥哥，你好厉害哦！”卓予谄媚式鼓掌。
演技拙劣，陈浔的嫌弃不加掩饰，他没好声，“还走不走？”
“当然。”
卓予跟他到地下停车场，找到车，谨遵上次教诲，主动坐后排。
陈浔瞧着，没吱声。
来回摸座椅夹缝，她问：“咦，陈浔，为什么不见你的小蛇？”
“喜欢？”陈浔开车上路，切了首歌。
卓予：“也不是，就是一个人坐后排有些无聊，想让它陪陪我。”
陈浔舌尖扫了下嘴唇，不接腔。
车内安静，只剩绵长的音乐缓缓流淌。
窗户留了丝缝隙，卓予头抵在玻璃上，指尖跟随音乐频率轻敲大腿。
陈浔透过后视镜无声观摩她黯然的神色，她瞧起来累极了，任由夜风将她头发吹得漫天飞舞。
心道，她进退有度，懂拿捏，目标性强，油腔滑调，与他之前见过的女生确实不一样。
平心而论，陈浔虽从没谈过恋爱，可也希望自己未来的女朋友或伴侣，最好温婉可人，小巧玲珑。
她全身上下与他的要求全部背道而驰，不管是性格，外貌，或者其他内内外外因素。
既然道不同，为何放任她继续侵袭自己的生活？
陈浔有些不敢细想再这样纵容她的后果。
可这种感觉他却并不抗拒，添了柠檬汁的牛奶，味道尚可接受...
驶至半途，陈浔手机响了，是裴朗打来的。
他接起来，“喂？”
裴朗：“...”
陈浔沉着声：“我知道了，待会过去。”
卓予刚不小心睡过去，听到动静，揉眼问：“怎么了？”
“一个同学被打了，老板是我朋友，我得过去看看。”
卓予了然：“前面有公交车站，你把我放下就行。”
缓片刻，他问：“不是害怕一个人走夜路吗？”
“没关系，你不用管我，你快点过去看看，别再出什么事。”
陈浔打右转向灯，车停路边，拿出手机给她拨语音电话。
“你什么意思？”掌心的手机持续震动。
“电话开着，如果害怕的话...”他没说全，但她这么聪明，应该能懂。
“我害怕的话可以找你聊天吗？”卓予挑唇，身子前倾，迎上他的目光。
陈浔轻嗯一声，转走视线。
下车前，她说：“谢谢你啊，陈浔。”
卓予目送他离去，夜风微凉，身上穿得单薄，她拢了拢胳膊。
独自守在公交车站，百无聊赖，望着不断增加的通话时长，她轻声：“陈浔？”
几乎就在声音落下的一瞬，陈浔嗯一声，尾音上扬。
车里的音乐通过听筒传到她耳朵，她说：“你车里的歌真好听，可以大点声吗？”
陈浔深深吐息，把声音调至最大。
卓予嬉笑：“谢谢。”
轻快的语调传到他耳朵里，陈浔低声喊她的名字。
“怎么了？”
久久等待，如石落大海，渺无音讯。
过一会，卓予告诉他：“陈浔，公交车来了。”
这次他却很快说，知道了。
卓予上车找了个靠窗位，额头靠在车窗，嘴里不自觉哼起小调。陈浔默默听着，将音乐调低。
她似自言般：“你知道吗，这首歌小时候我姐姐经常唱给我听，可我现在再也听不到了。”
许久，陈浔徐徐启唇，“你姐姐去哪了？”他的声音经听筒打磨，泛着稀碎的磨砂感。
“她啊...”卓予语气悠远：“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陈浔沉默，不多过问。
二十分钟后，公交车在南大站点停好，此时车内只剩卓予一人。
路灯打在梧桐树树梢的影子稀稀疏疏，明暗对半，一半落在地，一半落在她脸。
“陈浔，我到学校了。”
“好。”
电话那端自此没了声息。
-
回到宿舍，卓予换下衣服，准备洗澡要用的东西。
安绮推门而入，头发还滴水，气冲冲告诉她，“你知道我刚在澡堂见到谁了？”
“谁？”
她双手叉腰，“就上次在食堂和田甜在一块儿那女的，真是晦气。”
卓予没什么情绪反应，只是问：“在几楼？”
“三楼，记住不要去三楼！”她强调。
卓予轻嗯一声。
女生宿舍一共六楼，每个楼层都配备洗浴场所，有时遇上人多，学生们便各个楼层来回窜。
三楼澡堂房间已满，门口没人排队，外面只有卓予一个。
她曲起指扣，敲门。里面同学说：“有人。”
卓予没说话，继续去敲隔壁，“扣扣”两下。
赵欣妍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谁啊，没看到门锁了？”
卓予撇唇，门板上方有专门放衣物的储物栏，她个高，一踮脚伸胳膊轻松拿走赵欣妍的衣服。
赵欣妍洗澡洗到一半，衣服突然被人拿走，赶忙大喊：“谁把我衣服拿走了啊？”
无人回应。
赵欣妍小心翼翼抽出插销，只探出脑袋，发现卓予正要笑不笑地站在门口，手里举着她的衣篮，“你要找这个吗？”
“谁让你拿我...”话没说完，卓予一个箭步冲上去，拉门关插销，一气呵成，挤入这个狭小空间。
赵欣妍惊慌失措地遮住身上敏感部位，脸色涨红，快要急哭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卓予双臂抱胸，上下扫量她，赵欣妍战战兢兢，直至看见她拿出手机，心脏霎时提紧，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伸手去抢。
卓予个头比她高，力气也比她大，单手握住赵欣妍两只手腕举过头顶，把人抵在门板上。
动静太大，有同学问她，“欣妍，你怎么了？”
卓予紧紧盯住她，赵欣妍咽了口唾沫，回：“没事，我就是不小心摔倒了。”
转头和卓予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知道不该在食堂当众泼你水，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赵欣妍低声哀求，可用狼狈形容，全然没有往日嚣张跋扈的样子。
卓予一言不发，打开手机相机，赵欣妍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欺负，拼命反抗，可拴在头顶上的那只手像钉子一样扎入她的皮肉。
最后她没了力气，被摄像头直怼，赵欣妍眼眶噙满泪珠，脑袋无助撇向一边，露出刚才挣扎时留下的几道红痕。
这副听天由命，任人宰割的模样，让卓予有了一瞬恍惚，手上的力气也不自觉松懈。
这时，赵欣妍挣开她的束缚，把卓予推向对面门板，给了她一巴掌，嘴里疯狂念叨几个字：“把照片删了，我让你把照片删了，你听没听见！”
卓予回神，不带犹豫，反手甩在她脸上，低语：“这么一点就受不住了，报复才刚开始。”
她拉开插销，砰一声摔上隔间的门板。
其他人见卓予从隔间出来，身上衣服几近全湿，纷纷诧异。
过会儿，赵欣妍也从里面出来，不知是洗澡或者其他原因，她脸涨的像个红苹果，说话也没好气，“都看我干嘛？”
众人退去，各司其事。
她们都知道赵欣妍娇生惯养，性格刁钻，前几天还听说她在食堂当众泼了女生一杯水，害怕哪里稍不注意就惹这位大小姐生气，干脆离远远的。
-
卓予回到宿舍，已经是一小时后。
安绮正要上床睡觉，问：“怎么这么久？”
“人有点多，排队。”
安绮：“没有碰见上次那个马尾辫吧？”
卓予摇头，晾好衣服，熄灯睡觉。
躺在床上，卓予闭目沉思一会，随后打开和陈浔的聊天界面。
【邓浩然，我睡不着，陪我聊会天吧？】
手指点击发送键，卓予没再理会，手机握在掌心，指尖一下又一下敲着机壳。
约莫过了几分钟，指下轻微震动。
陈浔给她回：【邓浩然是谁？】
卓予勾唇，【不好意思啊，我发错人了。/尴尬】
陈浔没回信。
她又在键盘上输入：【你睡了吗，这么晚应该没打扰到你吧？】
过一会，陈浔发来张在派出所的照片。
卓予：【都这么晚了，居然还没处理完吗？】
陈浔：【快了。】
卓予悄声给他发了条语音，“那你一个人闷不闷，需不需要我陪你聊会天？我刚洗完澡，有的是时间。”
陈浔：【不用，你去找邓浩然吧。】
卓予打字：【哎，你可真小气。既然不聊，我就要睡觉了。晚安zzz】
然而…陈浔的【晚安】彻夜未至。
